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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汉忽然一抬手,止住了手下小弟们的聒噪,嘿嘿笑道:“你们成天就是砍打砍杀的,难道就不能温柔点吗?”

温柔听见他凑巧点出自己的名字,眼皮一跳,却听其中一个闲汉腆着脸笑道:“大哥,咱都是粗人,不晓得啥叫温柔,你说,该怎么个温柔法?”

刀疤闲汉微眯着眼想了半日,忽然一声断喝道:“来呀!给我把这摊子砸了!一只整碗都别留下!”

“好!”众闲汉听他一声令下,兴奋之极,抬手就先砸桌子板凳,然后又将蒸笼上的汤包全撇到地上,拿脚一阵乱踩。

盛着桂花凉虾的大瓷缸被打烂了,甜汤流了一地。

碗碟被掼在墙上砸了个粉碎,筷子也统统被折断。生着火的炉灶被敲坏了,钱匣子被撬了,里头搁的几十文钱也被抢了个精光,就连用来拉摆摊家什的小推车,都被拆成了木片。真是眨眼工夫就一地狼藉,唯独温柔和叶昱两人,却还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那刀疤闲汉竟没让人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叶昱看见他们砸东西,有好几回都想冲上去拼命,但是又怕自己先动了手,加倍挑起那些地痞闹事的兴致,到时他保不住自己事小,连温柔都搭进去事大,因此忍了又忍,终是不敢轻易妄动,只守在温柔身旁,防着有人冲过来伤她。

东西砸完了,闲汉们住了手,眼巴巴瞅着那刀疤闲汉,就盼他一声令下,他们就立刻上去打人。谁知刀疤闲汉却不言语,轻佻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温柔,最后撂下一句话道:“这事可没完呢,咱们今后走着瞧,看看到底是你骨气硬,还是我的手段厉害!”说完,他竟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些闲汉在街头混久了,自然知晓出来摆摊做小本生意的人都为了养家糊口。学一门手艺很难,改行不是容易的事,而搬离这个城市另谋出路,对这些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来说,根本就不现实。往常他们在街头勒索钱财,也遇过几个骨头硬不肯低头的摊主,最后为了填饱肚子,为了生活下去,还不是被他们整治的下跪求饶?肚里没了食,骨气就不重要了,尊严也不重要,到头来,每月乖乖交上点钱,求个平安的大有人在。

那刀疤闲汉不怕温柔逃到天涯海角去,反倒觉得这样慢慢的戏弄她,颇有几分新奇滋味,竟令他愈加兴奋起来,边走边在心里谋思,想这小子到底能坚持几天不出来摆摊,只要他出来……嘿嘿,总有一天治得他老实听话,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到时候……

想着想着,他不觉吸溜了一下口水,大声吼道:“弟兄们,今晚上庆丰楼吃酒去,我请客!”

眼见那群闲汉吵吵囔囔越走越远,待到再也瞧不见他们的身影时,温柔才长吁出一口气,松了手里紧握的刀柄,结果腿脚一发软,险些立不稳,就要跌倒,幸好叶昱在旁搀住了她。

“这些人简直没有王法!”叶昱眼望着那一地的狼藉,心痛如绞道:“明儿咱们上衙门告他们去!”

温柔皱眉不语,她心里知道这法子压根行不通,若是能行,这些地痞就不会如此嚣张凶狠了。想这叶昱虽是商户出身,但他从小养尊处优,恐怕没见过他爹爹如何在外对着人赔笑弯腰,才会说出如此意气之话。

“这位小哥——”旁边卖凉茶的摊主此时才敢说话,“我劝你,若是没有银子上下打点,趁早打消这告官的念头!你当衙门是好进的么?官爷们勒索起钱财来更不顾人死活,倒不如按月打点这起闲汉几百文钱,他不来闹你,你也好安心做生意。”

“这群恶徒在天子脚下四处横行,也没人管么?”叶昱不服,他以往看见自己爹爹常同衙门里的官爷们来往,彼此都很客气,压根也没什么地痞去闹他家的生意,只当天下多少总有几个好官,却不晓得他爹爹暗地里塞出去多少钱财,才打点出一份安宁。

卖凉茶的摊主好笑道:“小哥,你见的世面少哇,你不晓得如今的贼盗与官爷们都沾亲带故哩!那刀疤汉子,他大舅爷就在衙门里当差,你告他?哪有人管!”

说完,他自觉多嘴,向身周探看两眼,见没旁人听见这番话,才收住口回自个摊子做生意去,撇下叶昱和温柔两人,忍着无处发泄的愤怒,默默地收拾那一地的狼藉。

第八十五章 额首称快

温柔正弯着腰将那些被砸碎的瓷片捡到破锅里准备找个地方扔了,免得误伤路人,不过捡着捡着,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青缎粉底鞋,立定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她抬头,顺着鞋子向上望去,正对上一双寒眸,那个常来光顾的青衫男子此刻正微蹙着眉头看她,目光里似带着询问之意。

“不好意思,小摊被砸了,今夜没法做生意了。”温柔直起身子,略带歉意道:“这两日没准也不出摊了,防着那起闲汉再来闹事,客人请去别家吃吧。”

青衫男子闻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又走开了。

温柔心想这人真怪,若不是听他开口说过一两次话,真要以为他是身有残疾无法开口呢!不过旁人的事,她也没有心思去探究,眼下摊子被砸,她正郁闷呢,眼看立刻就能攒够钱开店了,偏偏这时候被人搅了这一场,这今后该怎么办?换个地方摆摊?只怕还是逃不开那群地痞,就算日后要开店,也得备一笔钱贿赂那些官差,请他们多多照看,否则恐怕还是会被人闹上门的。

她叹口气,继续弯下腰去收拾,待地面清理干净,将那些被砸碎打破的垃圾丢掉,才同叶昱一起空着手儿回去。

“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温刚正同小环一起趴在桌上写字,看见温柔回家,丢下笔就迎了出来,见他们空着手,奇道:“怎么没推着车儿回来?”

“摊子被砸了。”

温柔迈进明厅,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气喝完,才将夜里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听得温刚和小环直抽冷气,一面担心的上来询问温柔和叶昱有没有伤到,一面痛骂那群地痞。温妈妈原本坐在一旁做针线,此刻手也停,嘴唇微微抖动了一阵,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想起自己还在同女儿斗气呢,便赌气闭紧了嘴,一声不吭了。

“不能摆摊的话,今后怎么办呢?”小环担忧道。

“过一日看一日吧。”温柔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沉吟道:“实在不行,我就找家酒楼先做上一阵,等攒够了钱再说吧。”

“酒楼里给的工钱不会太多的。”温妈妈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但她是低着头说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温柔微微一笑,也不搭话,她想着自己若是先露两手,做上几个拿手菜,再要求酒楼掌柜多开点工钱,应该也不是太难,但总没有自己摆摊来得自由,想着,不觉又叹了口气。

一宿无话。

次日,叶昱同温妈妈出去买菜,温柔闲在家里陪着小环练字,过了没多久,忽见叶昱拎着菜篮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从来也没见他这样慌忙过,小环先奇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大娘呢?该不是在路上跌了碰了?”

叶昱摆摆手,弯着腰喘气,待到气息稍平,才迫不及待道:“我看见……看见那个刀疤汉子被官差捉去了……”

“咦?”温柔撂下笔,诧异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说着,她忙倒了杯水给叶昱。

“我同大娘买了菜回来,路过迎春阁……”叶昱顿了顿,喝完水后接着道:“看见几名官差拿枷锁着昨儿闹事的那几个恶徒从里头出来,其中就有那个刀疤汉子,化了灰我也认得!”

“你没看错?”温柔半信半疑。

“绝对没看错!”叶昱指天发誓。

“这就奇怪了,昨儿还听卖凉茶的大叔说他的大舅爷在衙门里当差,怎么今儿就被锁了去?”温柔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没准他们得罪了什么有来历的人物吧?”叶昱猜道:“这京都里遍地是官儿,说不定他们眼拙,在那迎……迎……”

迎春阁是勾栏妓院,叶昱想说没准他们在里面和人抢粉头,无意间得罪了谁,只是这话当着两个未出嫁的姑娘说出来实在不妥当,他又掩住了话头没有说下去。

温柔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追问下去,小环却不解,急道:“你怎么话说一半就没了下文!”

“没,没什么!” 叶昱也有惊慌的时候,被小环这一问,借口浇花,躲到门外去了。

小环一回思,似乎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脸色蓦然羞得通红,拿脚使劲跺了跺地,也不言语了,只坐回桌旁,低着头假装认真写字。

这时温妈妈才喘吁吁的走了回来,进门就向叶昱抱怨道:“你怎么忽然撂下我就自个跑了?我……”

温柔无心听他们在外头说话,心里只是纳闷。她不觉得这些在京都里混熟了的地痞,会为了抢粉头得罪什么人。别看他们凶狠,其实行事还是相当谨慎的,第一回上她的小摊敲诈时,就不敢对那青衫男子动手,他们也只能欺负欺负平头百姓罢了。

想到那青衫男子,不知怎的,温柔脑海中就浮现出他昨夜站在自己面前,看自己收拾烂摊子的情景。心里更加疑惑,会是他吗?他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哪,更犯不着帮自己!但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思来想去,她都理不出头绪来,不禁定了定神,将心里的猜测都暂时压了下来,扬声嘱咐门外的叶昱道:“你去仔细打听打听,看那些人是不是被关押起来了,得了准信,咱们再准备摆摊的东西吧。”

叶昱在外头应了一声,放下水桶就出门去打听了,直到晌午时分才一脸喜色的回来,进门就道:“那几个人被押进衙门后立刻就开堂审了,也不知问了什么罪名,最后每人被打了四十大板,即刻收监了!审案之时,衙门外头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个个拍手称快,我挤了半日都没挤进去,只听见他们被打时的鬼哭狼嚎了。”

“打的好!”小环拍手赞道。

“这老天哪,终究是公道的!”温妈妈方才坐在屋里也听小环说了这事,此刻额首称快!

唯独温柔皱着眉又凝思了片刻,方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赶紧出去置备东西吧,夜里照旧摆摊。”

唉,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好不容易肥起来的荷包,又要瘦下去喽!

第八十六章 闲听八卦

匆匆忙忙一个下午置办起了摆摊的什物,当夜温柔和叶昱照例摆上了摊子。隔摊卖凉茶的摊主看见他们居然还敢出现,惊得咂舌,后来听见食客们闲侃,才晓得刀疤汉子那伙地痞们被抓去关了大牢,脸上这才露出了轻快的笑容,连声恭喜温柔的好运。他不指望今后就此平安,但只要能将那些地痞关上一阵子,让他安心做上几个月生意,而不需交什么保护费,能多攒下两个钱,他就心满意足了。

青衫男子又在惯常出现的时辰里到温柔的小摊上吃东西,看见他的时候,温柔一点都没惊讶,似乎早知道他一定会来,只是这一次,端上去的食物,份量自然又加了倍。

看着这青衫男子神色自若的在那里吃东西,温柔忍了又忍,最后终于轻声道:“谢谢你。”

青衫男子筷子一顿,微扬起眉瞧了她一眼,意示询问。

难道自己猜错了?那群地痞被抓的事与他无关?温柔不知为何觉得脸上一热,但还是强自镇定道:“谢谢你将那起闲汉给打发走了。”

叶昱站在旁边帮着将包好的小笼汤包摆进蒸笼里,听见温柔这么说,手里的动作也是一顿,他只当是吉人天相,却没想到有旁人帮忙的可能性,待要细想,却听见那青衫男子悠悠开口道:“你想太多了。”说完,他又低下头去自斟自饮起来。

温柔被他拿话一堵,又见他根本没有谈论这件事的兴致,心里的话自然也再说不出来,一面思忖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一面尴尬的继续包她的小笼汤包。

幸好这晚摊上的食客挺多,忙碌起来,温柔心里的那份小小的尴尬很快就被化解开来,及至瞧见那青衫男子临走时又多搁了钱在桌上,连忙拦住他,将多给的钱还回去道:“你给多了钱。”

青衫男子一皱眉,没有伸手去接。

温柔微微笑道:“我是为了谢你常来照应小摊生意,才多给你添了吃食的份量,你回回又多给钱,那我岂不是变相多卖了东西出去?明明你只要一份的吃食,最后倒要累你花两份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那你下回别给我添量就成了。”那青衫男子说完就转头去了,撂下温柔站在原地再次尴尬起来。这人,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性子好古怪啊!

“真是他么?” 叶昱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温柔回身将钱丢到钱匣里,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恰好此时有两位华服少年从摊前走过,其中一位着蓝衣的道:“方才那人可是陆策?”

“没瞧仔细,不过看那身形倒像是他。”另一位着白衣的少年仰着头疑惑道:“别是咱们瞧错了吧?他怎会来这地方?”

“那可难说,他这人性子古怪,再说咱们不是也来了么?”说着,那蓝衣少年笑道:“我看他似乎在这里略停了停,要不咱们也坐下歇歇吧。”

“这里?”白衣少年皱着眉看看温柔的小摊,样子很是为难。

“你要嫌脏,回去换套衣裳不就行了?不过我看这摊子还算干净。”蓝衣少年说着,自己先坐了下去。

桌凳都是新买的,当然干净!温柔看那白衣少年苦着脸,小心翼翼的坐下,心里好笑,但不得不开口问道:“两位吃点什么?小摊这里有酒和卤菜,还有解渴的桂花凉虾和填肚子的小笼汤包。”

“来一瓶酒,切点卤菜,再拿两屉汤包。”蓝衣少年说着,就自己从筷筒里取了竹筷,分了一双给那白衣少年,却见他不情不愿的接过,拿随身带的白帕子将那筷子擦了又擦,最后皱着眉头看叶昱切卤菜,嘴里嘀咕道:“这种小摊的东西能吃吗?”

这人有洁癖吧?温柔忍着没告诉他,叶昱切卤菜前都是先洗手的,筷子也是拿滚水烫过的,起码比他的帕子要干净。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啊!她只将两屉汤包送了上去,就继续低头包汤包了,心里暗想,他们先前说的那个叫陆策的人,是指那青衫男子吗?

“哎,这个卤菜味道是不错。”蓝衣少年尝了点凤爪,边斟酒边道:“这几个月我都没瞧见陆策,还以为他被家里禁足了呢,没想到他倒会享口福。”

“他家老爷子拿他当宝贝一样疼着,哪里舍得禁他的足。”白衣少年不吃菜,只抿了口酒,忿忿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那样的事若是我做了,早被我爷爷骂死了。”

“怎会?”蓝衣少年笑道:“你爷爷不是一样拿你当宝贝,再说他做的那事也没错。”

温柔好奇,要听他们说那陆策到底做了什么事,谁知这两人却又顿住口不说了,那蓝衣少年只道:“你怎么光喝酒不吃菜?尝尝啊,味道真不错,不比我家的厨子做的东西差。”

白衣少年听他这么一说,才勉强举筷,卤菜是不碰的,只夹了个汤包,很斯文的吃完,才点了点头道:“还行。”说着又夹了一个。

这两人边吃边聊了半天,才给钱离开,温柔没再从他们的话里听到关于陆策的事情,不知怎的,竟有些失望,但她私下还是料定帮忙收拾那群地痞的人是陆策,无奈他偏不承认,自己也不能再谢。

当晚做完生意回家,小环睡在床上朦朦胧胧听见她进屋,勉强睁开眼来,指了指窗边的桌子道:“姐姐,桌上有你的信。”

“信?”温柔诧异。

“温刚下学时带回来的。”小环打了个哈欠,转身向内,迷迷糊糊道:“说是那秀才给你的……”看来是困倦得很了,话未说完,她就再次睡着了。

温柔看着她暗暗好笑,点亮屋里的油灯,拿起那溶蜡封口的信拆开一看,见满纸繁体字不算,还通篇的之乎者也,看得她眼花,好容易一个字一个字细读下来,竟是一篇“闺劝”,什么妇德妇工啊,女戒女训啊,只有信末才附了一首勉强能称得上是情诗的诗,让她又好气又好笑,情书是这样写的吗?比她以前上的政治课还要严肃,而且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大男子优越感,仿佛她要是嫁了他,还算是高攀呢!

看完信,温柔就想一把撕掉,可是转念一想,干嘛要撕啊?她将信叠好,又塞进了信封,搁在桌上吹灯睡觉。

次日早上起来,她将信拿给温刚:“还给许秀才去,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这私相传递也于理不合,让他日后不要再写这种无聊的东西来骚扰我!”

第八十七章 媒婆上门

温刚对许秀才也积了一肚子的不满,很高兴的将信拿去还了。当然,他路上偷偷打开看了一下,见这信通篇都在“教导”姐姐该怎样做才算一个守妇德有品行的女子,也气乐了!心想,我姐姐还没嫁给你呢,你摆什么架子啊!不过当面还信时,温柔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碍于许秀才脸面,实在没发转述,但前两句话倒是一字不漏的带到了,结果许秀才听了,只是脸上微红了一下,反倒心里暗乐。

许秀才认为温柔又害羞了,而且对她这种很守妇德的行为感到深深的认可,于是想要求娶之意更加强烈了,再等不得,打发温刚先去念书,自己就去找了左近一位做媒出名的婆子马氏上温家提亲。

马氏接到生意,乐了,拍着胸膛满口应诺,打了包票一定要说得温家同意这门婚事,让许秀才等着听好消息,然后才理了理鬓发,甩着帕子扭出了门。

这天上午,许秀才连教书有些坐立不安,学生们背错了书,他也坐在那里一脸恍惚的笑,做着娶亲的美梦,搞得那些学生一头雾水,温刚也心里诧异,明明将信还给他了,他怎么不生气还偷着乐呢?

不提许秀才,单说那媒婆马氏扭到了温家门首,还未进门,先放声喊道:“老姐姐啊,我来给你道喜啦!”

温妈妈湿着手从门内迎出来,认得马氏是惯做媒的,常在人家门首乱串,心里暗自猜测是不是许秀才来提亲了,只是温柔压根不同意这事,她又不敢做主,半喜半忧道:“这话怎么说?我家哪来什么喜事啊?”

“你家小哥的先生,看上你家闺女啦!”马氏边说往屋里走,嘴里还不停道:“他方才急匆匆跑来寻我,托我替他做这个大媒!我瞧见他那焦急的样子,心里倒好笑起来,说他一个秀才,只要愿意,哪家闺女不愿嫁?嫁了秀才,指不定哪天就当了官夫人,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到时再买上两个小丫头,连厨都不用下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想过?因此我就在他面前下了个保字,说这门姻缘哪,必成!”

温妈妈想着温柔在家,怕她听见,要拉着马氏悄悄儿说这事,谁想马氏一张口就说了一长串的话,她都插不下口去,好容易候到马氏换气的工夫,她刚张嘴,却听见马氏一甩帕子,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声,又接着道:“老姐姐你别见笑,这事我虽夸了口儿应承下来,但还是得等你点头!只是这么好的人家,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可是……”温妈妈眼角撇见屋内人影一闪,急着说话,没想到再次被打断,那马氏“嗐”了一声,拿帕子在她眼前跟挥苍蝇似的扫过,又抢话道:“我知道,你是嫌那许秀才娶了你家闺女要作填房,可那也是明媒正娶啊,他家里又没纳妾,没人分了你闺女的宠去!再者说,这成过亲的男人哪,比毛头小子更懂得疼人,何况许秀才年岁也不大,正当壮年,又断文识字的,上哪找这样的好亲事去?我说老姐姐,你就干脆应了吧,我也好回去交差!”

“没错!”温柔从房内走出来,立到马氏面前响亮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喜得马氏脸上擦的厚粉扑簌簌直往下掉,那血盆也似的口一张,待要说话,却听温柔接着道:“你还是赶紧回去交差吧,就说我家不同意这门亲事!”

“这……”马氏原以为温柔是喜得忍不住自己抢出来要答应亲事了,却没想到她话锋一转,说出拒绝的话来,一时间僵在了那里,怔了半晌,才拿眼求助的望响温妈妈,道:“这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姑娘,还是让你娘拿主意吧。”

温妈妈此刻真是为难,若说依她本心,自然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她一直认为女儿在赵府里依然失了身,这年头贞洁十分重要,失身的女子,基本就只能给人当妾了,就算能明媒正娶的嫁人,也只能嫁给那些个做苦力,家贫无力娶黄花闺女的人家,相比较起来,自然是嫁给许秀才要体面得多,日后生活也有保障,只是温柔不同意,还与她大吵了一场,说了那些个绝情的话,她再不敢替女儿拿主意了。但眼下被马氏拿话一压,她又觉面子有些过不去,更怕女儿当着外人的面,说出那些离经叛道之言,失了温家的教养,连忙拿话敷衍道:“这事太突然了,我也没个准备,还是等我想想再定吧。”

温柔眉头一拧,还未开口就听马氏笑道:“老姐姐,这还有什么可想的?早些定下来,岂不是早安心?闺女嫁得好,你将来老了,也有个可倚仗的人!”

温妈妈心里叫苦不迭,心想这马氏怎么这样心急,别真惹得温柔当场发作,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她偷偷抬眼瞧温柔,却见女儿只是望着她冷笑,心里一急,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重复着咕哝道:“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有什么可想的?我不答应!”温柔斩钉截铁道:“这位大娘你请回吧。”

“哎,这话是怎么说的……”马氏慌了一阵,定定神笑道:“就算不答应,姑娘总也得说出个不答应的原故来,我才好回去交差哪!你倒是说说,许秀才哪样不好,让你瞧不上眼了?论人品,论才貌,他都是拔尖的!家里又现开着私塾,饿不着姑娘……”

哪里瞧不上眼?瞧不上眼的地方太多了,最要命的就是他那自以为是的想法和根深蒂固的迂腐观念!不过对着古代媒婆说这些,她也不会明白,温柔仰起头道:“我不嫁人作填房,何况他也太老了!”

“老!哎哟!怎么会老呢?许秀才属兔的,今年才三十三!”马氏说着就要掏许秀才写给她的生辰八字,嘴里还念叨道:“斜对门那王二麻子没娶亲,又年轻力壮,可他家穷得就差要饭了,他要是来提亲,你愿意嫁?填房有啥关系,只要人好……”

“大娘你别费心了,累你白跑这一趟,这两个钱拿去买茶吃吧。我知道你事忙,也不虚留你了,这就请回吧!”温柔说着,塞了三十个铜板给那马氏,随后扬声向避开的叶昱喊道:“小昱,送客!”

第八十八章 隔墙有耳

媒婆马氏被温柔变相的轰出门去,气得在温家门前跳了一阵子脚,一面骂温柔没有女儿家该有的教养,一面抱怨她给的钱少,最后还是气呼呼的回去找许秀才了。将温柔说的话在许秀才面前学了一遍舌,然后装模作样的叹息道:“我说许秀才,你挑啥样的人不好?偏要挑她?这样吧,巷东头秦家有位姑娘,年方二八,模样女工都是挑不出错来的,配你呀,正合适!我上他家给你说说亲去如何?”

许秀才听她这样一说,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懵了,原本十拿九稳的事,他还真没料到温家会不答应!此刻愤怒得脸都涨得通红了,觉得自己要娶温柔已经算是纡尊降贵了,她竟还挑三捡四!但碍于面子,他又不好发作,听得马氏又提起东头秦家的姑娘,立刻嗤笑了,讥道:“你别拿话哄我了,当我没见过他家姑娘吗?模样儿是不错,但成天没事就挑着帘子坐在门首磕瓜子,与街上那起闲汉们调笑,这样的人,送我做妾都不要!”

“哎,秀才你倒是眼界高!那温家姑娘成天还出去摆夜摊呢,这你就不嫌了?”马氏成天走街串巷的,什么八卦都知道。

“果有此事?”许秀才当真不知道,一听这话便急了。

“是啊!还扮作男人模样,同她家那个不晓得隔了几层关系的远房亲戚,就是那个姓叶的小子一块去的!”马氏说着嘴里啧啧有声道:“孤男寡女成天粘乎在一块,没准早做出什么丑事来了,你还想她?”

“不至于……不至于……”许秀才不知是要圆温柔的脸面,还是要圆自己的脸面,喃喃咕叨了一阵子,摇头道:“我看她不像这样轻浮的人。”

“这就是俗话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一个秀才只晓得念书,还懂什么!这种事儿哪,我可见得多了!”马氏说着又向他推销道:“你不喜秦家的女儿,那隔了一条巷子的卫家女儿如何?那可真是闺秀,娴淑稳重,常日里连门都不往出迈的。”

“不要不要!”许秀才此刻心情坏透了,哪有心思同她纠缠?撇下她转身就走,急得马氏在后头喊道:“秀才!我替你忙活了大半天,水没顾上喝一口,脚都跑肿了,你连个脚钱都不给吗?”

许秀才转头支吾道:“亲事不是没说成吗?”

“说亲这事儿,要看缘份,我说了一箩筐的话儿,人家不答应,也不能怨我啊!这几个辛苦钱,你是省不了的。”马氏追上来就揪住他的衣裳,拦住了他的去路。

许秀才无奈,又不愿意在大街上同这媒婆拉拉扯扯,只得探手去怀里摸钱,摸了半天,才摸出十文铜钱来,不耐烦道:“拿去拿去。”怕她嫌少,拔腿夺路就跑了。

马氏一看许秀才如此抠门,心里着恼,跳着脚追在后头骂了一阵,最后无奈,只得收起钱,嘴里还不甘的嘀咕道:“真是穷酸秀才一个,没钱还想娶媳妇,连那温家姑娘都不如,怪道说人家瞧不上你呢!”

这话幸好许秀才跑得快没听见,否则非气得吐血三升不可。再说他跑回私塾里,见学生们趁他不在闹成一团,进去就吼上了,让他们排着队过来,伸出手来挨戒尺,连温刚都没饶过,打得学生们一个个哭爹喊娘,肿着手心回家。

待到他在学生身上发泄完怒气,一个人静下来时,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不可能啊……没道理啊……怎么可能……”想当年他刚中了秀才,乡里那些人哪个不想将女儿嫁给他?去他家提亲的人简直要踏破门槛,没道理才过得几年就身价大跌了吧?再想起温妈妈对待他的殷勤态度和温柔见他时那“娇羞”的模样,他心里就更是犹如猫抓一般。

对了!一定是那马氏在中间故意作难,要将这门亲事说得难了,才好显出她的手段,到时能多讨要两个喜钱!没错,一定是这样!没准那秦家和卫家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因此马氏才说她们的好话,有意贬低温柔,这样她好两头赚那谢媒钱!

许秀才愈想愈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再也坐不住,跳起来锁了门就往温家跑。他要亲自上门一趟,找温妈妈问清事情的真相,虽然有些于礼不合,却也顾不得了,何况亲自去,不但更有诚意,还能省下两个谢媒钱,早就该这样办才对。

他提着衣摆一溜烟跑到温家,见门虚掩着,便停下来喘了口气,伸手轻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还是没人出来迎他,他暗想大概温家人没听见,就自个推门迈进了小院,没看见一向坐在院里包粽子的伙计,又走了数步,抬头看见厅门紧关着,温妈妈的说话声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

“我这也是为你……哪个当娘的不想……嫁得好……”

心里知道偷听他人说话不是君子行为,只是这会忍不住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许秀才又走近了一些。

“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个事情能不能不要再说下去了?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呢。”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

“女儿啊,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温妈妈软了声气,迟疑道:“你在赵府里……失了身子……今后只能给人当妾呀,眼下这样好的机会……”

许秀才听见这一句,整个人都惊傻了!怎么会!她竟然不是完壁之身!她被人破了身子!太不知耻了!太淫贱了!自己堂堂一个秀才,绝不能娶这样不贞的女子!幸好……幸好这门亲事没有提成,否则一顶现有的绿帽就戴在自己头上了……

打击太大,许秀才只觉得两耳都开始嗡嗡直响,思绪也乱糟糟的怎么都理不清,后头温妈妈和温柔又说了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见。

这时被温妈妈支出去买东西的叶昱、温刚和小环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许秀才傻站在他们家院子里,脸色铁青,神色狰狞,都讶然了。

他毕竟是温刚的先生,温刚方才回家后也听说了今儿媒人上门提亲的事,以为他受的打击太大,多少有点不忍心,上前推了推他道:“先生?你怎么来了?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进屋坐坐吃杯茶?”

温妈妈听见外头有人说话,连忙止住话头,“吱呀”一声开了门,见站在门外的是许秀才,先大吃了一惊,又见他神情不对,心里顿时着了慌,猜疑着别是方才自己同女儿在屋里说话让他听见了吧?正要忐忑开口,却见许秀才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就愤愤骂道:“好黑心的婆娘!竟想将失了身的不贞之妇冒充黄花闺女嫁给我!”

第八十九章 自取其辱

“啪。”

温柔从屋里走出来,抬手飞快的甩了许秀才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将他那些还未出口的污言秽语硬生生的打了回去。她实在是讨厌这个家伙自以为是的优越感,亏他还是个读书人,除了一肚子迂腐龌龊的想法和喷粪的嘴之外,他还有什么?本来这一耳光是不该打的,她不是悍妇,但人家都跑到家里来指着鼻子骂了,她为什么要忍下去听骂?

许秀才没想到温柔如此泼辣,这一耳光打傻在了原地。她居然打他!她居然敢打他!从来只见过男人一言不合冲着女人抡拳头,哪时候见过女人敢打男人!这种女人,真是可怕!不但是个淫妇,还是个悍妇!

温柔的性子温和,只要别人别惹到她头上,一向是很好说话的,因此没见过她发飙的其他人也都怔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却有一丝快感隐约浮现上来,觉得这一耳光实在是打的令人痛快,这许秀才的确是自个讨打,怨不得温柔不给他留脸面。他方才骂的那些话,连他们听了都差点忍不住要上去揍他。

许秀才哆嗦着嘴,脸色青了白,白了又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还没想好是要上前打回这一耳光,还是继续破口大骂,就见温柔冷冷望着他开口道:“我生平第一次打人耳光,心里并不痛快,但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大放厥词,我不打你都对不起你!”

“我……你……”许秀才待要反驳,可是他念的一肚子诗书经文此刻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匆忙间竟然想不出一句名正言顺的话来。

“别你你我我的,你是你,我是我,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扯到一块说。”温柔声音清脆,口齿灵便,一点不打顿的继续道:“亏你是个读书人,难道不晓得圣人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这样大大咧咧跑到我家来,妄视妄听妄言妄动,倒还有脸骂我们?”

这个世界与温柔从前待的世界不同,历史上的名人自然也不同,孔夫子这几句话,许秀才当真没听说过,但乍然闻说,竟觉得有那么点道理,还没琢磨出味儿来,又听温柔接着喝斥道:“我倒想问问,你有什么立场骂我?敬重你呢,看着温刚的面子上尊你一声先生,若是不敬重你,就要问你个私闯民宅,意图偷窃之罪了!再者说,我娘什么时候说过要将我嫁给你了?我又没失身,贞不贞洁,干卿何事?你若有闲工夫,只该好好用工夫考你的状元郎去,或是费点心思教好你那私塾里的学生,而不是成天摸到人家里管些偷鸡摸狗的事!”

说着,温柔走过院子将大门敞开,比了个送客的手势道:“今日我言尽于此,听没听进去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只请你别在跑到我们家来,做出这种斯文扫地的事!先生,请走吧,最好今后老死不见!”

许秀才挨了一顿干脆利落的斥责,半个脏字都没听见,但是却比从前听他老娘揪着他骂街,满嘴脏字还来得难堪,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钻下去。对了,一定是出门是没看见黄道吉日的缘故,做什么事都不顺,还白白受了一场辱。那一个耳光真是将他的面子全都打掉了,还当着自己学生的面!他心里十分不甘,可是他却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吧,打不过,骂吧,骂不过,除了灰溜溜的走掉之外,还能如何?

他又羞又愤的在温家院子里站了一会,仿佛是要同温柔赌气一般,就是不肯顺着她的话立刻走掉,但温家众人的目光热辣辣的投射在他身上,尤其是温柔的,那毫无遮掩的,直截了当的清澈目光,如水,却又像针,刺得他如芒在背,再也站不下去,最后终于垂头丧气的走了。可是他心里并不服气,甚至还暗自怨恨着,总觉得温家合伙欺侮他一个,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科考高中,到时候扬眉吐气的回来,也将他们羞辱一番!

眼见着许秀才黑着脸走出来门,小环无声的跟上去将大门拴上,院子里的气氛没有松懈,反而更加凝重起来,锥针可破。

温柔默立了半响,最后沉着脸望向温妈妈道:“这下你满意了吧?”她再豁达,失贞这种子虚乌有的事被硬栽在头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她也许会一笑了之,可是说的人却是温妈妈!

温柔一直知道温妈妈心里暗自揣测她与赵府老爷之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但毕竟没有明说,她也就当没这回事,不想解释什么,却没想到今日温妈妈说出话来,那意思就是认定她失贞了,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更是灰了心。暗自恼想:即便她们两人之间没有多少纯粹的亲情,但总算也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这样的话,不怕刺人心吗?

“我……”温妈妈又羞又愤,答不出话来。

叶昱等人没有明确听到她俩先前的对话,却听见了许秀才的怒骂和温柔的痛斥,心里多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小环忍不住上前解释道:“大娘,你错怪姐姐了,她没有……”

温柔打断她的话道:“别说了,是清是浊,自知就行,旁人怎么想,由她!”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就进了屋。

她这会真的将温妈妈当成陌路之人了,同一个路人,有什么好多解说的?不过是擦肩而过,各奔东西。再说失贞不失贞的问题,对她来说还真没什么意义,古人看重的东西,她并不看重,恼的只是温妈妈这种态度!

温刚见温柔进了屋,忍不住跺脚恨道:“娘!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也能随口浑说?你让姐姐今后怎么做人?别说她没有这事,就算有,你现下说这样的话,不觉得亏心吗?当初可是你把她卖去那种地方的!也是你逼着姐姐寻钱给家里过活的!眼下吃穿不愁了,你就嫌她丢你人急着要将她嫁出去了?你,你看,嗐……”他气得也说不下去了,闷头在院子里的石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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