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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亲近,但堂堂大皇子口称叔父,依然是于礼不合,说出去只怕会吓死个人,你的叔父是谁是靖王,而不能是位大臣。

他在想的时候,陈萍萍已经睁开了有些无神的双眼,轻轻咳了两声,说道:“老二的事情呆会儿再说,我说啊”他指着林婉儿与若若,咳着说道:“咳咳你们这两个丫头第次来我这圆子,怎么也不和主人家打声招呼”

其实,没有几个人不怕陈萍萍,尤其是在许多传说与故事中,陈萍萍被成功地塑造成为个不良于行的暗夜魔鬼形象,林婉儿与范若若的身份虽然清贵,但面对着庆国黑暗势力的领寻人,依然有些从心里透出来的害怕,所以进厅后,就赶紧坐到了大皇子的身边。

此时听着老人开口,不得已之下,林婉儿和若若才苦着脸站起身来,走到陈萍萍面前福了福,行了个晚辈之礼。

陈萍萍笑了声,开口说道:“怕什么怕你们个人的妈,个人的爹比我可好不到哪儿去。”这说的自然是长公主与老巨滑的范尚书。他接着对大皇子说道:“你说的那件事情,正主儿既然已经来了,你直接和他说吧他能作主。郡主娘娘,范家小姐,帮老家伙推推轮椅吧,老夫带你们去看看陈圆的珍藏。”

二女和桑文推着老跛子的轮椅离开了厅里,只留下范闲大皇子秦恒三人面面相觑,心想这老家伙做事也太不地道了,将自己的家当战场留给晚辈们打架,而自己却带着三个如花佳人去逛圆子去。

第五十章 秋林私语结果

秦恒是聪明人,不然就算他家老爷子在军方的地位再如何显赫,也不可能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就钻进了门下议事,所以他很镇定地站了起来,对大皇子和范闲拱了拱手,说道:“人有三急,你们先聊着。”不等二人答话,便已经迈着极稳定的步子,没有漏出半丝异样情绪,像阵风似地掠过厅角,在陈圆下人的带领下,直赴茅厕而去。

范闲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到自己大闹刑部衙门之时,代表军方来找自己麻烦的大理寺少卿,最后眼见冲突升级,也是尿遁而逃看来他们老秦家对这招已经是研究的炉火纯青了。

厅间的气氛有些沉闷,终究还是大皇子打破了沉静,悠悠说道:“秦恒与我,都是打仗熬出来的,我们这些军人性情直,所以话也明说,我不喜欢看着将士们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京都里面的权贵们却互相攻讦,惹得国体不宁。闹出党争来,不论最后谁胜谁负,朝廷里的人才总是会受些损失。”

范闲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略坐了数息时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这才缓缓开口,语气里不自禁了带了丝冷冽:“和亲王的意思,下官倒也听的明白,只是这件事情的起由,想必你也清楚,将士们在外为朝廷刀里去火里来,难道我监察院的官员们不也是如此我想,院里那些密探在异国它乡所承担的危险,并不比西征军的将士要少。我是监察院员,性情虽然谈不上耿直。但也不是个天生喜欢玩手段的人物,要我为朝廷去北边办事,想来我会开心些但是如果有人来惹我,哪怕这股力量是来自朝廷内部。我也不会手软。”

大皇子沉默着,忽然抬起头来准备说几句什么。

范闲挥手,说道:“不过是些利益之争,与国体宁违这么大地事情是扯不上关系的。我是监察院提司,如果连自己的利益都无法保护,我怎么证明自己有能力保护朝廷的利益保护陛下地利益”他接着冷笑道:“大殿下也不要说不论谁胜谁负的话,如果眼下是对方咄咄逼人,我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难道你愿意为我去做说客”

大皇子皱了皱眉头,本就有些黝黑的脸。显得愈发的深沉:“范闲,你要清楚你自己的本份,你是位臣子。做事情要有分寸。”

这话其实很寻常,在皇子们看来,范闲的举动本来就有些过头了,而且他身为臣子,在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胆气未免也太壮了些。大皇子心想自己提醒对方句,应该是种示好才对,根本不可能想到范闲因为自己的身世。每每听到此类的话,分外刺耳。

“我是臣子。”范闲盯着大皇子地双眼,“但在我眼前,所谓君臣之别只在于君,是皇上,太子是将来的皇上除了这二位之外,我想包括您在内,我们所有人都是臣子,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大皇子有些吃惊地看着范闲。似乎想不到对方竟然敢说出这样番话来,眯着眼睛,眼中寒光射即隐:“看在晨儿地份上,必须再提醒你次,天子家事,参与的太深,将来对于你范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范闲笑了笑,说道:“天子无家事,大殿下难道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大皇子被天子无家事这五个字噎住了,恼火地拍椅子的扶手。

范闲眯着眼睛,和声说道:“院长家的家具都是古董,大殿下下手轻些。”

大皇子愣着了,沉默了片刻后,摇着头说道:“范闲,或许我真是小瞧了你。”

范闲微愕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的志向在于马上,而军方如果要在天下这个大舞台上漂亮地四处出击,我们需要个稳定的后方。”大皇子眯着眼睛说着:“所以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朝廷需要平静,这些年来,我远在西边,但知道朝廷里虽然有些不安稳,却总是能被控制在定地范畴之内直到你,来到了京都。”

范闲摇头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的出现太突然,你的崛起也太突然。”大皇子望着他说道:“突然的以致以朝廷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做好准备,而你已经拥有了足以打破平衡的能力。”

最后,大皇子说出了今天的中心思想:“有很多人希望你能保持京都的平衡,而不是狂飚突进地扫荡切。”

范闲沉默了下来,知道对方说的这番话,不仅是代表了他地态度,也代表了军方绝大多数人的态度。

自己由澹州至京都,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掌控了监察院,成就了世文名,先不说来年掌不掌内库的问题,先说目前自己文武两手皆抓的实力,就已经有了在官场之上呼风唤雨的能力。而这次与二皇子派间的战争,目前的胜负倾向,让他的实力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试问位年轻大臣拥有了轻易打击皇子的能力,总会让官场之上的其他势力感到丝惊悚。

军方传话让自己对二皇子手下留情,不是种威胁,也不是种对于天家尊严的维护,而是种试探,看自己这个将来要接掌监察院的人,究竟是不是个有足够理性足够诚意去维持庆国平衡的人物,毕竟军方与监察院向良好无间,甚至可以说庆国的军人们在前线打仗,能活多少下来,与监察院领导者的智慧气度,有直接的关系。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次我要打这仗”范闲不再称呼对方为殿下,也没有将对方的提醒放在心上。反是笑吟吟地问了这么句。

大皇子微微皱眉,他本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此时被范闲问,他才想明白。监察院向来不插手皇子之间的争斗想到种种可能,他霍然抬头,有些诧异地看了范闲眼。

范闲微微怔,似乎没有想到大皇子对于权场上地诡计如此不通,但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我只是要出出气,同时让某些人清醒些。”

极长的沉默之后,大皇子忽然间眉梢抖,似乎想明白了某些事情,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旋即平静说道:“我那二弟。其实也是位聪明人,这次能在你的手里吃这么大个亏,想来也能让他警惕警惕说不定。会有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彼此都是聪明人,范闲马上抓住了这话里隐着地意思,想了想后,和声说道:“或许下官与大殿下您的意图,有些巧合。只是能不能让二殿下获得那种好处,还得看您怎么劝说了。”

大皇子极感兴趣地瞧了他眼,似乎承认了这点。又不敢相信这点,疑惑说道:“本王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般操心。”

范闲心想,假假也是几兄弟,老不容易重生次,莫非还真准备看着玄武门上演但这理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打了个哈哈推了过去,而且他对大皇子依然心有警惕,虽说朝廷上下公认这位皇子心胸最为宽广。唯好武事,对于帝位向来没有觊觎之心但毕竟是那贼皇帝的儿子,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能饶人处且饶人。”大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范闲眼,以他的身份,替二皇子来说和讲出这种姿态的话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

范闲微笑点头,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对二皇子赶尽杀绝,自然不在乎卖这个人情。这个决定根本与大皇子与军方的态度无关,纯粹是因为宫里那位皇帝陛下在看着自己。

老大哥在看着你。

范闲给足了军方面子,大皇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知道自己那位二弟也不是个吃素的角色,这件事情说到底,范家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若点儿利益都捞不回来,他们断然不会罢手只是事情说完了,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坐在陈圆地厅中,竟是时找不到话题来说,场面显得有些冷清尴尬。

秦恒出恭,特别的久,二人坐在椅子上,有些没滋味地喝着茶,忽然间范闲开口说道:“大公主最近如何下官忙于公务,直没有去拜见,还请大殿下代为致意。”

官场之上,开口的话题是很有学问地件事情,范闲挑这件事情来说,自然有他的想法。果不其然,大皇子正色说道:“范大人路护送南下,本王在此谢过。”

这就是范闲的厉害处,择个适当的话题,才能够有效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同时还得是让对方承自己情地那种,他笑了笑,自谦了几句,便开始与大皇子聊起了北国的风物。

大皇子与北齐大公主的婚事也是定在明年春天,如今大公主基本上是住在宫中,与大皇子也曾经见过几面,据京都传言,这对政治联姻地男女,似乎对彼此都还比较满意。范闲是上次的正使,所以按庆国人的传统看法,还算是大皇子的媒人。

番浅浅交谈之后,范闲终于对大皇子的印象有了些许的改观,身为皇子,却拥有如此疏朗直接的性情,实在是很罕见,或许是因为他的生母出身并不怎么高贵,当年只是位东夷城女俘的关系,大皇子并没有老二老三及太子骨子里地那种权贵之气,反而耿直许多,讲起话来也是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并不怎么讲究遮掩的功夫。

难怪自己的妻子与这位皇子的交情最好范闲如是想着,脸上浮着笑容与对方周旋,耳听着对方谈到兵事便兴致勃勃,只好在心里叹着气,他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军事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天才,与对方这种领兵数年的实力人物相比,还是沉默是金为好。

“范大人见过上杉虎吗”大皇子的脸上忽然流露出股悠然向往,略有丝敬慕的神情。

范闲微微愣。说道:“在上京宫中似乎远远见过面,不过没留下什么印象。”

大皇子拍大腿,望着他恨恨说道:“卿不识人,卿不识人,如此大好地结交机会,怎能错过。”话语间不尽可惜之意。

“噢”范闲眉梢挑,好奇问道:“大皇子为何对上杉虎如此看重”

“代雄将。”大皇子很直接地给出了四字评语,双眼眯,寒声说道:“独立撑着北齐北面延绵三千里的防线,防着蛮人南下十余年。还奇兵迭出,直突雪域千里,大斩北蛮首级千数范大人或许有所不知。胡人蛮人虽然都极其凶悍,但西胡比起北蛮来说,还是弱了不少,本王这些年在西边与胡人打交道,愈发地觉着上杉虎在北齐朝廷如此不稳的情况下。还能支撑这么多年,实在是相当的可怕。”

“可惜,上杉虎已经被调回了上京说不定将来有机会与大殿下在沙场上见面。”范闲微笑着说道。

大皇子脸上浮现出丝自信地光彩。缓缓说道:“若能将此雄将收为朝廷所用,自然有无上好处不这将来若真的疆场相见,本王虽向敬慕其人兵法雄奇诡魅,但少不得也要使出毕生所学,与他好生周旋番。”

所谓豪情,便如是也,范闲看着大皇子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内心深处偶现惘然,知道自己自幼所习便是偏了方向。将之又有前世的观念作祟,只怕今生极难修成这种兵火里炼就出的豪情。

但他也有自己的信心,微微笑说道:“虽未学过上杉虎兵法,但观其于雨夜之中狙杀沈重事,此人果然行事敢出奇锋,于无声处响惊雷,出天下人之不意,厉杀决断,实为高人。”

大皇子似笑非笑,有些诡异地望了他眼,说道:“北齐镇抚司指挥使沈这件事情,只怕与范提司脱不了关系吧。”

沈重的死,是范闲与海棠定好计划里的

“陛下准的”范闲有些惊讶。

陈萍萍回过头瞄了他眼,淡淡说道:“宁才人当年是东夷女俘,那次北伐,陛下险些在北方的山水间送了性命。全靠着宁才人路小心服侍,才挺了过来,后来才有了大皇子。”

范闲听过这个故事,知道当时皇帝陛下身处绝境之中,是自己推地轮椅中这位枯瘦的老人,率领着黑骑将他从北方抢了回来,联想,他就明白了少许,说道:“您和宁才人关系不错”

“路逃命回来,当时情况比较凄惨,留在脑子里的印象比较深刻,后来关系自然也就亲近了些。”陈萍萍依然面无表情地说着:“当时情况,不可能允许带着俘虏逃跑,宁才人被砍头地时候,我说了句话,或许就是记着这点,她直对我还是比较尊敬。”

范闲乐了:“原来您是宁才人的救命恩人。”

陈萍萍闭着双眼,幽幽说道:“陛下当时受了伤,身体硬的像块木头,根本不能动,那些擦身子,大小便的事情总要留个细心的女人来做。”

“后来听说宁才人入宫也起了番风波那时候陛下还没有大婚,就要纳个东夷女俘入宫,太后很是不高兴。”范闲问道:“您是不是也帮了她忙”

陈萍萍笑了起来,笑的脸上的皱纹成了包子皮:“我那时候说话,还不像今天这么有力量当时是小姐开了口,宁才人才能入宫。”

范闲叹了口气后说道:“原来什么事儿我那老妈都喜欢插手。”

“她爱管闲事儿。”陈萍萍说道,忽然间顿了顿:“不过这也不算闲事儿,总要她开口,陛下才会下决心成亲吧。”

范闲在他的身后扮了个鬼脸,说道:“老辈的言情故事,我还是不听了。”

“听听好。”陈萍萍阴沉笑着:“至少你现在知道了,在宫里面,你还是有个可以信赖地人。”

“宁才人”范闲摇了摇头:“多年之前小恩,我不认为效力能够延续到现在。”

陈萍萍说道:“东夷女子,性情泼辣,恩仇分明而且十三年前为小姐报仇,她也是出了大力的也是因为如此才得罪了太后,被重新贬成了才人,直到今天都无法复位。”

“你确认大殿下没有争嫡的心思”

陈萍萍冷漠说道:“他是个聪明人,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就选择了逃开,由母知子。宁才人教育出来的皇子,要比老二和太子爽快的多。”

范闲默然,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宁才人知道我地事吗”

“不知道。”陈萍萍教育道:“手上拿着的所有牌,不能下子全部打出去。总要藏几张放在袖子里。”

“陛下知道我知道吗”

“不知道。”

“这算不算欺君”

“噢,陛下既然没有问,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当然不方便说什么。”

老少二人都笑了起来,笑的像两个狐狸似地。

“老二那件事情就这样了”

“你的目标达到了没有”

“共治了十七位官员,他在朝中的力量清的差不多,吏部尚书那种层级的,我可没有能力动手。”范闲扳着手指头:“崔家也损失了不少,据北边传来的消息,他们的手脚被迫张开了。要斩他们的手,估计会容易很多。”

“不要让别人察觉到你的下个目标是崔家。”陈萍萍冷冷说道:“明日上朝,陛下就会下决断。老二很难翻身了。”

“我家会不会有问题”

“你在不在乎那个男爵的爵位”

“不在乎。”

“那就没问题,放心吧,你那个爹比谁都狡滑,怎么会让你吃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萍萍阴狠说道:“趁我不在京。把你从澹州喊了回来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是我父亲。”范闲有些头痛地提醒院长大人。

陈萍萍拍拍轮椅地扶手,嘲讽说道:“这我承认,他这爹当的真不错。”

范闲有些不乐意听见这种话。沉默了起来。陈萍萍似乎没有想到这孩子对于范建如此尊敬,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问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带着老婆妹妹来蹭饭吃。”范闲牵起个勉强的笑容,“顺便让她们开开眼,看看您这孤寡老头养地院子美女。”

他忽然间不想继续和老人开玩笑,带着丝忧郁问道:“我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说。”

“您真的是位忠臣吗”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孩子气般的幼稚。

陈萍萍却回答的很慎重,许久之后才认真说道:“我忠于陛下,忠于庆国而且你现在也应该清楚,不论你做什么事情。都是陛下看着你在做,他允许你做的事情,你才能够做到所以说,忠于陛下,其实也就是忠于自己,你定要记住这点,永远地忠于陛下。”

这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自己呢范闲不想就这个问题再深究下去。

“不过你这次出手太早了,比陛下地计划提前了些。”陈萍萍闭着双眼,幽幽说道:“而且你行事的风格显露的太彻底,陛下并不知道你已经猜到了自己地身世,难免会对你心存怀疑。”

范闲默然,知道这是此事带来的最大麻烦。

“不用担心,我来处理。”陈萍萍轻声说了句。

范闲便不再担心,推着轮椅,走出了这片美丽却又凄凉的林子,此时老少二人向西而行,便是将身后的影子渐渐拉离开来,只是轮椅的轮子却始终撕扯不开那道影子的羁绊。

但至于别的罪名,范家却是概不受,反正阴坏京都府尹,雨中杀人灭口的事情,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而且所有的手尾都做的极干净,足以堵住悠悠言官之口,

相反,相对于范家对二皇子方的指控,对方却有些难以应付,毕竟在京都府外杀人的是八家将之的谢必安,而谢必安最终还是暴毙于狱中,条条的罪状,都直指二皇子。

令朝臣们奇怪的是,二皇子那边的攻势并不凶猛,所有的反击都只是浅尝辄止,片刻后,众人才猜到,想来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暗中的协议,换句话说,也就是二皇子认输了。

皇帝陛下直坐在龙椅上安静听着,只是范闲出列请罪之时,眸子里才会闪过道不可捉摸的神情。

不多时,经门下议事,陛下亲自审定,这件事情终于有了个定论。

户部尚书范建,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但念在其多年劳苦,又有首举之事,从轻处罚,罚俸三年,削爵两级,责其闭门思过。

监察院提司兼太学奉正范闲,品行不端,私调院兵,虽有代弟悔罪之实,但其罪难恕,着除爵罚俸,责其于三年之内修订庄墨韩所赠书册,不得有误。

刑部发海捕文书,举国通缉畏罪潜逃之范氏二子,范思辙。

京都府尹已被捉拿下狱,除官,后审。

某国公

最后是对二皇子的处理意见:品行不端,降爵,闭门修德六月,不准擅出。

结果终于出来了,上面的每字每句都值得官员百姓们好生揣摩,但不论如何,范氏父亲只是削爵除爵的惩罚有些重,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反而是二皇子派生生折损了许多官员,自己更是要被软禁六个月,处罚不可谓不重,所有人都清楚,这仗,是范家胜了。

但有心人听着陛下亲拟的旨意,却发现了样极有趣的巧合,范闲与二皇子的罪名都很含糊,都是品行不端四个字。只是身为监察院提司,品行不端无所谓,但身为皇子,被批了品行不端四个字,影响就有些大了。

朝中风向为之变,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再不像往年那般倍受圣上恩宠,只是陛下也没有再次单独传召范闲入宫,人们不禁在想,莫非两虎相争,伤俱伤,范闲那超乎人臣的圣眷也到此为止了

不过范闲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成天笑眯眯地呆在太学里,与那些教员们整理着书籍,间或去监察院里看上看,还抽了两天时间,分别去枢密院秦老将军的府上拜访了次,又携着婉儿与妹妹进宫去拜了各位娘娘,很凑巧地在北齐大公主暂居的漱芳宫里遇见了大皇子,当然,这次入宫并没有见到陛下。

暗底下,他还在与小言公子商量着很多事情,针对内库北方走私线路的布置,已经渐渐进入了正题,就等着刀斩下崔家的那只手,断了信阳方面和二皇子最大的经济来源。关于体内真气的事情,他也在用心侍候,同时在等等费介老师的回信,看那药究竟吃还是不吃。

就这样没过两天,便在深秋的场寒风里,已经被推迟了许久的赏菊大会终于开始了,只是范闲将自己裹成粽子样,有些畏惧地看着窗外颓然无力的最后片枯叶,心想这冷的鬼天气,哪里还有不要命的菊花会开

第五十章 菊花古剑和酒

孤标亮节,高雅傲霜,说的正是中原士民们最爱的菊花。菊花并不少见,而范闲当年呆的澹州,更是盛产这种花朵,澹菊花茶乃是庆国著名的出产,这些年京都范府年年都要在老祖宗那边采办许多入京。

正因为如此,范闲对于这种花是相当的熟悉,时常还想着澹州海边悬崖之侧,瑟缩开着的那朵小黄花。他知道菊花虽然耐寒,前世元稹的诗中还曾大言不惭地说过此花开过更无花,但终究不是冬日腊梅,在这般寒冷的深秋天气里,只怕早应该凋谢成泥才是。

马车穿越了山下重重森严至极的关防,在大内侍卫及禁军的注视下,范府几位年轻人下了马车,沿着秋涧旁的山路往上爬了许久,拐过水势早不如春夏时充沛的那条瀑布,便陡然间看到方依着庆庙式样所筑的庙宇出现在众人面前,出现在那面山石如斧般雕刻出来的山崖上。

悬空庙依山而建,凭着木柱层层往上叠去,最宽处也不过丈许,看上去就像是层薄薄的贴画,被人随手贴在了平直的悬崖面上,山中秋风甚劲,呼啸而过,让观者不由心生凛意,总忍不住担心这些风会不会将似纸糊般的庙宇吹垮卷走传说这是庆国最早的间庙宇,是由信奉神庙的苦修士砖石木所筑,总共花去了数百年的时间,用意在于宣扬神庙无上光明,劝谕世人心向善。

神庙向来不干涉世事,神秘无比,但似乎数千年来总在暗中影响着这片大陆上的风云起合。在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许多传闻中,都能隐约看到神庙的身影,加上苦修士们虽然人数不多,但向禀身甚正。极得百姓们地喜爱,所以神庙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地位,依然相当崇高。

身为统治者的皇室们,对于既影响不到自己,但依然拥有某种神秘影响力的神庙,保持着相当地敬意,这种表面功夫,是政治家们最擅长做的事情,也是他们最愿意做的事情。

所以庆国皇族每三年次的赏菊大会,便是定在悬空庙举行。这已经成了定例。赏菊大会,更大的程度上是为了融洽皇族子弟之间的利益冲突,加深彼此之间的了解。从而避免那种鱼死网破的情况发生,至少,不要再出现几十年前两位亲王同时被暗杀时间庆国竟是找不到皇位接班人的恐怖情况。

庆国皇室如今人丁不盛,所以赏菊会上还会邀请些姻亲乃至皇室最亲近的家族参与,依照最近这些年地惯例。秦家叶家这两个军中柱石自然是其中份子,秦家在军中拥有相当的实力,叶家长年驻守京都。而且家中又出现了庆国如今唯个摆在明面上的大宗师,地位也有些超然。

除此之外,就是几位开国时受封地老国公家族,还有新晋的几家,比如尚了位偏远郡主的任家至于范家能够位列其中,倒不是因为范家如今的权势,臣子家的权势并不怎么放在皇家人地心中,也不是因为范闲娶了婉儿,从而与皇室有了那么丝偷偷摸摸的亲戚关系而是因为范家的那位老祖宗。亲手抱大了陛下和靖王这两兄弟,其中亲密,非为外人所道也,单以私人关系论,范家倒是皇室最亲近地家人。

范闲气喘吁吁地叉腰站在悬空庙下,看着四方三三两两站着的庆国权贵人物,忍不住低声咕哝了句:“赏菊赏菊,这菊又在哪里”

范尚书此时早已经被请到了避风的地位了,老辈人总会有些特权,马车停在山下,应护卫都被留在了禁军的布防范围之外,于是范府来人便又只剩了男二女这个铁三角的搭配,三角之的林婉儿呵呵笑,指着山下说道:“在这儿了。”

范闲愣,往山崖边上踏了步,阵恼人的秋风迎面吹来,不由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却是吸了口气,赞道:“好美的地方。”

悬空庙所依的山崖略有些往里陷去,像个形般,山路沿侧边而上,所以上来时,范闲并没有注意到山路旁地那片山野里有什么异样,此时登高于顶,向下俯瞰,视野极其开阔,发现这片山野里竟是生满了菊花,这些菊花的颜色比般的品种要深许多,泛着金黄,花瓣的形状有些偏狭长。

“金黄之菊,果然符合皇家气派。”范闲站在崖边,看着漫山遍野的金星般花朵,赞叹道:“这么冷的天气,还开的如此炽烈,真是异像。”

林婉儿解释道:“是金线菊,据说是悬空庙修成之后,当时的北魏天道大师根尘,亲手移植此处,从此便为京都大异景。”

“根尘”范闲悠然叹道:“莫非是苦荷大宗师的太师祖”

“正是。”

范闲摇了摇头,依然往山下看着,多看了几眼,才发现那些异种菊花生的并不如何繁盛。山间的泥土并不肥沃,所以往往是隔着好几尺才会生出株菊花,只是此时观花者与山野间的距离已经被最大限度地拉开来,所以形成了种视觉上的错觉;让人们看上去,总觉得那些星星点点的金黄花朵,已经占据了山野里的每个角落,与深秋里的山色衬,显得格外富丽堂皇,柔弱之花大铺雄壮之势。

已经有人上来打招呼了,只不过由于最后陛下对于范闲比较冷淡,加上婉儿的身份也不允许那些年轻的大族公子哥们儿与范闲说太多年轻人应该说的话题,所以只是稍寒暄便又分开。范闲边温和笑着与众人说话,面却开始放空,觉得有些无聊,下意识里便开始按照自己的职业习惯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悬空庙孤悬山中。背后是悬崖峭壁,上山只有条道路,今日庆国皇室聚会于此,山下早已是撒满了禁军。重重布防,内围则是由宫典领着的大内侍卫们小心把守,至于那些低眉顺眼地太监们当中,有没有洪公公的徒子徒孙,谁也不知道,只不过范闲没有看见虎卫们的身影,略微有些奇怪,不过以目前的布置,真可谓是滴水不漏,莫说什么刺客。就算是只蚊子要飞上山来,也会非常头痛。

他微笑着与任少安打了个招呼,看着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人拖走。心里也笑了起来,岳父辞相已久,原先地那些人脉终于是要渐渐淡了。往上方望去,范闲不由眯起了眼睛,庆国权力最大的几个人此时都在这个木制庙宇之中。远远似乎能够瞧见最上面那层,位穿着明黄衣衫的人物,正抚栏观景。那位自然是皇帝陛下。

仰头看着,范闲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脑中忽然转,很好笑地幻想出了个场景如果这时候北齐人或者是东夷城的高手们,把这座悬空庙烧了,这天下会忽然变成什么样子当然他也知道,今日京都布防甚严,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只是依然很放肆地设想着。如果自己要爬上这座庙宇,应该选择那些落脚点,选择何等样的线路,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上到顶楼。

这真的纯粹只是职业习惯而已。

位太监从庙中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庙前空坪上的年轻贵族们赶紧闪开条道路,那太监走到范氏三人面前,很恭敬地低声说道:“陛下传婉儿姑娘晋见。”

林婉儿微微愣,看了眼范闲,柔声问道:“戴公公,只是传我个人”

戴公公可是范闲的老熟人,也知道在众人瞩目地场景中,如果范闲没有被传召入庙,会带来什么样的议论,偷偷用欠疚的眼光看了范闲眼,沉稳说道:“陛下并无别地旨意。”

范闲笑了起来,对婉儿说道:“那你去吧。”顿了顿后轻声笑着说道:“舅舅总是最疼外甥女的,这个我知道。”

看着婉儿消失在悬空庙黑洞洞的门中,范闲眯了眯双眼,没有说什么,领着妹妹向另角走去,准备去看看那边可能独好的风景。不料有人却不肯让他轻闲下来,个略有些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傅。”

回头看,果然是叶灵儿那丫头,看着对方有些不安地脸色,范闲清楚是为什么,明年叶灵儿就要嫁给二皇子,而自己与二皇子之间看似斗气般的争斗,实际上暗中却是血浅肉散,暴戾十足,对方既然是叶重的女儿,哪里会不清楚其间地真实原因。

他望着叶灵儿温和笑,说道:“想什么呢是不是怪我把你未来相公欺负的太厉害”

叶灵儿见他神色自若,这才回复了以往的疏朗心性,笑着啐了口,说道:“还担心你不肯和我说话了。”

若若在旁笑了起来:“这又是哪里的话”

叶灵儿叹了口气,说道:“老二也不知道在哪里日后牌桌子上少了他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范府后圆之中,这两年里时常会开麻将席,席上四人分别是范若若范思辙姐妹俩,另两位就是林婉儿和叶灵儿这对闺中蜜友。

“还不是你和若若给范思辙婉儿送钱。”范闲笑着说道:“这牌局散了,你也可以少输点,乐还来不及。”

正说着,秦恒远远走了过来,还未近身已是嚷道:“你们躲在这里说什么呢”看他这声音洪亮的,只怕是刻意想让场间众人听的清楚,范闲苦笑道:“在说关于麻将牌的事情。”

秦恒来了兴致,拍范闲的肩头,说道:“这个我拿手。”他看了眼四周,微微皱眉道:“赏菊会本是陛下让这些大族子弟们亲近的机会,你身边却这么冷清”以范闲如今薰天地权势,就算那些人自卑于身份,也总要来巴结几句才对,断不至于弄的如此冷清。

范闲脸上片安静。应道:“今日才知道这菊只能远观,不能近玩我的性情你也清楚,本就不耐和这些人说什么至于结交亲近。”他笑了起来:“实在是没有这个兴趣。”

所谓赏菊会,在他看来。不过是类似于前世如酒会般地交际场所,又有些像茶话会,借此来显示下彼此与皇室之间的亲疏关系,确立下地位。只是对于范闲来说,他根本不屑于靠皇权的威严来宣示自己的存在,所以觉得实在很是无趣。

秦恒年已三十,家中早有妻室,只是秦家之人必定要每三年来看次黄花,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已经厌了。听范闲这般说着,忍不住点了点头。

今日二皇子与靖王世子并没有被特开解出府,依然被软禁着。所以并没有来到悬空庙。

“师傅,这里景致不错,做首诗吧。”叶灵儿眨着那双清亮无比地眼眸。

范闲每次看见这姑娘像宝石样发光的双眼,总觉得要被闪花了,下意识里眯了眯眼睛。应道:“为师早已说过不再做诗。”

叶灵儿称他师傅,还可以看作是小女生玩闹,而且这件趣事也早已经在京都传开。但范闲居然大喇喇地自称为师,就显得有些滑稽了,秦恒与范若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恒打趣道:“冬范大人在北齐写的那首小令,已然风行天下,难道还想瞒过我们”

范闲大感头痛,随口抛了首应景,摇头说道:“别往外面传去,我现在最厌憎写诗这种事情了。”

范若若正在低头回味“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两句。忽听着兄长感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被追着屁股,要求写诗,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范闲顿顿地说着,旋即在三人迷惑不解的眼光中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是如此开心,如此私秘,如此无头无脑。

聚集在悬空庙前正在饮茶吟诗闲话的权贵们,忽听着这阵笑声,有些惊愕地将目光投了过去,便瞧见了崖边那四位青年男子,很快地便认出了这四人的身份,不禁心头微感震动,小范大人声名遍天下,众人皆知,只是他已经将二皇子掀落马来,如今却又和秦叶两家的年轻辈站在了起,莫非这又代表着什么

范闲不会在乎别人的目光,只是忽然间鼻子微微抽动,嗅到了丝火薰地味道,心想难道今天的主餐是火腿他转过头去,却看见悬空庙的角,正有丝极难引人注目地黑烟正在升起。

场间五识敏锐,自然以他为首,却没有别的人发现有什么异样,就连那些在四处看守着的大内侍卫都没有什么反应。

而那些人还在看着悬崖边那四位迎风而立的年轻人,心中不知生出多少感慨,多少羡慕。

秋风过,那道黑烟便像是被撩拔了下,骤然大怒大盛,黑色之中骤现火光,而范闲的身子也已经随着这阵风急速无比地向着悬空庙前掠了过去。

“秦恒,护着这两个丫头。”

话音落处,他已经来到了庙前,看着那处猛然喷出地火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高温,挥掌劈开个向自己胡乱出刀的大内侍卫,骂道:“眼睛瞎了”

火势冲了起来,由于悬空庙是木制结构,所以火势起地极快,那些参加赏菊会的年轻权贵们惊呼着四处躲避,时间乱的不可开交。虽说是秋高物燥,但这场火来的太过诡异,而禁军统领宫典此时正在最高的那层楼上,所以下方的侍卫们不免有些慌乱。

范闲对那些侍卫和太监们喝斥道:“备的沙石在哪里”

他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