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1/1)

第177节

西苫奶徬徨无主,颤颤魏魏进了蔚槐家的院子。

那范冬花正在屋前的阶台上刷牙,看到她进来,自然心知肚明,她把嘴里的一团白沫吐了,又涮涮口,很快地洗涮完毕,直起腰才问:“三婶儿,有事儿吗”

那西苫奶气喘吁吁的,说:“有事,有事有事”

“什么事儿”那范冬花立女定了问。

“这个这个,还不是那猫儿的事”西苫奶有点迟疑地着着范冬花,愁愁地说,“多少天了,老猫下了那么多的猫仔儿,秩序太乱。我好不容易给他们在外面扎了一个窝,让他们公的在一块儿,母的在一块儿,这样,管起来就方便了。”

范冬花笑了,说:“怪不得多日不见,你原来是扎那猫窝了。”

西苫奶说:“可不,不扎猫窝不行啊猫仔儿整天蹲在屋里,上跳下窜,整个屋里都是猫,吃食打架,睡觉占地盘打架,连拉屎都打架,更不用说平日的逗耍打架,所以啊,我烦得很。”

范冬花一副很理解她的样子,说:“就是嘛,养那么多的猫,成了一个猫王国,怎么会轻松,怎样会不烦我听了,头也大了,心也烦了,放着轻闲不歇,养那么多那玩艺儿,就得整天忙。”

西苫奶整理着头上的乱发,说:“这几天,可真够忙的,我都不知今天是几月几号了,数了白天就是晚上,数着数着就糊涂了那日期。子祥家的,今天几号了”她有点迷茫地问。

范冬花狡黠地笑了,故意问她:“你不是爱猫儿吗养猫倒成这样”

“那猫养两只不觉甚,但养猫没有一个公的,那就成了问题。母猫们几天一窝,几天一窝,我们家的两只母猫都生那猫仔,而且,象抢着生,比赛着生,没有几天,我真得招架不住了。”

范冬花听到那西苫奶扎了猫窝,就想听听那猫们现在的情况,于是,怀着另一种心思问那西苫奶:

“你扎了那猫窝,好些了吗现在那猫”范冬花这样问时脸上闪过一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西苫奶看她表情,明知那范冬花不跟她一个心儿,也没办法,只好自嘲着又说开了养那猫的难处,说:“那猫,多了不好养,好不容易管了这个,那个又出规了,乱抢食,乱屙尿,乱叫嚷,在家里整天乱成一团糟。现在倒是好些了,把它们关在一个栏里头,看它们还能怎样”

范冬花看着她额上发亮的细汗,说:“关在一个栏窝里,你不就没事了,看看,还把你急的,出了一身汗吧”

“出一身汗能解决问题也行。”西苫奶说,“那猫圈在一个栏里麻烦是少了,但那猫又打架打的厉害着呢,一个个凶神恶煞,呲牙咧嘴,都是同性跟同性滥打。公的跟公的不要命地打,为抢食打,为屙尿打,为占地盘打,不是这个脸皮划伤,就是那个脚拐了。有一次,有几个猫儿咬一只黑猫,那个惨,把浑身的毛都撕剥光了。打完了,闹腾完了,那群公猫里的几只对着那母猫的地方竟舔起那浑身的毛来,还对着它们妙妙怪叫。”那西苫奶又气又好笑,说:“一群流氓猫”

听到西苫奶这样说,范冬花心里一阵快意,她觉着自己身上都充溢着欢乐的细胞,而且通过她浑身的毛孔,从她身体的每一部位都满溢出来,她竟不住要哈哈笑了。但她又不能那么明朗地笑,于是她把那些正在膨胀的欢乐细胞强塞住了,而且丝毫不让她倾泄出来。但事实告诉她,她作假的本领还是那么差了一点点,她那笑意还是违背了她的面部表情,违背了她的心愿,虽然不甚生动,但还是遏制不住地把欢乐抛洒出来,她嘴角扯过一丝笑意说:“听你那话,你家的猫儿怪有意思的。”

说完又情不自禁地哈了一声,想大笑却忍住了。

那西苫奶如坠在迷雾中,看到她笑就象看见阴霉日子的阳光,不禁也跟着她笑了几声,又说:“那母猫在公猫跟前温驯着,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可是,单个关了她们,那就又是一个样子,一点也不温顺,一个个象那公的,它们抢地盘,抢食,抢抱来抱去,把那窝栏里扎腾的乱糟糟的,象屎尿窝,一点也清洁不起来。可还是天天舔着那猫爪猫脚,舔着那身混乱中还能保存下来的几根黄毛,对着那公猫妙妙的叫着,一个个象鸡窝里的凤凰。”

范冬花哈地笑了一声,说:“老母猫那个骚样儿流氓样儿,还能生出那好猫仔来一群骚猫,把持不住的。”

她似漫不经心地看那西苫奶一眼,西苫奶讪讪地笑着,笑着,但那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尴尬起来,那个笑也僵僵地留在了唇角。

那西苫奶似乎闻出了她话中的嘲笑,于是她皱皱眉,收敛了笑容,说:“子祥家的,你还要说什么呢”

范冬花从西苫奶的话音里听出了隐含的火药味,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三婶,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养着那猫儿,很辛苦,只是想问问你,后来有办法了吗”

那西苫奶摇摇头:“我没有办法了,我只是暂时把那公猫和母猫的窝往跟前挪了挪,省得它们乱打闹。”

“安静点了吗”范冬花揣了一颗好奇心,一个心思地问。

西苫奶说:“好象稍微安静了一点,但那猫的乱叫还是不断。”

这样说着,那范冬花笑了:“三婶,你能把那一群乱糟糟的猫整治安静,你啊,说明还是有办法。”

西苫奶说:“现在,公猫和母猫也不少了,养着它们既浪费粮食也浪费人力,我想还是把它们都处理掉好些。”

范冬花听西苫奶这样说,惊疑地睁大了眼睛,问“处理猫”

“是啊,我要把猫仔儿都处理掉,而且很快处理掉。”

“怎么个处理法”

范冬花看着西苫奶那无容置疑的神情,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猫已按照她的计划泛滥成灾了。

那西苫奶一副心中有底的样子,她看着她诡谲地笑了,说:“我自有办法。”

那范冬花看着她,如坠入云雾般迷茫,说:“那么多猫儿,那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不是说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

那西苫奶却不愿和她再闲聊下去,直戳戳问她道:“惠子在家么”

“在。”那范冬花示意着指指江惠如那屋。

“我和惠子说说。”西苫奶说着,撇下还捉摸不透的范冬花,径直进了那屋。

江惠如正坐在沙发上打毛衣,听那西苫奶说要进来,就站起来,还说:“奶啊,进来吧”

说完,那西苫奶正好进来,她忙着让坐,嘘嘘问暖,还端过一杯开水来。

“客气啥客气啥”那西苫奶说着在让出的沙发上坐了。

“惠子,奶求你一件事儿。”那西苫奶挪挪屁股,“你有空儿吗奶可是第一次向你张口,奶的嘴一向金贵惯了,从来不张口求人。”

江惠如说:“奶,看你说的,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

西苫奶说:“还是你们有文化好,比我们这些睁眼瞎强多了,可惜,我们那时家里都不让女人读书,女人读书还要受大家笑话,但我们必须按老人的吩咐学那三从四德,学那烈女,学那君臣礼仪。”

江惠如说:“现在世道变了,我们赶上好时代。”她停了手中的活计。

“是啊,你们真是幸福的一代。”西苫奶说着凑上自己的身体,说:“惠子,我想让你写个领猫启事。”

江惠如刚才听到她在门外和那范冬花拉呱,对事情有了大约了解,就说:“奶,是不是那个处理猫仔的启事。”

西苫奶说:“对啊,对就是那个意思。”

江惠如说:“那简单,写一个地址,说明这里养着猫,让那些愿意养猫的来领养就行了。”

那西苫奶听了,连连摇着头摆着手,又着急似的对她说:“不是,也不全是这样。”

这回,江惠如惊奇了:“奶,还有条件”

“也是条件吧”那西苫奶说,“上面写个启事,再写明具体事儿和我谈。”

江惠如说:“好吧不就是一个简单的领猫启事么写清楚就行了。”

江惠如翻开抽屉寻那纸和笔,那西苫奶看着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与一支笔来,说:“给你你不是寻这些东西吗”

“是啊我准备先打一个草稿再说。”

“我把笔和纸这些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那西苫奶说着,把它们放到她面前。

江惠如笑笑,开始爬在桌上写领猫启事,那西苫奶看她专心写东西,不搭理她,就又出去和那范冬花拉呱去了。

江惠如爬在哪儿静静地写着,不时勾勾画画,好半天,才按照那西苫奶的要求写完那启事,她感觉写那东西太吃力,太费劲儿。

就那么一段文字,花了她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的启事如下:

领猫启事

本人多年爱好养猫,现有猫仔数只,颜色多种,个个活泼可爱,有意领养猫仔者,请到南街165号院子里,具体事宜见面祥谈。

养猫人:西苫奶。

江惠如把这个领猫启事给西苫奶念了,那西苫奶指着最下面的她的名字,说:

“最下面是我的署名吧”

“是啊”

“那你把署名改一改,什么西苫西苫的,不好听。”

“我叫二奴,最后署名写上二奴吧”

那范冬花却吃吃地笑起来,说:“谁个知道你叫二奴啊我们多少年了,也不知你叫二奴,更何况是哪些不熟悉的人呢我看就这个西苫奶吧人们叫来叫去惯了的,都知道你叫西苫奶。”

那西苫奶为难地说:“可那个西苫是绰号,那样写在上面,怪败兴的,也不好听。”

江惠如照她的意思改了,改成署名二奴,那西苫奶却又摇着头,说:“也不好听,二奴二奴地叫来叫去,又土气又生偏,一看就知旧社会那时瞎起的。”

“那干脆署名女女妈吧人们也许大概大多认识那女女的,一问,不就晓得了。”江惠如吞吞吐吐说。

那西苫奶还是摇头,眼里还有了些许责怨和不满:“我家的那个女女,你可别写,没结婚就挺起大肚子,让人笑话死了,想想她,我也觉着败兴。”

江惠如只好又把写好的那个女女妈又划掉了。

“奶啊要不写上你儿子根顺,这儿写上根顺妈,你看怎样”

西苫奶说:“根顺妈这个署名好是好,可是根顺不在一个院子里,他现在做生意,这段时间在外面欠帐,那些欠债的人有时会找上门来。”

那范冬花说:“三婶,我看署名就那个西苫奶吧人们都叫管了,换上其它名字你又不合意,”

那西苫奶哭笑不得的样子,说:“不知什么时候,谁就给我起那个绰号了,我不承认也不行了。小孩子们见我,都喊我西苫奶西苫奶的,一个这样叫,其它的人也都这样叫,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心里总有什么搁着。这西苫奶比我的真名都响,那就写上西苫奶吧大家想怎样叫就怎样叫吧”

江惠如听她这样说,就说:“奶啊,那我可写上西苫奶了。”

西苫奶说:“就那样吧写上二小、三小他们的名字也不合算,他们也不让。这些东西,我养活大他们,他们倒嫌我,就写上西苫奶吧”

江惠如写好领猫启事,把它递给西苫奶,那西苫奶又说:“写一封领猫启事太少,这领猫启事啊,少说也得抄上二十份,三十份。”

“写那么多啊”江惠如一时瞪了眼。

“可不多多益善,大家都知道就好了。”西苫奶说。

江惠如不解地看着那西苫奶,西苫奶说:“惠惠,你给我抄3o份吧明天我来拿,过一天就都上墙了。”

“那么急吗”

“能早一天处理了就处理,迟一天,那群猫儿打闹成一团,今天把一个猫儿剥光毛,明天说不定就把脸也撕烂了。”那西苫奶说。

那范冬花看着西苫奶吞吞吐吐的样子,忽然捂着嘴大笑起来,说:“哈哈你家的猫儿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