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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针注入皮肉里,阿牛并未觉得身体比前一刻轻松了。阿红姆妈给了两块钱,这针的费用,医生厚脸皮索了一元,还有一元钱,当是药材费。

医生开了几副药,吩咐阿牛一日叁帖:“喝完既瘥。”

口气敷衍,而后不再搭理阿牛的状况是好是坏,忙着给下个来人看病。

后面的人进门就把西得见不到的胳膊露出:“戳药水!”

听到“戳药水”叁个字,阿牛不敢再在医院里逗留,屏住呼吸,拿着药走出医院。

一出医院,头顶直照到太阳,登时目眩头晕,两腿还有些发冷,奇怪了,明明下身穿得严严实实,怎会感到冷。

阿牛自问。

回堂子的路上,大路太阳大,阿牛拐进一条约摸尺来宽的弄堂里,想抄小路走,越往里走,一股臭酸味钻入鼻子里。

到了一处拐角,不防头撞见一个堂倌,穿着丝不丝棉不棉,不中不洋的,公然露着第叁条腿在不是公坑的地方上小解。

小解的地方,上头还工工整整写着“此地不准小便,如违送捕究办”几个可怕的大字。

那堂倌是急昏了头脑,膀胱轻了,提头才见到墙上的字,心里一个抖索,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生起来。才然要把第叁条腿收起来,那阿叁从拐角处出现,骂骂咧咧,挥着棍子来抓人。堂倌听了这声音,两下里受惊,提着裤子撒腿就跑,跑得着急,被那地上的石头绊住,裤子落地,合扑一跤,和迎面走来的阿牛面贴面的跌成一团,两人闭着眼睛呻吟哎哟疼痛,一时分不开。

阿叁不问情况,就把二人一同抓了起来。

弄堂里不少人将黑墙当作绣榻,穿着衣服在哪儿搂抱轻吻,不知廉,不懂耻,阿叁弄出这么一个动静,人如林中的飞鸟,遇巨响而惊散。

阿牛被撞了个实在,愈发头昏,一双眼睛,一米之内的东西看不清,微能辨个形状轮廓,一米以外的东西就是一片模糊。

阿叁瞧他们的打扮,破布破鞋加身,定交不出那一元、叁角钱。冷笑了声,也不开口,脏兮兮的靴尖照准他们的肋下踢了叁四脚,再拿绳子困了他们的手,就要送进巡捕房里禁锢半日。

禁锢期间少不了挨顿打,阿牛身子情况如此,再挨顿打,就能找人替他收一收尸骨,他心思一起一伏的,想为己分辩,自己没有违了租界章程,他还没酝酿好言语,反倒堂倌先把唇瓣一张开,哼了个声,只一字未吐,险就遭到巨掌批颊:“闭嘴!你真恶心。”中文说得甚是别扭。

阿叁举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住,看了看四周有百姓在围观,百姓的力量无穷大,惹毛了拿枪火都压不下,心里一虚,最终没有落在堂倌脸上,要打也得进牢里再打。

堂倌有说不出的苦处,可这点苦处在有意凌虐人的阿叁面前就是一通逃脱的借口而已。

二人就这般身不由己地被送进了巡捕房里。

章程里道是不给钱就禁锢四个小时,有人破钞来赎,来讨人情,就能立刻走人。这四个小时,于坐牢的人来说无疑是煎熬,那些穿着号衣看守的人,瞧你哪点不顺眼,可使劲的揪着不放,或是嘲笑,或是辱骂、鞭打,出声就是乞儿嘴,不出声是脑子有问题的小哑巴,无事生事。

蹲了一个小时左右,身旁的堂倌趴在铁栏上想求阿叁宽容放他出去。他是一个给人打手的堂倌,无故旷工,到头来只能被辞退。但眼往隔壁扫去,堂倌闭上了嘴巴。

隔壁的铁栏里,几个提着诸葛灯的阿叁,穿鞋硬邦邦的皮鞋,围踢一名偷手。

诸葛灯明亮,踢踹声十分有节奏,那偷手的呼喊声,凄惨沙哑,尾椎骨被踢中,齿缝就滴溜出血来。

听着、看着,阿牛觉得骨头散架了,瘦怯怯的身子蹲下去,靠在墙根上一面拭泪,一面胡想。摔跤时糊了一脸的泥水尚未洗去,凝固在脸上,堵住呼吸的毛窍,皮肤变得紧绷,反手一擦,却擦不干净。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隔壁的一切声响骤然间消失了,那些阿叁,一个接一个朝着阿牛所蹲的铁栏里走来,当头提着诸葛灯的阿叁二话不说,兜那堂倌的胸口就是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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