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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他化名在北齐周游,长袖善舞,也是个惯能骗人不偿命的厉害角色。只是这些年只在院里做些案牍工作,与这种危险的工作脱离太久,于今夜单人说服京都府尹,此时又于如林枪枝间,说服十三城门司统领,只能算是回到了老本行。

“宫中有乱。”张德清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这时候要马上入宫。”

言冰云地眉头皱了皱。张德清的眼光凝了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在此时,言冰云冷漠训斥道:“张大人,不要忘了陛下将这九座城门托付给你,牢牢地替京都看守门户。便是你的职责”

此言出,张德清又沉默了起来,似乎是在斟酌考虑什么,半晌后,他说道:“言大人给本将些时间。”

拖言冰云隐隐察觉到了丝异样,难道张德清并没有被这封遗诏说服,还要再看看京都的局势但此时他不知道长公主与太子已经逃出了宫廷,为了保障范闲的突宫行动,如果十三城门司暂时中立。不是他不能接受地结果。甚至比他预想的结果还要好些。

既然拖那便拖吧,言冰云好整以暇地在城门司衙门里坐了下来,于众将官长枪所指间,安坐如素,面色平静。

看着他这副神情,张德清不由微怔,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自信。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拖竟然是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言冰云被变相软禁在城门司的衙门里,没有什么热茶可以喝,也没有什么小曲可以听。熬的确实难受,当然,最难受的是那份无处不在的压力。

他喝的是西北风,听的是京都里时不时响起地厮杀声,有时候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焦味,应该是哪里被人点燃了。

张德清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枯坐,身为城门司统领的他,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此时的他握着腰畔的剑,行走在夜色中的城墙之上。双眼下的眼泡奇迹般的消失不见,瞳中闪耀着鹰隼般的光芒,盯着京都里地举动,同时不时发出号令。弹压着自己的部属,严禁参与到京都里的政变之中。只任三千官兵将京都的九座城门看的死死的。

是的,在他的眼中,范闲领导的所谓正义力量。其实就是场政变,虽然在看了遗诏后,他不得不承认,范闲拥有大义名份,可他还是下意识里认为,所有进攻皇宫地人,都是坏人。

庆国京都与北齐上京城比起来,没有太厚重的历史,却有更多的军事痕迹,所以这座城墙虽不斑驳却极为厚实。高度虽不及皇城,但若真的用来防守,各式配置却要强悍地多。

张德清站在城墙上,就像是从这厚厚的石砖混合城墙中汲取了无穷无尽地力量,让他勇于做出某些选择。

在个了望口处,他站住了身形,远远地望着皇城方向。京都里的马蚤乱渐渐平息了下来,似乎京都府已经被范闲收服,开始有衙役上街鸣锣安抚百姓。

他并不清楚,此时京都宫变的两位主谋,大皇子和范闲此时也正站在皇城墙上,往城门地方向远眺。他的眼中闪过抹淡淡的忧色,如果事情真的这么演变下去,自己只有接受那封遗诏。

也许这也是个不错地选择,然而张德清却听到了马车车轮压碾着石板路的声音。这声音在他的耳中响的十分清楚。

“是三角石路,近城门了。”

张德清对于自己管理了近二十年的城门附近异常熟悉,熟悉地甚至能够听出马车车轮碾过的究竟是青石板路,还是三角石路。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下了高高的城墙,走了城门司的衙门。

当马车的声音在城门处响起时,言冰云已经沉着脸站了起来,他身周负责看守他的士兵们紧张了起来,拔出兵刃将他围在了当中。

言冰云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因为被士兵围住,而是因为马车声。在深夜的京都里,有谁会坐马车靠近城门京都百姓久经朝廷倾扎,像今夜这般的动静,不至于吓得他们充家出逃。而且百姓们也没有这般愚蠢,坐着马车,等着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军士们折磨。这时候坐马车意图出京的,只有种人。

便在此时,张德清走了进来,看着言冰云沉着脸说道:“得罪了,言大人。”

他接着喝道:“给我拿下这个朝廷钦犯”

言冰云眼瞳微缩。他不知道张德清前后地态度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剧烈的变化,难道是范闲突宫的行动失败

兵士们围了上来,言冰云没有反抗。世人皆知,这位小言公子和小范大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武力值有些偏低。动起手来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言冰云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张德清只是要拿下他,如果自己反抗,这十几把长枪戮进自己地身体,感觉应该不会太好。

城门司没有监察院那种钢指套,却有种小手枷,扣住人的手腕关节后,根本无法挣脱。待言冰云被紧紧缚住之后,张德清松了口气。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的黑夜。

“想不到你居然真的是个人来的。”张德清眉头皱的极紧,“不知道该说是小范大人愚蠢,还是你太胆大。”

言冰云被踢倒在地,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其实,这只是人手的问题。”他顿了顿后说道:“我无法想像自己会看错个人。”

张德清沉默片刻后说道:“原因很简单,如果你们胜了,我自然会奉诏,可如果你们败了,我奉诏有什么好处”

言冰云皱着眉头,半晌后叹息说道:“忠臣忠臣。何其忠也。”

“我忠于陛下,但不会忠于这封真假未知的遗诏。”张德清面色有些难看,似乎对于自己违逆了陛下的遗诏,也感到了丝惶恐。

这位城门司统领在心里想着,如果陛下还在,自己当然要当辈子地忠臣,可陛下已经不在了,谁愿意辈子守着这九座破城门呢

言冰云沉默了,他来城门司本来就是冒险。但也是基于对张德清这个人的判断,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这样位统领,为什么会如此干净利落地选择了站在遗诏的对立面。

范闲败了吗言冰云的眉头仍然皱着。似乎在思考个极其困难的问题。

此时张德清距离他只有三步的距离。

言冰云的眉头忽然舒展开了,然而滴冷汗却从他的眉角滑落下来。

张德清却清楚地听到了个破裂声。就像是桌子腿被人硬生生地扳断。

言冰云忽然抬起头来,字句说道:“十三城门司统领张德清,逆旨。助乱,凡庆国子民,当依陛下遗诏,诛之。”

张德清眼神微动,不知道言冰云这番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此时的衙堂之上,尽数是他地亲信,没有谁会傻到出来动手,但他心里感觉到了丝怪异,下意识里往后退去,想距离被死死缚住的言冰云远些。

有人动了,动的人不是言冰云,而是张德清亲兵当中的个人,那个人在听到言冰云的话语之后,沉着脸,咬着牙,举起了手中的刀,对着张德清的后脑勺就劈了下去

正如先前所言,庆帝再放心张德清的忠诚,总会在城门司里遍布眼线,而这些眼线中自然有大部分是监察院撒出去的。范闲和言冰云接触不到这些钉子,但言冰云此时却在用遗诏赌这些钉子地热血,即便十出其,亦有大效

刀风斩下

张德清沉着脸,不曾回头,举剑撩,只闻声脆响,他的人被震的向前踏了步,而身后那名监察院密探的刀也被挡了开来。

长枪齐刺,那名密探在瞬息之间身染鲜血,就此毙命。

然而言冰云在这刻也动了。

当他额头滴下那滴冷汗时,他就已经动了他咬着牙将自己地左手腕硬生生从中折断他不是般的官员或将领,而是监察院地候任提司,他敢亲自来城门司,自然是心有底气。

监察院对于城门司锢人的用具,不知道研究的多么透彻,最后终于发现了这个手枷地问题,只要有人能够在短时间将让整个手腕的关节脱离,忍住那种剧裂的痛楚,便可以将手腕抽出来。

言冰云能够忍痛,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所以当张德清向自己靠近步时,他已经像头猎豹样地冲了起来,单手持枷狠狠地向着张德清的头上砸去

张德清眼中闪过丝惊恐,或许是背叛陛下让他的心神本自不稳,根本不敢硬接这枷,仓皇着向后退去。

而此时,他身后亲兵将将把那名监察院的密探扎死,恰好挡住了他的退路,只好狼狈往衙堂门口掠去,意图暂避这杀着。

言冰云飘了起来,像朵云样追了过去,途中戴枷手腕翻,已夺过了张德清手中的剑,青光闪,斩下名欲来救援的校官手臂。

如附骨之蛆,如贪天之云,言冰云步未落,紧贴着张德清的身体来到了衙堂门口。

感受着身后的森森剑气,张德清吓的不善,他完全没有想到,言冰云竟然有如此清秀狠辣的剑术

是的,言冰云不善武,但那是和怪物范闲比较,可旦暴起杀人,这位监察院历史上最出名的间谍人物,又岂是枯守城门二十载的张德清所能抵挡

如闪电般的追杀,根本没有给城门司亲兵任何反应的机会,二人已掠至衙堂门,张德江身上血口已现,若不是言冰云意图制住他以控制城门司,只怕他此时早已送命。

便在此时,忽然两道凌厉劲气直冲言冰云身体,强横至极,突兀至极

言冰云闷哼声,收剑环胸,硬挡招,口鼻处渗出血丝来。然而凌厉的攻势终于告竭,张德清狼狈不堪地滚到了个人的脚下,可见寻常服饰里隐藏的淡色宫裙。

脸平静的长公主殿下李云睿,在两名君山会高手拱卫下,微笑望着言冰云说道:“让我来告诉小言公子,德清之所以会叛,那是因为他本来便是本宫的人。”

言冰云眼瞳里闪过丝不可置信的震惊,旋即转为颓色。他左手已废,站在这城门司的衙堂里,站在那位勇敢的密探血泊前,显得那样孤单。

长公主向这位年青的监察院官员点头示意,微笑说道:“走好。”

第百四十五章 逃难中的陈萍萍的影子以及孩子

断了,无力地垂在腰侧。他看着长公主,目光显得有些黯淡,胸口处的闷痛让他知道,先前触之下,自己已经受了内伤。长公主身边这些君山会的高手,不是自己所能抵抗的。

此时十三城门司处已经被兵士们重重围住,长枪所向是小言。长公主身旁几名君山会高手中分出两人,向着言冰云快速的逼近,手中持的利刃,透出股死寂般的味道,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如果陛下当年听安之的话,将君山会扫荡干净便好了”临死之际,言冰云不自禁地生出这么个念头来。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江湖高手的对手,也没有奢侈地乞求上天神庙能够给自己脱身的机会。只是沉着脸,在怀里摸出了个东西。

是枝令箭,既然城门司处有变,他必须赶在自己死前,向皇宫里的范闲。通报张德清要命的背叛。

言冰云地食指抠住了令箭的环索。看着愈来愈近的那两枝黑色剑影,瞳孔微缩,吐出口浊气,双唇紧紧抿,用力地扯。

嗤的声。令箭燃了起来,却没有腾空而起,因为记小小的力量打在了他地手腕上,拔微热地液体撒到了他的手背,让他心头颤,这枝令箭斜着了出来,没有飞多远,便射到了位城门司士兵的胸口。噗的声微微炸开。

言冰云没有低头,余光也瞥见了自己手上满是鲜血。在哗哗的流着。

当他地食指伸入环索时,离他最近的那名君山会高手的眼中出现了恐惧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什么异常可怕的事物。然后这名高手的脖颈上出现了道细细的血线。

血线在刹那之间迅即扩展开来,变成了道血淋淋的大口子。可以看到这名高手白森森地喉骨,异常恶心的气管食管和模糊地血肉。

咯的声,那名高手冲到言冰云面前,啪地声,就跪了下来,被这冲击力震,被割开半地咽喉无力系住自己的头颅。他地脑袋以后颈处的椎骨为圆心,颓然无力地翻向后背。

倒过来的那张苍白死人脸瞪着大大的眼睛,瞪着被高手和士兵们层层保护住的长公主和张德清。

鲜血像喷泉样,从他的喉管处喷了出来,击打在言冰云的手上,把他整只手都涂抹成片鲜红,也极其凑巧地让那枝令箭没有升上天空。

而另名掠过来的君山会高手,所面临的下场更为凄惨。他根本没有冲到言冰云的面前,他的眼光只是捕捉到火把照映出来的个淡淡影子从自己的身前掠过,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咽喉处凉。

柄秀气而无光泽的剑,从他的右后方刺了过来,异常稳定无情地在高速之中,刺穿了他的脖颈,从另方伸了出来。

嗤的声,剑尖如毒蛇的信子般探即缩,闪电般地离开了他的脖子。而这名高手浑身上下的真气与生命,也随着这把离开自己脖颈的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双眼像死鱼样瞪着,单手意图去捂自己的脖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上的任何丝肌肉。

他开始腿软,开始眼黑,开始失禁,整个人倒了下来,像葫芦样在地面上滚着,直滚过言冰云僵立着的身躯,碰触到城门司衙堂高高的门槛才停了下来。

血气盛,秽臭的味道也从他的身上传了出来。

只如同地狱里伸出来的剑,于电光火石间,用极其阴怖的手段了解了两名君山会的高手。根本没有人能反应得过来是怎么回事,即便是被救了命的言冰云也反应不过来,惊愕地站在了原地。

然后他感觉到了整个人的身体轻,下刻,他已经被个黑影提着脖子,飞掠到了城门司衙堂之上,沿着高高城墙下的阴影,向着京都里的黑暗遁去。

黎明前的黑暗,愈发的浓重。

而在那些意图围杀言冰云的众人眼中,看到的则是更为恐怖的场景,个黑影仿似无声无息间在人群中出现,轻描淡写又异常迅猛地杀死了两名高手,提着言冰云,就像提着只破麻袋,便在这么多人的围困中,轻轻松松地脱身而去。

因其轻松,所以可怕,啪啪啪三声响,言冰云已经被此人救走,而城门司的官兵连手中的弓箭都没有来得及抬起来。

这个黑影究竟是谁,居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被高手和士兵们守护在最后方的长公主,脸色有些微微发白,她挥挥手驱散身前的下属,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那个黑影逃走的方向,不知道心情如何。只能看见她的眼睛越来越明亮。

“监察院确实很可怕。”

这位京都叛乱的主谋者心里想着,不过并没有太多挫败地情绪。既然今日来的是这位天下

至少在眼前这几日,整个庆国除了京都和东山路外,应如常的太平着。

渭州的清晨与京都的清晨并没有两样,本应在京都处理皇位之事,或者应该在陈园之中治毒的监察院院长陈萍萍大人,抬眼看了眼四合院天井上空的那抹天光,皱了皱眉头,开始举起筷子,吃着稀粥与包子。

往常在陈园中,老人家也喜欢吃这两样东西。

当太后的旨意传达到了陈园之后,这位庆国特务老祖宗,便马上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收拾行李,然后却没有回京,而是异常快速地溜了。

范闲和大皇子站在皇城上愁眉苦脸想落跑的事情,没想到他们最亲近的长辈,在这方面比他们做的要干脆利落的多。

行马车从陈园出来后,便在京都南方的乡野间绕。而车队身后那只秦家的军队,依然锲而不舍地寻找着这只车队的下落,意图力扑杀。

然而陈萍萍并不着急,车队也没有加速,甚至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只是勾引着那只军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打转。

车队在京都南转了三个圈,那只军队也跟着转了三个圈,之所以直没有碰上。除了监察院在京外民间强大的情报系统和匿迹能力,当然是因为那只军队拥有个很优秀的向导帮手。

言若海带着秦家追杀陈萍萍,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只要陈萍萍不乐意,那么他们永远也追不到。

像旅游样的逃难车队。终于在京都南第大州渭州地城外某处庄园里停了下来。因为陈萍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陈萍萍在喝粥,他的牙还挺好,也没有靠着墙壁。但坐在他身旁的那几位监察院老人,看着院长的眼神,总觉得他有些无耻。

京都里闹成那样。您的两位子侄正在出生入死,您怎么就忍心自己跑了

围着陈萍萍早餐桌坐着地有三个人,位是在陈园里服侍他数十年地老仆人,位是当年范闲曾经在监察院天牢里见过的七处前任主办,那个光头,还有位则是与王启年齐名的监察院双翼之,宗追。

庄园的后方隐约传来妙龄姬妾们起床后洗漱玩笑的声音,这些女子并不知道自己这行人是在逃难。

三名监察院元老地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宗追抿了抿嘴,湿润了下因紧张而干渴的双唇。说道:“追兵已经近了,院长还是做些打算吧。”

“马上他们就要调兵而回。这个事情不着急。”陈萍萍放下筷子。好整以瑕地擦了擦嘴,说道:“你们出去安排下。”

“是。”宗追和那位光头七处主办领命而去。

院中只剩下陈萍萍与那位老仆人二人。便在此时陈萍萍忽然咳了起来。咳的很难受,老人的脸变得血红,迅即又变成惨白,唇角渗出了丝血丝。

老仆人哭着说道:“老爷,得把费大人喊回来,不然这毒怎么办”

原来陈萍萍竟是真的中毒了他坐在轮椅上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毒不死人,只是有些难受罢了。”里有些危险,难道您就真的不担心小范大人”老仆人看了陈萍萍眼,小心翼翼问道。

陈萍萍苍老的面容上,皱纹忽然变得更多了起来,半晌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如何能不担心不过即便事败,想来他也能活着,只要活着,切都成。”

老仆人心想,事涉皇位之争,如果小范大人真的败了,如何能活下来而且如果让太子真地继承大统,只怕自己这行车队,在这茫茫庆国大地上,再也找不到任何的栖身之所。

老仆人忽然想到件事情,大喜过望说道:“对,还有范尚书和靖王爷直没出手。”

这些天来,陈萍萍时常与手下那些老家伙商议京都局势,老仆人直在旁听着,对于京都实力对比,也算是有个极为清楚地认识。如果十三城门司真的失守,叶秦两家地大军入京,监察院哪里抵挡地住除非是范建和靖王爷手中有可以翻天的力量,陈院长才敢安然坐于轮椅之中,不替范闲担心。

“靖王和老秦头样,只会对着土地发脾气。”陈萍萍微嘲说道:“范建此生胜在隐忍,却也败在隐忍之,他手头哪里有足够改变时局地力量怕宫里疑他,这些年来,咱们的范尚书可是隐忍的够呛,这下好,把他自己也隐忍了进去。”

说完这句话,陈萍萍沉默了起来,他知道范建最强大的力量在哪里,可问题是陛下此行祭天,竟是把那批人个不剩的带走了,还不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啪啪啪啪,几只白色的鸽子顺着晨光的方向飞入了庭落之中,老仆人上前捉住只,捧到了陈萍萍的身前。

陈萍萍解开鸽脚上的细筒,看着上面的文字,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半晌后召来监察院的下属,沉声命令道:“依前日令,全员行动,继续封锁东山路的任何消息,朝廷前往接灵的队伍已经快要到了。”

“是。”萍萍才从种失神的状态里醒了过来。直到如今,这位庆国最厉害的阴谋家,终于感到了丝无力,也许是毒药的力量,也许是苍老地力量。让他感到了丝疲惫与淡淡的失望。

“范闲不会这么容易死的。”不知道是安慰老仆人还是安慰自己。陈萍萍平静说道:“至少我替这小子引了六千大军,他的压力会少很多。”

“要知道,要让个人死亡,是很不容易的件事情。”

陈萍萍推着轮椅往后院里走,老仆人赶紧推着。行过个花坛时。看着坛中秋初里瑟瑟发抖地小白花,陈萍萍面色不变,却是停了下来,观看良久,然而缓缓佝下身去,摘了朵,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地耳上。

老仆人笑了笑,推着他进了后院座厢房。进厢房的时候。陈萍萍忽然对他说道:“范闲如果知道自己当爹了,定会更学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厢房里光线并不是太明亮。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正满脸怜爱地看着怀中的婴儿。这名满脸母性光泽地女子,正是那位在京都郊外范氏庄园失踪的思思。那她怀中的婴儿陈萍萍推着轮椅上前,满脸疼爱地从她手中接过初生不久的婴儿,看着婴儿脸上的红晕和紧闭的双眼,弹着唇中的舌头,咕咕叫了两声,逗弄道:“小丫头真乖,你爹看见了,定特别喜欢。”

思思甜蜜笑着望着这幕,忽然看见了陈萍萍额角上的那朵小白花,好奇问道:“院长大人,怎么插朵花”

“上次我抱这孩子她便哭,看来是我长地太难看,今日别朵花看看,她果然不哭了。”

陈萍萍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菊花,那种疼爱之色是如何也做不得虚假,只怕他是真将怀中地小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孙女般喜欢。

初初生产不久地思思,体力并不怎么好,望着陈萍萍忽然难过说道:“只是也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被陈萍萍接走地时候,思思也是吓了跳,生产时婉儿和范府中的熟人都不在身边,有地只是陈萍萍安排的接生嬷嬷,这位姑娘家的心神着实受了很大折磨。

不过她知道陈院长定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府外生产,不自禁地竟想到了某些大户人家的秘密中去,心情直有些低落。“再过些天,范闲就回来了。”陈萍萍笑着安慰道:“产妇最紧要便是心情愉快,所以他才请我带着你出来走走。”

这个理由明显有些牵强,但思思生孩子后脑子明显不大好使,竟信了。

“你先歇歇。”陈萍萍竟是欢喜地刻也不肯放开那个小女婴,对思思说道:“我抱孩子出去走走。思思说道:“可不能吹风。”

陈萍萍很乖地点了点头,在个母亲的面前,抢人家的小孩子玩,总要乖些。弄着女婴来到了另个房间,对房间里的那个人说道:“给你瞧瞧,范闲的女儿。”

那人被捆的死死的,脸的不安伤心,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喜悦起来,说道:“院长,小姐取了名字没有”

他忽然看见陈萍萍发边的那朵小白花,灵机动说道:“就叫范小花,大人他肯定喜欢。”

取名大有捧哏之风的这位,自然便是范闲亲信王启年,也不知道这人是如何从大东山上逃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会被陈萍萍绑在房中

陈萍萍瞪了他眼,说道:“什么狗屁东西。”

王启年明显瘦了大截,看来从大东山逃出生天后,不知在路上经受了多少折磨,他看着院长怀中抱着的小女婴,喜悦之余,忽然想到自己在京中的家人女儿,想到正处在风暴中心的范闲,不知怎的,鼻头酸,说道:“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女儿。”

他哭丧着脸说道:“这究竟是什么事儿,怎么也想不明白。”

陈萍萍脸平静,说道:“我也不明白京都里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京都里定会发生些什么。”

范闲站在皇城墙上,看着东边初升的朝阳,那红通通的大片天穹,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叹了口气。直到此时,还没有找到婉儿和大宝的下落,好在靖王府那边传来回音,父亲和柳姨娘均自安好,正在往皇宫的方向过来。

屈指算来,思思的生产期也到了,不知道离奇失踪的丫头,如今好不好,孩子是男还是女呢

在所有的亲人当中,他最不担心的反而是临产的思思,因为既然府里默认了此事,接走思思的不可能是别人,定是陈园里那位孤老到死的老跛子。

他此时担心的是言冰云。言冰云入了城门司,便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而且监察院负责回报消息的人也没有踪影。这切预示着出了问题。范闲通知了大皇子开始做安排,只是有些纳闷为什么言冰云没有发出令箭。

朝阳跃出地平线,范闲忽然心中动,似乎感觉到人世间有些美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这些美好当然不存在京都内。京都危矣,所以范闲必须自我安慰在最危险的时候,定有人会骑着五色的彩云来打救自己。

第百四十六章 请君入瓮

袁宏道挣扎着醒了过来,后脑勺里阵剧痛,他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环境之中,常年潜伏在敌对势力里的生涯,让他习惯了无时无刻的沉默。

和王启年样,这位监察院的官员其实心中也有无数疑惑。半年前陛下对长公主殿下第次动手,袁宏道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监察院之所以能够在半个时辰内就把长公主那些明面上的势力扫而空,依靠的正是这位所谓的信阳第谋士。

令袁宏道这半年里直不解的是在那次行动后,自己本来应该脱离无间道的生涯,依据院务条令,选择个山青水秀之地光荣的退休,可是从别院逃出来后,在那个小院子里,言若海让他回信阳。

回信阳

长公主的信阳谋士侥幸逃脱了监察院的追杀,按理讲应该是要回信阳。可是袁宏道却从监察院的这个指令中嗅出了别的味道。

如果那夜雷雨之后,长公主注定垮台,永世被幽,那陈院长还喊自己回信阳做什么

朝廷究竟在想什么自己回信阳又要做什么袁宏道在那几个月里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而当长公主轻松自如地透过别院的侍卫,向信阳传递了自己的计划,并且逐步将信阳的班底转移到京都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些。

监察院从行动地开始就知道。长公主不可能被完全打倒,或者说,陛下从开始就没有准备让长公主永无翻身之力,所以才会让他这个钉子依然回到信阳,等待着长公主的召唤。等待着那刻的来临。

好了,陛下去大东山了,遇刺了,京都里乱了,太子要登基了,长公主联络着军方准备造反了就算长公主在谋划大东山之局时,没有让袁宏道知晓,可是后来这些事情,袁宏道都是亲自参与。早在长公主的谋略之初,便已经知道了消息。

似乎自己应该发挥庆国第间谍的本事了,可是在此时,袁宏道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情报传递出去,无法通知监察院

所有地渠道在瞬间内失效,单线联系的桥梁神鬼莫测地断掉,袁宏道无法联系到言若海,更无法联系到陈萍萍。而他这种层级的间谍,更不可能直接冲到监察院里去大喊。

所以他面色平静。内心却是惊怖不安,他不知道监察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不安的状态,直维持到范闲终于暴而突宫,开始用手下的武力扫荡京都里的反对力量。

袁宏道暗中配合着监察院的行动,让长公主暂居的皇室别院被攻占,然而他却知道,范闲已经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所以在最后那刹那。他冒险对那位监察院官员喊了出来。

他不信任任何人,但如果相较起来,既然联系不到陈萍萍和言若海,在整个朝廷之中。他最信任地便只有陈萍萍的接班人,那位小范大人。

可惜他不知道沐风儿是个怎样脾气的愣头青。所以惨被拳打倒。

袁宏道平伏下呼吸,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身处皇城之上的角楼中。而他的身前,位英俊的年轻人,正满脸忧虑地看着自己,他知道这个人的身份,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亲自提审自己,却是直接说道:

“张钫是长公主的人。”

范闲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十三城门司统领张钫字德清,世人所以为的道德清明忠心不二地人物,竟然是长公主的人,这个事实足以震骇所有人,却已经无法在他已经有些无奈的心绪上加上太多愁容。

言冰云没有回来,院中负责看风的官员也没有回来,城门司那处定有问题。

可惜的是,这个叫袁宏道的人醒来的太晚了。

范闲在心里叹了口气,天色已近黎明,京都城门司失守,叶秦二家的大军不知何时进城,当此紧要关头,他本来应该想不到这个叫袁宏道的人,只是看着那些在太极殿里休息地大臣,正满心无奈的他,忽然想到了岳父大人在梧州时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代相林若甫,此生在朝中所忌者三,除了陈萍萍与范建外,便是那位领军的秦老爷子,而这位权相对范闲认真说过,他在朝中地门生底牌,不会给范闲,以免木秀于林,被狂风吹倒。

除非新皇即位之时。

如今庆帝已丧,范闲在京都帮着老三大抢皇位,所以京都里那些林派的文臣,才撕去了自己地伪装,站到了范闲的身后,跟着胡舒二位大学士,阻止太子登基。

范闲在心里想着,自己这位岳父聪明世,掐算时机真是极准,只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成功。

然而林相最后说的那句话,直让范闲记地很清楚。

“如果日后京中真的乱了,或许袁宏道可以帮助你。”

林若甫早在年之前,便算出了大东山事,范闲对于岳父的眼光佩服到五体投地,所以对于他支的这个招儿也没有忘记。当自己陷入种无法解脱的危局之中时,他马上想到了那位长公主手下的信阳第谋士。

果然没有错,这位袁先生竟然是监察院插在信阳方面的钉子这个事实让范闲震惊,旋即苦恼起来如果早步知道城门司的问题,自己和大皇子何至于如此被动,终究还是晚了,这终究还是命地问题。自己的好运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袁宏道盯着范闲的双眼,说道:“为什么我直联系不到院里”这话语虽平淡,内里却是不尽愤怒,毫无袁先生往日里的洒脱,他手中有着长公主方面珍贵的情报。却无法提供给监察院和朝廷,对于庆国和陛下地忠诚,让这位袁先生感觉到了丝极大的古怪,从而愤怒起来。

范闲沉默不知如何言语,如果可能的话,他也愿意此时亲自问问陈萍萍。

晨风吹入高高皇城的角楼,刮的昨夜里的血腥味道渐渐淡去,京都民宅里的焦糊之味也闻不到什么,只是那些可怜的民众依然不敢出门。惊恐万分地关着门,躲在自己的床上,祈祷着这些大人物杀伐地游戏能够快些结束。

呜呜呜呜皇城之上号角连连,声音极为雄浑有力,不知能够传到多远的地方。

范闲站在袁宏道身边,面色平静,说道:“京都守备师要到中午才能入京,秦叶二家还要三天,我们如果动作快,还是可以把九座城门夺回来。”

袁宏道的眼中闪过丝惊愕。旋即燃起了愤怒的火苗,大怒说道:“难道院里在守备师中无人”

范闲心头惊,霍然转身看着他。

袁宏道望着他字句说道:“秦家的军队连夜开进,离京都只怕不远了。”

范闲紧闭双唇,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之所以知道城门司叛变的消息,他也并没有慌乱,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对于老秦家的动静能够摸的清二楚,只要大军未至,凭借着军力更胜筹的禁军和监察院的杀伤力。自己还有时间重新夺回九座城门地控制权。

秦家大军马上便要到了

言冰云他老子就在秦家之中,怎么可能会连大军开拔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范闲走到大皇子的身旁,说道:“收兵回宫,秦家的军队要到了。”

大皇子的眉头皱的极紧。禁军大队刚刚驶出皇城,此时却又要收回来。却是因为个自己怎么也不可能相信的消息。可是他知道此时最在乎的便是反应的速度,来不及和范闲商议什么,深吸了口气。让身旁地亲兵挥动了手中的小黄旗。

黄旗翻,皇城之上号角声再起,呜呜呜呜节奏渐起,渐紧,正从皇城中如几条苍龙般驰出的禁军大队骤闻号角回营之声,不约而同地同时收缩队伍,开始向着皇宫的方向回驰。而远方已经深入民宅街巷之中地队伍,也开始有了动静。

范闲对身旁的下属比了个手势,那名下属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令箭,发了出去,在皇城前地空中划出了道凄厉的叫声。

紧接着,枢密院处,监察院本部处,各部衙处,各要害街口处,均有令箭破空之声响起,以为回应。

令箭落时,在京都的近两千监察院密探官员闻令而动,消失在了大街小巷之中。

不刻,整座京都地街道之上,再也没有什么人影可以看到,尤其是经过监察院枢密院直通皇宫的那条天河大道上,更是冷清的令人心悸,只有几片犹有青色的树叶,被夜秋风紧吹,落了下来,在空旷的街道上翻滚着。

“不管太子是如何知道突宫的消息逃出去的。”范闲站在大皇子的身边,说道:“但长公主出宫,明显是有准备,她早就猜到我们会做什么。”

大皇子的眉头皱的极紧,居高临下注视着整座京都的动静,心里分析着如果大军入京,应该是从哪个方向进入,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做。

“我们所有的力量为了突宫,都杀了进来而她却是指挥着叶秦二家的军队,施施然从我们无法控制的城门司中进来。”范闲平静说道:“她把皇宫让给了我们,再把皇宫围起来玩这算不算请君入瓮”

“我本想腹中开花,四面燃火,没料到这把火没有烧到她,反而被她用层纱就把我这朵花给缚住了。”

范闲的手掌轻轻拍打着皇城坚固的青石砖,幽幽说道:“咱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位姑姑。”

长公主知道范闲和监察院的优势在哪里,所以她甘愿退了出来,让范闲突入宫中,看似掌握了切。

然而如今宫中有太后,有三皇子,有宜贵嫔宁才人无数贵人,有胡舒二位大学士,有无数忠于范闲的文臣部属。

这些人是力量,可也是负担,如果范闲有双翅膀,那长公主刻意留入宫中的这些人,就像是范闲翅膀上的铁锤,让他不得肆意飞扬。

大军围城,只怕也围不住像范闲这种可怕的夜行高手,然而如今你肩负着庆国的传承,宫中无数人的生死,范闲你还怎么逃,你可忍心逃下命令,开始着手准备进行皇城坚守,准备应器具,没有多余的闲心陪范闲在这种时刻聊天,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个怎样的恐怖危机。

范闲木然地看着京都里的切,似乎看到了李云睿那张美丽到了极点的脸,正用种娇怯的目光望着自己,在轻轻地说道:“我的好女婿,我可为你准备了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