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4)(1/1)

下了楼之后,大头和牛牛就叫了辆出租车走了,我和小c接到了命令回去出任务,大白鹤则是要去加班,所以我们三个一辆车奔赴警局。

一路上,大白鹤不断地对我控诉著我昨天本就不应该跟张霁隆接触、跟我说著f市的黑道份子都是一丘之貉、讲述著他小时候亲眼见过的黑帮人物犯下过什麽样的罪行等等,我心裡乱得很,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或许还是21岁的我涉世未深吧,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张霁隆的手段,我总算是领教到了:普通人遇到自己子女被人猥亵的正常措施,大抵不过是付诸于法律渠道;最不齐,也不过是寻求私了赔偿;而张霁隆则是侮辱了唐书杰的父亲一顿以后,把唐书杰等人一概无差别地变成了太监,而且毫不手软。

一个人能做出的最绝的事情,不是剥夺另一个人活著的权力,而是剥夺他活著时候的尊严。

张霁隆带著自己公司的马仔,出现在了一个颇负盛名、可基本没人知道是他名下的ktv裡,而恰好唐书杰等人出现在了这个ktv裡寻欢作乐,而被他们裹挟来的那几个以供群交淫乐的女中学生们又“恰好”被张霁隆手下的女混混们解救——如果说这不是个圈套,我是不相信的。

无所谓了,毕竟有人惩罚了唐书杰。这一页算是可以掀过去了。

我匆忙地回到局裡,先去宿舍取了自己的手枪,著急忙慌地从抽屉裡狠抓了一大把子弹放在夹克口袋裡,之后又连忙一路小跑去了办公室。

我气喘吁吁跑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组的所有同事都已经到齐了。夏雪平站在门口,后背倚著门框双手插著裤子口袋,看到我以后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接著她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办公桌——而此刻,沉量才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棱著眼睛梗著脖子,趾高气昂地看著屋子裡的所有人。

“我差点就不等你回来了。”看到我进了办公室以后,夏雪平对我说道。

“抱歉了……呼……呼……各位同事、夏组长、沉副局长,抱歉了……下次不会这样了……”我连哈赤带喘地道著歉。

“呵呵,夏雪平,这就是你带的队伍!”沉量才看著夏雪平,讪笑著说道。

“没有下次了!”夏雪平狠狠地瞪著我说道,“再有下次,就别来市局上班了。”说完,她接著又对沉量才说道,“沉量才,咱们可以走了吧?”

“所有人,楼下集合!”沉量才看了看我,指著我对夏雪平说道:“给他一件防弹衣。”说完以后,沉量才自己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办公室。

周围的同事全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夏雪平招呼了艾立威去开车,接著把我拽到了身边,对我问道:“你去哪了?”

“……昨晚跟同学聚会来著……喝多了。”我没敢把自己遇到张霁隆的事情跟夏雪平说。“一天天到晚就知道玩!玩心真大!”夏雪平批评了一句以后,她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对我问道:“我看你这两天状态不对,你到底怎麽了?”

这我就更不敢说了——我难不成直接说,我同时爱上你和你女儿、我妹妹了,结果她还跟你前夫、我老爸上床了?

“没事……就是刚上班,还不太习惯……累的,呵呵。”我搪塞道。

“作为你的上司,我必须跟你说一句:必须尽快调整。清楚麽?”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对不起我今天迟到了,让你失望了。”我看著夏雪平说道。

夏雪平叹了口气,抿了抿嘴,接著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抄起一件防弹背心和一部带著耳麦的对讲机扔到了我怀裡:“走吧,下楼上车。”

“哦,对了,我还没问这次什麽任务呢?”

“车上跟你说。”夏雪平脸色有些难看地说道。

上了车以后,夏雪平让艾立威把案件的简报用手机传给了我,接著艾立威负责开车,夏雪平则是给我讲述这个任务的大致情况:之前一组在夏雪平的带动下,由青年卫生团和教育局的协助下,在市一中进行了血样抽查,鑑定课经过认真比对,发现所有的参与测试的血样与死者江若晨身上留下的精液dna全都不符;可问题在于,测试血样的那天,全校只有一个老师没在学校,那个老师正好是美茵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周正续——一个完全不在江若晨笔记本上的人——于是夏雪平马上让苏媚珍帮忙查了关于这个周正续的资料,并且从青年卫生团的血样库裡找到了周正续进市一中之前体检留下的血样,检测了12个dna点位,发现符合率接近百分之百。

“那就是说,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周正续,就是具有杀害江若晨和卢紘的最大嫌疑的人了?”我问道。

艾立威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是最大嫌疑,是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他杀的人。而且,你再看看我刚才给你发过去的周正续的档案:这个人,恐怕就是袭击夏组长的那个狙击手。”

“什麽?”

我仔细打开了周正续的档案,尔后,这个人的履历让我大吃一惊:周正续,男,j县h乡人,曾入伍,十二年军龄,退伍前为“神龙”特种突击队少校连长,曾经立过两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和五次三等功,精通各种枪械和刀术,曾为省级武术和国家级自由搏击冠军,擅长丛林战和巷战。在部队学习文化课成绩优异,转业后考取省级教室资格证,并进入市一中工作,成为高二年组化学老师,连续获得区优秀教师、市优秀教师。

——我几乎是全身颤抖著放下的手机。要知道虽然我是个十分骄傲自满的警院高材生,但是我毕竟是个菜鸟警察;而这个周正续,相当于一个修罗级别的大boss,出现在一个新手玩家面前。

我看著后视镜裡的夏雪平,对她问道:“你该不会这样就想著去抓捕周正续吧?”

“箭在弦上,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夏雪平面无表情地说道,“整个一组的人都已经集合出发了,难道这时候还能临时取消行动、打消积极性?”

“这不是积极性的事情!这个周正续,可是个前特种兵,而且还是'神龙'特种大队的——'神龙'大队在国际军事界,都拥有很强硬的伏击战作战口碑,更何况资料上还写著谙熟巷战。就咱们这麽过去,是不是有点太莽撞了?”我看著夏雪平,有些慌乱地说道,“而且你要知道,这个人还是个化学老师,他说不定可以自己弄点炸药之类的东西。我们这麽做很危险!至少我们得找一个作战专家……至少也得让特警队出动啊!”

夏雪平看著后视镜裡的我,微皱著眉对我说道,“你以为想麽?我宁可一个人过去,也不想咱们一组一群人出事,你懂吗?是他姓沉的破案心切,还给省厅打了报告——他沉量才是副局长,又有省厅的文件给我下了死命令,你说我能有什麽办法?何况徐远也同意了……咱们整个一组只能硬往上冲。”

艾立威也没好气地说道:“咱们夏组长别人对她有误解,我说秋岩,你难道也不不了解夏组长?这种送死的决策,你觉得可能是夏组长做的麽?——你来晚了,倒也是享福了!你可没见到刚才佈置任务的时候,沉量才那副铁公鸡趾高气昂的德性!”

我苦恼地看了一眼手机,想了想,还是脱了自己的夹克,把防弹背心穿好,又别好了对讲机。就像艾立威说的这样,这个任务基本就是送死的任务,但是夏雪平已经横下心决定硬衝,我也不能含糊,而且我还心裡早已认淮自己必须确保她的安全,所以我一定要比夏雪平冲得还要往前。等我整理好了装备,我接著对著夏雪平问道:“那现在咱们有什麽计划麽?刚看了这个人的履历,我是有种预感:这个谙熟巷战少校连长,怕是已经在自己家布下了诛仙阵,等著咱们往裡面跳呢!说说吧,咱们的穆桂英元帅,这个局你现在准备怎麽破啊?”

“没什麽其他办法,只能铤而走险,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夏雪平叹了口气,接著把右手拄在车玻璃上,张嘴咬著自己的食指。

不一会儿,警局的车队就停到了一个名叫“小舍宅”的老旧居民区的路旁。所有的车子都没挂警牌、没装警灯,所有人都是便装上阵,看来夏雪平确实在出发之前进行过一系列精心佈置。下了车以后,所有人在小区大门口集合,之后一齐直奔四号楼三单元。整个一组被分成两队,其中夏雪平和我带队上楼,沉量才非要跟在我的身后“督战”,谁也拗不过他;艾立威带人在楼下把守巡逻,以防嫌疑人逃跑。

这住宅楼裡确实陈旧得很,电表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灰,楼梯也被磨损得差不多、钢筋和红砖已经暴露在外面,楼梯间和走廊狭长得很,一不留神很容易摔倒,走廊裡堆满了醃咸菜用的瓷缸,缸上面的塑料布还佈满了蜘蛛网,恐怕缸裡面的醃菜也早就不能吃了。我和夏雪平还有一队师兄师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七单元703门口,一个师兄跟夏雪平点了点头,接著敲了敲703的门。“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师兄淡定地说道,“您好!我是楼下的邻居,请问有人在家吗?”

另一个师兄拿著听诊器,把一端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著屋子裡的声音,十秒钟后,师兄低声对夏雪平汇报导:“组长,裡面没动静,好像没人。”

“撬!”夏雪平果断地命令道。

于是身后两个师姐从衣服裡掏出一个工具包,裡面到处是小镊子、看上去像是修指甲的铁钳、还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小工具,两个人分别对两个锁孔进行了一番连捅带转,终于,门被打开了。

敲门的师兄从腰间拔出手枪,刚打开门,结果就听见好像是一堆酒瓶撞到的声音,接著从门裡滚出一堆东西,我还麽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麽东西,但见裡面已经喷出烟雾来。

“不好!”我连忙叫到,“是催泪瓦斯!”

所有人一听,赶忙把衣襟敞开,堵住了自己的口鼻;所有人全都不敢贸贸然闯进屋子裡,都躲到了门板后面或者楼梯下。靠近缓步台的同事赶忙打开了缓步台的窗子。

“呛死了!”沉量才憋著气,然后对站在楼上和楼下缓步台的师兄们说道:“打开窗户放放气。”

夏雪平眼珠一转想了想,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别!”

可是那几个师兄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根本让夏雪平来得及製止他们。结果就在7楼下方和上方缓步台的窗子一拉,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爆发:“——轰隆!”

两道火光在缓步台闪过,接下来便是更浓的烟雾——原来缓步台上面的缸裡各藏著一个炸弹,炸弹的触发机簧用钓鱼用的鱼线连在了窗户上。炸弹虽然声音大,但是威力一般,只炸开了那两口缸,缸裡装著早已发馊发臭的酸白菜流了一地;这倒没什麽,就是这两口缸炸开以后的碎片最是危险,直接戳中了四个师兄的双腿和脸颊。“让他们撤下去……咳咳……快送医院!”夏雪平忍著瓦斯带来的刺鼻气息,对著楼上楼下喊道。

四个师兄承受著剧痛嚎叫著,被人抬下了楼。

过了一会儿,楼道裡的烟可算是散了,地上留下了一堆碎掉的集气瓶碎片——刚才从门裡滚出来的,就是这东西。等烟雾散去差不多用了七八分钟,可半天也不见有人从屋子裡出来;同一个楼层的邻居倒是打开门来诉苦,估计是刚才瓦斯的味道顺著门缝飘进了家裡,结果两道门一开,一看我们每个人手裡都拿著枪、身上穿著防弹衣,全都吓破了胆、迅速地关上外面厚厚的防盗门。楼上楼下倒是有不少住户探出头来看热闹。“夏雪平,还愣著干什麽?派人进去搜啊!”沉量才不耐烦地对夏雪平说道。

“搜什麽?很明显这个周正续是不在家,”夏雪平冷冷地看著沉量才说道,“要不然也不可能这麽半天,房间裡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他在家,刚才趁著外面全是烟雾,裡面肯定会打黑枪。”

我也连忙说道:“副局长,我认为夏组长说的有道理。依照周正续的履历来看,此人反侦察能力超强不说,他还是个有资历的特种部队老兵,说不定这屋子现在就是一个套,等著咱们往裡钻……”

未等我说完话,沉量才就嚎了一嗓子:“够了!你们娘儿俩一唱一和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把我这个副局长放在眼裡,对吧?还是说你们一组的人一个个的胆子小,怂了、不敢进去了?”

“并不是,沉副局长,您别误会……”

我又没说完话,夏雪平便伸手拦在了我的身前,“别跟他解释了。”之后,夏雪平回身看了看我,“走,跟我进去。”

我跟夏雪平对视了一眼,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房门口,沉量才满脑门是汗,他深吸了一口气,跟在我的身后。

夏雪平仔细观察著眼前和门口,我想了想刚要抬起脚,夏雪平又一次挡住了我:“停!”

我被她吓了一跳,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地收回了腿。只见夏雪平蹲了下来,用手在房门的下部、也就正好是在我膝盖正下方的高度位置上,用手指轻轻一捻——顺著她手指的走向我才看清楚,那有一根用来放风筝、钓鱼用的透明鱼线。夏雪平捻著鱼线,由中间捋向的两端处,然后摸到了鱼线的尽头,用力把两头的东西一取——两枚用土黄色胶纸带糊在门口的墨绿色军用82式手雷就这样被摘了下来。

手雷的触发保险,正好被拴在了门口——我此时心裡颤得发毛,刚才咸菜缸裡那两颗自製炸弹,比起这两颗82式手雷来,简直是就小打小闹;如果夏雪平刚才没发现这两颗手雷,我又直接贸然地迈出脚、绊在鱼线上,估计此时此刻,别说这一个楼层裡的警察怕是没有一个能活命的,搞不好这一层楼都得被炸塌一半。

夏雪平手握著两枚手雷,用著极其挑衅的目光看著沉量才。我也回过头去,只见沉量才的脑门上跟刚被淋过雨似的,全是豆大的汗珠。

“要不然,沉副局长,”我想了想,还是帮著夏雪平给沉量才找个了下台阶,“差不多就算了,反正嫌疑人也没在家。”

结果一旁的夏雪平不乐意了,用拳头捶了我的肩膀一下:“来都来了,总得有点收穫才能回去吧?门都开了、第一道陷阱也都拆了,你这就打退堂鼓了?”

夏雪平说完,斜著眼看了看沉量才。她刚才这两句话看起来像是在斥责我,实际上她完全是说给沉量才听的。通过夏雪平自信的神情,我看得出她应该是在拆掉了两颗手雷以后,多少安心了一些;我猜夏雪平对周正续的判断应该是这样的:在警方正中周正续先前佈置的两个全套以后,要么一帮警察在嚐到了自製催泪瓦斯和土炸弹的苦头之后要么不进屋,要么就是贸然进屋以后,全都被炸成粉身碎骨,他应该不会想到警察们会顺利地进屋,所以在屋子裡实际上并不会有更多的危险机关——我猜这家的屋主周正续也应该是这样预测并佈置的。在了解了夏雪平此刻的内心想法以后,我多少也有了些底气。

看见夏雪平的表情,沉量才脸色立刻黑了,他抬起头盯著夏雪平,又看了看我,对我叫到:“还盯著我干嘛啊?赶紧进去吧!”

说完之后,他紧张地握了握手裡的枪柄。

夏雪平看著沉量才,冷笑了下,接著给我使了个眼神,我便跟著夏雪平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客厅,沉量才咳嗽了两下,拘著腰走进了房间。这个套间面积还挺大,南北通向,北面是阳台和灶台,南面衝著楼门方向,有一个大屋一个小屋——大屋是卧室、小屋是书房。房间裡的陈设十分简朴,木製桌椅、木质茶几,老式尼龙沙发上都铺著白色镂空印花垫布,正对著沙发的桌子上的电视却已经佈满了灰;我又看了一下书房,书房裡的液晶屏电脑倒是乾淨的很。卧室裡的双人床铺上了淡粉色的床单、摆著两隻套著淡粉色枕套的枕头,枕头下面那两套被子的被面也是淡粉色的,叠得十分整齐;而书房裡摆著的那张行军床上则是乱七八糟的,上面全是没洗的袜子、内裤、棉质背心,还有一张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军绿色薄棉被,以及一团沾了早就变成深褐色血迹的绷带——这不免让我联想到夏雪平险遭枪击那天,在时事传媒大厦对面楼顶的那个狙击手被我或者夏雪平其中一人打中了大腿的场景。

同时让人感觉有些奇怪的是,房间裡所有的朝外的窗子全都紧紧关著,唯独书房的那扇窗子开著。我去检查了一下,窗子虽然开著,但是裡面的纱窗倒是很严实地闭合——如果周正续想从这扇窗逃离,估计怕是很不容易,即使他变成一隻蚊子恐怕也做不到。他是自己出门前忘了关窗户了,还是有意为之?

夏雪平检查完了卧室,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沉量才倒是没管别的,直接走到了书房的书柜前,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拉柜门——我看到他去拉柜门的时候,心里十分的害怕,直接窜到了沉量才身边去,就怕有柜门里头有什么猫腻。

——还真叫我说中了。

当柜门一打开,从裡面立刻滚出两隻差不多一升的玻璃瓶来,玻璃瓶直接摔碎、裡面的液体立即开始挥发著,散发出刺鼻的气息——嗅起来,很像是酒精和汽油的混合液。沉量才看到玻璃瓶摔碎,吓得直接往后退去,跌到了行军床上。

我发现事情不对,连忙在书柜里四处看著。夏雪平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也立刻跑了过来。

“怎麽了?”夏雪平焦急地看著我。

我顾不上那麽多,仔细一看,在书柜的一个角落,一根火柴被钳在了一个八音盒定时器上面,我看到它的时候,火柴头已经在书柜内壁上贴著的一张砂纸上摩擦了一下,瞬间燃著;接著,只见八音盒继续转动著,过不了五秒钟,火柴就会直接转到外面,然后裡面的弹簧一动,燃著的火柴就会掉在地上,彻底点燃洒在地上的液体。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隻八音盒——妈的,居然是粘死的!

来不及多想,我直接捏著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火柴,用力往下一撅,弄折了火柴之后,掐著已经烧到了指尖的火柴奔向了洗手间,把火柴丢进了洗手池裡。我强忍著剧痛打开了水龙头,用冷水冲灭了火苗,接著我又洗著自己已经红肿的拇指和食指指尖。回到书房以后,夏雪平看著我问道:“没事吧?”

“没事。稍稍烫到了手指而已。”我说道。

“我看看。”夏雪平直接抓过我的手,看著我那通红的指尖,轻轻地在上面吹了吹,接著说道:“等会儿回车上好好处理一下,我车上有烧伤膏。”

我的手被夏雪平的手紧握著,手背上的肌肤分明能感受得到她手指头和手心裡,多年来握著手枪留下的硬茧,以及她手心裡的温度。我的心突然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著,我只好点了点头,默默地从她手心裡抽回了自己的手。

“咳咳……”沉量才又清咳了一嗓子,接著从行军床上站起身看著我说道:“多亏你了,小何!……什麽'神龙'特种大队,也不过就是这点小伎俩罢了!”

沉量才站起身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肩头还粘著一隻已经有些发硬的袜子,样子甚是滑稽。我强忍著笑,对著沉量才摆了摆手:“没事,应该做的。”

“……呵呵,”沉量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夏雪平,然后看了看我笑了笑,“我看著破屋子裡头也没啥有用的东西,要不然……”

还没等沉量才说完话,夏雪平半蹲下身子,就从书柜裡缓缓地拿出一个木质相框,她把相框拿在手裡,端起来一看,那上面是一男一女的结婚照片。

我马上凑了过去,仔细一看照片上那个男的,正是刚才看过的档案上的那个周正续;而他旁边的那个女的,长相并算很好看,但是模样很清纯。根据照片右下角上用金色墨水写下的日期来看,正好是三年前的今天两人照的结婚照。

我抬头看著夏雪平,想听听夏雪平怎麽说,结果就在这时候,对面楼的房顶上有一个刺眼的光点闪到了我的眼前,我的心中瞬间升腾起熟悉的肃杀感觉。电光火石间,我猛地扑在了夏雪平身上,然后把她按倒。

“砰!——”

果然随即一声熟悉的枪响,划破了天空。一颗子弹穿透了纱窗,直接射中了书柜的木质柜门——仔细想想,还好这个书柜是木质的,如果是铁质的,被子弹打中以后如果擦出火星,用不著对方开第二枪,我和夏雪平、以及那个倒霉的沉量才,全都得被烧死在这个屋子裡。由于这间屋子已经处于顶层的位置,而对方又在对面楼的楼顶,对于一个资深老练的特种兵来说,想要进行狙击不是什麽难事。

夏雪平又一次地被我压到在地,这次我的脸并没有衝著她的双乳,而是直接跟她面对面,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到了我的脸上,夏雪平身上的体香也不断地入侵著我的嗅觉神经,让我心神不由得一盪——我真是受不了我自己,大敌当前我居然还在想著这种事情,如果有一天人类可以实现把一个人进行分身的技术,被克隆出来的理性的我一定要猛扇这个内心充满了欲望的我几巴掌。

“小混蛋……”夏雪平脸上突然有些微红,莫不是因为被我紧搂著而喘不过气来造成的,“下次再这样之前,能不能先说一声给我点心理准备?”

“荷,我给你心理准备,子弹可不给。”我说道。

而这时在我俩身后的沉量才,一见对面楼有人开枪,这家伙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他从那脏兮兮的行军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贴著牆窜到了牆角——但是这家伙的肚子确实有点圆,一下子被对面楼的狙击手看见,“砰”又是一枪打了过来,好在沉量才这家伙动作是真快,子弹斜著擦过他便便大肚前的扣子,一枪打在了牆上。沉量才浑身发抖,紧张地拉了下枪膛,对著窗户便一枪打了过去,直接给玻璃上面开了个洞。

可接下来,对面楼顶却给沉量才还来了猛烈的回击,彻底把这个屋子的窗子上所有玻璃全部打碎。听著这阵枪声,趴在地上的我很是怀疑,如果对面楼顶那人手裡端著的不是一把微型冲锋枪,那就是还有个同伙在帮著他开枪。

夏雪平紧接著伸手在我的肩头推了一下,我便鬆开了手——我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我确实一手搂著她的后背,而另一隻手完全地放在了她的高耸的屁股上。夏雪平的屁股真的很紧实,手感比起吴小曦的那对20%体脂率的屁股来一点也不差;要不是这当口对面有人开枪,我真想多捏一把……

夏雪平挪了身子,也来不及多说什麽,用手撑起身子,半蹲在地上,从腰间抽出手枪,随即对著耳边挂著的对讲耳麦说道:“艾立威,带人上对面楼顶!嫌疑人在那裡!”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了艾立威的声音,以及楼下师兄师姐们奔跑的脚步声。

随即,对面楼顶的人开始衝著楼下射击。夏雪平抓住了这个机会,探出身子,对著对面楼的枪手直接开枪。我也紧随其后,站起身来对著那人开了一枪——只见那人正葡匐在楼顶,打了个滚,滚到了一个通气烟囱做掩体,然后手裡握著两把手枪对著我和夏雪平开始还击。在他不远处,还有一把架起来的狙击步枪正对著这间屋子的窗户。

一人两把枪,能打出衝锋枪的感觉,说明这个人不仅枪法准,开枪的手法还十分的快。也只有当过十年特种兵的人,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和夏雪平迅速蹲下,沉量才手裡的枪也衝著那人打响。而且此时另一个房间裡的同事也开始对著周正续还击。一时间八九个枪口对著周正续,而楼下的警察又不断地往楼顶冲著,这个周正续应该是插翅难飞了。

夏雪平思量了几秒钟后,对著沉量才说道:“姓沉的,你在这把这个人看好了!”说著,夏雪平便拉著我我往屋外猫著腰走去。

“夏雪平!到底你是副局长还是我是副局长啊?”沉量才端著手枪对著夏雪平怒吼著,而夏雪平并没有理会他。我也没多说话,跟著夏雪平拘著腰走出了小屋以后,迅速地跑向了楼下。

刚一出楼门,就看见对面楼上一条绳索承梯形斜著钩住了两栋楼之间的水泥电线柱,紧接著,那个穿著一身黑还戴著顶黑色棒球帽和太阳镜的周正续,身上挂著滑轮,正从楼顶往水泥柱方向滑动著——看样子,他是准备从楼顶上盪到水泥柱上,然后再从水泥柱上滑下然后脱身。

夏雪平没多想,抬手对著周正续开了一枪,但是这周正续滑行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子弹和他的身体完美地错过了。而刚赶到对面楼顶的艾立威和原本就在周正续家裡的沉量才带人不断地向他射击,结果统统没人击中他。

眼见著他就要滑到水泥柱上,我下意识地跑到对面楼下,对准了他滑过的绳索,连著开了好几枪,绳索居然被我打中了,那上面虽然没有完全断开,但也仅仅连了几段纤维,周正续滑行的身子明显失去了平衡。站在屋顶的一个师姐见状,帮我在上面补了两枪,又猛地用手扯了一下,绳子便彻底断了。

周正续的整个人突然翻了下去,在半空中大骂了一嗓子,接著一手猛地对著绳索抓去,另一手搂住了水泥柱,可他整个人还是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他摔下去的高度差不多有四层楼高,好在水泥柱和绳索多少对他起到了一些缓衝作用,而且水泥柱的下面是一片鬆软的草坪,他的身子接触到地面以后,连著打了三个滚,卸去了身上的力,因此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在那一刻,我和夏雪平都听到了“喀嚓”的一响,估计这周正续,不是胳膊折了就是腿断了。

周正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看到我和夏雪平举著枪衝著他走了过去,他也没客气,对著我俩猝不及防地连开了两枪,我和夏雪平只好躲了过去,找了两个掩体躲开。见他继续往前一瘸一拐地跑著,我俩便继续在后面追。

可就在这时候,周正续突然从旁边一把揪住了一个30多岁体态臃肿的妇女,一把挟在了自己怀裡,直接用一把手枪顶在了那女人的太阳穴上,对著夏雪平和我大声喝道:“你们俩别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把她杀了!”

“啊呀!大哥!别杀我啊!”那女人惊慌地对著周正续叫著:“我就是下楼买个菜而已……我是无辜的啊!”——真是让人悲也不是、气也不是,楼外面已经是枪林弹雨了,不好好在家裡躲著,居然还有胆子跑出来买菜?

“你闭嘴!再多叫唤一下,我就打烂你的脑袋!”周正续恶狠狠地说道。

我看著周正续,举著枪对他喊道:“周正续,你最好放下枪!小区裡现在到处是我们重案组的刑警,你应该知道,就算是你杀了手裡的人质你也跑不了的!”

“束手就擒吧,周正续。”夏雪平也举起手枪说道周正续狰狞地笑了笑,对著夏雪平说道:“黑西装、白衬衫,手枪警徽挂腰间——冷血孤狼,f市臭名昭著的喋血女警夏雪平,你我总算是正式见面了,万分荣幸!”

“谢谢夸奖了。要聊天的话,还请你放下手裡的枪。”夏雪平看著周正续冷冷地说道,“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我知道是我无谓的抵抗,但是我他妈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周正续狠狠地把枪管往那名妇女的太阳穴上撞了一下。那女人似乎更多的不是吃痛,而是害怕,嘴裡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周正续,我劝你最好别头脑发热,否则,别怪我手裡的枪不客气!”夏雪平用枪指著周正续。“哈哈哈哈!你是要跟我比手枪的速度麽?我倒是想看看,这f市第一女警官的枪法,跟我们老特战队的枪法比起来,到底是谁的更胜一筹!”周正续大声说道。

我听著周正续这话似乎有点不对,仔细一看,他另一隻手正绕过那人质的背后,马上就要伸出来——一时间,我差点就忘了这家伙手裡有两把枪。我几乎完全是下意识地,对著他绕过人质的手瞄准著,只见他手刚一伸出来,我便毫不客气地对著他开了一枪。

“啊——”

我这一枪正好打在了周正续的手腕上,那把枪应声落地——真他妈的侥倖——这一枪倒是给那个人质老大姐吓得哇哇直叫,眼泪像是瀑布一般从两只铜铃似的眼睛裡一泻千里。

夏雪平转过头看了看我,那一瞬间眼神裡闪过了些许惊讶与欣慰,接著又继续盯著周正续。周正续手上在滴著血,紧皱著眉,脸色瞬间煞白,另一隻手仍然用枪抵著那个人质的脑袋,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接著用枪口撞了人质老大姐的脑袋叫到:“别他妈嚎了!”

人质老大姐瞬间抽了口气,“嗷”地一声,硬生生地把哭叫声憋了回去。

周正续棱著眼睛看著我,喘著气说道:“你小子可以的!老子两次想杀这个女人,都被你小子挡住了!”

“呵呵,我也没想到你会留个后手。”

“哈哈哈!心裡现在发颤吧?第一次开枪?……等会儿,我认得你,我在市一中门口见过你,你还跟我打听过班级门牌号。”

“哟,也亏周老师您认得我。”我对著周正续说道。说实话,这个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要不然说不定我就会从周正续这打听江若晨的情况,当然,也说不定就这样打草惊蛇。

我看著周正续,继续说道:“看在我妹妹是您的学生,我不想为难您。您还是儘早放下枪,跟我们回去归案。”

“不可能!”周正续对著我厉声喝道,接著他又对夏雪平说道,“落在f市第一女警的手裡,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了!别说别的了,要么就放我走,要么开枪打死我。”

说著,周正续对著那个人质,准备扣动自己的扳机,夏雪平也把自己手裡的枪端稳了,正对著周正续的脑门。我心裡则是害怕得紧,我第一次进行抓捕任务就遇到了挟持人质这种事情,我还真害怕人质出个三长两短。我倒不是信不过夏雪平的枪法,我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夏雪平在匪徒开枪之前先手击毙对方的可能性十之有九,但我潜意识裡还真就怕夏雪平打死周正续,要是周正续死了,江若晨和卢紘命案的真相,就永远没办法查下去了。

“……你就这麽一死了之,你对得起你的妻子吗?”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立刻想到了刚才夏雪平发现的那张照片。周正续听了我的话,立刻表情沉重地低下了头,夏雪平却依旧警惕地举著枪,丝毫不敢鬆懈。

“你也看到了我的结婚照?”周正续问道。

“你刚才用瞄准镜应该能看得到吧?”我反问道。

“所有的照片你都看到了麽?”

什麽叫“所有的照片”?那不就一张结婚照吗?——我便立刻回问道:“你家还有别的影集麽?我倒是很想看看。不过再说了,你刚才给我们时间看照片了麽?还不是没等我们在你家坐稳当了,你一枪就打过来了?”

“那你他妈的知道个屁!”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那句话说错了,触动了周正续的神经,这家伙居然对我恶狠狠地吼著,然后直接把手中的那隻枪对准了我。

眼看周正续就要开枪,夏雪平毫不犹豫地先扣动了自己手枪的扳机。“砰!”

一片殷红色,飘散在空气中。

十几分钟后,夏雪平又带著警员简单地搜索了一下周正续的家,依旧是没发现什麽特别的东西。夏雪平想了想,吩咐两个师兄把周正续家裡台式电脑的主机搬上了警车裡。我则是在思考了一阵之后,把周正续和他妻子那张结婚照拿在了手裡。沉量才通知了街道派出所,把周正续的家封锁后,没好气地上了一辆警车,自己先回了市局。本来这次抓捕是在他策划下——其实完全可以称为赶鸭子上架——进行的,没想到一下子造成了四人受伤,到了最后风头还完全被夏雪平抢了,他的心里当然要窝火。

我和夏雪平在房间裡转了一圈,接著也下了楼。

警车裡的周正续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刚才夏雪平那一枪并没有往他的额头上瞄准,而是直接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肩头吃痛,我便一把扯过人质,一脚把他手裡的枪踢飞;夏雪平也跑上前去,直接一脚踏在了周正续的胸口,把周正续踢翻后,以单膝跪地的姿势,用膝盖卡住了周正续的喉咙。倒地后的周正续突然大笑著,一直到他被拷上手铐押上警车,他才回头对著夏雪平说了一句:“我是不是你夏警官这麽多年,第一次活捉而没当场击毙的犯人啊?哈哈哈哈……”

夏雪平听了他这话,倒是有些愣住。的确,这些年有太多人死在夏雪平手裡了,儘管他们那些人裡面,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此时的周正续表情从容、淡定,倒像是获得了解脱一般。

而在押送周正续的前一部警车里关著一对儿夫妻,其中那个女的正是刚才周正续挟持的那个人质。在我一把将其从周正续的胳膊下解救下来以后,她虽然仍是惊魂未定,但是她第一反应不是哭闹也不是气愤,更不是侥倖逃生,而是准备挣开我的手赶紧跑;而另一边,她的老公也不知从哪裡冒出来,牵著她的手帮著她挣开我。我看著俩人的反应明显不对,便示意赶上前准备围观周正续的两个师姐帮著我按住了这俩人。简单地对这对夫妻俩一审问,俩人便把自己的情况全都吐了出来——这夫妻俩还真不是一般人,他俩都是贩毒的。老早就见楼前楼后多了一帮便衣警察,他俩就觉得不对,以为我们重案一组是来抓他俩的,所以就准备跑。跑到半路,女人发现自己有三个存摺忘在了家裡,便折返回去取;没想到再从楼裡出来刚要跑,就被从天上“飞”下来的周正续抓了个正著。

“呵呵,我说呢!哪个正常人听到外面开了那麽多枪还敢出门?还买菜?为了口吃的不活了?”我对著那女人讽刺地问道,“你俩卖的啥啊?是叶子、果子、小海啊,还是鸽子、牙籤、杜冷丁啊?”

“有麻姑,有冰……还有‘生死果’。”女人回答道。

“还有春药?”我有些诧异地问道。因为此时在我的认知裡,“生死果”这东西其实跟“苍蝇粉”、“迷情水”、“空孕催乳剂”这些东西差不了多少,确实多少都能对人体造成一定的伤害,但还不至于跟冰毒、杜冷丁这种毒品相提并论。两个毒贩子居然还卖春药,这倒是奇了。

“嗯……小兄弟……你是不知道,”男人说道,“这'生死果',讲道理啊,一盒比一蹬杜冷丁在黑市上还便宜,而且吃著也都挺海,对于老咖们来说,虽然不打头但也不丑,并且还治疗男人的不举,跟麻姑、鸽子这些吃完了伤肾的东西不一样啊;然后一般不是老咖的人也不敢碰那几样,毕竟害怕给自己咳死了,所以大部分人现在都买'生死果'。”这男人跟我说的,大多是他们毒圈裡的唇典切口,我大部分能听懂,有些词语也让我云裡雾裡的。说到最后,这老兄居然跟我还来了一句:“小兄弟,想整两条不?”

“啥意思?拓展业务拓展到我这来了?”我对著这个男毒贩问道,“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铐子都戴上了,怎的?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是乾啥的?”

“条子多个鸡巴?”那女毒贩接话道:“我跟你说小兄弟,就咱们市裡头往南到z县,往北到n县,多少公务员都是咳药的?你们跟俺们虽然是猫跟耗子的关系,但是俺们心裡也清楚:你们当公务员的压力大啊!别的不说,z县的一个法院的人,都整麻姑;n县的检察院,那小海也是一车一车地往单位拉,说是查验的毒品,其实全是给自己用的;还有j县h乡的派出所,单位发'生死果'跟发奖励似的,得思想进步、有立功情节的干部,那才能拿到'生死果'!一般人还咳不到勒!这麽说吧,你们虽然把俺俩给逮了,但是俺俩能判几年?就算进去了,只要俺夫妻俩不判死刑,那照样能跟你做生意。”

“呵呵,想什麽呢?贩毒就是死罪!”我瞪了这两口子一眼。

“小兄弟,你还真嫩了点儿。贩毒是死罪,但是你得看是给谁贩的。”男毒贩有些神气地看著我。

“诶哟!这麽说,您二位还挺身子后面还有棵大树、好乘凉呗?跟我说道说道,敢问二位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啊?”我对著这两口子问道。我看著那个男毒贩的眼神,心裡实在有气,我心说别说你们两个,就算遇到真有硬底子后台的毒贩,我该抓照样要抓,你们两个也不过是个低端倒爷,还能有什麽后台?

男毒贩刚要开口,结果却被自己的媳妇用膝盖顶了一下大腿,那女人皱著眉咬著牙,瞪了一眼男毒贩,那男人便把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紧接著,俩人全都低著头,一言不发。“哼,不说话?那行,咱就走著瞧呗?”我对著男毒贩说道,“不过,照您二位刚才这样说,咋的,在咱们市裡警检法的干部,吸毒的还挺普遍?”

“你以为呢,兄弟?现在这世道,这玩意就是这麽回事:不说破那全都是社会公义,说破了全他妈都是狗屁。”

“可拉倒吧,真能忽悠!老老实实闭嘴吧!”我不耐烦地对著这两个毒贩说道。

——还全市的公务员都在咳药,真他妈能编!为了给人带进沟裡,现在的人说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起来,那个女毒贩的说辞,我好像之前在哪听过类似的话似的?唉,想不起来不想了。

不过,这个“生死果”究竟是个什麽东西?

大白鹤说它能治病,江若晨的笔记裡说这是一种春药,毒贩子说这东西可以作为冰毒、海洛因和杜冷丁的替代品,难不成这玩意真是太上老君从炉子裡炼出来的?

管不了那麽多了,等回去先把这一对毒贩子交给缉毒大队再说。回到了车上,艾立威一直在用一种十分莫名其妙的目光不停地盯著我,接著又用著同样的目光看著夏雪平。他这人一直就是这德性,我真懒得理他。

夏雪平则是被他盯得不自在,睁大了眼睛盯了回去,对艾立威问道:“嘿!我说你看什麽呢?松鼠在我脸上做窝了吗?”

听了这话,我笑得前仰后合的——夏雪平这辈子最讨厌的动物就是松鼠,讨厌程度超过了蚊子和蟑螂。这事情是很久以前外公给我讲的,说夏雪平小时候跟著外公外婆去野外玩,结果说巧不巧,踩到了一隻松鼠的尾巴,没想到那隻松鼠还挺记仇,跑上了树之后端著松果就往夏雪平的脸上砸,而且还呼朋引伴,叫来了两隻松鼠一齐拿著松果往夏雪平的脸上砸,从那以后,夏雪平见到松鼠就恨得压根痒。而之后要是夏雪平遇到什麽让她觉得不舒服、不喜欢的事情了,她绝对要拿松鼠说事儿;我见过夏雪平小时候的照片,小鼻子、大眼睛,还挺可爱的,想著这麽可爱的一个小女孩被松鼠欺负的场景,我每每都会忍俊不禁。

艾立威肯定不懂这个梗,所以他看著我的目光更奇怪了。

“你到底看什麽呢?”夏雪平又问了一句,“还用这种眼神,你是白痴吗?”

艾立威看著夏雪平,突然笑了,接著说道:“我说组长,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年来,你第一次活捉一个嫌疑犯,而不是直接击毙。你看看,这整个市局裡多少人说过您这个事情?沉副局长就不说了;徐远局长好几次说过您这个事情,平时和开会都说过,结果现在已经基本放弃了;我也劝过您,您什麽时候当回事?”艾立威顿了顿,又看著我,对夏雪平说道:“唯独咱们这位何秋岩同学,第一次跟您出任务就遇到这麽一个硬手,结果没被您当场击毙不说,还被您给活捉了。”

“瞧你说的,把我当成什麽了?变态杀人狂还是盖世太保?”夏雪平说道,说完夏雪平突然看向了我,微微低著头,目光仍然集中在我的脸上,眼神裡突然有些害羞的感觉。我的心跳也突然加快了几下,转头对著艾立威说道:“你懂什麽?'劝'这个字是万能的吗?夏组长这次没开杀戒,那是多亏了我在!还不是本少爷脑子够用、嘴巴够快,能让嫌疑犯别做太出格的事情?这麽说吧,有我何秋岩在,那些对咱们夏组长有意见的人,这次应该放心了。”

“呵呵,按照你的说法,我就是一孙猴子、你就是唐三藏呗?”夏雪平白了我一眼,对我说道。

“低调、谦虚,”我对著夏雪平说道,“我顶多也就是一紧箍圈,戴在您脑袋上,装饰品而已。”

“行了吧你!瞧给你能的!你是白痴啊?”夏雪平对我也骂道。

“白痴、白痴……我说夏雪平,你骂人的时候能不能换点花样?”我笑著对夏雪平问道。

“能啊?小混蛋,还好意思说呢?刚才周正续端著枪对著你的时候,知不知道我心裡有多害怕?”夏雪平脱口说道。

“你……担心我啊?”听到夏雪平这句话,我眼前的世界顿时一亮。

夏雪平又不禁低下了头,转过身去,严肃地说道:“谁担心你了?还不是你是我的下属,你要是出事了,我不得担责任?下次再在这麽作死,我可不管你了。”接著对著艾立威说道:“开车,回警局。”

我坐在夏雪平的身后,看著她的背影,以及偶尔望向车窗外的侧脸。

透过玻璃上倒映著她的那张脸,我看得出来,她今天很开心,估计不仅仅是因为手头这些棘手的案子终于解决掉一个的原因。我心裡想著,如果能够让她经常这麽开心,那麽距离让她消弭自己跟我之间关系的隔阂,应该也不远了吧。

可谁能想到,那天回到局里之后没多久,我就被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