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1/1)

淩尘说的当然不是真话。她也不可能说真话,因为一旦她告诉萧雪说自己曾经爱过别人,就不可避免地要同时提起很多往事。而那些连萧森也不知道的往事,是她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彻底忘掉的。   1968年,随着刘少奇的下台,早就被划为右派留校查看的父亲也终於被学生们从北大赶了出来,带着舞蹈演员出身的母亲和刚满十岁的淩尘,一起来到河南的一个小山村务农。後来,在那位淳朴的大队书记照应下,父亲做了小学教师,母亲则当上了大队记分员,渐渐也就不再奢望还能回到北京去。   山村的生活虽然艰辛,淩尘却也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父亲不再逼她读书,母亲不再逼她学舞,周围也不再有那些以嘲笑羞辱她为能事的同学和邻居。假如不是後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淩尘很可能会将那个地方和那十年光阴永远珍视在心,时时拿出来品尝回味。   这大概就是命吧。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命运不是总这样翻来覆去地捉弄每一个不肯轻易受它摆布的人的吗?即使在很多年後,淩尘也只能这麽回答自己。她一直都无法给自己的遭遇找到更合理的解释,就象她无法想明白,自己为什麽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徐东一样。   73年,在山下的公社中学里读初三的淩尘,本来已经决定辍学回家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学校里根本学不到什麽东西,一方面也是因为50多岁的父亲身体日渐虚弱,需要淩尘承担更多的家务和农活。不料,春天开学的时候,新调来的班主任徐东,却让情窦初开的淩尘迅速陷进了情网。在父亲的默许和母亲的妥协下,她接受了不得住校并在节假日承担更多家务农活的条件,继续上了三年高中。   但徐东已经有了未婚妻,据说还是公社书记的女儿,插队时期认识并一起调回河南的。所以他虽然对这个聪明漂亮的女学生欣赏有加,却从来都不敢有过分的言行举动,淩尘当然就更不可能向他表示什麽了。   三年时间,就这麽在辛劳的折磨和等待的煎熬中过去。很多时候,淩尘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对她来说,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多看徐东一眼,就已经可算是无比巨大的幸福了。这些偶得的甜蜜回忆,是那样光彩夺目地照耀着她,照耀着上山下山的路,照耀着每一片云,每一颗树,每一朵花,每一只猪牛虫鸟,让淩尘心中的柔情和激情日益澎湃,终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高中一毕业,淩尘就找到了正在筹备婚礼的徐东,向他说出了一切。她并不期望得到什麽,只不过需要表达,需要一点可以让她珍惜一辈子的温情话语而已。但,除了劝她好好读书以便参加即将恢复的高考,将来寻找真正属於自己的爱情之外,徐东什麽表示也没有。   一个月之後,在特意跑来参加完徐东婚礼上山回家的路上,淩尘被一夥男人轮奸。领头的她在某次公社大会上见过,是尚未解散的公社革委会副主任。   淩尘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也不想知道。   此後的一年里,淩尘除了以泪洗面之外,什麽话都说不出,什麽事都做不了。甚至连帮父亲端一碗稀饭,也经常会在半路洒个精光。   父亲很快就郁郁而终。77年,母亲带着精神渐趋安定的她,回到了北京。   淩尘相信那夥人绝对是受了徐东岳父的指使。否则不可能会有那麽巧,更不需要出动到革委会副主任这样的大官。淩尘也相信这一切绝对是源于徐东有意无意的泄露。否则没有人会知道她对他的爱,她也就不会受到这样的蹂躏。他怎麽可以这麽草率地让她暴露在这样的危险中呢?   但她却始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恨徐东。她也恨不起来。三年多时间不断的重彩描画,已经把徐东的影子如此清晰地铭刻在她心里,怎麽都无法抹去。甚至,一切能让她联想到徐东的东西,都可以给她带来某种程度的震撼。不管是20年前萧森的教师头衔,还是20年後刘鑫的白皙瘦削,以及笑容下面掩饰不住的沧桑。   是的,沧桑。也许正是这沧桑,让本来就对刘鑫颇有好感的淩尘,时常感到情难自禁,身不由己。除了尽快把萧雪推出去做挡箭牌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但,这样就行了吗?命运的魔手又将把垂死挣紮的她推进什麽样的深渊里呢?淩尘实在没有多少自信。在那天之後,她已经越来越难以看清自己,也不敢轻易预言未来了。   那是一个月前的初春,一个异常寒冷的下午。淩尘下班正想回家,却被一辆轿车拦住了。车窗开着,里面坐的是卸任不久的前南山区教育局长。由於淩尘对作风严谨的他印象很好,而且两家人很熟,经常互相酬酢往来,淩尘也就没有过多推辞,欣然接受了他送她一程的好意。   让淩尘大感意外的是:车子居然从深圳大学门口疾速滑过,转眼就上了深南大道上的立交桥,直接向西丽方向冲去。   发现门窗早已经锁死,又回头看看侯局长道貌岸然的样子,淩尘立刻感觉到了些什麽,厉声喝问道:「侯局长,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着急。」侯局长事不关己似的笑了笑,「你还是先打个电话告诉小雪自己一个人吃饭吧。省得孩子见不到你,耽误了晚上的钢琴课。」   「你……」淩尘几乎为之气结。「侯局长,我不管你要带我去哪里。但今天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会告诉大姐的。你就不怕……」   侯局长用满不在乎的笑声打断她。「得了吧。呵呵……你大姐已经去了美国,她没告诉你吗?」   淩尘楞了片刻,也不答话,迳自掏出手机,拨了他家的电话号码。   「不用白费力气了吧。我们家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深圳。不过下个星期也要走。」   电话果然无人接听。淩尘呆了好一阵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总要回来的。我会报警!」   「就算以後我们回来,也已经全都变成美国人了。你以为警察局会为你冒引起国际纠纷的风险吗?」   淩尘忽然就有了些信心。「老萧好歹还是个法学教授,你算盘也别打得太如意了。」   「哈哈……我看你还是别告诉萧森的好。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算你是被强奸的,他也不会让你好过。你好好想想吧。」   「你……你……」   听到「强奸」这两个字,淩尘的信心转眼就和脸上的从容一起丧失殆尽。   侯局长却还在不紧不慢地说:「今天这件事,最好只局限在我们俩和司机三个人知道,连小雪也不能让她起疑心,否则,後果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多提醒你了。」   话音未落,一只粗糙的大手就已经摸了过来,无所顾忌地放在淩尘大腿上。   淩尘立刻被一阵冷战惊醒。想要推开它,却发现自己竟然使不出一丝力气。只得无奈地哀求道:「侯局长,我们两家认识也有十几年了,您何必要做这种事情让我瞧不起呢?」   「等会儿你就不会瞧不起我了,嘿嘿……」   侯局长忽然淫笑一声,又把另一只手从她背後绕过来,抱住她的肩膀。「说实话,淩尘,我想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梦想着要把你搞到手。只不过萧森看得太紧,一直没有找到什麽好机会罢了。你就看在我多年苦心的份儿上,好好陪我几次,让我在去美国之前也能了了自己的宿愿,如何?」   淩尘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完全无法领会他在说些什麽,也不能说话,更做不出任何动作。除了绝望的眼神和身体轻微的扭动外,她简直就已经是一个死人。在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哭的,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   侯局长大感无趣。「你这个娘们儿还真是死脑筋。萧森在外面不知道搞了多少女学生了,你还憋着给他守节不成?」   他边说边就双手加力,在淩尘胸前腿上揉搓了好一阵儿,忽然又放开手,将她推到一边。「我告诉你,我不喜欢挺屍的女人,你最好想想待会儿怎麽伺候我。否则,弄到强奸的份儿上,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感觉到那双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淩尘这才重新开始清醒。   他说的对,不管事情经过如何,萧森都很可能会让她承担大部分责任,甚至可能会跟他离婚。当初结婚的时候,他就曾因为没能见红而猜疑了许久,假如不是几年时间下来始终没发现她和其他男人有任何联系,他们的婚姻根本不可能维持这麽久。萧森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对她做出让步,惟独这一点却绝对不会有一丝松动的余地。她不能冒这个险!   幸好萧森下午就去陪一位他担任法律顾问的公司老总了,应该会很晚才回家。想到这里,淩尘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机。   侯局长显然一直在观察她的动作。「你就说临时决定陪我老婆去买东西了。我会帮忙掩饰过去的。嘿嘿……」   车子驶过白芒检查站,又绕了十几分钟,经过一段碎石小路,才停在一栋孤零零的山边别墅前面。看到别墅周围数百米之内连灯光都没有,淩尘越发感到惶恐。这老混蛋显然早有准备。该怎样才能摆脱他的侮辱呢?没有办法——直到走进那间豪华的卧室,淩尘的结论仍然是——没有办法。   她唯一还能做的,就是「挺屍」即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一条条撕开,淩尘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屈辱,一动都不肯动。   侯局长百般无奈之下,却也不着急了。「好。看谁耗得过谁。现在是七点,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如果你还不老老实实伺候我,别怪我不客气。」   看着他好整以暇的从容表情,淩尘不由奇怪起来。「你……你还想把我怎麽样?」   「也不怎麽样,先强奸了你,然後再把你绑在这里,陪我一个星期。等我去了美国之後,再打电话叫萧森来接你回家。哈哈……」   侯局长一边说,一边就大笑着摔了门,走出去。   淩尘躺在床上,忽然泪如雨下。   她本来已经想要无可奈何地接受命运再一次的淩辱了。反正她的身体早已经不乾净,就算再加上这一次,又还能脏到哪里去呢?多一次少一次,并没有什麽根本的区别。只要不让萧森和小雪知道,一个星期时间转眼就会过去。她完全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然而,意外多出来的一个小时考虑时间,却让她不得不重做打算。   有机会还不抓紧,不就等於做了命运的同谋犯吗?淩尘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拉了床单裹在身上,轻轻走过去,轻轻打开门。   楼下隐约传来侯局长讲电话的声音。放肆的笑声让淩尘一阵恶心。连忙关了门,喘息一阵,又走过去拨开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帘。   车子就停在外面,车窗里闪烁的红点,说明司机正坐在里面,可能还在不停观察着这间睡房里的动静。   淩尘勉强鼓起的希望立刻化为乌有,只能蹒跚着走回来,坐在床上。   就算跑出去又怎样?能跑到哪里去呢?她连这里具体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周围又完全看不到人烟。山路倒不可怕,但这样子没钱没手机地跑出去,却很可能会遇到比侯局长更为下作的坏人。萧森那里也肯定是瞒不住了。想到这里,淩尘的泪水再一次冲出眼眶。   思考对策,尤其是在这样紧迫的危机下思考对策,从来都不是淩尘擅长的事情。也许,在潜意识里,她还是宁愿侯局长赶快发泄完送她回家,也不愿意这麽费尽心神想着怎麽逃跑。听天由命是她一直以来的本能。从少女时代开始,她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本能,萧森无微不至地关切甚至控制,又帮助她将这种本能维持到现在。假如没有这一个小时,她自然也就不必为自己刚才听天由命的打算感到羞愧了。   事到如今,不做命运同谋的唯一方法,只有自杀。   「自杀」这个字眼儿刚一跳进脑海,淩尘立刻就停止了抽泣,脸上也有了几分光彩。是的,自杀。自己本就是个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假如不是当初母亲极力阻止,也许自己早已经死了。这二十年来,送终了母亲,养大了萧雪,活得也算够本。此时不死,还要等到什麽时候呢?   决心既下,淩尘的脚步不由轻松了许多。她走去闩了门,又检查了一下阳台和窗户有没有关紧,然後回身寻思了好一阵,这才从电视後面扯下电源线,走进卫生间,将热水器的插头拔下来,将电源线上的插头插进去。另一头刚好垂在浴缸的出水口下面。   淩尘满意地点点头,回身关门上锁,裹着白色的床单坐进浴缸里,拧开水龙。   冰冷的水迅速漫上了淩尘的腰肢。水很冷,像是刚被凛冽的山风吹拂过一般。那个夏夜的风,也曾如此寒冷,轻易就将不见人烟的荒野,冻成了一片灰白。   淩尘颤抖着身体,紧咬着双唇,慢慢躺卧下去。   冰针不断戳刺着每一片肌肤。外面传来几下飘渺的敲门声。电线一点点落下来,落下来,转眼就将垂入水面……   无边的静寂之中,淩尘仿佛看见一道蓝光,几丝白烟,随即,一切的一切,全都陷入了黑暗。   这就是死亡了麽?淩尘遗憾地想。她不仅没有看见传说中的仙境天堂,甚至连一点光明都没有发现。难道真的象那些无神论者所说,死亡就是无限的虚无吗?怪不得命运的魔鬼敢如此肆无忌惮,全然不在乎有任何报应!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又似乎仅仅是一眨眼间,冰针忽然又从四面八方攒刺过来,激得淩尘全身的皮肤都紧紧绷在了一起。与此同时,一双灵巧的手正用力按压着她赤裸的前胸,在双手停顿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唇又紧紧贴住她的,将生命的气息吹进她硬直的喉管。   那是男人的手和男人的唇,却绝对不是侯局长的,也绝对不是萧森的。朦胧模糊之中的淩尘越想越觉欣慰。徐东到底还是来了。在这寒风的夜里,她默默呼唤了这麽多遍,才终於把他招到了身边。在这一刻,在死亡之中,在长达二十年的等待後,命运终於对她露出了一点善意的微笑。还有什麽是比这更值得庆幸的呢。她总算不枉死了这麽一回。   「淩尘?淩尘?」   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这应该是刘鑫啊?他怎麽也来了?淩尘心中一惊,却又很快找到了宽慰自己的解释。这当然不是刘鑫。他一向是叫自己「淩师母」的。只能是徐东,一定是徐东,不会有别人。自己对他的声音竟有些生疏了。   冰针忽然就换了个方向,开始从内向外纷乱地迸射。淩尘嘴角抖动了几下,想说些什麽,终於还是被一阵阵颤抖给挡了回去。   那双温暖的手,也转而开始揉搓她依然僵冷着的肌肤,迅速而细致,有力而轻柔。掌心潺潺的暖流,将那些冰针接二连三地溶解成水一般的温情,又全都汇聚在胸口和脑袋里,没过多久,淩尘就已经被澎湃的心潮胀热了面颊。   这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人生极乐吗?这就是她二十年前曾经无比渴望的细意温存,曾经无数次想抓住却总也抓不住的清新味道吗?淩尘颤抖着,无法动作,也无法出声。但这时的颤抖,已经不是因为寒冷。二十年来,萧森从来都不能将她带到这样的境地。再努力轻柔,他的抚慰也总暗藏着粗鲁;洗得再乾净,他的味道也总隐含着混浊。那分明就是他的本质,不管怎样掩饰,都可以让淩尘轻而易举感觉到蛛丝马迹。   淩尘不敢睁开双眼,即使世界仍然一片黑暗,她也不由自主地要害怕,害怕自己一睁眼,徐东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敢轻轻抬起胳膊,轻轻伸出双手,轻轻抓住那两团在她胸腹间游走的热力之源,又轻轻地拉过来,轻轻地,放在自己心口。   心跳益发剧烈了。全身的肌肤也都已经鼓胀欲裂。   那双手略一凝滞,随即又开始游走起来,而且换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方式,有时强悍,有时飘忽,强悍时几乎要抓进她的心里,飘忽时又几乎要把她的心挑向云端。甜蜜的痛楚和醉人的酥痒,交替荡漾在淩尘身体里,逼得她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大口低喘着粗气。   更加温热而且潮湿的唇终於埋了下来,在脸颊和脖颈之间辗转徘徊,若有若无地咬啮吸啄着。那双手也从胸口滑下小腹,又从小腹滑向大腿,从大腿滑进那片茂密的水草地,肆无忌惮地捏拨揉探着。很快,淩尘就已经呻吟连声,忍不住抬起胳膊,揽出他的脖子,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直到他依依不舍地起身脱衣服,淩尘才悄悄睁开眼睛,仔细端详着那具在黑暗之中益显挺拔的雄性身躯,想要说些什麽,却又不知道说什麽好。也许,什麽都不说就最好。   忽然,落地窗帘参差的影子猛地拽住了她的视线。自己这是在哪里?徐东怎麽可能会到深圳来?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但,没等淩尘想明白这些问题,那具身躯就已经支肘侧压在她身上。不管怎麽推搡拉拽,那颗头都始终顽强地埋在她胸口。另一只手,也迅速挤进她两腿之间,指甲划过软肉,带起一阵钻心的刺痛。   「你……你是谁?」   淩尘只得放弃了挣紮,喘息着问道。泪水不由自主涨满了眼眶。   头慢慢抬起来,横在她眼前。「淩……淩尘,我是刘鑫。」   淩尘顿时惊住了。好一阵儿,才总算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侯……侯局长呢?」   「小雪说你跟侯太太出去买东西了,我觉察不对,立刻打电话给老侯,才知道你被他劫来了这里。」   刘鑫这麽说着,身体却依然死死地压在淩尘身上,那只中指,也依然勾在阴道里轻轻揉颤着,仿佛他在说的,都是些迷人的情话。   淩尘扭动了几下,却只给自己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巨痛,只得接着话尾,提高了声音问:「他人呢?」   「看见差点儿闹出人命,我一来他就跑了。」   「谢谢你救了我。」   淩尘看着他,随即又半哀求半命令地说道:「我是你师母,请不要这样,好不好?」   刘鑫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萧森从来没有带过我任何课程,他不是我师父,你也不是我师母。」   「但在名分上我毕竟是你长辈。」   淩尘忽然觉得全身乏力。她没有想到,这个和徐东如此相似的年轻男人,内心竟然如此龌龊。和这样的人又有什麽道理可讲的呢?自己以前真是错看了他。淩尘这麽想着,嘴里却还是忍不住要做最後的努力。「你现在的条件,什麽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折腾我这个老太婆。我比你大十岁呢。」   说到「十岁」淩尘尽可能加重了语气。   「我不在乎。从13年前在阅览室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淩尘想不出还有什麽话好说,便偏了头,不再看他。   不料,刘鑫却突然抽出下面的手,又用揽着她肩膀的另一只手,将她的脸扳正,然後将那只泛着微光的中指塞进嘴里,吸吮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象是一个吃着冰棒的快乐孩童,又像是一个含着女体的淫邪魔鬼。   心跳又再剧烈如雷。淩尘连忙闭上眼睛,却听见刘鑫淡淡地问道:「你真的不要?你确定?」   淩尘努力控制着胸口涌动不已的潮水,摇摇头,又点点头,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要,真的。我确定。」   刘鑫静了一阵,没再说话,却也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拉起她软弱无力的手,握住了那根与他身材同样挺拔的阳具。   滚滚巨浪立刻淹没了淩尘。她溺水一般地挣紮喘息着,怎麽都无法找到救命稻草的一丝影子。刘鑫这个混蛋,这个可恶可恨的混蛋,为什麽要在这种时候假装徵求自己的意见?又为什麽要在自己明言拒绝之後依然不肯善罢甘休?难道非得要自己彻底屈服成为他可耻的同谋不可吗?   脑袋几乎已被席卷一空的淩尘当然不可能想清楚这些问题。她只能努力聚集起残余的一点神志,几分力量,左右摇摆着,想要脱出刘鑫的掌握。但她无力逃脱,也无法逃脱。因为这掌握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甚至,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源於她自己长期压抑骤然崩溃後的渴望。对一个从未享受过真正的性快乐的女人来说,初尝异味後的这种渴望是不可抗拒的。更何况,技巧纯熟温柔体贴的刘鑫,显然有办法让她得到快乐。——他又那麽象徐东。——她对他又一向抱有好感。   想到这里,淩尘彻底放弃了挣紮,握着刘鑫阳具的手,也不由自主轻轻捻动。她不知道这还算不算听天由命,但她懒得再羞愧下去。如果可能,她甚至想要完全忘记那些多余的羞愧,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好好享受这一次难得的幸福。一次,只这麽一次。就把他当作是徐东好了。   黑暗之中,徐东微笑的眼睛象夏夜里闪烁的星光。   淩尘暗自叹息一声,随即就在他驾轻就熟的抚弄与亲吻下不顾一切地呻吟起来。她的另一只手,也在迟疑了一阵之後悄悄抬起,揽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紧紧压在自己胸前。   摩挲着徐东光滑无汗的後背,淩尘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那根挺拔的阳具,终於在她的牵引之下,缓缓驶进水波荡漾的阴道。   在云端飘荡了许久的淩尘,也终於再度向上飞升。   这是怎样美妙的境界啊。淩尘咬着嘴唇,屏住呼吸,不肯放过其中任何一个细节。他的阳具光滑而柔顺,他的动作有力而深入,他的节奏也轻重缓急,拿捏适度。每一次冲击,都和她的呼吸与心跳搭配得错落有致,像是经过事先精密的彩排。他真的是第一次和她做爱吗?她真的能够满足於这唯一的一次吗?   不断飞升中的淩尘,被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搅扰得益发畅快。全身燥热的潮水,也正一点点向阴道尽头凝聚,似乎在酝酿着澎湃磅礴势不可挡的爆发。   淩尘再也无法看清时间的流逝了。他的节奏已经激烈得如同冲锋的战鼓。那根长而有力的阳具,在无数次辗转的试探之後,也已经不再左右徘徊,一次又一次猛烈地撞向蓄积着潮水的薄弱堤防。而那潮水,更早已经接近沸腾。   就要来了麽?就要来了麽?真的就要来了麽?恍惚中的淩尘断断续续地默念着,自由奔涌的渴望。迫使她紧紧地抱住了面前这具摇撼中的身躯。   倏忽之间,摇撼就已经戛然而止。死死顶在阴道尽头的阳具,在最後的撞击中剧烈地抖动着,喷出股股滚烫的水流。如火的水流鼓动下,蓄积已久的潮水也立刻烧到了沸点,转眼就将薄弱不堪的堤防冲了个七零八落。   指甲陷在肌肉里,牙齿咬在肩膀上,身体飞在虚空中,灵魂,不知去向。   当身体落地灵魂回来的时候,看着身边笑意盈盈目光灼灼的刘鑫,淩尘心中竟满是悔恨。   她实在不该放纵自己。经过这次放纵,自己只怕很难再安安分分做萧森的妻子了。而刘鑫,假如他真的爱自己,只怕也很难从容面对一个重新变回师母的自己。以他的聪明和权势,想必可以找到很多引诱甚至迫使自己屈从的方法,那时,自己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不行!必须跟他说清楚。淩尘一边想,一边就躲着眼神,轻轻推开刘鑫,拉起床单裹住身体,走进卫生间。   似乎是觉察到了些什麽,见她洗完澡出来,刘鑫并没说话,径直拣了内衣裤,也走进去。   自己是不是太冷酷了点儿呢?淩尘情不自禁地想,很快却又不得不释然。不冷酷还能怎麽样?难道真的要继续跟他纠缠下去不成?   「我们回去吧。你送我到关口就好。」   淩尘拿出不容置疑的语气,冷冰冰地说。   刘鑫楞了楞,「你不是在怪我吧?」   淩尘心中一动,但还是简单答道:「哪里,没有。」   「真的?」   「真的,没有怪你。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你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的。」   淩尘这麽说着,心里竟有些莫名其妙的隐痛。   「那就好。」刘鑫看着她,呆了一阵儿,勉强笑了笑,又说:「我还是送你回家吧。你这个样子,只怕也不能自己回去。要不要我帮你找几件衣服?」   这样子回去,万一给邻居甚至小雪看到,倒确实麻烦。想到这里,淩尘只好无奈地点点头,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   萧森肯定还没回来,小雪……想起小雪,淩尘不由一惊,连忙问道:「你有没有告诉小雪我是被侯局长劫走的?」   刘鑫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淡淡地说:「没有,她以为你陪侯太太买东西去了。现在回去,大概得十一点半左右,她应该也已经睡了吧。」   淩尘这才放下心来。「嗯。不过还是算了。卖衣服的店肯定早都关了。你直接送我回家吧。」   「不要紧。我认识一个服装店的老板。可以叫他帮我们开门。他那里什麽衣服都有。」   刘鑫沉吟了片刻,接着又说。「你放心,到了之後我就叫他躲进办公室,绝对不会看见你。」   「那好。」   淩尘犹豫了一阵,刚才想好要说的那些话,被刘鑫的温柔细致冲得有些零乱。只好暂时放下心神,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随即起身下楼,在客厅沙发上找到自己的钱包和手机,又跟在刘鑫後面,上了那辆只见过没坐过的越野路虎,前座。   刘鑫专注地开着车。对面偶尔的灯光中,他的脸平静而深邃。眉梢眼角熟悉的沧桑,让淩尘嗫嚅了良久,还是无法说出那些冷酷的话。   13年前,甚至直到6年前,刘鑫脸上所有的,充其量不过是稚嫩和强愁而已。   那时淩尘还在深圳大学法学院担任专业阅览室管理员。刘鑫则是第一个跑来借书的88级新生。但,虽然他的白皙和瘦削让淩尘颇有好感,虽然後来知道他就是安昭的男朋友,虽然他暗暗帮小雪补课的举止让她十分感动,淩尘还是谨守着自己沉静的本性,从来没有跟他有过借书还书之外的交道。   他真的是在那时就喜欢上了自己吗?在那七年的时间里,每次经过淩尘桌前。他都只是淡淡地笑着,淡淡地说「谢谢」然後淡淡地离开。他怎麽会爱上自己?又怎麽可能爱上自己?那些由稚嫩分解出来的强愁,难道不仅仅是因为安昭的疏远吗?   这些问题既无法出口,淩尘也不敢放任自己再想下去,便打破难堪的沉默,说道:「我今天没带多少钱,麻烦你见到提款机就停一下。」   刘鑫瞟过来的眼神很有些奇怪。「不用了吧。都是朋友。他大概也不好意思收我的钱。」   「那怎麽可以。就算他不收,我也一定要把钱留下。」   「他的店里可都是高档货。你还是别客气了。」   「我付得起。」淩尘依然坚持着说。   刘鑫不以为然地瞥了她两眼,沉吟了一阵,才又说道:「你们家的收入情况我大概清楚。几千块钱的衣服,就算你自己舍得,只怕也会引起萧森的猜疑。何必冒这种风险呢?」   「我有办法应付,多谢你费心。」   刘鑫显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冷漠,立刻放慢了车速,沿着路肩缓缓滑行着,一边就不断转过脸,看了她好一阵,忽然诡秘地笑道:「那这样吧。我帮你付钱给他,就算是……就算是我买下送你的好了。」   淩尘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不用。另外,还要请你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以後如果没有我直接的邀请,也请你不要再到我家来。」   车子「吱」地停住,刘鑫用奇怪的眼神,直盯盯地看着她。「你这是什麽意思?」   淩尘不由有些胆怯。「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确实没有,我保证。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我想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见面的好。」   刘鑫低低地「哦」了一声,忽然又问:「你真的不要?你确定?」   淩尘还是无法捉摸出刘鑫语气里的真实意味。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想伸手抓住它,以便能看清楚里面藏着的,到底是强横还是温柔,是淫邪还是纯稚,是自信还是无助。但那是抓不到的。即使抓到了,看清了,只怕她也只能尽量坚定地回答:「不要,真的。我确定。绝对确定。」   这次,刘鑫除了继续开车疾弛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夜色中,他脸上益发浓郁的沧桑,让淩尘刻骨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