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旧梦第57部分阅读(1/1)

用北上参观学习的机会把王汉明亲手交到其爷爷王云清的手里。

第四卷第十三章 惊雷炸 一场疾风骤雨平地起

这一年的夏季,当人们一觉醒来时,忽然发现大街上出现了许多穿绿军装戴红卫兵袖章的青年学生,这些红卫兵高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的口号一群群的骑着自行车在街上狂奔。

没过了几天,有很多成年人也带上了章,他们依照各自的政治观点结成了各式各样的造反派组织。

大批的青年学生和各式各样的工人造反派组织走上社会,大张旗鼓的展开对产阶级反动路线和党内走资派的造反行动。学校、机关和工厂的高音喇叭里不停地播放着各种各样的革命大批判的文章;在街头经常有载着头戴安全帽手持木棍的工人造反派的卡车疾驶而过,车上的造反者们义愤填膺的高呼着革命口号;原本干净整洁的街道糊满了大字报和标语。总之,东风吹战鼓擂,在这个炎热的季节里全社会的政治热情空前高涨,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风暴以迅猛的无可抗拒的势头席卷而来。

淑惠是王云龙的大女儿,她二十岁左右,是一所大专院校的学生。这一天的傍晚,淑惠身着一身绿军装臂膀上别着大章回到家里,她见王云龙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就亲热地叫了一声爸爸。

王云龙一看到自己女儿的打扮就皱起了眉头,他用扇子指着女儿问:“淑惠,你的长辫子怎给剪了还有啊,你那身花连衣裙怎么变成了绿军装”

淑惠表情严肃的说:“爸,留长辫子和穿花裙子是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生活方式。我们要破四旧立四新,向一切资产阶级和封建主义的腐朽思想作坚决的斗争。要革命首先就要从自己做起所以呀,我就把辫子剪了、把花裙子脱了。现在穿的军装是一个住军队大院的同学送给我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光荣的红卫兵战士啦”

王云龙听说女儿当了红卫兵,他马上就急了,“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不好好读书当什么打家窃舍红卫兵呀你知道吗,今天一大早。二十来个气势汹汹的红卫兵把咱胡同西头的那个老沈家给抄啦。”

“哟,因为什么呀沈大爷的女儿可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呀”

“那老沈解放前是个地主,红卫兵就把他家给抄了,光是他们家抄出来的东西就拉走了好几卡车。抄了家还不说,他们还把老沈夫妇俩脖子上挂上大牌子游街来着,游街时那些红卫兵用皮带和鞭子使劲的抽打他们,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的满地乱滚,那个惨哟。我当时真的看不下去了我就不明白了,这些红卫兵抄家打人竟然没有人管,而且旁观的人不但不制止还拍手叫好的跟着瞎起哄这是什么人性啊”

淑惠听说老沈家是地主成分马上就变了脸色,她愤愤说道:“既然老沈是地主份子那就活该被抄家挨打谁让他在旧社会里剥削穷人呢地富反坏右这些黑五类份子都是我们我们无产阶级的专政对象,我们红卫兵就是要革这些坏人的命”

王云龙问女儿:“淑惠,那你和老沈家的姑娘还能是好姐妹吗”

淑惠犹豫了一下后用坚定的语气说:“亲不亲阶级分,她是地主份子的狗崽子,我是工人阶级的女儿。我们是两条道上跑的车,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从现在开始我要和她划清界限。”

王云龙淑惠说:“你长大了,有些事儿我管不了你。可我可告诉你。那打家劫舍的事情别人家的孩子咱管不了,但是你不许做,赶明儿你就退出红卫兵”

“爸,那不是打家劫舍,那是实行无产阶级专政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淑惠说完挥着手臂大声喊起革命口号。

在屋里做饭的郑美芹听见女儿在院里大呼小叫的就走到院子里,她训斥淑惠说:“你这丫头老大不小的了,没事儿撒什么疯呀一点正形都没有,快进屋帮我做饭去”

“妈,我今天高兴,您的给我做些好吃的”

郑美芹看到女儿一身奇怪的打扮就问:“淑惠,妈给你买的那件连衣裙你怎么不穿了怎么也把小辫子给剪了”

“现在谁还穿那玩意呀要是我们红卫兵看见哪个女孩穿花衣服就非得逼她脱下来不可”

“为什么”郑美芹感到奇怪的问。

淑惠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母亲,“哎哟,您连这个都不懂呀穿花裙子的人臭美,她们脑子里都是资产阶级思想您脑子里一点都没有政治”

玉秀的话让郑美芹感到非常好笑,“你放屁吧穿衣戴帽个人所好,这和资产阶级思想有什么关系”

“妈,我问您,臭美、爱显摆讲吃讲穿的生活作风不是资产阶级思想吗破四旧立四新,不破不立呀现在凡是老的、旧的、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的东西都要彻底砸烂”

“可咱们女人自古就穿花裙子,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谁禁止女人穿花裙子的呢”

“现在就不行了谁再穿花裙子我们红卫兵就制止刚才我们在大街上就截住了好几个穿旗袍的妇女,用剪子把她们穿的旗袍给剪开,把她们臊的捂着脸就跑了”回忆起刚才做过的事情,淑惠显得十分得意。

“你们那是胡来你妈我穿了一辈子旗袍,按你们的说法我就是满脑子旧思想啦”

“妈,您就是一脑子的旧思想,我和您没共同语言”

“好了,好了,咱娘俩说不上话就算啦你不穿连衣裙也可以,那你把连衣裙给我,等你想穿的时候我再拿出来。”

淑惠撇着嘴说:“还穿什么穿呀,我把连衣裙撕烂了扔进垃圾堆里了。”

郑美芹一听就急了,“那裙子是花钱买的。你没穿几天就给扔了你这个败家子,我非打烂你不可”她抬手做打人状。

“不就一条破裙子嘛。您心疼什么呀”淑惠见母亲要打自己,就一转身钻进自己屋里插上了门。

“淑惠你有本事就给我出来,你要是不出来就别吃晚饭”郑美芹气得站在屋子外面跺着脚的叫嚷,王云龙劝也劝不住。

“妈,您这是跟谁闹腾呢”话音刚落。王鸿祖下班回家了。

王鸿祖此时已经二十五岁,他身材瘦高,有着一副令人过目难忘的相貌:在他窄如刀背的瘦长脸上配着一双细长的吊眼,吊眼上面是稀疏的几乎看不出的眉毛和窄小后掠的额头。细长的吊眼如果长在女人脸上就是丹凤眼,但长在王鸿祖的脸上却让人怎么看都感觉不舒服。王鸿祖虽说也是老王家的后代,他长得与大爷家那两位堂兄没有一丝的相像之处,他的长相和脾气秉性却完全继承了母亲郑美琴的遗传基因。

郑美芹见王鸿祖下班回家了,就跟见到救星一般。“鸿祖你可回来了,你替我管管淑惠吧”

王鸿祖问:“妈,淑惠她怎么气您啦”

“唉这丫头参加红卫兵啦,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身军装穿上,把好好的连衣裙给扔啦你说她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王鸿祖笑着说:“妈,这事儿我可管不了。”

郑美芹瞪起眼睛问:“为什么”

“妈,现在的学生都喜欢一身国防绿的打扮,我哪管得了啊”王鸿祖又指着郑美芹身上穿的短袖旗袍说:“您穿的这件旗袍是封建主义的玩意儿。已经不合时宜啦趁早把它脱了,要不然这衣服会给您上惹麻烦的”

“我的妈哟刚才淑惠就是这样说的,原来你也这样认为呀”郑美芹吃惊的吐了下舌头。

坐在一旁的王鸿云龙半天没说话了。这时他不满的对儿子说:“去,一边去别没事尽拿你妈寻开心。咱们中国女人谁不穿旗袍啊穿这不行穿那不行的,那条法律归定不准穿女人旗袍啦”

“爸,您还别跟我较劲,现在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年代,滚他妈的法律吧”

王云龙被儿子的话噎得够呛。嘴唇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郑美芹接过儿子的话茬说:“老头子,你跟鸿祖抬什么杠呀我问你,如果现在还有法律,那胡同东头的老沈家能被抄了家吗”

王鸿祖见母亲替自己说话很是得意,“爸,我妈问您话呢,您倒是说呀”

王云龙摇着头说:“真、真没想到,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后刚好了几年,这好日子怎么就不好好的过了呢”

对这个问题王云龙实在想不通,他不愿再搭理这母子俩就拿起喷壶浇花去了。

王鸿祖见父亲走开了就对郑美芹说:“妈,现在不但学生们起来造反了,我们厂子里人也嚷嚷着要成立造反派组织呢看来这革命造反是大势所趋呀。”

“儿子,难道你也要去造反不成”

“嗯。”王鸿祖点点头。

郑美芹担心地说:“鸿祖啊,您前几年刚从劳教所出来,你别再造反把自己造进监狱去。”

王鸿祖的说:“妈,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口号满大街的喊,只有造反的把被造反的送进监狱,哪有造反的进监狱的事情”

“噢。”郑美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王鸿祖得意的说:“妈,我和厂里几个情投意合的兄弟准备成立一个造反派组织,由我带头造反。”

郑美芹好奇地问:“你们准备造谁的反呀”

“我们厂的崔厂长是个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您还记得他当年是怎样对待我的吧还有啊,咱家挨了那些家伙十多年的白眼,如今到了和他们算老账的时候啦,我要造他们的反”。

“儿子,这些家伙指的是谁”

“妈,这还用问吗我不说您也知道”

郑美芹猜到了儿子的心思,她嘴里不再说什么,但在脸上却露出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四卷第十四章 心叵测 假借造反名义报私仇

利华印刷厂本来是老赵与淑珍、鸿举等人合股开办的,在一九五六年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时候公私合营了。恰好这个时候崔凤鸣所在的那个残废军人学校被撤销,他被分配到工商部门工作,然后又被主管单位派到利华印刷厂当厂长。

由于崔凤鸣与王鸿举既是老战友又是要好的朋友,当他知王鸿兴的兄弟就是王鸿举后就与王云清一家就走得很近,对王云龙自然也客气的多,后来还为王云龙之子王鸿祖在厂里安排了一份适合的工作。哪知那王鸿祖不但不感激崔凤鸣的帮助,反而因崔凤鸣对自己的严格管理而将其怀恨在心。

王鸿祖从少儿时代就沾染了爱贪小便宜的不良习气,他母亲郑美琴不但不严加管教儿子,还经常唆使纵容他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王鸿祖曾因偷盗行为几进几出少管所,最后被学校开除,无所事事的他整天和一些不良少年在社会上游荡。

在王鸿祖十八岁那年,利华印刷厂在原有基础上扩充了规模,王云龙亲自找到崔凤鸣厂长,恳求把他儿子王鸿祖招进工厂。崔凤鸣早就听说王鸿祖是个惹是生非的小混混,这种人进了工厂也不会好好工作,所以无论王云龙怎么求他,他就是不答应。在崔凤鸣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王云龙仍不死心,他想到大哥王云清在崔凤鸣那里很有面子,于是就厚着脸皮请托王云清到崔凤鸣那里给鸿祖说情。

王云清是个不愿随便求人的主儿,再者他对王鸿祖这个一身邪气的侄子死活看不上眼,他才不管这种闲事呢王云龙遭拒后虽心中记恨哥哥不讲兄弟情义但又无可奈何。可这么一来他老婆郑美芹不干啦。郑美芹先是大骂王云龙是个不会办事儿的废物点心,然后又把王云清家的人挨个骂了一遍。就这样也没解了她心中之气

第二天一大早郑美芹亲自提了好几盒点心来到了大伯子王云清家里,她对王云清先是低声下气的央求,王云清不答应后她又是大哭小叫的撒疯耍赖,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常言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王云清对这个泼皮加滚刀肉似的兄弟媳妇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他只得答应帮这个忙了。结果崔凤鸣还真给王云清面子,他答应把王鸿祖招进工厂。

偷盗成瘾的王鸿祖当了工人后没有自我约束,他经常在厂里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偷盗厂里东西到社会上卖钱,郑美芹不但不批评孩子反而夸孩子脑瓜灵有赚钱的本事。几经厂方批评教育后王鸿祖仍恶习不改,忍无可忍的崔凤鸣想依厂规将王鸿祖开除,但他考虑到要给王家人留些的面子。就对王鸿祖做出了厂内记大过、降一级工资的处分决定,从此王鸿祖就对崔凤鸣怀恨在心。

淑惠自从当了红卫兵后三天两头的不回家了,她和同伴们不是在校园内批判资产阶级反动教育路线就是到社会上去抄地富反坏右这些黑五类份子的家,总之她一天到晚忙得很。

这天一大早,淑惠和一群红卫兵骑车刚出了校门,她就被大哥王鸿祖给叫住了。

“大哥,你怎么跑到我们学校来了”

“淑惠,大哥找你说个事儿。”

“大哥。我马上得走,有事你回家再对我说。”淑惠说完骑上车就要走。

王鸿祖抓住了她的车把,“淑惠你站住。你们急急忙忙的干嘛去呀”

淑惠着急的喊起来:“大哥,你别管我,快撒手”

“你别走”王鸿祖不但没有撒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这时一个红卫兵头目走过来,他威风凛凛的站在王鸿祖面前,“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他话音刚落一大群的红卫兵立刻就把王鸿祖围起来。

淑惠怕引起误会就大声对同伴们解释说:“大家别动手,这人是我大哥。他找我有点事儿。”

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王鸿祖面对这帮横眉怒目的青年学生一点不怵,他面带微笑的说:“别误会,你们是红卫兵,我是工人阶级,咱们是同一条战线的战友”

淑惠指着那红卫兵头目对王鸿祖介绍说:“他是我们学校红卫兵联合行动队的队长,他的名字叫郭战斗。”

王鸿祖热情问候说:“郭战斗,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你好,郭战斗同志。

“红卫兵战士对工人老大哥致以革命的敬礼。”郭战斗一个立正,对着王鸿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王鸿祖问:“同学,能告诉我你们干什么去吗”

“据附近街道里的革命群众揭发,他们那条胡同里住着一个旧社会的伪县长,我们要去抄他的家”

王鸿祖夸张地说:“嗨抄一个小县长的家多没意思呀我带你们去抄一个旧军阀、大地主、大汉j的家好不好”

“好啊他是谁家住哪”郭战斗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叫王云清,曾在北洋军政府时期当过军阀,在日伪时期当过高级参议员,解放前他家还有好几百亩上好的水田。他是个五毒俱全的反动分子,对这种人必须立即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他家离学校不远,我可以带你们去”

郭战斗说:“太好了,你给我们带路吧”

这时淑惠赶忙阻止说:“不行,你们不能抄我大爷家”

郭战斗一脸鄙夷的看着淑惠,“王淑惠,原来你大爷是军阀、地主和汉j呀你怎么不早说呢”

淑惠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在红卫兵同伴的注视下她难为情的低下头。

郭战斗咄咄逼人的说:“告诉你王淑惠,我们红卫兵队伍全部由出身无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学生组成,如果你同情黑五类你就不配和我们做战友,就请你滚出我们的组织”

在郭战斗的斥责下,淑惠委屈得几乎流出眼泪。

这时王鸿祖为妹妹抱不平说:“郭战斗同学,你对我妹妹客气点不行吗再说了我们的大爷是黑五类分子不代表我们也是啊”

然后王鸿祖又对淑惠说:“你想想咱们以前过的苦日子,再看看大爷他们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他们从没拿正眼瞧过咱们,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淑惠啊,亲不亲阶级分,你不能被亲情蒙住了双眼。在这次运动中咱们要挺直腰杆和大爷一家划清界限,你说是不是”

郭战斗也对淑惠做政治思想工作说:“王淑惠,你大爷是无产阶级的专政对象,面对阶级敌人你还顾忌亲情就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现在就到了考验你阶级立场的时候啦”

淑惠被说通了,她点下头说:“我明白啦在与阶级敌人的斗争中我不能当逃兵”

王鸿祖对身边的红卫兵大声说:“同学们,我前边领路,咱们现在就去抄黑五类分子的老窝吧”

“走”郭战斗一声令下,王鸿祖骑自行车在前边领路,一大群红卫兵骑着车紧跟在后面,他们一路高呼口号向王云清家呼啸而去。

第四卷第十五章 祸临头 王家大院闯进不速客

已七旬出头的王云清一夜没睡踏实,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了,他先在院子里打了一通太极拳,然后又浇花喂鸟。忙活了一阵后,阳光已经洒满了院子,后花园里一片鸟语花香。

“爷爷,奶奶叫你吃早饭啦”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跑到后花园里,这个孩子是王鸿举的儿子王汉明。这孩子是王云清最宠爱的孙子。

“好嘞,爷爷跟着小孙子吃早饭去喽”王云清笑眯眯的跟着孙子来到前院的餐厅里吃饭。

这天是个休息日,大人不上班小孩不上学,吃早餐的时候王家祖孙三代人全在饭厅里凑齐了。这些人中有王鸿兴夫妇带着一对儿女,淑珍和她的女儿。王夫人见爷孙俩走进来就说:“一家人就差你们俩了,快坐下吃吧。”她说着把两副碗筷放到他们面前。

王云清坐稳后对夫人说:“老婆子,最近你不是常看算命的书嘛我昨晚一宿没睡好,今早起眼皮乱跳,你说这是什么征兆啊”

王夫人问:“老头子,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是哪只眼皮跳啊”

“右眼皮。”

王夫人听后一惊,“哟麻烦啦,这是不祥之兆啊”

“说不祥之兆是言重了,不过我总觉着今年不是个好年景,国家要、要,嗨不说啦”王云清欲言又止。

王鸿兴搭话道:“爸,您何必吞吞吐吐的,在自家里说,怕什么呀”

王云清不满的对儿子说:“鸿兴啊。你就是不爱看报纸,不关心政治。这两天报纸上的文章不是批这个小说是大毒草就是批那篇文章是反党反社会主义;有一出很好的戏也被批了。说这出戏借古讽今,借古人来发泄对党和政府的不满;还有部电影被批判了,说这部电影宣扬的是卖国主义你们还记得五十年代批判电影武训传吗我觉得这次批判文章的火力比批判武训传时猛烈了许多倍依照以往的经验判断,我看这次批判文艺作品只是个切入点,紧接着又会是一场大规模的政治运动。唉社会稳定才能发展经济。不能老是穷折腾啊”

“爸,您年已古稀应该修身养性,把心思都用到养花养鸟、吟诗做画、把玩古董上去吧国家的事咱们管不了,您也别操那个闲心。我和鸿兴伺候你和我妈健健康康的过个安生晚年就行啦”桂芳说着给王云清碗里夹了一块煎鸡蛋。

王夫人也说:“是啊,国家的事儿有咱们党和政府管理着,你一个老头子瞎操什么心呀”

王云清低头吃饭不说话了。

吃完早餐后大家就各自散去,只剩下王夫人与桂芳收拾碗筷,打扫饭厅。

王云清坐在石榴树下的一张藤椅上养神。几个孙辈在他身边绕膝玩耍,王鸿兴在一边给水池里的金鱼喂食,淑珍和女儿在后花园里打羽毛球。

王家人尽情的享受着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这时,王鸿祖带着一群红卫兵骑车来到了王云清家门前,王鸿祖跳下自行车后就使劲踹王家紧闭的大门,嘴里还高声喊着:“开门快开门”

那些红卫兵人还没进院里就齐声喊起“打倒反动分子王云清”的口号。

红卫兵的到来打破了王家大院内的平静与和谐,院内的王云清纳闷的问一旁的鸿兴:“这一大早的,谁在咱家门外闹腾呢”

鸿兴说:“我去看看”

王鸿兴从院里快步穿过月亮门走到宅门口。只见插着门栓的两扇厚重大门被推得哗哗作响。见状王鸿兴大声问道:“门外是什么人你们找谁呀”

门外有人骂骂咧咧的说:“少废话赶快把门打开”

王鸿兴说:“你们想干什么不说清楚了我凭什么给你们开门呀”

“开门快开门”门外人又开始踹门,只几下厚实的门板被踹的摇摇欲坠,王鸿兴忙大声喊道:“别踹门啦。我给你们开门。”

王鸿兴打开大门后立刻就傻了眼,只见大门外站着一大群红卫兵,这些红卫兵各个手持皮带正杀气腾腾的看着他。他没想到站在这群人前面的竟是自己的堂弟王鸿祖和堂妹王淑惠

“鸿祖,淑惠,你们来我家干什么”王鸿兴战战兢兢的问。

王鸿祖双手叉腰下巴扬起的说:“大哥,你是个聪明人。我们来你家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淑惠用手指点着王鸿兴的脑门说:“王鸿兴,你爸是历史反革命、大地主、大汉j,你是资本家,你们家是我们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今天我们是来抄你们家的”

淑惠说罢,郭战斗带领红卫兵喊起了革命口号,震天的口号声引来许多的街坊前来看热闹,看热闹的街坊挤满了半条胡同,其中有些人也跟着喊起了口号。

王鸿兴被这阵势吓坏了就要把宅门关上,王鸿祖一把推开他,紧接着一大群红卫兵冲进院子里。其中几个人扑上来围住王鸿兴挥起皮带就是一通乱抽,立时王鸿兴就被打得浑身是血,他抱头躲闪着发出一声声惨叫。

王云清一家老小听到动静后纷纷走出来一看究竟,这时院里已站满了红卫兵。

桂芳见自己的丈夫被一群人毒打就急了,“你们凭什么打人”她要冲过去用身子护住王鸿兴,王鸿祖上前挡住了她。

桂芳惊诧不已,“鸿祖,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着”王鸿祖得意的仰起脖子。

桂芳质问道:“这些学生是你带来的你带他们来我家干什么”

王鸿祖阴笑着说:“我们来对你们实行无产阶级专政哈哈你这个资本家老婆子,你们一家人多年来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我家人忍气吞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天轮到你们家倒霉啦”

“鸿祖,咱们两家可是至亲。鸿兴是你堂兄,有话好好说嘛打人干什么”

“这个时候你又跟我拉近乎啦想当初你诬陷我偷东西还带人打了我一顿,那时你怎么不认亲情啊难道你忘了那件事儿可是我还记着呢”

“呸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这是公报私仇啊”脾气刚烈的桂芳一头撞向王鸿祖。

“我他妈的打死你这个老妖婆子”王鸿祖闪身躲开,抬手就扇了桂芳一个耳光。随后淑惠上前左右开弓的又打了桂芳几个耳光,桂芳被打得满脸是血,她要跟淑惠拼命,几个红卫兵抓住桂芳把她按在地上用脚乱踢乱踹。桂芳被打得倒在地上乱滚。

鸿兴见桂芳被打,心痛难忍。他要保护自己妻子,但已被打得动弹不得了。

王云清夫妇和淑珍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几个小孩也被吓哭了。这时一群红卫兵冲过来把他们几个大人像坐飞机一样架起了胳膊,几个小孩被赶进了屋里不许出来。

王鸿祖带着郭战斗来到王云清面前。他指着王云清说的鼻子说:“这个老家伙就是我说的那个老军阀、大汉j、大地主王云清”

郭战斗歪着脑袋打量了王云清一番后字字铿锵的说道:“王云清你给我听着,你们黑五类分子是我们无产阶级不共戴天的敌人,是我们革命的对象,为了保证无产阶级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我们必须对你们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现在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向革命群众低头认罪,彻底交代你的反革命思想和历史上的那些反动罪行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王鸿祖加了一句说:“王云清。你还要老实交代,你搜刮的那些民脂民膏都藏在了哪里,你要把它们交出来还给劳动人民”

此时王云清的脑袋完全是一团浆糊了。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一群中学生就敢肆无忌惮的私闯民宅抄家打人,居然还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亲侄子和侄女把这些红卫兵引到家里。王云清百思不得其解的低头不语。

这时淑惠也走过来,她对王夫人喝道:“老太婆,你也要好好交代你的问题”

“大侄女,你怎么连大爷、大妈都不认了”王夫人难过地说。

“谁是你大侄女呀你这个地主汉j婆子少和我拉近乎我已经与你们这些反动分子断绝一切关系啦”

郭战斗递给淑惠一根鞭子,他指着王云清夫妇和淑珍说:“说得好王淑惠同学。现在是你用具体行动表示你革命立场的时候了。你给我好好教训他们几个”

淑惠从小就对大爷和大妈心存惧怕感,她犹豫了一下接过皮鞭,她慢慢把皮鞭举起后看到了大爷那深邃严厉的目光,便又把皮鞭缓缓放下,她不敢打大爷大妈。

“王淑惠同学,在阶级敌人面前你不能当懦夫不能有半点心慈手软”郭战斗大声喊起来。

在郭战斗的催促下,淑惠又举起皮鞭,于是她咬紧牙关挥鞭向大爷和大妈抽去。“啪、啪”鞭子狠狠抽在王云清夫妇身上。王云清咬牙忍着,王夫人疼得发出痛苦的呻吟。

“住手”就站在父母身边淑珍心疼得叫起来。她不服气地大声质问道:“淑惠,你爸当过日伪时期的警察,你爸为日本鬼子做事,你怎么不抄自己的家,你怎么不拿鞭子抽你爸妈呀”

淑惠听淑珍这样说就愣住了,“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谁胡说呀,千真万确,你爸就是个伪警察不信回家问你爸你妈去”

“你胡说就是胡说”淑惠被淑珍气急了她举起皮鞭狠抽了淑珍一下,当她还要抽打淑珍的时候郭战斗伸手挡住她的手。

郭战斗盯着淑惠的眼睛问道:“王淑惠,我们要保持革命队伍的纯洁性,绝不允许出身不好的人混进我们的红卫兵组织里对我说实话,你爸是不是伪警察你是不是混进革命队伍的狗崽子”

淑惠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她急得几乎哭出来。“我告诉你郭战斗,我爸是个工人,我出身于伟大的工人阶级家庭”

这时王鸿祖走过来对郭战斗说:“郭战斗同学,你千万不要上阶级敌人的当,他们是在挑动革命群众内斗,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这时被打倒在地上的桂芳也声嘶力竭的喊起来:“没错王鸿祖和王淑惠的爸爸就是伪警察你们红卫兵应该抄他们家去”

“嗯你们是不是在骗我你们要是说谎话就要和你大爷家的人一起挨批斗”郭战斗充满怀疑的目光紧盯着王鸿祖兄妹。

这时王鸿祖突然感到害怕了,他在郭战斗的逼视下不断地向后退,几个红卫兵怕王鸿祖逃跑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郭战斗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你害怕什么跑什么呀露馅了吧”他又对身边的红卫兵下命令说:“把王淑惠和她哥哥都给抓起来和王云清一起批斗”

郭战斗话音一落,几个红卫兵上来抓住王鸿祖兄妹两人的胳膊,郭战斗上前扯下了淑惠的红卫兵袖章。

“郭战斗你是个混蛋我是红五类,你们赶快放开我”淑惠挣扎着声嘶力竭的喊起来。

第四卷第十六章 家被毁 面对打砸只能流眼泪

看到王鸿祖兄妹也要被红卫兵批斗,王云清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急忙喊道:“慢着我弟弟解放前不是伪警察,他是个穷工人。”

“老家伙你说什么你弟弟到底当没当过伪警察”郭战斗疑惑不解的问。

王夫人等人也都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王云清,桂芳对公公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她问王云清:“爸,我二叔解放前当过伪警察,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过,这还是您对我们说的呢难道您忘了”

王云清不愿搭理淑珍,他对郭战斗点头哈腰的解释说:“红卫兵同志您听我说,在日伪时我兄弟从没当过伪警察,那时他在一家日本人开的火柴厂里做工,因为我和那家工厂的日本老板是朋友,所以他那份工作还是我给介绍的呢我姑娘和儿媳妇与淑惠素来不和,你不要信她们的话”

“王云清,你说的是实话”

“句句是真的,绝不骗您”

看着王云清信誓旦旦的样子,郭战斗似乎相信了他的话。郭战斗又转身问淑珍:“你说实话,王淑慧的爸爸当没当过伪警察”

淑珍明白了爸爸保护二叔一家人的用意,尽管心里委屈也只好照着爸爸的口径说:“刚才是我胡说,你们别信我的话。”

“呸你个臭婆娘一会儿再好好收拾你”郭战斗鄙夷的吐了淑珍一脸唾沫。

郭战斗叫手下人放开王鸿祖兄妹,他又把红卫兵袖标还给了淑惠。

淑惠恨死了冤枉自己的淑珍,她代号章后二话不说拿起皮鞭对着淑珍就抽。这回淑珍没有哭叫。她咬紧牙关忍受着皮鞭抽打的疼痛。

这时忽然院门外进来个年轻姑娘,这姑娘是淑珍的女儿。她随母姓名叫王宜静。宜静年方十六岁,是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她这几天一直发烧感冒,今天吃完早饭后,她就到医院打针去了。宜静看完病刚走回到家门口就听见院里传出乱哄哄的吵闹声,一进门就见院里站满了红卫兵。当她看到淑惠正用皮鞭抽打自己母亲时,她急忙冲上前抢下淑惠手里的皮鞭。

郭战斗对着宜静厉声吼了起来:“你想干什么竟敢对抗我们红卫兵的革命行动”

淑惠指着宜静对郭战斗说:“这女的也是这家人,她爸爸是当过汉j和国民党特务,是个双料坏蛋”

淑惠的话刚说完,红卫兵就一拥而上,他们拧住宜静的胳膊也给她坐了飞机。

王鸿祖与这些思想单纯的红卫兵不同,这些红卫兵把查抄黑五类的家当做是革命行动,而王鸿祖带人抄大爷家的动机有两个。一是泄私愤,二是想在大爷家里捞油水。

当淑惠带着几个红卫兵审讯王家人的时候,郭战斗就带着其他的人开始挨屋子翻箱倒柜的抄家了。

王鸿祖趁大家不注意,他溜进了后花园。王鸿祖小时就知道王云清的书房里有许多值钱玩意儿,今天他要大捞一笔横财,哪知他刚走进后花园时三四个红卫兵也跟了进来。

这几个红卫兵一闯进书房就翻箱倒柜的寻找所谓的反革命证据,屋里的那些有极高价值的古董字画全不放在他们眼里。

“这些东西都是资产阶级和封建主义的四旧,把这些破玩意儿都给搬出去砸烂喽”一个红卫兵上前一脚就踢碎了地上摆着的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当他还要打烂其它东西时王鸿祖急忙拦住说:“同学。你不要把这些东西打坏了,我的意见是把它们都搬到外面去,作为牛鬼蛇蛇迷恋旧社会生活方式的罪证”

“对啊还是工人老大哥想得周到。”几个红卫兵都点头称是。他们就动手把屋里的东西向外面拿。

这时有个红卫兵从一个装杂物的柜子里翻出一面青天白日旗来。他兴奋地大声喊起来:“你们快看。这里有一面国民党的旗子”

“好啊这回可找到王云清这个老东西的反革命罪证啦”王鸿祖兴奋极了他对身旁的人说:“这是一个重大发现,你们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郭战斗去呀”

“是啊这面青天白日旗可是咱们今天的胜利成果啊马上交给郭战斗去。”这几个红卫兵兴高采烈的说着。

王鸿祖催促说:“你们几个快去吧,把这里交给我慢慢的收拾。”

“走,快走”那几个红兵谁也不甘落后的找郭战斗邀功去了。

王鸿祖是个鬼精灵,他把那几个红卫兵支走后,马上就从窗户上扯下一块窗帘布。然后就开始找值钱的东西拿。

王鸿祖是个经验丰富的惯偷,他觉得那些花瓶瓦罐之类等东西个头大易碎,就专捡既值钱又好拿的东西。王鸿祖曾听父母说过大爷有张国画是无价之宝,他又随手抓了好几个画轴就匆忙把偷盗的东西用窗帘包起来。这时后花园里无人,王鸿祖背着包袱溜出了书房,他没从正门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