表哥表妹一家亲第2部分阅读(1/1)

皱着眉连连的跺脚:“唉,唉,没想到那些人跑的还真是快。我真傻,早知道就该让他们留下了银子来。”

一面又走了上前来,问道:“掌柜的,这些,要赔多少钱”

掌柜的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她,半响,方才道:“啊,这个,加上他们尚未付账的饭菜,也不多,十两银子。”

凌苍苍大叫起来:“十两这么贵你打劫啊。”

掌柜的连忙摆手:“女侠,不用你来赔。您行侠仗义,不小心弄断了张把桌子这是很正常的,您只管去办您的事就成,剩下来的就让小老儿来收拾吧。”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凌苍苍,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她不高兴,到时他的店里就更要遭殃了。

凌苍苍依旧皱了眉,欠人钱财什么的,这爹娘都说过要还。掌柜的不是江湖中人,小本买卖,而且这些桌子碟子虽然不是她弄坏的,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而死,不是她,这些东西又怎么会被那人弄坏于情于理,这些银子都应该她来出,没道理让掌柜的白白担了这个损失。

但她悄悄的摸了摸兜里的十文钱,皱着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的好。哎,早知道,就不该让那些人那么快就走了,要不然不光这十两银子有了,往后自己的食宿费用也有了。

凌苍苍暗自懊悔。她悄悄的打量了下掌柜的,掌柜的依旧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她微偏了偏头,就正好看到窗前的那人。他依旧没事似的坐在那很是悠闲的样子。

凌苍苍想了想,快步的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条凳上坐下。

“喂。”她开口叫他。

“姑娘,在下不叫喂。”带着笑意的声音,这让凌苍苍心内很不爽。

“那你叫什么”

“在下荆楚。敢问姑娘芳名”

凌苍苍没好气的回道:“凌苍苍。”

那人挑了眉,虽然他是带着面具,只能看到他那线条流畅的下颌和始终带着笑意的眼睛,但当他说这句话时,凌苍苍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他是挑了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苍苍天苍苍,野茫茫。好名字。”

凌苍苍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表示回答。不知为何,她看到这人就来气。也许是因为他华贵的衣服,而自己是半旧的素衣;也许是因为他面前满桌子的菜,而自己只能要两个白馒头。总之,凌苍苍就是看他不爽。各种不爽。

“未知凌姑娘唤在下有何事”

依旧是令人讨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凌苍苍有些踌躇起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但左思右想了下,还是决定豁了出去。

“你能不能借我十两银子啊,不,二十两”

凌苍苍琢磨着,自己的身上也就十文钱了,不如干脆再借十两,这往后也不用再为钱发愁了。

想到这,她很是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

“啊,这个。”那人似是为难道:“凌姑娘,在下与你尚是初次见面吧你这便问我借银子”那人似是很惊讶。但凌苍苍知道,他那一定是装的。有惊讶的人说话的声音带的笑意还这么明显的么

她咬牙切齿的道:“这满地的断桌子椅子,其实也有你的一半吧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扔了馒头,砸的是那人的鼻子,但他那满嘴的牙可不是我打掉的。如果我没看错,他桌上当时还有粒花生米,那是你扔的吧。”

没有疑问,是很肯定的语气。凌苍苍坐的直直的,眼睛眨也不眨的一直盯着他看。

荆楚微微上扬了唇角:“凌姑娘果然是观察入微。”

凌苍苍有些得意了起来:“你弹出那粒花生米的时候我就听到啦。不过当时是我先扔了馒头你才弹出,只是没想到你坐的比我远但那花生米竟然比我的馒头还要快。早知道我就不该强出头啦,这架该让你来打才是,要不然我现在也不用为这十两银子发愁了。”

荆楚轻轻的捋了捋袍袖上的折痕,笑道:“要是我来打这场架,倒也不会为这十两银子而发愁。一招之内解决就可,也不会让那人有了机会来砸碎这些。”

凌苍苍微变了变脸色。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荆楚看了看她,复又笑道:“二十两银子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凌姑娘借了我这钱,这往后可打算什么时候还怎么还”

凌苍苍有些傻眼了。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荆楚又说道:“难不成凌姑娘是打算借了不还”

“这当然没有。自然是要还的。”凌苍苍慌忙解释。

“那何时还怎么还”荆楚追问。

凌苍苍有些咬牙切齿,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差钱的人,江湖救急不知道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你家在哪到时我有了银子送去你家,这样可行”

荆楚似是很为难:“啊,这样啊。可在下一向四海为家,没有定处的。到时凌姑娘只怕想找我也未必找的到。”

“那你想我怎么还”凌苍苍这次是真的咬牙切齿了。

他似是在沉思,半响,挑了眉,凌苍苍直觉他又挑了眉,说道:“我倒想到了个好法子。不如这样,我这人一向懒散的很,四处游历,一个人也是很孤单,正好缺了个保镖跟丫鬟,不知凌姑娘意下如何”

凌苍苍接着咬牙切齿:“你武功比我高很多的好吧,还用我当你的保镖,笑话。丫鬟我更是不会做。”

荆楚慢条斯理的端起了茶杯,用杯盖轻拨了拨茶叶:“虽然我武功高,但你也知道的,有钱人嘛,就算武功再高,那也是一向喜欢弄几个小弟在身旁做做样子的。不光阵仗方面大些,就算有人来挑衅,那气势上也压过了别人。再说了,如若每次有人挑衅都要我亲自动手,岂不是跌了身份”

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至于丫鬟嘛,凌姑娘,不但今日这十两银子不用你付了,而且每月还另有十两银子给你,就算做工钱。食宿么,也是我付了,不用凌姑娘掏一分钱。”

凌苍苍不由的咂舌,心中直道,看你那得瑟的样,有钱了不起啊。但一面又不由的问道:“做你的保镖和丫鬟,平日里要做些什么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一向四海为家,游山玩水,哪里景致好就去哪里,也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这个凌姑娘可以自行决定去哪。至于平日里要做些什么,放心,我是个好主子,不会苛刻下人的,平日里递个茶倒个水的,再保护好我的人身安全就行了。”

凌苍苍心中暗自的盘算了下,终于狠下了心:“但我只做你三个月的保镖和丫鬟,你不但要帮我付了这十两,包了我这三个月的食宿,还得另付我三十两,可行”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图谋你些什么”荆楚终是有些好奇,问道。

凌苍苍换了副懒洋洋的神情:“说到坏人么,这谁坏还说不定呢。图谋什么我身无分文,无权无势,小丫头一个,你也没什么好图谋的。再说了,你武功比我高的多,真要有什么坏心思,那我也防不胜防啊。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我倒还不如放下心,不去想那些的好。”

荆楚点头:“凌姑娘此话甚得我心。做人还是难得糊涂些的好。”

叫了掌柜的过来,随手从袖里掏了锭银子给他:“掌柜的,收好。”

凌苍苍眼巴巴的望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抬头问荆楚:“我可能预支十两银子”

“不能。给了银子你半路跑了,那你欠我的银子谁来还”

凌苍苍怒了:“我像是那种不讲信用的人吗”

荆楚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不是像。而是你根本就是那种人。”

凌苍苍捏紧了拳头,有想揍他的冲动。

但荆楚只是含笑望了她一眼,转着手中的茶杯,慢慢的说道:“你该知道,你打不过我的。”

她只得悻悻然的放开了拳头。

荆楚点头:“这样才对。”起身,说道:“凌姑娘,咱们这便走吧。”

第5章 面具下的脸

“哎,我说,你能不能把你那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长的什么样”

凌苍苍问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和荆楚坐在洛阳的一家茶楼里。面前是一大桌的瓜果点心,上好的龙井茶,楼下戏台上唱的正是秦香莲。

不得不承认,自从跟了荆楚在一起,凌苍苍从来不曾为银子犯过愁。吃喝自然是上好的,住的也是上好的,说实话,这种日子其实她很满意。只是每天对着荆楚的银色面具,实在是很好奇面具后面的脸长的是什么样子。她曾不止一次的想偷偷的摘下那个面具,可每次都被他躲开。她咬牙发狠,我就不信你是属猫的,洗脸的时候都不摘下面具,于是每天眼巴巴的望着他。可每当 那时他总是先点了她的岤位,然后再背对着她洗脸,每每这时还故意的将面具放在她的眼前。凌苍苍气的直想咬他。

“不能。”依旧是这个答案。

凌苍苍扔了颗瓜子过去:“小气。”

荆楚微笑,躲开。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长的很难看,怕吓着别人,所以才整日的戴着这破面具的,是不是”凌苍苍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是。”高深莫测的笑意。

“那是因为什么”

荆楚靠近了些:“苍苍真想知道”

凌苍苍点头:“想。”

“其实,原因很简单。”

荆楚故意停顿。凌苍苍连忙催促他:“快说快说。”

荆楚忍住笑:“原因就是我长的实在太英俊潇洒了,不戴面具的话,岂不是会迷倒万千少女你也知道的,那些犯了花痴的少女是很麻烦的。唉,长的过于英俊实在是件很愁人的事。苍苍,你说我不戴面具,能怎么办呢其实我这是为了天下女子着想才戴的,你以为我愿意每日戴着这劳什子的面具么”

凌苍苍转过头去,不停的拍胸:“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吐了。被你恶心的。你以为你是蒙汗药吗还迷倒万千少女。我原以为我就已经够自恋的了,但今天我才知道,跟你这一比,我都惭愧的想去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苍苍不信”

凌苍苍点头:“大哥,我信。但麻烦您先让我见了您的真面目我再信,行不行”

荆楚笑着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怕你见了我的真面目也像那些少女一样对我犯花痴,想想苍苍终日用崇拜的眼光望着我的那副样子,唉,那可是件很麻烦的事。”

凌苍苍又转过头去拍胸口。

楼下戏台上咚咚当当的锣鼓响,很是急促。有人带了刀追杀秦香莲母子。

凌苍苍嗑着瓜子,点评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不错不错。”

庙中你追我躲,扮韩骐的武生长的甚是威猛,宝蓝色的织锦团花袍子,撩起了下摆别在腰上,漏出了白色的裤子皂色的靴子,手中持一把钢刀,三缕长须很是飘逸,重要的是,身材实在是好啊。那直直的大腿,那翘翘的小屁股。。。。。。

凌苍苍看的目不转睛。

荆楚凉凉的瞟了她一眼。她浑然未觉。

秦香莲跪了下来,禀明原由。韩骐在犹豫,开唱,唱腔很不错。

哎呀呀,韩骐竟然自刎了。

凌苍苍拍桌而起:“笨蛋。你干吗要自杀。那破驸马你效的哪门子忠再说了,放了秦香莲,你回去随便说说杀了她不就得了,人家也不会详查,或者直接去找包黑子投案好了,干吗好好的自己结果了自己。你一身武艺,那破驸马还能奈何得了你真是个大笨蛋。”

周遭的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荆楚捧起了茶杯,淡定的看着楼下的戏台。

凌苍苍讪笑,慢慢的坐了下来,挨的荆楚近了些,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荆楚悄然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这位姑娘,你因何坐在我旁边我好像不认识你。”

凌苍苍大怒,一把扯了他过来:“少跟我来这套。”

荆楚笑着坐了过来。

“我真的说的不对”凌苍苍再问道。

荆楚不答,反问道:“你觉得你自己说的对不对”

凌苍苍闷闷的拨弄着面前碟子里的瓜子:“可他们都那样看着我。”

“你自己觉得对那就是对的,何必要管别人怎么看你。”荆楚又换了严肃的语气,说道:“苍苍,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因为别人说你如何你就认定自己如何。”

凌苍苍呆呆的看着他:“别人会说我什么”

荆楚带了笑意,道:“譬如,我现在说你傻。”

他闲闲的握着茶杯在等着凌苍苍发怒,然后跟他拌嘴,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她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点头。

“嗯。其实我知道我是很傻的。”

荆楚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放下手中杯子,靠近了她些,笑道:“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有我在,你再怎么傻也不会有人敢卖了你的。”

凌苍苍瞪了他一眼:“跟着你跟着你你把我卖了我还得替你数钱呢。我说我傻,那是因为我竟然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就没了骨气答应做你的保镖兼丫鬟。其实我当时大可以一走了之的,反正那掌柜的也不能奈何我。我真是傻啊我。”

“苍苍很后悔”

凌苍苍点头:“恩。很后悔。”

荆楚将她面前的茶点搬开,又将她手中的瓜子拿了过来:“既然苍苍后悔了,我也不会勉强你。那十两银子也不用你还了,你从此自由了。苍苍觉得这样如何”

凌苍苍目瞪口呆,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十分的讨厌。

于是,她拿起剑,就真的气冲冲的走了。

荆楚在心里叹了口气,哎,这孩子,真是不经逗。

郊外,城隍庙。

凌苍苍托着腮,有些无聊的望着檐角不停往下滴的雨水。天色已慢慢灰暗下来,凌苍苍回头望了眼黑漆隆冬的城隍庙,在犹豫着今晚是就在这歇一宿呢,还是冒雨往前走找个客栈。

可即便找到了客栈又如何,重要的是,自己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想想以前,没钱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弄钱,或者就在野外露宿,啃啃白馒头什么的,日子也就这么对付了,还挺逍遥自在。可这一个月来从不曾为这些发过愁,一切全都是荆楚打点好了 ,她只需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凌苍苍忽然悲哀的发现,她似乎已经适应这种安逸的日子了。

凌苍苍哀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啊。

最可恶的还是荆楚。这都过了一个月了,说好的每月十两银子都没给她,非要三个月后一起给,要不然自己现今又怎么会弄的如何狼狈。

可是,肚子又饿了。白日的那些点心,一点都不扛饿。

凌苍苍无助的望着前方,心中在琢磨着,今晚应该怎么过。

屋檐上雨声愈急,白色的雨幕中有人影逐渐走近。白袍玉簪,油纸伞,虽是在雨中,但那人走的依旧犹如月下庭院赏花一般逍遥自在。

马蚤包。凌苍苍咬着唇慢慢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人影愈来愈近,她坐在门槛上没有动。

进了屋檐,收了伞,转过身来,荆楚装作刚看见她似的,惊喜的道:“呀,是苍苍。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

凌苍苍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对于此人,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荆楚将伞斜靠在墙上,也在门槛上坐下,同她一起抬头看了会雨,然后偏头说道:“看看这天色渐晚,我也饿了。苍苍,你可吃晚饭了正好我带了只烧鸡和卤牛肉,苍苍要不要也来尝尝看 ”

凌苍苍低了头,没理他。

荆楚自顾自的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金黄色的烧鸡,先蘸了饴糖涂抹全身,再在油锅中炸成金黄色捞出,再放入锅中加了糖、盐以及各种香料用文火熬煮两三个时辰。一掀开盖子,香味四溢 ,尝一口,肥而不腻。

凌苍苍很厌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清楚的知道做烧鸡的每道工序。

她悄悄的咽了口唾沫。

而荆楚已经是慢条斯理的在吃那烧鸡了。凌苍苍偷眼看着,一只鸡翅膀没了,两只鸡翅膀没了。啊啊啊,他竟然去掰那圆滚滚的鸡腿。

是可忍孰不可忍。

荆楚拿了那鸡腿,在她的眼前晃悠来晃悠去,问道:“想吃”

凌苍苍十分厌恶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但还是很没骨气的点了点头。

荆楚眼里笑意更浓,将油纸包放入她怀中:“喏,全给你。”

这一刻,凌苍苍对他有些感激涕零,一刹那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

荆楚坐在她身旁,笑着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

“慢些吃,没谁跟你抢。哎,傻孩子,真是不经逗。我不过跟你开了句玩笑你就学会离家出走了。”

凌苍苍在想,刚才自己怎么会觉得他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呢。

“以后还走不走了”

“你以后再这么说我我还走。”

荆楚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唉,这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

凌苍苍其实十分喜欢人家叫她孩子。每当这时她就会觉得,原来在这世上自己不是一个人,终于还可以在那么一个人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对着这个人她可以撒娇可以胡闹。

这种感觉真好。她害怕孤单,害怕长大,害怕承担责任。她只想有人宠着,永远简简单单的做个孩子,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她觉得荆楚其实已经很宠她了。这一路行来,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她来操心,他总是会安排的好好的。可这份安逸来的太突然,她总是会不安。她不清楚荆楚是谁,有什么目的,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对她这么好。

可世上哪有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人呢。

他会是真心的宠着她吗他甚至连他的样子都不给她看。

由不得凌苍苍不小心,可荆楚给的这份温暖,她很贪恋,也不想结束。她在想,难得糊涂吧,开心一日是一日,哪管得了而今乐事他年泪。

凌苍苍撕了另一只鸡腿给荆楚:“喏。给你。”

荆楚笑着摇头:“你吃吧。这就是给你的。”

凌苍苍心内一阵温暖,低头默默的啃着鸡腿。

荆楚忽然抬头,眼望着那迷离的雨幕,道:“有人来了。”

凌苍苍诧异的望了望白茫茫的雨幕,并不见半个人影。她诧异的望了荆楚一眼,荆楚对她弯了弯嘴角:“乖,你只管吃你的。其他的有我呢。”

檐下的雨水连成一条直线往下落,雨幕中有几个人影渐渐接近。

蓑衣斗笠,一共五个人。

五人全都盯着凌苍苍。凌苍苍皱了眉,低头继续啃鸡腿。

荆楚坐近了些,一只胳膊环住了她,面向着那五人,笑问道:“几位可是来避雨的”

第6章 赤槿宫

当先一人瞧了瞧荆楚,抱拳:“两位朋友,雨大,我们五人可能在此避会雨”

娇滴滴的声音,合着雨声听来似是有些飘渺。原来她竟是个女人。

凌苍苍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蓑衣包裹下的身材曼妙,可不正是女人。

荆楚应道:“这城隍庙也不是我家的,众位客气了。请便就是。”

一面说一面拉了凌苍苍起来,侧身让那五人进庙。

五人迟疑,望着荆楚和凌苍苍,一时之间倒不敢进了。

荆楚扬了扬眉毛,拉着凌苍苍率先进了庙,那五人这才跟着他们鱼贯而入。

庙内神像破败,四壁蛛丝。那五人升了火,荆楚拉着凌苍苍在火堆旁捡了个比较干燥的位置坐下。

除了蓑衣斗笠的那五人皆身着红衫,如云绿鬓,发髻高耸,如花容貌。凌苍苍不免多看了她们几眼。而她们也是不住的打量着他二人。

内中一年纪看起来最长者往火堆里扔了根桌子腿,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一场,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荆楚,这是舍妹。”

那女的道:“在下杨柳。”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凌苍苍,道:“荆少侠的妹子长的好生标致。”

荆楚笑着看了凌苍苍一眼,道:“姑娘客气了。我这位妹子啊,不经夸,一夸尾巴就上天了。所以即便她长的好看些,我也从来不敢在她面前直说。”

凌苍苍装作害羞的样子转过了头去,但一只手却不闲着,直接往荆楚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上去。

“二位年纪轻轻,却不知是何门何派的高足”

荆楚暗自吃痛,抓了凌苍苍的那只手,回道:“我兄妹二人无门无派。只为我这妹子喜欢热闹,向往江湖,这才陪着她出来游历一番。”

“想来二位也走了好些地方。不知这段时间二位都去了哪些地方风景如何闲来无事,荆少侠不妨说些见闻给我们几位姐妹听听。”

荆楚似是真的在思索这些日子去了什么地方。凌苍苍不耐烦起来,正想说话,荆楚按住了她的手,笑向杨柳道:“这几个月么。苍苍,这几个月我们好像就耽搁在这洛阳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去江南看看么在这耽搁的时间也长了,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去江南吧。”

凌苍苍不耐他们之间这种无聊的对话,打了个呵欠,说道:“我要睡了。”

四下一望,却找不到可以睡觉的地方。回过头来,荆楚正看着她笑。

“苍苍,过来。”他盘起了腿,示意她枕在他腿上睡。

凌苍苍傻愣愣的看着他的腿,再傻愣愣的眼光往上移,一直移到他的眼。

他略偏了头,双眼微微眯着,眼尾稍稍上挑。此时这双细长的眼睛了正带了笑意,望着她。

“苍苍,过来。”

很温柔的声音。她想起在谷中时,娘和爹站在纷飞的梨花中望着她笑,对她招手:“苍苍,过来。”

凌苍苍低了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顺从的听了话,枕了他的腿面向里合上了双眼。

荆楚动作轻柔的给她披了件衣服,抬头笑向杨柳道:“舍妹无礼,让众位姑娘见笑了。”

杨柳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荆少侠客气了。请自便。”

夜已深,檐外雨滴声渐慢。火堆旁有淡淡的烟雾缭绕开来。

围绕着火堆坐着的那五人瞬间睁开了双眼。一女子道:“堂主,依您看,这少女是否就是那当铺掌柜所说的那名女子”

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一张绢布被打开。杨柳对着那绢布上所画的人细细的对比打量着凌苍苍。

绢布再次收起放入怀中,杨柳点头:“应该是她没错。”

那女子皱了眉:“可是,堂主,这男子分明说这几个月他们都在洛阳,并未去长安。那当铺在长安,这女子又如何去那典当了”

“住口。”杨柳瞪了那女子一眼,轻声喝道:“这姓荆的小子话里能有几分真你还当真信了他枉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竟连这些也识不出”

那女子低头:“是。堂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

杨柳蓦地出手,连点荆楚和凌苍苍几处大岤,回头道:“迷魂香的时效仅能维持一个时辰。你,你”她扬了扬下巴,吩咐道:“去取了绳子绑了他二人。”

那二人领命而去。但拿了绳子刚走至荆楚和凌苍苍身旁,正要抬手绑时,却忽然被定住了身形。显然是被人点了岤道。

杨柳瞬间抽了剑出来,四下张望一番,但并未看到半个人影。屋外雨声已停,寂静的吓人。她转头看向凌苍苍和荆楚。凌苍苍依旧面向里而睡,而荆楚依旧是先前那般,盘腿而坐,闭着眼睛。

杨柳的眼光慢慢的移向他的手。荆楚的手如她先前所见般环抱着怀中的凌苍苍,并未见丝毫的移动。

她的眼光离开了荆楚和凌苍苍,向着四下虚无的空气喊道:“不知是哪位朋友,请出来相见吧。这般藏头缩尾的,是何道理”

无人应答。杨柳握着剑谨慎的四下张望。她身后的二人也是握着剑,背对着背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

一片静谧中,有笑声响起:“赤槿宫,不过如此。”

杨柳蓦然回头,正对上荆楚含笑的双眼。

“原来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

“阁下究竟是谁”

“这个,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杨柳用眼神示意她身后的二人,那二人轻轻的点头,悄悄的分开,与杨柳并成包围之势将荆楚和凌苍苍围在了中间。

杨柳捏紧了手中剑,丝毫不敢放松:“阁下好武功,竟能瞬间冲破我所点的岤道。”

荆楚轻笑:“雕虫小技而已。”

“阁下既已知道我们是赤槿宫的人,就该不插手此事才是。”

荆楚小心的抱起了凌苍苍,将她轻轻的放在火堆旁。微弱的火光中,凌苍苍脸颊淡粉色,呼吸平稳,荆楚弯腰小心的将衣服给她披上。

做完这些,他起身,背负着双手,面向杨柳,淡淡的道:“素闻赤槿宫下设春夏秋冬四堂,分着红绿黄白四色。”他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们一眼:“你们是春季堂的你是堂主”

杨柳点头:“不错。我正是春季堂堂主杨柳。阁下对我赤槿宫宫中之事倒是清楚的很。”

荆楚半眯了眼,有凌厉之色一闪而过:“赤槿宫不过一小门小派,现今竟然觊觎起荀芒神功。想是你们宫主觉得你们赤槿宫存在的时日太长些了么”

杨柳蓦然变色:“阁下究竟是何人”

荆楚淡淡的看向她:“你还不配知道。”

杨柳一抖手中剑,剑尖嗡嗡声顿起,她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受死吧。”

话音未落,人已先起,而手中剑已幻化成剑影无数。这便是她成名绝技的柳絮剑法。柳絮剑法讲究的是轻灵飘逸,一套剑法使出来当真便如春日里漫天柳絮飞舞,端的是美妙无比。但柳絮剑法虽招式美妙,实是处处狠招。杨柳自十六岁上成名来,这十年间死在她柳絮剑法下的亡魂无数。而她也正是凭借着这套剑法跻身长离宫四季堂堂主之首。

而杨柳此时使出的正是柳絮剑法中最精妙的柳絮随风一招。剑招刚出,霎时正如同风起时吹的柳絮无数,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叫人分不出何处是实何处是虚。她心中确信,此招一出,她剑下将再添一条亡魂。

但荆楚只是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挪动。杨柳的剑速很快,瞬间已刺至他身前。荆楚蓦地右手一翻,竟是用中指和食指牢牢的夹住了剑尖。

“这就是柳絮剑法”荆楚淡淡的说着:“雕虫小技而已,贻笑大方。”

手上暗自用劲,那如一泓秋水般的三尺剑齐齐断为两截。

杨柳大惊,不及思索,左手便向他胸前拍出一掌。荆楚后退,忽然一个扬手,手中剑尖激射而出,正中那名欲待偷袭凌苍苍的女子心口。

与此同时他左掌亦向前拍出了一掌,杨柳不敢硬接,侧身欲待躲开这掌。但荆楚似是已料定她会如此般,左掌微侧,掌风始终围绕在她周身,红柳无奈,只好出掌硬接下了这掌。

杨柳称霸武林虽多依靠的是那套精妙无比的柳絮剑法,但能位居长离宫春季堂四大舵主之首,那内力亦不容小觑。但此时,她接了荆楚的这掌,霎时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滚,终于还是难以承受,口中顿有腥甜之感。

荆楚一掌既出便收了回来,依旧负着手,淡淡的说道:“四季堂,原来不过如此。”

杨柳捂着胸,踉跄着后退几步,她抹去嘴角溢出的那缕鲜红,沉声问道:“我等与阁下素无恩怨,究竟为何阻拦我等莫不成你也是为了那荀芒神功但阁下可知,那荀芒神功只有女子才能修炼,于阁下无益。阁下应该知道,得罪我赤槿宫后果将如何。奉劝阁下还是三思的好。”

荆楚重新盘膝坐了下来,将尚在熟睡的凌苍苍轻轻的抱了过来。刚才的一番打闹丝毫没有影响她,她依旧阖着双眼,睡的很是香甜。

荆楚望着她的睡颜,嘴角不自觉的有了些许上弯。他抱紧了她,也未抬头,只是说道:“区区赤槿宫而已,我尚未放在眼里。回去告诉你们宫主,以后别再打荀芒神功的主意。如若不然,他日我便踏平了赤槿宫,教江湖上再没有了赤槿宫这个名号。”

杨柳脸上狠色顿现。但此时她已身负重伤,而其他四个属下一死三伤,她很清楚此时无论如何也奈何他不得。

“今日我心情好,不想杀人。带着你的属下滚出去。但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下次你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一直以来杨柳只有喝斥属下的份,何时曾受过这份耻辱她心中大怒,欲待上前,但对方不过一掌就已伤的她如此。她只得暗自忍下心中怒气,转身就走。

“慢着。”

杨柳霎时身子僵硬,只怕荆楚忽然就改变了主意。那她只有束手就死的份。

“带了她出去。”

杨柳回头,顺着荆楚的眼光望去,正是先前被他用剑尖所杀的那名女子。

“带了她走。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杨柳怒气上涌,但也只得沉声吩咐属下清理了血迹,抬了那名女子的尸体出去。

“山高水长,我们终有再见的一日。请了。”

她的声音带着狠绝。今日之败实乃平生耻辱,她杨柳终将会有向他连本带利讨还的那日。

但荆楚听了此话,竟轻轻的笑了:“你最好还是盼着不要有再见我的那日。否则那日定将是你的死期。”

杨柳变色,转身就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檐上重又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荆楚低了头,看火光跳跃中凌苍苍的容颜便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般,那白玉中又微微的透出些许粉红。他不自禁的便轻轻的摸了摸那白玉,触手柔滑。

他低笑:“傻孩子。天底下能将长离宫代表圣女的白玉指环拿去当了的人也就只有你吧你看看,你这一当惹来多少人觊觎。”

捻起她的一缕秀发,顺着手指轻饶了几圈,若有若无的香气传来,他心中不禁的笑道:不过当了也好。不是你当了那白玉指环,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存在。

将她抱紧了些,下巴轻搁在她秀发上,轻叹了一口气:“唉。真是个傻孩子。”

他怀中本在沉睡的凌苍苍此时悄无声息的弯了弯嘴角。但也不过转瞬即逝。

第7章 苍苍的童年

次日清晨,凌苍苍刚一睁开眼,便看到头顶上方荆楚放大的脸正含笑望着她。

她也对他绽开了一抹笑容,如一朵粉色的茶花在清晨徐徐的绽放开来,娇美无限:“早。”

荆楚亦点头,笑如暖阳:“苍苍早。”

凌苍苍自他的腿上爬起,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脚,环顾了四周,问道:“昨晚的那五个人呢走了”

荆楚正在低头掸被她压皱了的衣角,闻言也没抬头:“她们一大早就走了。那时你还在梦里呢。”

凌苍苍闻言哦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的踢到了昨晚烧剩下的那堆灰烬,正好盖住了前方的那一点血迹。

她回头,见荆楚依旧是低了头在那掸衣角,便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半蹲下,仰头说道:“我饿了。”

是撒娇的语气。一如那些年在谷中,每日清晨起来,向爹娘撒娇着说,我饿了。

荆楚抬了头,无奈的神情:“昨晚那些你都吃完了”

真不是一般的能吃啊。

凌苍苍笑嘻嘻的挽了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走啦。衣服皱就皱了,也不会有人注意的。走,我们去前面镇上吃早饭去。”

拉开那两扇破败的大门,秋日温暖的阳光霎时罩满了她的全身,庙前的两颗银杏树叶子半黄,在日光中那半黄便带了金色,是透明的金。有风拂过,叶子簌簌的响。

橙黄色的日光中,凌苍苍回头对身后的荆楚一笑,眉眼弯弯:“走。我们吃饭去。”

临街的小吃铺上,锅下的火烧的正旺。盖子掀开,白色的水汽袅袅而上,掌柜的抓了一把馄饨丢了下去,再用竹漏勺搅了一搅,顺势捞了上来倒在碗内,加了滚烫的汤汁,倒了两滴麻油,再撒上一把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馄饨就出来了。

凌苍苍坐在桌旁,手中抓着勺子眼睛眨都不眨的望着那碗馄饨自丢入水中再捞了上来装入碗中,再直至掌柜的将那碗馄饨放在了她面前。

围了条白围裙的掌柜放下了装着馄饨的粗瓷碗,捞起围裙擦了擦手,憨厚的笑着道:“姑娘请慢用。”

凌苍苍欢快的点头,勺子立马伸入了碗中,咬起一枚小馄饨。恩,皮薄馅多,送入口中,甘美异常,鲜美的她差点连舌头都吞了下去。

坐在桌子另一侧的荆楚好笑的望着凌苍苍那狼吞虎咽的架势,忍不住开口说道:“真丢脸,哪还有什么女孩子该有的样。你看你,就跟没吃过这些似的。慢些,别烫到了。”

凌苍苍嘴里正含了个滚烫的小馄饨,闻言含糊不清的回道:“我本来就没吃过这些。你不知道,在谷中时我一年四季吃的都是梨子,要不就是出去打些兔子之类的野味来吃。我未出谷时连米都没见过,更别说馄饨了。”

口中的小馄饨总算是咽了下去,凌苍苍说话也变得利索了起来:“你说,这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不多吃些,那不是亏大发了。”

荆楚给她夹了个小笼包,忍不住好奇的问她:“谷中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在这之前,荆楚只是听她有几次隐隐约约的提到过,只知道那谷叫梨花谷,春日梨花开放的时候洁白如云,花落的时候漫天飞舞如雪,其他的便一概不知。几次试探着问她,但她总是闭口不谈。

但今日,凌苍苍却是主动说了:“怎么过的就那么过的呗。从我记事起谷中就只有我和爹娘啦。娘身体不好,爹爹腿脚不好,坐了轮椅。天气好时,我便推了爹爹,扶了娘一起去看梨花。晚上月光好时,爹爹还会吹笛子给我和娘听。”

凌苍苍偏了头,想起那时,月光溶溶,照的梨花朦胧。寥寥晚风中,一袭青衫的爹爹手执翠绿的竹笛,一曲关山月,苍凉豪迈。而娘,依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眼神比那月光还要温柔几分。

凌剑山庄凌霄公子,身佩凌霄剑,手执翠竹笛,清雅无双,羡煞多少少年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