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阅读(1/1)

算有个伴,不然出府后,让她独自去面对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身边又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要说她不怕,那是假的。不过,她自己想想又觉得好笑,这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她倒对出府后的生活患得患失起来,这毛病一定要改!希望是一定要有的,但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去生活,否则若是事情办不成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些道理,爷爷以前就教过她。

两人在这里说悄悄话,就没留神隔墙有耳,书兰忽然从门外走进来,站在她们身后冷笑道:“赎身!谁要赎身?”

温柔被惊了一跳,险些将手里调好的面糊给打翻了,与小环无奈地对视一眼后,转过身笑道:“我们在这说闲话呢,我说但愿刘嫂能多赚点钱,替小环赎了身。”她一面说,心里一面忐忑,因为实在不知道这书兰偷听了多少话去。

好在书兰刚迈脚进来,只听见后头一句话,听她这么一解释,也没再多想,只道:“想赎身,还是先做好手里的事吧!别到时钱没赚到,先领一顿板子去!”说着,她看看温柔手里调的面糊,接着问道:“你这蛋糕到底还要做多久?姑娘说今儿个胃里不舒服,午饭就不过去夫人那里吃了,让小环一会带个话过去,还嘱咐你不用做菜,只把前儿晚上做的那种脆馄饨做一碗端上去就成了,记得多放点汤,多洒葱花,只是千万别搁上香油给弄腻了。”

温柔和小环连声答应了,眼看着书兰转身出去,才各自松了口气。

小环手抚着胸口,吐舌低声道:“吓死我了!”

“可不是!”温柔苦笑道:“看来以后说话还得多留神,不然迟早得去挨板子。”

小环对着门外撅撅嘴道:“这雅琴和书兰以前待我倒还好,因烦着我替她们跑腿,极少挑刺的,不明白为什么你来了之后,她们倒瞧我不顺眼起来。”

“傻丫头,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温柔叹气道:“我看多半是忌讳我这个大夫人指着名儿派过来的人,你又同我走得近,自然怕我们在姑娘面前得了好,抢了她们的位置。”可是苏氏派她来这里,自己虽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也知道她绝对没有看重自己,想要栽培自己的意思!

“哎!我怎么没想到?”小环一拍脑袋恍然道:“雅琴和书兰年纪也挺大了,该嫁人啦!”

温柔望着她,心里好笑,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孩子呢!复杂一点的事,就看不太透了。即便是自己,在社会上混了一小段时间,也只能看出那些将心思明明白白都露在脸上的人在想些什么,若是有人笑里藏刀,她恐怕也一样被卖了,还得替人数钱呢!

第二十八章 意外惊喜

这一夜,温柔翻来覆去一直都没有睡好,心里总是想着事情,一会担心刘嫂不愿意帮她卖食单,一会又担心食单卖不出去,至于该卖哪些食单,卖多少银子,她也反复掂量了半天,没个准主意。

好容易在天亮之前,迷迷糊糊合了一下眼,谁知没过多久,她又被竹枝敲窗的声音给惊醒了,看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眼睛虽然还困涩的很,却也没法睡了,只得哆哆嗦嗦地穿好衣裳爬起身来,赶着去替赵颜准备早饭。

在赵颜这里服侍了这几天,温柔已经摸清了她的喜好,知道她爱吃清淡咸食,而且只求饭菜精致,不求数量,因此她也没有再像初来的那两天一样,忙着做许多种类的早点,只做了一碗七星鱼丸,又炸了几个香喷喷的萝卜丝饼,热气腾腾的端着送了上去,然后自己退下来,边在茶水间里同雅琴、书兰一起吃早饭,边不时地往门外张望。

好容易盼到小环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温柔先看她脸色,见她一脸喜气,还偷偷向自己眨眼,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一直半悬着的心。

等雅琴、书兰吃完早饭,陪着赵颜去请安了,温柔才得了机会寻小环说话,将她拉到僻静处,问她刘嫂到底怎么说。

“我娘想了一宿,早起终于松了口。”小环悄悄笑道:“你不知道,费了我多大的口舌!在她耳边整整絮叨了一夜,说我想赎身出去,不想一辈子待在这府里。她起先还骂我,说出去有什么好,蓬门小户的连衣食都顾不周全,哪有在府里吃穿不愁来得舒心。后来大概想着多赚几个钱攒着也没有什么坏处,若是突然遇个三灾六病的也不至于走投无路,这才点头答允了。”

“那太好了!”温柔忍不住兴奋欢喜起来,穿越之后,她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由衷灿烂的笑容,拉着小环,立刻就想去寻刘嫂,商量一下卖食单计划的细节问题。

“别急别急,好歹等我做完了活!昨天老爷还夸我将姑娘院子里的花木灌养得好,让我这几日多送点花去书房里插瓶。”小环说着又道:“再说了,我娘这会也忙,腾不出空子来,我们还是午后再去吧。”  “好吧!”温柔也觉得自己太性急了些,好笑地松开了拉扯小环的手,笑道:“那你吃过饭也不用过来了,和你娘在屋里等我,我自己过去寻你们。”

“好。”小环说着,看见铃儿提着花洒走过来,连忙住了口,转身帮着她一块浇花去了。

温柔等了又等,好容易等到太阳慢慢爬出来,又慢慢地升到了半空中,急急做了饭,吃完后,趁着赵颜歇午觉的空子,出了院门,径直往刘嫂住的那间小屋赶去。

进了门,就见刘嫂坐在床沿上,正同小环说着什么,看见她进来,便站起身来,吩咐小环倒茶去。  “刘嫂不用客气,我又不是什么客。”温柔急忙拉住小环,和她一同坐到墙边的板凳上,才接着笑道:“倒是又有事来烦难你,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我既然答应了这事,你也别再说什么客套话了,不如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你打算拿什么食单去卖,每道食单卖多少银子?”刘嫂为人爽快,看了看屋外,仔细关上门后就直截了当的切入了话题。

“这个事情我已经想了一夜,觉得一开始,我们只单捡四五道食单去探探行情就行,一来不容易吃亏,二来图个物以稀贵,能卖高点价钱。”温柔现在浑身上下就脑子里这点食单最值钱了,往后若是能够赎身出府,也得指着这些食单再生财,自然要留点压箱底的绝活,要是一次全卖光了,她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眼见刘嫂缓缓点头,她又继续道:“至于每道食单卖的价钱,这个还得请刘嫂你帮着参详参详。你看,卖一两银子算不算贵?”

“一两银子?”刘嫂哂笑了,只摇着头不言语。

“刘嫂是觉得卖得太贵了么?”温柔对这里的物价只是略有所知,谈不上了解,见她摇头,略有些失望道:“那么五百钱如何?”

“我不是笑你卖得贵。”刘嫂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是笑你卖得太便宜!”

“啊?”温柔心里又惊又喜,忙问道:“那卖多少才合适呢?”

“外头的小食肆小酒店咱们就不用去考虑了,反正你做的那些菜卖相味道都属上乘,卖到大酒楼里最合适。”刘嫂思谋着缓缓道:“酒楼那是啥地方?随便吃顿简单的都得花上几钱银子!他们若是得了什么新鲜食单,做出什么特色招牌菜来,还不是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入帐?卖一两银子自然是便宜了些,我看不如卖十两吧!”

哗!姜果然是老的辣!刘嫂此言一出,温柔和小环都像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一样被惊呆了。小环咬着手指算了又算,十两银子哪!抵得上她五六年的月钱了!就连温柔都忍不住拿小指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她来到这里之后,虽然眼里见惯了赵府奢华的排场,但是平素接触的人都是丫鬟小厮之流的仆人,一两银子对他们来说都算是巨款了,乍听刘嫂张口就说十两银子,心里便开始砰砰乱跳。

“瞧瞧你们这点没出息的样子!”刘嫂扫了她俩一眼道:“既然要行险赚钱,自然图的是巨利,否则我出府还得甩开身边的人,独自上酒楼去挨人白眼,为的是什么?况且做生意,总得被人压压价吧?价钱先订高点,至于卖不卖得了十两银子回头再说。”

也对!温柔听她这么一说,心跳又平缓了一些,神色紧张的脸孔上也稍稍露出了点笑模样,只听刘嫂又接着道:“话说回来,酒楼那些掌柜都是人精儿,任你说得天塌,他也未必会相信,因此卖食单之前,你得先把那些菜都教给我,我出去后在他们厨房里露一手,总要等他们尝了,辩出好坏,才肯出价吧?我呢,也等收了钱之后,再把这菜的做法,仔细教给他们的厨子知道,这才万保无失!”

“没问题!”温柔激动地站了起来,看来这次算是找对了人,刘嫂毕竟年纪大了,想事情周到,要是这次食单真能卖成功,恐怕她再熬上一两个月,就可以扬眉吐气地出府了!

第二十九章 初战告捷

教刘嫂做菜不是件困难的事,毕竟她同锅碗瓢盆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只需要温柔在旁提点一下,告诉她一点给菜增色提味的小窃门,她很快就能举一反三,运用到实际操作当中去了,只不过让她自己发明新菜式还是有难度的,但照着温柔说的食材和调料去做菜,却已经十拿九稳了。

短短两天时间过去,温柔教了她五个菜式,眼见离如花的娘再次来拿钱的日子渐渐近了,温柔心里着急,不得不催促着刘嫂赶紧找机会出府去卖食单。

说起来,对于如花的娘,温柔倒没有多少感情,而且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花当初走到绝路上,多少也是被她软性逼迫的,但是温柔对于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倒是真的心存怜惜,小小的孩子,只因没投生到好人家,一生出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弄到现在半死不活的,真的很可怜,她也只当帮如花还了这个心愿,希望尽快将温刚的身体调养起来,等他年纪再大些,能够挣钱赡养老母了,她身上的这个担子,才算是卸了,心里对占用如花身体的负疚感,也会减轻一些。

刘嫂对于卖食单这件能赚钱的事还是上心了,在温柔催促数次后,隔天早上就出去“买菜”了,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把那几个跟着的小厮先打发了回来,她自己则到中午饭点才匆匆赶回来,顾不上去找温柔,先忙着指挥别的厨娘准备午饭去了。直到饭后,她才打发小环将温柔寻到自己屋子里来,急急闭紧房门,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温柔觉得嘴里发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轻声道:“银子吗?”

刘嫂瞧了她一眼,默无声息地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四锭银子,然后才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慢慢喝起来。

“这里有多少银子哪?我眼都花了!”小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些银子,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来,估算着道:“怕是有十几两吧?”

“整整二十两银子!”刘嫂终于开口了,但不是高兴,而是愤怒,她压低了声音骂道:“那个杀千刀的知味斋掌柜,我咒他出门被雷劈,回屋挨火烧,生孩子没屁眼!”

刘嫂经常骂人,但从没骂过这么阴毒的话,温柔和小环对望一眼,两人都黑线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小环弱弱开口道:“钱不是都拿回来了吗?怎么还骂人家?”

“二十两——”刘嫂拍案而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要不是小环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让她想起自己不能高声,恐怕那破屋顶都让她的声音给震塌了。

“二十两银子哪!买了五道食单!这个杀千刀的!”刘嫂推开小环的手,不过总算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忍不住跳脚骂娘,愤愤道:“你们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他说食单他全要,但银子不能给这么多,我当时急了,说他不讲理。他倒好,说我即使教会了他的厨子做这几道菜也没有用,厨子又没同他签卖身契,万一哪天跑了不干,这食单不就带到别家酒楼去了?他可不能替别家酒楼付这个帐!”

“娘,你就没去别家酒楼问问?”小环见她正在气头上,问话的声音也是怯怯的,生怕她将怒气转到自己头上,骂起自己来,可就惨了。

“问了,都是一路货色!醉仙楼的掌柜同我哭穷,说近年物价飞涨,生意不好做,最后哭完,可怜兮兮地摸出五两银子就想打发我,当我是要饭的!还有那个一品轩的掌柜,他说我这食单不知道卖了多少家了,改明儿城里酒楼卖的都是这几道菜,说我拿他当冤大头,他不上这个当,回头就让伙计把我轰出来了!”刘嫂一口气抱怨完了,抚着胸口在那里呼呼喘息,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温柔连忙替她倒了水,双手端给她道:“刘嫂你先喝口水消消气,卖了二十两就二十两吧,也不算少了。俗话说第一次做生意,做的是诚信,等知味斋这几道菜出做名气来,别家的酒楼掌柜没准还得求着我们卖食单呢,否则生意不是全让知味斋兜揽走了么?”

“对啊,如花姐姐说的对,娘你就别生气了。”小环连忙点头附和道。

刘嫂瞟了她俩一眼,接过水喝了两口,这才缓和了情绪,慢慢道:“这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今儿个是真受够了气,若不是想着赚两个钱,一直按捺着自己的性子,我早把炒好的那几盘菜兜头盖到那几个掌柜的肥脸上去了,真真是气死人了!”

温柔微微一笑,从桌上放的四锭银子里取过两锭,摆在刘嫂面前的桌上道:“刘嫂今日辛苦你了,这两锭银子你就替小环收着吧,将来替她赎身或是置嫁妆,也不用犯愁没钱使了。”

刘嫂闻言轻拍了拍温柔的手背,叹口气道:“我就不同你假意推脱了,这银子我收下了,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呢,也别见外,知会我一声,但凡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说着,她将银子仔细收起来,又吩咐小环道:“还不快谢谢你如花姐姐?”

小环看看刘嫂,又看看温柔,忽然扭捏起来,只红着脸低下头去,扯着温柔的袖子,意示感激,但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温柔笑着轻抚了抚她的发,收起桌上另外两锭银子,揣在怀里就同刘嫂告辞回去了,留下她们母女两个,好单独说些私房话。

走在回去的路上,虽然迎面有凉风吹来,温柔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手心和脸孔还隐隐发烫,这是兴奋的!她隔着衣裳摸了摸怀里揣的银子,第一次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了一点安全感!钱的确不是万能的,但是在她没钱没亲人没自由的情况下,这些银子却能带给她无限的希望和安全感,让她知道自己还能赚钱,即使哪天离开了赵府,也有不依靠他人,而独立生存下去的能力!

第三十章 话不投机

匆匆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温柔左看右看,满屋里破破烂烂,就是找不出一个妥当地方来藏这银子,搁在身上呢又不安全,沉甸甸的不说,万一平时不注意,被人拉扯一下掉出来,那就浑身长满了嘴也辩不清了。

身上还有一百二十五文铜钱,要不找蔡婆子,托她买一口小巧带锁的描金漆盒?不,也不行!漆盒也需要地方搁,何况她这屋子,往日还常有人进来取放花具,那样一个小盒更没处藏!想了半天,温柔只得暂时将这银子塞到了自己的褥子底下,横竖明儿一早,如花的娘就会来找她拿钱,到时再说吧!

战战兢兢的挨了一天,晚上觉都没睡踏实,温柔早上起来自个也觉得好笑,怎么穿越之后,眼皮子倒变得浅了,为这十两银子,都能提心吊胆一天,要是搁在从前,她领了薪水,往家里随处一搁,都从来不担心。唉,还是环境不一样,在赵府这样复杂的环境下,想要保身,也只有谨慎再谨慎了,四下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等着拿她的错处呢!

服侍赵颜吃完早饭,温柔也不等人来传报,自己揣着十两银子就去了蔡婆子那里,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果然如花的娘就准时来了,温柔塞了五十文铜钱给蔡婆子,托她去买两件点心,下剩的钱就留给她买茶吃,那婆子讪讪地搭了几句话,就出去了。

如花的娘看见温柔塞钱给蔡婆子,脸上就有几分不自在,等蔡婆子出去,忍不住就向温柔咂舌道:“五十文铜钱,我替人浆洗缝补也得三天才赚得到,省着点够吃一天了,何必买什么点心呢?”

温柔好笑地瞧了瞧她,将心里那抹淡淡的不快和怜悯压了下去,问道:“弟弟身子好些了吗?”

提起温刚,妇人脸上的些许不满立刻一扫而空,露出欣喜的笑容道:“刚儿好多了,我看再调理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柔儿啊!这可多亏了你!要不我们家命根子就险些被城东那个扒皮李给坑害了!”

扒皮李?第一回来,还夸那是城东有名的大夫呢!不过温刚身体渐好,看来自己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温柔总算放下了心,站起身来,往屋外瞧了瞧,见四近没人,便栓上了屋门,返过身来,从袖袋里取出那两锭十两银子,搁在了桌上。

“这……这是……”妇人乍一见这么多银子,眼都直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娘你安静点听我说完!”这些银子关系到温柔将来的生活,她不得不慎重了,此时也不再怕妇人瞧出她与如花之间的不同,正色道:“这里是十两银子,五两留给你和温刚当三个月的生活费,省着点用,绰绰有余了!另五两,你去替我打两副镯子,两根簪子,要实心的,外面全渡上铜,明儿再给我带进来!”

“啊?”妇人盯着那白花花的银子,还在犯晕乎,只顺着口道:“银子外边渡上铜?这是怎么说的……”

“你不用管,只替我把这件事办了。至于你和温刚三个月后的生活费,我到时自然会再给你。”温柔说着,又嘱咐她道:“快把银子收起来,万一来个人撞见就不好了。”

“哎……”妇人答应着,慌慌张张将那十两银子收进了怀里,又默坐了一会,只觉得心里突突乱跳,不由开口试探道:“柔儿啊,我这心跳得怎么这么快,这银子……”

当然不能把实情告诉她,反正都已经被她误会了,干脆误会到底好了,温柔想着便道:“老爷夫人赏的,我住的地方乱糟糟的没处搁,不如打成镯子簪子随身带着,倒放心。”

“那……不如搁在家里吧?为娘的替你保管……再不然……干脆这些银子……我带回去……你就半年都不用照管家里了……”

看见温柔渐渐变得淡漠起来的眼神,妇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前两回就觉得女儿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尤其是这一次,不但不像以前那样柔弱,动不动就愁眉苦脸,淌眼抹泪的,而且正色起来,眉目间甚至隐隐有一抹凛然不可侵的神韵,让她无法正视。何况现在家里的生活全靠她撑着,因此同她说话时,也加倍的谨慎小心起来,生怕得罪了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多嘴。

温柔听完妇人那一番话,心里的愠怒压抑不住就浮现在了脸上。

她对如花的娘一直笑脸温言相待,一来是怜悯她的穷苦,二来敬她是如花的长辈,即便对她的做法不认同,但体谅到这些也不能全算是她的错,她也是被环境所逼迫,加上古人的观念与自己这个现代人不同,她也没什么立场去指责什么,所以一直只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当成是债主和负债人的关系。只要还清了钱,她也就不欠温家什么了,但此刻如花娘这种态度却让她无法不生气。予取予求也要有个限度吧?难不成如花这个人存在的价值,就只是温家的摇钱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那些钱我要赎身的,还是自个带着安心点。”

“赎身?”妇人刚刚被温柔露出的愠色所迫而低下的头蓦然抬起,脸上露出了一抹惶惶之色,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颤声道:“赎了身,你怎么养活自己?”

“我自然有养活自己的办法,也少不了你们那一份。”

“可是你拿什么钱赎身哪?”

“这不是正在赚吗?”

“柔儿啊……”如花的娘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脸皮不由地臊热了一下,但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有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很陌生的女儿,她也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不是娘不愿意你赎身,只是你已经……已经跟了赵府老爷……将来就算出去……名节也已经坏了,你到时还能嫁给谁去……正头夫妻是指望不上了,顶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给人当妾,不如就……就跟着赵府老爷吧?”

温柔被她这番话给气得胸口憋闷,但平心而论,这妇人也的确是在替她的将来考虑,古代社会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坏了名节,就别想嫁好人家了!因此她也无法责备她,但问题是她不是古代女人!她身体里装的这个灵魂是来自另一个不同的世界,她甚至不在乎是不是一定要嫁人,如果能养活自己,单身又有什么不可以?何况,她并没有跟赵府老爷有什么苟且之事!

“柔儿啊,听娘一句。”见温柔没有吭声,如花的娘胆儿也壮了些,又接着道:“我看赵老爷对你还不错,又给你这么多银子花,你再巴结巴结,讨个小心,没准就能收了你当通房丫头,熬到有了一儿半女,也能扶做姨娘……”

温柔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拿手一拍炕桌道:“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个身,我是赎定了!”

第三十一章 商量赎身

妇人被她吓了一跳,睁着眼怔怔地看她,温柔苦笑了一下,不得不安抚她道:“娘,这事我主意已定,你就别再多管了。”

“唉——”妇人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轻声道:“但凡娘有些本事,也不想看你这样苦挨日子,既然你定了主意要赎身,那就赎吧……只是娘先前说的也是实诚话,你若是不听,将来吃了苦头……”

估摸着蔡婆子快回来了,见她还要继续老生常谈下去,温柔只得果断地打断她道:“将来若有什么苦头吃,我绝怨不到娘身上,你放心吧!只是现下还有一件事不得不麻烦娘去办一下。”

“什么事?”

“赎身的事。”温柔想了想道:“明儿你把这五两银子给我带回来时,让人通传一声,去给夫人请个安吧。”

听见要见赵府夫人,果然妇人又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半晌方道:“我这个样儿,夫人能见我吗?见了她,我说什么呀?”

“说你要给我赎身!问她需要多少赎身银子。”这事温柔想了一夜了,估摸着眼下这十两银子不够赎身用的,因此才拿了一半出来,先解决温家的衣食问题,剩的五两,搁哪她都不安心,还是自己藏起来,等攒够了赎身银子,再一起拿给如花的娘,让她去赎卖身契。

“可是……可是……”妇人可是了半天,终于道:“咱们的家底,赵府夫人清楚着哪!若是有钱,也不至于卖女儿,她怎会相信我有银子能给你赎身?别到时赖你偷了府里的什么物件,赎身不成,倒挨一顿打。”这也是她先前一直担心的,女儿忽然拿出这么多银子来给她,别是偷的吧?

“我没偷没抢,他们没凭没据,怎么会赖我偷了府里的物件?”温柔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你就说我从小和一户人家定了娃娃亲,后来那人家遭了事儿搬走了,多年来一直没有音信,你只当这门亲事断了,谁想那家儿子前几日忽然来了,打扮得衣帽光鲜好不体面,想是家里发了财,还带了聘礼来同你商定吉日,要迎我过门,听说我被卖在赵府里当丫鬟,便自愿贴补点银子,替我赎身。”

这一套话,听得妇人一愣一愣的,目光里流露出钦佩之意,但嘴里却连话儿都说不出来了。温柔看她那吃惊样儿,心里也觉好笑,总算当年上学时那些古典名着、话本小说之类的杂书没白看,编个故事扯起谎儿来似模似样的!唉,她也不愿意说谎哪,只是被迫无奈罢了!

“娘,你都记下了?”温柔轻推推妇人,探问道。

“记……记下了……”妇人将手在衣摆上摩挲了两下,咂舌道:“柔儿啊,你说我心里怎么就这么慌呢?赶明儿不会说错话漏了馅吧?要是夫人再问我别的事儿,我说不出来咋办哪?”

“不怕,娘你回去再仔细琢磨琢磨,把夫人可能问你的话儿都想一回,扯两个谎就圆过去了,若是有想不明白的,你明儿先来见我时,问我就成了。”温柔知道,其实市井小民们的智慧并不低的,要是如花的娘与她同等身份的人谈话,好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耳濡目染的事不算少了,随便扯一件出来都能自圆其说,最关键的问题是她天性软弱又没见过大世面,容易怯场,因此想了想又安慰她道:“你明儿同夫人说话时,别想着她身份有多尊贵,只当是同左邻右舍在话家常,放轻松一点就行了。”

“哎,那我回去再琢磨琢磨。”妇人慌慌应着,有点神思不宁。

先前温柔多少还怕她贪了自己的赎身银子,因此她先前提到钱搁在家里的打算时,温柔曾经动了怒,有些疾颜厉色,此时再看这妇人,见她也不是不想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只是世俗的观念让她更看重儿子,走到眼下这一步,应该不会昧了自己赎身银子,心里一松,气也消了,对她又温和起来。还能怎么怪她呢?只能叹息她家里穷,要是有钱,又怎么会卖女养儿?多半也是将如花当宝贝一样养吧,就像苏氏对三姑娘赵颜那样。

两人在这屋里四目相对,各怀心思,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温柔知道是蔡婆子回来了,连忙赶过去开了门,见她买了四色点心回来,忙着要装碟儿,便笑道:“不用麻烦婆婆了,我娘说要走哪。”说着,她接过四色点心,取了两件糍糕递给蔡婆子道:“这些点心留着婆婆配茶喝吧。”下剩的,她递给妇人道:“娘,这些替我带给弟弟,让他安心养病。”

“哎——”妇人连忙接过,心绪烦乱的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同蔡婆子随意闲话了两句,便告辞去了。

温柔陪着蔡婆子吃了一盏茶,也告辞回去了,一路上细想想自己对如花娘说的那些话,没找出什么漏洞来,心便放下了一半,另一半悬着的心,是担心赵府要太多的赎身银子,那她一时半会还真没处凑去,再说,也不知道如花的娘明天能不能顺利完成自己托付的事,想想还真有点玄!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的事,明天再担心好了,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还不如去找刘嫂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可以再去卖一次食单,估计就能攒够赎身的银子了吧。

心里想着事,她迈的步子就慢,走了半天,还没到赵颜的院子,抬头看看,前面的岔路正是通往赵府老爷外书房的,心里觉得厌恶,不觉加快了步子,她可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遇到那个险些糟蹋了如花的糟老头儿。

谁知她这边刚转过岔路没走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抽抽泣泣的哭声,还没回头看呢,就见一个身影擦着她的身子疾奔了过去,还险些将她撞了一跤。

温柔赶紧扶住道旁的花树,站稳身子后向前一张望,心里顿时惊了一跳,那个娇小的身影,不是小环却又是谁?

“小环——”温柔看见小环这样气急败坏地跑出去,心里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一急,早将赵府下人不得高声喧哗的规矩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提着嗓子就喊她的名字,可是小环却像没听见一般,理都不理,只捂着脸边哭边往大厨房那边跑去,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第三十二章 惊天霹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温柔心里又急又乱,只是理不出头绪来,没奈何,只好紧跟在小环身后,往大厨房那边追去,还未跑近,就看见小环扑在刘嫂怀里,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刘嫂则是一脸慌乱,低着头不停地追问小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另几位厨娘,站在旁边指指点点,脸上神情不一,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刘嫂,先把小环送回家去吧。”温柔连忙跑上前,在小环背上轻拍了几下道:“她现在情绪这么激动,是问不出什么事来的,不如先让她冷静一会。”最重要的是,这些厨娘围在旁边竖着耳朵等着听八卦的样子实在太讨厌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经了她们的耳朵,估计不用片刻工夫,全府下人都知道了。

刘嫂见女儿哭成这样,心里慌作一团,一时就没了主意,听温柔这么一提醒,才醒悟过来,与温柔两人搭着手,将小环扶回了屋里。那些厨娘本想跟过去,可是手上的事情没做完,又被刘嫂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这才不甘地作鸟兽状散了开去。

小环一路上哭个不休,问她什么都不肯说,及至回到了屋里,更是滚到床上,埋头在被子里,任人怎么问都不肯吱声了,唯有露在外面的身体在轻轻颤动,时不时发出一声哽咽,哭得气都快喘不过来的样子。

“诶——诶——”刘嫂急得一个劲地叹气,在屋里来回踱着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娘怎么帮你啊?”

“刘嫂,别急,等她哭够了,自然会说的。”温柔嘴里安慰着刘嫂,其实她自己心里也着急的很,但眼前这种情况,不等着小环冷静下来又能如何?

心里慌,坐立不安,温柔忍不住又站起身来去给小环倒水,因手微微发颤,水洒了些到桌上,她又忙着去找抹布来擦,似乎总要做点什么事,才能让心神安定下来。等她捧着茶水回到床边,想叫起小环先喝两口水时,却突然看到了她被半压在身下的衣裳上那几点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你受伤了?”温柔急了,丢下茶杯就想去查看小环的伤势,可是手刚碰触到小环的身体,就发现她惶恐地往床里躲了又躲,终于开了口,被闷在被中的声音无助又微弱道:“不要……不要碰我……”

刘嫂顺着温柔的目光望去,也发现了小环衣裳上的血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上前一把推开温柔,就去捉躲在床上的小环,口里急道:“死丫头你出来,让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娘——”小环躲不过,发出一声悲鸣,从被子里钻出来,又扑进了她的怀里,抽泣了半天才哽咽道:“老爷……老爷他……”

下面的话不用再说,刘嫂和温柔都立刻明白了,一霎那间,整个屋子静寂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但转瞬刘嫂就当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鸣,搂过小环就哭道:“天哪!你才只有十三岁……才十三岁哪……那个杀千刀活该下油锅的老畜牲!他怎么能够……老天哪!你开开眼!你怎么不拿雷劈死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老畜牲!”

小环被她这么一哭,更是放开了嗓子号啕起来,整个屋子里只剩下那一声比一声高的凄惨哭声。

温柔站在旁边目睹这一切,只觉手脚冰凉,仿佛身上所有的血液都一股脑儿冲上了脸孔,她心里憋闷地几乎发不出声来,那怒气仿佛快把她这个人都炸掉了,思绪也一下子碎成了零散的片断,只一直默念着:他怎么能够!他怎么能够!小环还这么小!他不是人!他是畜牲!他真的活该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这两个字在她心里无限扩大,一时间旧仇新恨都涌上了心头,她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受的那令她好几次痛得死去活来,夜难成寐的杖刑,想起在府里生活的这段日子里,忍受过的数不清的白眼和嘲讽,自尊几乎被践踏殆尽,再看到眼前这一对相拥着痛哭到几近昏厥的母女,心里的怒火被熊熊的点燃了,再也压熄不了!她一瞥眼,看到床头盛针线的笸箩里搁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子,立刻走过去默不作声的拿起,藏进自己的袖子里,然后疾步往屋外走去。

“站住!”刘嫂在温柔声后厉声喝住她道:“你回来!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那老畜牲吗?还没近身,就先被人拦下来乱棍打死了!”她内心虽然痛不欲生,但毕竟年纪大了,经历过不少事,理智还没有完全失去。

温柔没有理会刘嫂,开了门就继续往外走,这个时候她早就浑身热血沸腾,头脑发昏了,只想着要替小环报仇,狠狠地往那畜牲身上捅上几剪子才能解气。这人要是一冲动,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至于她这行为是对是错,到时闯了祸如何善后,如何脱身,自己会得到怎样的下场早被她抛到脑后,根本想都没有去想。

“站住!”刘嫂冲过去一把将她拖回来,见她还想挣扎着出去,当即就狠狠一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这一掌,直接将温柔打懵了,小环也停止了哭闹,缩身在床角默声哽咽,而刘嫂心里的悲愤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反倒更加冷静了下来,板着一张脸对温柔冷冷道:“把剪子放回去,小环的事,有我这个娘作主,你不要给我惹事!”

温柔的牙将嘴唇都咬破了,与刘嫂对峙着立了一会,终于将袖子里的剪刀摸了出来,丢回了床头盛针线的笸箩里,半晌,才哑着声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甘心!”

“不甘心你也得给我忍着!”刘嫂脸上的泪迹未干,但神色却出奇的冷静,斥责她道:“那个老畜牲值得你搭上一条命去杀他吗?话说回来,你若是能将他捅死,我也不拦你了,但明摆着你这个样子出去,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温柔低着头默然不语,她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因此被刘嫂甩了一巴掌,心里一点也不怨,但小环若是这样被白白糟蹋了,她真的忍不下这口气!对于她这样一个没有真正的亲人,又被所有人孤立的人来说,小环的友情变得异常可贵,可是当初那个第一次见到她,就笑着向她抛来橄榄枝的伶俐女孩,现在的双眸却失去了所有的神彩,空洞洞茫茫然的,像只受惊的无助困兽一般缩在床角暗声饮泣……

第三十三章 哀哀欲绝

温柔和刘嫂默默地立在床前各怀心事,一时就没注意到小环,谁知这丫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床角窜出,伸手就去摸那把被温柔丢在笸箩里的剪子,然后对准自己的咽喉就猛然刺下。

“不要!”温柔惊呼一声,也不知哪来的气力,扑身上前就抢那剪子,但是小环用力太过猛了,剪子的尖端狠狠地刺破温柔的手后,又顺势划了出去,在她自己的颈间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疯了!”刘嫂也扑了上来,用力一拧小环的手,将剪子夺了过来,远远地扔到墙角,又急着去查看她的伤势,幸得那剪子被温柔的手一阻,减了力道,歪了方向,没有刺破颈间的大动脉,但血也流了不少,将小环的衣领染了个濡湿。

刘嫂看了小环的伤势,心里又急又痛,要斥骂她又不忍心,想松手又怕她再寻短见,只得哭道:“你要是这么狠心想丢下娘去寻短见,不如咱们娘儿俩今日就死在一处罢了!”

小环一时发狠想寻死,被温柔拦下后全身的气力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没有方才那独注一掷的勇气,此时见她娘搂着她哭得如此凄惨,忍不住也跟着再次落下泪来。

“快些替小环上药包扎吧。”温柔忍着痛,提醒了刘嫂一句,血流多了也是会死人的,何况小环伤在了脆弱的颈部。

刘嫂被她提醒,急急松开小环,望着她的双眼温言探问道:“答应娘,千万别再寻短见好吗?”

小环闭上早已哭肿的眼睛,咬着唇默默的点了一下头,再点一下,一串晶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与鲜血晕染在一处,在衣裳上开出了红艳艳的花。

温柔手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