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点与冰点(1/1)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夜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

原本手持麦克风正激昂高歌的陈川霖突然停下来,和另两个死党一起看着今晚还没开口说过话,却一进包厢就疯狂灌酒的男人。

三人用眼神互相询问原因,却都有默契的同时耸了耸肩、摊了摊双手做出不解的表情。

「我说新郎倌啊,现在是在为下个月的婚礼做酒量训练吗?这种喝法只怕等不到那天就先胃出血住院了。」萧朗洵把手压在酒杯上。

孟崴只是一语不发把他的手拨开,端起那杯酒吞下喉,接着又拿起酒瓶往杯里倒。

「特地找我们出来看你表演千杯不醉还是慢性自杀?是兄弟就把心事说开,然後看是要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们都奉陪到底。」王昱闵直接抢走他手里的酒瓶。

「威猛,你该不是跟我当时一样得了婚前忧郁症,想逃婚吧?」

「逃你爷爷啦,当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爱吃速食又不想买单吗?」萧朗洵朝陈川霖踢了一脚。

「是啊,不要拿你们夫妻那不堪一击的感情来和子芯威猛的相提并论,自取其辱也该有个限度。」王昱闵也不留情的再补一枪。

「你舅舅的咧,你们讲话一定要这麽毒吗?威猛,等你下个月办完婚礼,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登报跟这两个家伙断绝兄弟关系,到时你可要当见证人喔!」陈川霖半开玩笑的想解开好友始终深锁的眉头。

孟崴依旧不回应,重重吐了口气,看着大萤幕出现的那首名为「假如」的歌曲,打了个酒嗝抓起桌上麦克风。

「一份爱能承受多少的误解,熬过飘雪的冬天;一句话能撕裂多深的牵连,变的比陌生人还遥远。最初的爱越像火焰,最後越会被风熄灭,有时候真话太尖锐,有人只好说着谎言。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麽,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後,会怪我、恨我或感动?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为什麽幸福都是幻梦,一靠近天堂也就快醒了,或许爱情更像落叶,看似飞翔却在坠落……假如真可以让时光倒流,你会做什麽,一样选择我或不抱我?假如温柔放手,你是否……」

音乐还在进行,萤幕上的文字轴也持续滚动着,唱歌的男人却已经在这首完全符合自己心境的歌词中,哽咽到发不出声。

他低下头用左手掌盖住刺痛的双眼,身体轻轻颤抖着。

「威猛,你今天到底怎麽了?都要当丈夫跟爸爸的人了,不要这样吓我们。」一见他哭了,三人全紧张的凑到他身边,陈川霖甚至蹲在他前面担心的问。

「婚礼没了,老婆也没了,什麽都没有了,没有了……」孟崴流着泪伤心的说。

这段日子来承受的一切和伪装的坚强镇定,全在昨晚夏子芯的哭喊和眼泪中被彻底击溃。

自己怎会让人不信任到这种程度,又怎麽会让最爱的女人痛苦到哭的这般柔肠寸断的地步?

「什麽叫婚礼没了、老婆也没了?子芯妈妈又反悔不把女儿嫁给你吗?」王昱闵心疼的搭上他的肩膀安慰。

「不是,是子芯不想跟我结婚了,她不要我了。」孟崴用手掌把眼泪抹去,清了清哽咽的喉头後才缓缓的说。

「为什麽?喔,真是快急死人了,你可以一次把话说清楚吗?搞什麽东西啊,欢天喜地公布婚期才多久前的事,一觉醒来就说取消了?你们当在扮家家酒吗?」萧朗洵难掩心急略带怒气的说。

孟崴往後靠坐,仰着头看着天花板那旋转的五彩灯光。

「威猛……」

「萧狼!」萧朗洵的催促被王昱闵出声制止,他对他摇摇头要他给对方冷却情绪的时间。

四个男人就这样坐在包厢里,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连萤幕都给关上了。

「阿川、萧狼、小闵,你们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放手让子芯走?」许久之後,孟崴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迎来的是三双震惊的注视。

「你疯啦?她怀着你的骨肉耶!再说,你爱了她那麽久,真的放得开手吗?」王昱闵首先发难。

「放不开,但是更无法看到最爱的人在我身边痛苦消瘦的模样。」

「他妈的,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你都能忍着忌妒的痛默默守在她身後。现在她完全属於你了,就因为她闹情绪你就害怕想逃了?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个兄弟孟崴吗?敢把我家妹子抛下你试试看,我第一个不饶你!」

这群好友里最有正义感、个性也最冲动的萧朗洵愤怒的拍着桌子指着对方警告。

「不然你要我怎麽办?这些日子单独相处时她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更不曾对我笑过,就连产检都偷偷摸摸不想让我知道。我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为什麽她要这样对我。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她夏子芯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就算她不再爱我了或冷漠以对,我也可以什麽都不求的一辈子守护她和孩子。可是昨天她哭了,哭的伤心到我的心都淌血了,原来待在我身边是这麽痛不欲生的事。萧朗洵,你告诉我,不放她走我要怎麽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憔悴而死吗?你说啊!」孟崴激动的说,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你这欠修理的家伙……」萧朗洵气得抓住对方衣领,举起右手握拳要朝他打去。

「打吧,最好把我打死,我也很想知道,我在子芯的心里是否还有在灵堂前为我落下一滴眼泪的价值。」孟崴消极的完全不想抵抗。

「萧狼!」另外两人一个挡一个拉的制止他们。

「事出必有因,争吵总有个源头吧?威猛,到底是什麽事让局面演变到这麽难以收拾的?」王昱闵试着把一切理出头绪。

「说来可笑,你们相信吗,竟然是因为莫允葶的一通简讯?」

「允葶!?她怎麽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潘畜生跟子芯早就是过往云烟了不是?允葶还有什麽可以刺激她的?」陈川霖困惑的搔着头。

「我。应该说是我和莫允葶疑似、可能、绝对,有一腿这件事。」

「你这禽兽……」这下换刚刚劝人不要动手的两个男人抓住孟崴衣领了。

「哼,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就算真精虫冲脑管不住小头,哪个女人你孟崴不好碰,偏偏碰她!是真不知道这对子芯有多残忍,还是想分手找不到理由只好学潘耘玺当畜牲?竟然还好意思一副深情款款,哭着说要放她走的模样,真是打你都嫌脏了我的手。」萧朗洵满是不屑轻蔑的口吻跟表情。

「懂了吧?就是这样,一通完全不需要求证我这个当事人的简讯,夏子芯就买单了。别说她是要为我生儿育女、一生厮守的人,就连你们这些十多年的兄弟也都信了不是吗?」孟崴苦涩的笑了。

「你的意思是允葶故意传假讯息误导子芯,要造成你们感情的裂痕?她为什麽要这麽做,这对她有何好处,动机又是什麽?」陈川霖半信半疑的问。

「……」

「怎麽不说话?看来这小子除了隐藏暗恋子芯十多年的心事外,还偷埋了些和允葶之间的秘密。你还真藏的住东西,原来什麽掏心掏肺、肝胆相照都是屁话,你今天不把所有事情抖乾净别想走出这间包厢。死威猛,把话给我说清楚!」萧朗洵把桌上四个杯子都斟上酒。

陈川霖和王昱闵各端走一杯後,三人同时望向孟崴等着他解开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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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静默再次充斥整个空间,听完故事的三个男人,全是若有所思却又豁然开朗的神情。

「真是比连续剧还精采,简直狗血到了极点。所以允葶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潘耘玺而是你,而锁定的敌人从头到尾都是子芯,於是利用对方的弱点跟恐惧,用简讯给她致命一击?」

「很难想像允葶会有这样毁灭性的行为跟心思,可是仔细一想,却又完美合理的让人找不出破绽。难怪子芯退出後她跟潘耘玺也结束了,难怪阿川结婚那天她指名只让你送回家,原来她爱你这麽久了。」

「你还真沉得住气,是我的话早就直奔允葶住处找她质问了。」

萧朗洵、王昱闵和陈川霖轮着说出听完故事後的感想。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比任何人都想亲自把她抓到子芯面前对质,好洗刷我的冤屈。可是,我真跑去的话就称了她的心了,她绝对早就挖好一个坑在家里等着我跳进去,到时只怕冤上加冤,就算下起六月雪也没人相信我无罪了。」

「当初真不该让允葶出席我的婚礼跟归队的,如果她没回归就不会知道你们的婚事,也无从破坏起。不过,子芯也真是,怎麽这麽钻牛角尖呢?威猛啊,你就像刚刚一样跟她解释清楚嘛!」

「不能怪她,实在是先前允葶给的阴影太深,偏偏威猛的过去又太辉煌。两个不安因子碰撞在一块,恐惧便不断膨胀扩张,这种心结不是那麽容易解开的。」王昱闵站在夏子芯的立场替她说话。

「我去找允葶然後把对话录下来给子芯听,她总不会挖坑给我跳吧?反正朋友是已经当不下去了,撕破脸也无所谓。看她总是文静温柔,怎麽心肠会这麽坏,亏子芯还把她当最好的姊妹对待。」

「不用了,萧狼。莫允葶已经生病了,不能用正常人的角度去分析她。你一去,她就知道子芯动摇了,自己的诡计得逞了,到时若来个趁胜追击又给子芯一记闷棍怎麽办?我可以跟她拼命,但是子芯和我的孩子禁不起,不动声色假装一切依旧,就是目前最好的回击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麽办,真要因为他人的兴风作浪,就任由蒙上双眼、摀住双耳的子芯决定你们的未来?」萧朗洵怒气未消的问。

「真正的问题根本不在莫允葶身上,而是子芯对我毫无信心也不够信任。我压根就不在乎那女人说了什麽或做了什麽,我只在乎子芯的感受跟我儿子的健康。或许让她回娘家待产,暂时离开我一段时日,对她们母子都会比较好。至少她会吃的比较多、睡得比较好,而我还是可以天天过去看她。」孟崴心痛的闭着眼睛说。

「万一这暂时的分离演变成渐行渐远呢?她和孩子还会回你身边吗?」王昱闵的问句直往对方心灵的恐惧处刺去。

「……」孟崴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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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崴走进房间,看见夏子芯正坐在床边摺衣服。

「孕妇装够穿吗?要不要我陪你再去多买几件?」他在床的另一边坐下。

「不用了,这几件轮流穿就够了。」

「那还有缺什麽待产用品吗?我明天下班带你去买?」孟崴直盯着女人看,眼睛怎麽也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

一想到无法随时看到她的日子,心里的那个洞就隐隐作痛。

「没有。你有话要跟我说吗?」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跟语气里的不寻常,夏子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星期天我送你回家,然後亲自跟长辈说下个月婚礼取消的事。」男人好不容易吐出这句话。

「让我回我爸妈家住吗?」夏子芯愣了一下,耳边响起的是同一个男人,两天前才在她父母面前说过的另一段话。

《妈,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答应收留他们母子。就算子芯此刻悔婚或日後坚持跟我离婚,永远不再有夫妻名义上的牵系了,我也要不顾一切把他们留在身边一辈子看顾呵护。》

「对,有你妈盯着你吃饭睡觉我会比较安心。」

「知道了,我明天就收拾行李。」夏子芯并没有表露心中微酸带疼的情绪。

「我每天下班都会过去看你。」

「没关系,不勉强,忙就不用过去了。」她这听来不带埋怨却刻意疏远的话,让孟崴撇过头深吸一口气。

夏子芯起身把床上摺叠好的衣物,属於男人的部分放进衣橱里,自己的则放在沙发上。

当她放好衣服,将弯下的身子挺直时,突然被人从後面拥住。

「让我抱抱你和孩子,一会就好,一会就好……子芯,我们之间为什麽会走到这种地步,为什麽……」孟崴将下巴靠在女人发上,双掌交叠在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近乎恳求的说着也不解的问着。

听着後方传来的男人浓厚鼻音,夏子芯也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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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董,我明天下午两点会带我媳妇过去,麻烦你跟那个接待的小姐说一声。那就先这样,确定我媳妇也喜欢的话我们再深谈,再见!」

欧阳姗跟建设公司老板约好时间後,上楼往小儿子的房间走去,想要预先告知夏子芯明天跟她一起外出。

「伯母!」听到敲门声时,房里的人打开门面带微笑唤了一声。

「在休息吗?」

「没有,在整理些东西。」

「整理什麽东西?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不需自己……」孟母直接走进房里,看到地毯上那两个打开并已经放进一些衣物的行李箱时,话突然停住。

「这是怎麽回事?你整理行李要去哪里?」欧阳姗的脸色一沉,视线又回到年轻女人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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