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故友（1/1）
人群中。
陆青峰忽的见着一人。
这是一老妪，手执一剑刃手杖，挺直着腰背，但鹤发苍苍容颜苍老，脸上一块块花纹也遮掩不住。
修行人大多容颜永驻。
这老妪如此衰老，若非有意为之，即是寿数到头，生命流失太迅，以至于难以驻留容颜，只能不住衰老。
最多尚有几十年可活。
一如当初陆青峰在落霞宗中见着的那位太上长老岳灵犀。
细看一眼。
眼前这老妪与当初那位岳灵犀长老还颇有几分神似。
“师姐。”
陆青峰默默看着，心中愈发感伤。
待得升仙大典竣事。
只见老妪随着一众玄元宗修士离去，一出玄元峰，便各自搭船而去。老妪所去的偏向，却是银霜峰。
银霜峰。
一株株银霜树生长，显得仙气盎然。
老妪径直往银霜峰外一座山头行去，她不喜热闹，特意在距离银霜峰不远不近的位置开发了一处洞府，以为修行之所。
小山无名。
老妪将之命名为上阳山。
回转上阳山。
却见有两人早就在期待。
一个是身着银霜峰事务长老衣袍的老者，一个是面容姣好身段修长的年轻女修。两人见着老妪回来，那年轻女修眼中一亮，黄袍老者却上前，冲着老妪张口道：“师弟周明，在此期待岳师姐多时。”
老妪看向黄袍老者。
她早年被挚友起义，故而一生再难与人谈心。半道借着曾共磨难后起身的挚友相助，入了玄元宗，也一向是独来独往。
可是这黄袍老者她却认得。
正是银霜峰中，掌管洞府、山峰分配的周明长老。权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独霸着洞府分配的权利，在一众门生中倒是有不小分量。
老妪移目，又看向那年轻女修。观其气机增长，颇有些不稳当，应是刚刚提升灵虚，真元无时无刻不在激增的缘故。
如此年岁提升灵虚，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心中有些洞明。
她冲着周明微微颔首，淡淡道：“周长老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周明呵呵笑着，指着一旁年轻女修，颇为和气道，“这是韩霜，前些日子提升灵虚，以后有望攻击我银霜峰真传之位。只是苦于好洞府都被真传和老一辈的灵虚占据，没怎样，小辈修行欠好延误，所以师弟就厚着脸皮过来，想向师姐在这上阳山中讨一处地来开发洞府，好让寒霜落脚修行。”
果真。
老妪心中暗道一声。
见周明和和气气，老妪摇头道，“小辈修行自是紧要，老身将死之人，忖量故土。一早有意离去，回聚云山脉走走。这上阳山被老身谋划数百年，也算是一处不错修行之所，荒置简直惋惜，周长老看着处置即是。”
老妪说着。
便走进洞府。
不多时，似是收拾妥当，伸手一招，将洞府内外阵旗收走。又冲着周明、年轻女修微微颔首，蹒跚离去。
“岳师姐。”
周明看着老妪远去，背影身形凄凉，面容羞愧，连忙上前追赶，“岳师姐这是作甚”
老妪抬头，只悄悄看着挡在身前的周明。
周明看着那双略带污浊的眼眸，愈发羞愧，连声道，“岳师姐恕罪。此事简直是师弟孟浪了，只是想着师姐孤身一人，有门生在上阳山开发洞府，也好作伴。”
说着。
周明又躬身接连谢罪，口中道，“既然师姐喜清净，师弟便明确了。以后绝不再将后进门生部署在上阳山。”
说完，周明便带着年轻修士大步离去。
……
下了上阳山。
韩霜蹙眉，不解道，“上阳山这位不是一向独来独往，早年间更是托了关系才进来，如今油尽灯枯，舅爷爷何以这般惧她”
她简直有些不明确。
这上阳山被谋划数百年，比银霜主峰上的不少洞府都要好，是难堪的修行之所。她早就相中，又知晓上阳山主人在银霜峰、玄元宗都是边缘人物，这才求了舅爷爷来讨要。
待十数年、数十年后，老妪故去，这上阳山即是她一人独占。
岂不美哉
只是不知，为何老妪显着将上阳山让出，舅爷爷又谢罪出山。
“岳师姐简直是边缘人物，无权无势，膝下无门生，周遭无亲近师兄弟，独身一人。”
“但昔日究竟为宗门赴汤蹈火，牺牲不少。”
“又是靠近油尽灯枯。”
“若是岳师姐同意，让你在上阳山开发洞府自是好的。可她素来喜清静，明确不愿。宁愿让出上阳山，回那聚云山脉。”
“一路劳累，临老无所居，让我如何忍心”
周明回首看着上阳山，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不成真人，终究只有百年好活，我未来怕是也逃不外这一遭。”
不忍心。
易地而处。
若是他日后年迈体衰，也被人夺去洞府，恐怕很难做到这般淡然。
摇摇头，见韩霜似懂非懂，不由语重心长道，“你新晋灵虚，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悟不透也是常理。回去闭关三年，好生琢磨。待琢磨透了，再出来行走历练，省得惹下祸事。”
“闭关三年”
韩霜有心反驳，却见舅爷爷神色坚定，哪敢作声，只得闷闷颔首应下，“是！”
……
上阳山。
老妪看着周明、韩霜二人下山离去，自嘲一笑，又转头看向山中洞府，摇摇头，“此地无甚迷恋，不如回去！”
低声呢喃着，却不回洞府，继续往山下走去。
正此时
“师姐当年在上阳国，立妙音城，何等犷悍。”
“今日这二人欺上门来，自己不要面皮，何以给他们留情面”
耳畔传来一道熟悉声音，直令老妪呆立就地，旋即面上笑容绽放。
……
上阳山洞府。
陆青峰与岳妙音相对而坐。
看着后者脸上皱纹、黑斑，苍白头发，消瘦身形，一身精气神似乎都去了泰半，心中又是感伤又是唏嘘。
当初在上阳国妙音城，他们兄妹三人还多赖岳妙音呵护。也是靠着岳妙音，陆青峰才气知晓修行界情况，在初入修行界时，又幸得落霞宗落脚。
事隔经年。
如今就连青山、青雨都已成结丹真人。
岳妙音却还在灵虚苦苦挣扎，直到寿元将尽，如今竟险些连洞府都要被子弟侵占。
着实可悲可叹。
刚刚那二人若是厚着脸皮，认真将岳妙音逼走，将上阳山占据，陆青峰绝不介意下重手，废了二人。
不外还算那周明活的明确，及早悔改。
却不知已经逃过一劫。
“其中待着无趣，我本就有意离去，趁着尚有几年好活，回聚云山脉、回上阳国看看。”
“周明长老前来，只是赶巧了而已。若是晚来几日，即是空荡荡上阳山了。”
岳妙音笑着，见着熟人，颇为欢喜。见陆青峰为她打行侠仗义，更是心中一暖。
岁月最无情。
陆青峰见着岳妙音，非但容颜幻化，变的苍老，就连心境也发生不小变化。昔日锐气，早就随着生命的流逝一同逝去。万事不争不抢，似是看透，实则只是以为，在生命即将走到止境时，一切外物都是无用。
“师姐看的通透。”
陆青峰也不点破，口中说着。
岳妙音脸上满是笑容，越是年迈，越是靠近死亡，就越是念旧，时常怀恋往事。她这一生，多数时间都在玄元宗中修行，又在外行走，斩妖除魔。
却要属上阳国那些年最为影象深刻。
哭泣沼泽中七年许最为轻松欢快。
甚至油尽灯枯之时，想着的也是要穿越哭泣沼泽，重回上阳国。
“一别八百载，也不知上阳国如何了。”
岳妙音念叨着。
不问陆青峰来意，也不问陆青峰这些年的去向，只是闲谈着。思忆往昔，又诉说自身，或是又询问青山、青雨。
听到二人具都提升真人，更是面生欢喜，发自心田的为之喜悦。听见青山早已立室立业，生有一子，又马上笑了。
她跟陆青峰说，当年在上阳国、在哭泣沼泽，青山情窦初开，时常偷偷望她，颇有些暗生情愫。
陆青峰终日在洪荒中，没能看出眉目。
但岳妙音何等样人，自是有感。
却隐而不发。
只是有意疏远。久而久之，年轻小伙子的情愫自然也就淡了。
如今提起。
岳妙音也只是以为是一件趣事。
当年她初遇陆青峰兄妹三人时，青山还只是刚刚踏入修行路的稚嫩小子。而她则是妙音城城主，修为无比靠近筑基，在整个上阳国都有偌台甫号。
如今青山已经立室，更成就真人。而她却垂老迈矣，困窘灵虚，孤苦终老。
世事无常。
变化无穷。
不外如此。
生离死别，终究难逃感伤。
岳妙音孤苦久了，难堪故友相见，一时诉说不停。陆青峰悄悄听着，也享受这难堪的清静。时不时插上两句话。说到有趣之处，两人更是齐齐大笑作声。
欢声笑语从洞府中传出。
只是笑的越欢，就越显伤心。
良久后。
岳妙音似是道尽了心中话语，整小我私家松弛下来，脸上笑容终于消退去，伤心爬上眉梢。低着头，低声道，“人世间，多不舍。修行之路才刚开始，便要竣事。”
她说着。
又抬起头看向陆青峰，苦笑道，“我有时候很羡慕师弟，明知道师弟修行也大不易，但每次见着师弟，师弟都有突破。而我却始终寸步难进。终其一生，也不外委曲跨入灵虚融合境。”
“心中依旧有不平，怨老天何其不公！”
这是每一个寿数将尽的修士心田声音。
只是有些人隐藏起来，体现豁达。
有些人更因此心性变得极端，喜怒无常。
岳妙音见着陆青峰，两人同是从上阳国出来，对岳妙音来说，世上也唯有陆青峰一人值得谈心。在这个迷雾一般的师弟跟前，无须做任何遮掩。
“是啊。”
“老天何其不公。”
陆青峰想到自己。
他有洪荒，是以现实中修行顺风顺水，高歌猛进。而如古不言、岳妙音等，却要不得突破，弥留老去。
老天何曾公正过
只是。
他终究照旧属于被偏幸的一方。
不外命数由天定，却也要因人成事因人废事。
后天起劲亦不行少。
岳妙音起劲足够。
如今只差一点机缘。
“机缘。”
陆青峰看向岳妙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忽的一指点出，正落在岳妙音眉心。
“师弟”
岳妙音一怔，不闪不避，眼中多不解。
“师姐莫慌。”
“凝思静气即可。”
耳畔传来陆青峰声音，紧接着，脑海中无数灵光迸射，心间万千玄妙迸发。
轰！
不自觉便陶醉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