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旧梦第4部分阅读(1/1)

队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给我磕头管我叫爷爷”

侦缉队的人把两个馒头和一碗猪肉炖粉条的菜放在麻良臣面前皮肉不笑的说:“你口气不小呀,一天都没吃饭了吧这是你这辈子最后一顿饭,吃完就该上路啦”

麻良臣一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简直没有想到,也不能相信自己一会儿要被人家干掉他就像被从头到脚被泼了一桶凉水,浑身的血液像冰一样冻住,他一下子就没有了刚才的傲慢和狂妄。

“什么你们要杀我我、我可是党国的人,你们为、为、为什么要杀、杀我”麻良臣吓的结结巴巴的问。

“为什么要杀你,一会儿我们长官会和你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是不是还要喝口上路酒”侦缉队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此时的麻良臣急疯了,他歇斯底里的叫喊“我是保密局的人,我要回保密局,把你们长官叫来我要见你们长官”

“这饭你不吃就算了,该上路了”侦缉队的人也不理睬麻良臣的叫喊,俩个人把他按在地上向捆猪一样捆起来,麻良臣边挣扎边声嘶力竭的喊:“你们不能杀我,我要见你们长官我要见你们长官”

侦缉队的一个人用破布塞住麻良臣的嘴,随后又拿出一个装粮食的麻袋套在他的头上,另一个人抄起他的双腿;两个人三下五除二熟练的把麻良臣塞进麻袋,扎上麻袋口。开始这个麻袋还在地上滚来滚去,两人踹上几脚后,麻袋不动了,两人扛起麻袋走出牢房。

黑夜里,一辆黑色的汽车黑着车灯从侦缉队的大门静悄悄的驶出,转眼的功夫消失在夜幕里。

北平的左安门外不多远是一片空旷的杂草丛生的乱坟岗子,黑色的汽车开到这里停了下来。汽车的后门打开,侦缉队的人把装着麻良臣的麻袋包从车上踹下来,两人跳下车打开车的前门,把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人扶下车。此人五十多岁,中等个,身板干瘦笔直,长满皱褶的长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像个被风一吹就倒的文弱学者。不过人不可貌相,此人是北平城有名的大侦探,能文能武、黑白道通吃、人送外号“鬼见愁”的侦缉队队长侯坤。这个侯坤是北平最出名的破案好手,他小案子不接,专接大案,北平城曾有许多难破解的大案要案在他手里破解。提起侯坤的威名,北平城里的地痞流氓、盗贼恶霸都十分惧怕。

侯坤天生就是一个做侦探的料,他身体单薄轻功极好,蹿房越瓦如履平地,跑起来就像一溜烟,犯案的人只要被他盯上就很难逃脱。据说有一次侯坤在大栅栏里盯住一个专偷大户的惯盗,这个惯盗会轻功极善奔跑,他见侯坤要抓他就从前门向南跑,一直跑到南苑也没有甩开在后面越追越近的侯坤,这盗贼上气不接下气的累得几乎虚脱,而侯坤却依然健步如飞。最后这盗贼宁肯被抓也不肯跑了,他累得趴在地上向侯坤磕头叫爷爷。坊间还流传着他这样一个故事:侯坤当年在伪警察局听差时和一个号称神枪太岁的日本军曹比枪法,比赛规则是在五十米外的树枝上挂着个铜钱,打中铜钱者为胜,输者要向胜者鞠躬。那小鬼子举着三八大杆一枪把铜钱打成两半,助阵的鬼子兵们兴奋的嗷嗷怪叫把铜钱重新挂好之后,侯坤脸上带着淡淡的不屑走到射击线上掏出手枪瞄了瞄就打,他一枪打断栓着铜钱的细绳子,在铜钱即将落地的时候,紧接着又是一枪把铜钱击碎。警察局的弟兄们齐声拍手叫好,连平时看不起中国人的小鬼子们都对侯坤树大拇指表示佩服号称神枪太岁的日本军曹由衷的给侯坤深深地鞠了一躬。侯坤在警界是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侯坤拄着文明棍来到麻袋前用脚轻轻踢了踢,随后他手指麻袋慢条斯理的吩咐手下:“把这个人放出来。”

手下人打开麻袋口把五花大绑的麻良臣倒了出来。侯坤让手下解开捆着麻良臣的绳子掏出塞在他嘴里的布。麻良臣被折腾一天了,已是筋疲力尽,他像一滩泥似地摊在地上。初秋的夜里,凉风习习,吹得麻良臣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四处张望极力辨认着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月亮在密布的云层里偶尔露出半张诡秘的脸,远处鬼魅般的树丛中不时传来一两声夜鸟不详的怪叫。麻良臣定下神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四周布满大大小小的坟冢,在阴森的坟冢上衰草被秋风吹得瑟瑟发响,细听之下如同死者的哭诉和哀鸣。顿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头发根全竖起来。他认出这是左安门外乱坟岗子,是军统的秘密杀人场,他和同伙在这里活埋过十几个员和爱国志士,他预感到不妙。

“认识这地方吧,把头抬起来”有人厉声叫道。

麻良臣慢慢从地上坐起来抬头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几个人,其中两人他在牢房里见过,两人中间的那个瘦老头没见过,看样子是个头目。虽然是在黑天,他也能看见老者眼里露出的一丝寒气。他浑身不禁一抖,急忙避开老者的目光。他低头作揖道:“小弟与各位老大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要杀我”

侯坤说话了:“你是麻良臣吗”

麻良臣忙不迭的说:“是我、我是,我是保密局北京站的少校情报官麻良臣。”

麻良臣说完抬头看着侯爷怯生生的问:“请问您是侦缉队的哪一位长官”

“我是鬼见愁侯坤。”

“哎呀是侯爷,久仰久仰。”麻良臣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上前就要和侯坤握手。

侯坤低声怒斥:“站住,别跟我套近乎你这个鬼,今天见着我不愁吗”

麻良臣一看对方不是善茬,也强硬起来:“怎么着连保密局的人都敢抓我问你侯坤,谁指使你这样干的”麻良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质问,他想从气势上镇住侯坤等人。他这一来,侯坤的一个随从生气了,一脚把他踢到在地上。麻良臣倒在地上还嘴硬:“你们等着,我回去不带人灭了你们侦缉队才怪”

侯坤低头看着麻良臣不紧不慢的说:“我们侦缉队百十来条枪,还怕你保密局不成你再去问问我侯坤怕过谁今儿是你的死期,你还回得去吗”

侯坤接着吩咐手下:“你们俩不要管我。拿家伙到那边挖个坑,我在这告诉他杀他的原因”

两个随从从车上拿下一个铁镐、一把铁锨,在前边的一个坟头旁用力的挖起坑来。“咚、咚”的刨土声一下下的如同狠狠刨在麻良臣的心头上。这个特务杀人的时候冷血残忍,每当他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时,他内心感受到的是刺激和快意。但是当他要被别人处死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死是多么恐怖,多么的令人无法接受麻良臣的神经崩溃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了刚才的狂妄劲,他跪在地上捣蒜般的磕头,左一个侯大爷,右一个饶命的央求着:“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千万不要杀我我有钱、有金条、有房子,你们都拿去好了,只要留我一条狗命就行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怕死呀呜呜,呜。”麻良臣伤心的哭起来,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流着。

侯坤用脚踢了一下麻良臣嘲讽的说:“你也杀过不少人,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死如灯灭,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怎么你们保密局的人也怕死啊”

“是的,我不想死,不、不、是我怕死、怕死,我没活够呢,我不能死我这个灯不能灭。”麻良臣吓得语无伦次。

“怕死还做那么多亏心事做坏事的时候就不怕遭老天报应吗今天你是非死不可了有人要取你的命”侯坤轻蔑的看着他。

“告诉我,我得罪那位大爷了到底是谁想置我于死地我就是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呀。”麻良臣用哭腔百思不解的追问。

“你是个要死的人,当然我要告诉你,总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找阎王爷报到啊”侯坤卖个关子停住了话头,他从兜里拿出一个鼻烟壶,捏了一撮鼻烟抹在鼻孔里,深深的吸了一下;然后又抹了一撮鼻烟,吸了一口后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吸鼻烟让他感到十分惬意。

这麻良臣呆呆的伸着脖子看着侯坤,浑身上下让冷汗沁透了。他想跑但两条腿已吓软了无力站起来,他只得在地上拼命的爬着、抓挠着。侯坤站在一旁冷笑的看着。忽然麻良臣趴在地上不动了,直直的盯着眼前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原来是一个全身埋在地里地面上只露出来的一个死人头,死人像枯草一样的头发在风中微微的抖动着,那颗人头的眼窝已烂掉,露出两个阴森森的黑窟窿,麻良臣吓得几乎灵魂出窍,他像摊烂泥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侯坤说:“麻良臣你听着,我曾经是王云清老先生的学生和部下,老先生对我恩重如山。他对我的提携之情我一辈子都报不完我是个外人都会知恩图报,你是他的女婿,却抄他的家,诈他的钱,抓他的儿子,关他的女儿,你忘恩负义,是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今天我要杀你这个人渣替老师出了这口恶气”侯坤指着地面上露出的死人头冷冷一笑:被活埋的滋味好受吗一会你就和他一样的死法。不过埋你的坑要挖深些,把你深埋在地里,让你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时的麻良臣终于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他低头不说话,他明白了原来这老丈人是得罪不起的,如今葬身这乱坟岗子纯属自找。后悔已来不及了他无奈的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他嘴中不住的念叨着:“我不是人哪,我该死,我混蛋,我是畜生”麻良臣费力的从地上爬起,跪在侯坤脚前用力的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哭哭啼啼的央求着:“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保证以后好好孝敬我岳父,给他当牛做马您老人家放了我,我当面给我岳父赔礼认罪”

侯坤轻蔑的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晚了,我救不了你。”他声音冷酷得像用刀子扎麻良臣的心。

埋人的坑已经挖好,麻良臣闻到了新鲜泥土的气息,知道乞求已经无济于事了,他精神崩溃,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散了。

麻良臣被架到土坑边上,侯坤的手下一脚把他踢到坑里,麻良臣在坑里急得又蹦又叫,高举着双手要向上爬,上边的人把土一锨锨的洒下来,洒在他的身上头上,麻良臣变成了土人,他嘴里鼻子眼里全是土,眼睛被土迷住睁不开了。不一会土就埋到他的胸口,他觉得胸口憋闷得喘不出气来,于是脖子一软脑袋无力的垂下,他不挣扎,他认命了。这时坑上面的人停止了往坑里填土,麻良臣恍惚间听到侯坤说:“姓麻的,老爷子让我告诉你:王家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他让我教训一下你就行,留你一条狗命你给我记住了,今后你胆敢再碰我恩师一下,我就把你活生生的一刀一刀切碎喂野狗你要是再耍花花肠子,我的人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我叫你早上死,你就熬不过中午你给我记住了,我侯坤可是说到做得到的”

麻良臣听着听着就昏死过去。

在离乱坟岗不远的黑暗处停着一辆吉普车车,车上的人从始至终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车里坐的人正是王云清和他的妹夫冯宣侠。他们见侯坤把此事处理完毕,就悄无声息的开车走了。

第二天一早,麻良臣被一个上坟的人发现,当时已是奄奄一息,他被救出后回到家里大病一场,半个月都没缓过劲来,每当想起在坟场那晚的情景,他的脊梁骨就发凉。此后王云清的宅子再没有人前来马蚤扰,没多久淑珍也被放了出来。

第一卷第二十一章

在地理位置上拱卫着北平的天津被人们称作天津卫,天津和北平唇齿相依,如果解放军攻下天津就等于打开了解放北平的大门。此时的天津城被解放军四野部队像铁桶一样严严实实的围起来,其形势好有一比:解放军织了张密密实实的大网罩住天津,一只鸟都别想从城里飞出来。辽沈战役告捷后,解放军官兵士气大振,一个个摩拳擦掌求战热情高涨;城里的国民党军队妄图借助天津坚固的城防设施困兽犹斗,拒不投降。一场血战就要开始了。

在四野某军下属尖刀六连的驻地,战士们正在生龙活虎的练兵。打天津是攻坚战,战士们扛着云梯、夹着炸药包一遍遍反复的向假设的高墙、壕沟和地堡进攻。身形魁梧的六连崔连长站在一个土堆上观看着自己士兵的演练,他不停地挥舞着胳膊,并不时的大声喊叫,他对自己部下的演练并不满意,他叫停了全连的训练。

崔连长跑下土堆,站在一个怀抱炸药包趴在地上的战士面前厉声命令道:“站起来”那个战士表情紧张的站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连长。

崔连长大声的对他说,也是说给别的战士听:“和你说过几次,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匍匐前进就是要把自己的身体尽量接近地面,减少和缩小身体暴露的面积,只有这样才能在敌人的枪弹中有效地保护自己。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我现在命令你趴在地上重做一遍匍匐前进的动作。”旁边的战士们6续围了过来。

那个战士说声:“是”随后趴在地上夹起炸药包一下下向前爬去。

崔连长对这个战士大声喊:“头抬的太高,把头低下去”

那个士兵笨拙的向前爬着,他把头压低了,屁股又翘起来。

“让你把头压下去,你又把屁股抬起来,怎么你屁股上他妈的还想多个眼吗”崔连长风趣地骂道。旁边的战士们都开心的哄笑起来。崔连长等那个羞得满脸通红的战士站了起来后,走上前诚恳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个新兵蛋子,我对你严厉是爱护你。我经常和你们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像你刚才那样爬,你有十条命都得给敌人拿走了”他转过身对着身边的战士们说:“我们革命战士不怕死,但是只有很好的保存自己才能更好的消灭敌人等打完仗后我们还要建设新中国,享受幸福的新生活呢你们说对不对”

“对”战士们齐声回答。

“我宣布,等打败了蒋该死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娶媳妇”一个东北战士大声喊着。

另一个战士是被老婆戴上红花敲锣打鼓的送上前线的,他摇头晃脑的憧憬说:“哈哈等咱们把全国给解放以后,我就回家弄他几亩地两头牛,和老婆生几个孩子,白天种地,晚上没事就和几个乡亲围着炕桌喝小酒,打打牌。想想还真是美死了”

“然后呢”有个战士故意逗他。

“那还用问,然后就是吹灯拔蜡搂俺的女人睡觉呗”

“那半夜醒了干啥呀”

“那还用问,搂着老婆继续睡呗”

一句话惹得战士们哄笑起来。

“你们就知道考虑革命胜利后自己去享福,你们忘了在政治课上指导员是怎么说的天下还有许多受苦人在等着我们去解放,我们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你们一点都不讲政治”他俩的话引起一些战士的不满和反驳。

“不为今后能过上好日子,咱们抛家舍业的打仗为了什么”东北籍的战士不服的反问。

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争论的气氛还是很激烈的。

少顷,崔连长挥手叫大家安静下来后大声说:“战斗就要打响了,当前摆在我们面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刻苦练兵,练好兵。只有用过硬的军事技术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才能战胜敌人、打败国民党反动派及其一切反动阶级当前练好杀敌本领就是最大的政治。”随后他叫战士们休息一会儿,自己坐在一个土坡上点起香烟大口的抽起来。

这时军部的通信员小马带着一个高个子年轻军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走到崔连长身边立正敬礼说:“报告崔连长,为了加强战前基层连队的宣传动员工作,军部给咱下属连队临时配备政宣人员。这位同志是分配到六连的。”说完他指了指身后边的人。

崔连长仔细的看了看那小马身后的那个人,那人身材高挑,相貌俊朗;一身洗得非常干净的半旧军装穿在他的身上很是得体;他站在小马身后向自己优雅的微笑着。崔连长对他顿生好感。

那个年轻人一步迈到崔连长面前立正敬礼后朗声说道:“报告连长,军部政治宣传队队员王鸿举向您报到”

崔连长高兴地走上前握着王鸿举的手说:“欢迎欢迎我叫崔凤鸣”,随后他用拳头捶了一下王鸿举的胸口感慨的说:“好几年喽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我为您,你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王鸿举也很高兴的问:“听崔连长的口音也是北平人吧”

崔凤鸣说:“是啊,我家就在北平东直门内南顺城街一带,是地地道道的北平人。”

王鸿举说:“我家住在北城锣鼓巷附近,离你家不算远。”

“小王同志,你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吧”

“是啊,我看您比我也大不了一两岁。”

“不过我的军龄肯定比你长。”崔凤鸣得意的笑着。

两人一见如故,手和手紧紧握在一起。

崔凤鸣拉着王鸿举向战士们介绍说:“同志们,这位是新来到我们连队的政宣队员王鸿举同志,他今后就要和我们生活战斗在一起,大家欢迎”说完,他带头鼓起了掌,战士们跟着热情的鼓掌欢迎。

王鸿举向战士们行个军礼后对崔凤鸣说:“崔连长,战士王鸿举请求分配工作。”

崔凤鸣告诉王鸿举他的工作由六连指导员李启明同志分配,李指导员正在团部进行战前政治动员培训,明天才可能回来。他叫王鸿举先和战士们一起操练,熟悉一下连队的情况再说。

黄昏的时候,六连的驻地点起炉灶。村子里一座破土房是六连连部,崔凤鸣手里端着碗红烧肉,用筷子扎着两个大白馒头放在桌上对王鸿举说:“吃吧,这不是我的小灶。”

王鸿举吃惊的看着香喷喷的红烧肉说:“这是给我特意准备的”

崔凤鸣双手叉腰哈哈的笑起来:“你算何方神圣啊用得着给你特意准备吗”

王鸿举指着桌上的饭说:“这肉和白馒头咱们军部的领导平时都吃不着”他说的时候简直就要馋的流出口水。

崔凤鸣说:“平时战士们的生活很艰苦,吃的都是粗粮咸菜,很难见到荤腥。哈算你小子运气好,今儿刚一来就赶上连队里改善伙食。这些日子战士们训练很辛苦,身体消耗很大,要想办法让他们吃好吃饱,我看你馋得够呛,快吃吧”随后通讯员又给崔连长端上一份饭。王鸿举好久没吃着炖肉了,他不客气的拿过饭菜就大口吃起来。两个人风卷残云般的吃完饭后都竖起拇指大喊好吃,又都意犹未尽的看着空碗。“咱俩真像没吃过饱饭的饿死鬼”崔凤鸣打趣的说,说完两个人全笑了。

吃完饭,通讯员收走碗筷。没什么事儿,两个人就盘腿坐在炕头上聊起天。崔凤鸣从兜里摸出一盒烟,他指着香烟的商标说:“美国制造,蒋介石运输大队长给咱送来的。”随后他取出两只烟,一只叼在自己嘴里,把另一支递给王鸿举。

王鸿举忙摆手说:“谢谢我不抽烟。”

“那你喝酒吗”崔连长把递给王鸿举的那支烟又小心翼翼的放回烟盒。

“酒也不喝。”王鸿举说完后见崔凤鸣有点扫兴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他急忙补充道:“不过我高兴地时候稍微喝一点。”

“你满清高的嘛。不过我相信你不过多长时间就会和我一样,烟酒不离口了”

王鸿举解释说:“不是我清高,抽烟喝酒伤身体,不是好的生活习惯。”

崔凤鸣盘腿坐在炕沿上,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眯着眼吞云吐雾一番后才说话:“在进部队之前我和你一样烟酒不沾,可是一旦干上革命就等于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了,整天在枪林弹雨刀光剑影中厮杀,不知哪天就要找马克思报到去了。性命都舍得,还怕烟酒伤身吗在战场上你看到的是血泊中躺着一片片残缺的尸体,这些死者中有你的敌人,也有你的战友。昨天还是兄弟情深的战友们,今天他就离开了你。你今天是人,明天就可能做鬼。你知道吗每一次打完仗后,不管是胜还是败我们都要失去一些战友,这其中有的是你极其要好的朋友、知己。胜利的喜悦和失去战友的悲痛交替折磨着我的心,在战场上每个战士都在为信仰、为生存、为胜利和敌人面对面的浴血搏杀。看见对手和战友一个个在你身边倒下时,勇敢和恐惧、残忍和怜悯、悲痛和复仇的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为了排遣情绪你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烟酒,看见别人这样做,你就会跟着学。”

崔凤鸣抽到烟蒂都几乎烫手了才把它扔掉,他又点着枝烟笑着说:“当然抽烟还有一个很实际的好处就是和战士烟酒不分家的打成一片。”

“抽烟就抽吧,理由还不少”王鸿举不认同这个理由。

“信不信由你,以后你会明白。我敢和你打赌,不出半年你就得抽上烟”崔凤鸣狠狠吸了一口烟,他把烟吐出后又努着嘴把烟云尽力吸回到嘴里,一副陶然自得的样子:“我也真够贫嘴的,为了抽烟找了那么多的理由。今天对你说这么的多话,一是因为咱俩是老乡,我觉得咱俩有缘分;其二也是先给你上一课,你从军部来到咱们直接作战的基层连队,你要认清战争的残酷性艰苦性,不要把它理想化。”

“崔连长,谢谢您对我工作的启发和帮助,您看咱们连队工作的侧重点是什么”王鸿举试探的问。

“指导员明天就回来,你向他请教一下,我们俩是有分工的,我的工作重点就是抓军事训练。”

崔凤鸣说着话抽着烟,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他烟抽够了,话说够了。这时天色已黑,崔连长站起身看看窗外,他笑着对王鸿举说:“不知怎么搞的,我今天看见你这个同志话就很多。不只因为你是我的北平老乡,还有啊,你勾起我对咱们北平老家的思念。我的父母都六十多岁数了,我没在他们身边伺候,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啊如果他们还活着,革命成功后我一定用全力去孝敬二老。”他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沉默片刻又接着说:“我还有一个思念多年的女人,解放北平的时候我要找到她,向她求婚,娶她做老婆。”

崔凤鸣说着说着把右手用力的向前一挥说:“真想明天就攻下天津,后天就解放北平”说完他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王鸿举:“哎,你有女人了吗”

王鸿举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然后咧嘴笑笑没有回答。由于是初次见面,崔凤鸣见王鸿举尴尬的样子就没有再问,他抽着烟自言自语:“毕竟出走几年了,我真是想家了,想我的女人了。”

王鸿举被崔凤鸣的一番话勾起了心事。他虽然离开家里没多长时间,但他免不了在身心疲惫或夜深人静时想家。他是闯了祸才逃出家门的,他时刻都在惦记着自己的家人,怕他们遭受特务的迫害,担心着父母的身体,担心着黄婷婷的命运,不知他们现在处境如何他说:“崔连长,我和你一样的心情,恨不得明天就打进北平去”

这时崔凤鸣扎好皮带挎上手枪对王鸿举:“走让你熟悉一下连队的情况,和我一起查哨去。”

王鸿举立刻打个立正:“是”

第一卷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当战士们要吃午饭的时候连政治指导员李启明回来了。李启明是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宽阔的肩膀,黑里透红的脸膛,个子不高但很敦实。

看见老搭档回来了,崔凤鸣笑呵呵的迎上去问他:“是不是听说这几天连队的饭菜好吃你才在这节骨眼上赶回来呀”

李启明说:“我是想连队了”他又夸张的说:“哎呀培训了三天就像离开了三年,老崔呀,我想死你这个搭档了”

“是吗咱俩整天的抬杠,你还能想我”

“没人和我抬杠,我难受的吃饭都没味”

两人见面就拌嘴,说完就又都相互摆着肩膀大笑起来。王鸿举旁边看着心想:这真是一对欢喜冤家。这时崔凤鸣把王鸿举拉到李启明的面前介绍到:“这是军部分配到连队工作的政宣队员王鸿举同志。”然后他又指着李明启对王鸿举说:“小王,这位就是咱们的指导员李启明同志。”

王鸿举急忙向李明启敬礼:“报告指导员,政宣队员王鸿举向您报到”

李启明上前紧紧握住王鸿举的手热情的说:“非常的欢迎你王鸿举同志在大战的前夜我们要做大量的战前动员工作,所以特别需要你这样的同志。来得好非常是时候”他把紧握王鸿举的手使劲的摇了几下。”

李启明指着崔凤鸣奚落说:“崔连长,平时你总夸自己英俊,说我是黑炭条,这回小王同志可把你比下去了哈哈替我出气啦”

崔凤鸣略表无奈的耸下肩膀。

指导员的热情让王鸿举非常的感动,初次见面,李启明给王鸿举的印象是个爽直质朴的汉子。

王鸿举和战士们经过几天的摸爬滚打,很快就打成一片。王鸿举待人随和讲礼貌,做起宣传讲演口齿清晰伶俐,他把许多政宣提纲编成通俗易懂快板书和打油诗顺口溜来教育激励战士们,有时他还把自己看过的一些革命英雄人物的故事讲给战士们听,有时还教唱一些在解放区传唱的歌曲。战士们都很喜欢他。但也有战士向李启明反映王鸿举在讲课时也经常讲些马克思列宁主义、什么哲学、社会制度等听不懂的东西。

攻打天津的战斗就要打响了,李启明带着全连战士开忆苦大会,王鸿举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要开忆苦大会,李启明告诉他开忆苦大会是部队在大战来临前常用的思想工作的手段,以此来增加战士对反动派强烈的阶级仇恨、激发他们与敌人誓死战斗的决心。王鸿举向李启明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这个忆苦大会上战士们有苦的诉苦,有恨的说恨,群情激昂求战热情极其高涨。在忆苦大会将结束的时候王鸿举为了调动战士们临战前敢于决战决胜的信心和勇气,他走上台前给战士们表演了一段自编自演的快板书后又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首苏联革命作家高尔基的散文海燕,王鸿举明朗诵完后,看到有些战士不很理解,他就启发说,文章中的海燕代表的是我们革命战士,海浪乌云和暴风雨代表着敌人和黑暗势力,海燕在海浪和暴风雨中展翅飞翔就是寓意着战士在和强大的敌人作不屈不挠的斗争。崔凤鸣微笑着听着,李启明听后却紧皱起眉头。

会后李启明找到王鸿举,他皱着眉头问:“王鸿举,忆苦会上你念的那是什么玩意和忆苦一点不搭调”王鸿举回答是苏联文学家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李启明不高兴的批评说:“我不管什么鸡呀鸭了的诗,我就知道你不应该在严肃的忆苦大会上念这些挨不着边的东西。”

王鸿举不认为忆苦和念高尔基的诗有什么矛盾的地方,李启明又不满的问道:“小王,如果暴风雨代表着敌人,那你为什么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呢你还嫌国民党反动派不够强大吗你为什么不把我们人民军队比作狂风暴雨把那只反动派小鸟给吹走呢”

李启明一句话把王鸿举问的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王鸿举只好解释说高尔基的作品就是这样写的。

李启明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写的,我就知道你这样讲不对”

王鸿举忍不住笑着说:“您不懂,这是一种文学创作上的比喻手法。”

王鸿举的笑让李启明非常生气,他指着王鸿举说:“是我不懂还是你傲气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就看不起我们工农干部”

“指导员,我很尊敬您,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这样吧,我现在还有工作,明天有空儿,咱俩再谈谈”李启明不愿再和王鸿举争论下去,说完话一甩手气哼哼的走了。

王鸿举不知多所措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弄不明白指导员为什么生气。

第二天李启明找到王鸿举表情严肃的说:“小王同志,昨天我误解了你,崔连长给我讲了一下那个高尔基的诗,我理解了这个诗的意思,我向你道歉不过我对你还是有意见要提,你是否觉得自己的工作方法不大对头有战士反映你整天不是讲故事唱歌就是讲什么马克思、列宁,还讲什么资本论,战士们是大佬粗,他们听不懂他们是战士,不是政治家。他们只懂用手中的枪去消灭敌人还有呢,昨天你给战士们读高尔基的诗也太脱离实际了你说是不是呢现在不是向战士们灌输革命理论和文化知识的时候,现在的首要工作是调动起战士们大战前的求战热情呢没几天就要打硬仗了,你必须要改变自己的工作方法用最通俗最直接的方法去工作。”李启明启发式的边说边用力的挥动着手臂:“我们经常提起的口号就是“阶级复仇”我们许多战士是怀着对地主资本家的深仇大恨参加革命队伍的,他们拿起枪杆子的目的就是向曾经残酷剥削压迫过他们的地主老财们复仇。你战前动员的目的就是要激起广大战士强烈的阶级仇恨你必须放弃那些耍嘴皮子的花架子。”

李启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王鸿举说:“这是我昨晚写出的几条战斗口号,你把它们写成标语贴在我们驻地周围,营造出大战前的气氛。另外,连队开会的时候多带战士们喊喊口号。”

王鸿举觉得指导员讲的有些道理但也不完全对。心直口快的他向李启明表达着自己不同的观点:“指导员,我可能有些地方是脱离实际,但也不完全同意您的说法。因为思想政治工作是个学问,它不是单单的忆苦让战士们去仇恨地主资本家,也不是挥拳喊一些打倒这个、打倒那个的口号就可以提高战士们的思想觉悟和战斗激情,更不能简单的认为自己被地主资本家欺负了拿起枪去报仇雪恨就是干革命。我们要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向大家说明了产生地主恶霸,黑心资本家的原因是这个腐朽的社会制度,只有把这个反动腐朽的社会制度推翻,无产阶级大众才能真正的翻身做主。让我们的战士知道我们拿起了枪去消灭敌人不是为了自己个人的复仇,也不是打倒一两个地主资本家,而是为了推翻整个人吃人的旧制度,建设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只有这样我们的战士才能自觉自愿的投身到伟大的解放事业中去。我们在军部受训的时候部队首长就是这样对我们讲的我觉得咱们连队的政治思想工作还要再上升到一个新的理论高度。”

王鸿举边说边比划着手势,就像是在大学里的辩论,他忘记了是在部队里和自己的上级领导讲话。李启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大声说:“王鸿举同志,我要提醒你,这里是以工农群众为主的革命军队,不是你的大学课堂,这里需要的是刺刀见红的杀气,不需要你的书生气说实话,我听到你这满篇的大道理、满嘴的学生腔真是难受除了夸夸其谈你还会什么”

年轻气盛的王鸿举马上反驳说:“我们不是绿林好汉,是革命战士搞革命要有目标,有目标就要有主义,有主义就要有理论,有理论就要有知识;革命者要是没有文化就只能是一群只知打打杀杀的乌合之众”

听到这里,李启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他严厉的高声喝道:“一派小资产阶级的腔调我们光荣的革命军队是一群只知打打杀杀的乌合之众吗你有点文化就看不起工农出身的战士啦”

李启明连问了几个为什么后又指着王鸿举的鼻子说:“我看你的阶级立场有问题,这和你的家庭出身是有一定关系的,你不进行思想改造,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右倾分子的”

王鸿举梗着脖子说:“这不是我的个人观点,同志在延安的时候就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这是革命领袖的教导,你没听说过吗”

李启明被王鸿举这样一问,他突然卡了壳,憋了好一会儿才赌气的说:“我是大老粗,没文化我愚蠢说不过你这个咬文嚼字的大学生。”

这次谈话,两个人又是不欢而散。

在当晚,李启明利用全连班长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