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第21部分阅读(1/1)

看见一个坟已被挖开,另外一个工人在用铁条撬开棺材,远远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黑衣的女人。你们在捡骨我问。

马诺罗点点头,向那边的女人望了一眼。

我慢慢的向她走去,她也迎了上来。

五年了我轻轻问她,她也轻轻的点点头。要装去那里

马德里。

那边一阵木头迸裂的声音,传来了喊声:太太,过来看一下签字,我们才好装小箱

那个中年妇人的脸上一阵抽动。

我紧握了她一下双手,她却不能举步。

不看行不行只签字。我忍不住代她喊了回去。不行的,不看怎么交代,怎么向市政府去缴签字那边又喊了过来。

我代你去看我抱住她,在她颊上亲了一下。她点点头,手绢捂上了眼睛。

我走向已经打开的棺木,那个躺着的人,看上去不是白骨,连衣服都灰灰的附在身上。

马诺罗和另外一个掘坟人将那人的大腿一拉,身上的东西灰尘似的飞散了,一天一地的飞灰,白骨,这才露了出来。我仍是骇了一跳,不觉转过头去。

看到了那边问着。

我代看了,等会儿这位太太签字。

阳光太烈,我奔过去将那不断抽动着双肩的孤单女人扶到大树下去靠着。

我被看见的情景骇得麻了过去,只是一直发冷发抖。一个人来的我问她,她点头。

我抓住她的手,待会,装好了小箱,你回旅馆去睡一下。她又点头,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离开了那个女人,我的步伐摇摇晃晃,只怕自己要昏倒下去。

刚刚的那一幕不能一时里便忘掉,我扶着一棵树,在短墙上靠了下来,不能恢复那场惊骇,心中如灰如死。

我慢慢的摸到水龙头那边的水槽,浸湿了双臂,再将凉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去。

荷西的坟就在那边,竟然举步艰难。

知道你的灵魂不在那黄土下面,可是五年后,荷西,叫我怎么面对刚才看见的景象在你的身上重演

我静坐了很久很久,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再次给自己的脸拚命去浸冷水,这才拿了油漆罐子向坟地走过去。

阳光下,没有再对荷西说,签字笔一次次填过刻着的木槽缝里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你的妻子纪念你。

将那几句话涂得全新,等它们干透了,再用小刷子开始上亮光漆。

在那个炎热的午后,花叶里,一个着彩衣的女人,一遍又一遍的漆着十字架,漆着四周的木珊。没有泪,她只是在做一个妻子的事情照顾丈夫。

不要去想五年后的情景,在我的心里,荷西,你永远是活着的,一遍又一遍的跑着在回家,跑回家来看望你的妻。我靠在树下等油漆干透,然后再要涂一次,再等它干,再涂一次,涂出一个新的十字架,我们再一起掮它吧我渴了,倦了,也困了。荷西,那么让我靠在你身边。再没有眼泪,再没有恸哭,我只是要靠着你,一如过去的年年月月。

我慢慢的睡了过去,双手挂在你的脖子上。远方有什么人在轻轻的唱歌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

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章节目录 三毛 一个男孩子的爱情

.

谈话记录之一

今天要说的只是一个爱的故事,是一个有关三十岁就过世的一个男孩子,十三年来爱情的经过,那个人就是我的先生。他的西班牙名字是jose,我给他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叫荷西,取荷西这个名字实在是为了容易写,可是如果各位认识他的话,应该会同意他该改叫和曦,和祥的和,晨曦的曦,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是他说,那个曦字实在太难写了,他学不会,所以我就教他写这个我顺口喊出来的荷西了。

这么英俊的男孩

认识荷西的时候,他不到十八岁,在一个耶诞节的晚上,我在朋友家里,他刚好也来向我的一些中国朋友祝贺耶诞节。西班牙有一个风俗,耶诞夜十二点一过的时候,邻居们就要向左邻右舍楼上、楼下一家家的恭贺,并说:平安。有一点像我们国人拜年的风俗。那时荷西刚好从楼上跑下来,我第一眼看见他时,触电了一般,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男孩子如果有一天可以做为他的妻子,在虚荣心上,也该是一种满足了,那是我对他的第一次印象。过了不久,我常常去这个朋友家玩,荷西就住在附近,在这栋公寓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我们就常常在那里打棒球,或在下雪的日子里打雪仗,有时也一齐去逛旧货市场。口袋里没什么钱,常常从早上九点逛到下午四点,可能只买了一支鸟羽毛,那时荷西高三,我大学三年级。

表弟来罗

有一天我在书院宿舍里读书,我的西班牙朋友跑来告诉我:echo,楼下你的表弟来找你了。表弟在西班牙文里带有嘲弄的意思,她们不断地叫着表弟来罗表弟来罗我觉得很奇怪,我并没有表弟,那来的表弟在西班牙呢于是我跑到阳台上去看,看到荷西那个孩子,手臂里抱了几本书,手中捏着一顶他常戴的法国帽,紧张得好像要捏出水来。

因为他的年纪很小,不敢进会客室,所以站在书院外的一棵大树下等我,我看是他,匆匆忙忙地跑下去,到了他面前还有点生气,推了他一把说:你怎么来了他不说话,我紧接着问:你的课不是还没有上完吗他答道:最后两节不想上了。我又问:你来做什么因为我总觉得自己比他大了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