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第147章 :心灰意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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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仁翟苦笑不已:“十年大计,多少心血,多少人力,毁于一旦,何启虎死的倒是干干脆脆,皇上如何不找个替罪羊来宣泄怒气。”

沈念一听的这个答案与先前所想的相差无几,皇上是忍不住一时的怒气,又惊于最为信任的臣子居然会得背叛,所以将傅仁翟一并算其罪,问其责,当他将天衣无缝中的名单交予皇上手中时,皇上的神情叫人玩味。

如今,前后贯通了想一想,若是连这最后的十几枚棋子都保不住,那么傅仁翟的官位,甚至身家性命,也一起保不住了。

不幸之中的万幸,何启虎手中的名单没有流落出去。

傅仁翟似乎猜到他的想法:“何启虎没有将名单交出去,因为这是他的下一个筹码,他想要留着换取更大的利益,可惜他与虎谋皮,交手这些年,还是低估了舜天的残暴手段,全府上下五十人,尽数毙命,就连他最在意的儿子,所娶之人也是早有预谋,舜天布下的局,比我们预想中的更大。”

“还有一个孩子。”沈念一本来觉得送温五儿入宫是件好事,前任御史家唯一的血脉,如今想来,那孩子要是平凡无奇,或许还能保住小命,如若有一点出彩的地方,皇上会怎样对待这个何家的余孽?

“那孩子,我见过一次,长得倒还清秀,不过胆子小,不肯同陌生人说话,让个小太监领着,问他话,只会点头摇头,是不是在那场屠杀中受了惊吓?”傅仁翟想一想道,“孩子是沈大人从陵县带回来的,要是沈大人先一步知道真相,会不会把他送到宫里?”

傅仁翟也是个聪明人,显然想到一处去了,沈念一目光清澈中带着柔和,他想到孙世宁抱着五儿的样子,从废墟回来的时候,一路抱着都没有放脱手:“我会带他入宫,我也相信皇上不会随意同一个孩子迁怒,特别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温五儿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明,只以为是厨娘的儿子,而母亲已经不幸过世,想来也不会有多嘴多舌之人,将其后的真相说与他听。

“皇上拉不下脸面,也绝对不会将何启虎的叛国罪公然宣布,否则岂非自扇耳光,所以,无论是在你,还是在朝野上下,何启虎的案子都被囫囵的推在一言堂的身上,一言堂不可能会站出来说,案子不是他们做的,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服。”傅仁翟站起身来,微勾着唇角。

“这个替罪羊寻得再好不过。”

“沈大人平日与我并未深交,却能够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将刑部压下不表,又亲自到宫中与皇上说了那样一番话,傅某人心存感念。”

“傅大人不用多礼,我出手也是存了私心的。”沈念一听着傅仁翟的话,越听越是心惊,傅仁翟怕是在宫中也安插了耳目,皇上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怕是当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早传回他的耳中。

“再多努力,也已经化成指中沙,水中月。”傅仁翟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走到窗前,叹了口气道,“皇上恼羞成怒,我又何尝不曾心寒,何启虎还会得到皇家礼遇的风光大葬,只因为皇上丢不起这个脸面,而我也还是会因为此事,被罢免官职。”

“或许,皇上会的回心转意。”

“皇上没有立时下命将我缉拿,已经算是回心转意。”傅仁翟轻轻一笑道,“来大理寺之前,我已经写下辞呈,上奉到宫中,请皇上过目,要是皇上真的体恤我为官多年,兢兢业业,那么自然肯放我一条生路。”

外面的冠冕堂皇一点都不能缺少,而里面的千穿百孔,总要有人肯站出来承担。

“我不会因此而抱怨,官场之事,历来如此黑暗,当年如果没有柳先生出手解围,也没有傅某人官拜翰林院的后来,一场好梦做到今天,也该醒醒了。”傅仁翟目光直射过来,“不瞒沈大人,我心里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下场,只是功败垂成,有些不甘心。”

如果事情发展在其掌控范围之中,那么大理寺就是傅仁翟为官的最后一站,他不管是否能将这样残忍而不堪回首的真相说与旁人听,选择了沈念一,是因为皇上极其信赖此人,而其口风又出名的紧闭。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他对皇上,对天朝的拳拳之心,那么也不算白走这一遭。

“话已至此,就不在这里多叩扰沈大人办公事了。”傅仁翟客气说道,“我要回去等着所谓的好消息了。”

沈念一亲自将人送到门口,傅仁翟微微俯过来,声音压得很低:“皇上想要的,你总是藏不住,也躲不起的。”

没等沈念一反应过来,傅仁翟已经大步下了台阶,从背后看去,腰背挺得笔直,就像他本人的个性。

沈念一在台阶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丘成过来回话:“傅大人可是有所求?”

“他什么都不求了。”沈念一知道傅仁翟已经心灰意冷,十年努力付之东流,皇上的态度更是雪上加霜,何启虎的背叛本不是傅仁翟的过错,但是他说的很对,总要有人来背负,在外一言堂是不能抓捕归案的凶手,在朝当年策划整个计划的人便是罪魁祸首,“为官其实是这世上最累的一件事情。”

“大人,大人,你去哪里?”丘成眼见着沈念一长腿迈下台阶,急声道,“这里一堆的公事还等着大人……”

沈念一挥了挥手,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见什么人,那些公事暂且放一放,不会耽误太久,这是他在大理寺任职以来,第一次觉得公事并非有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没有骑马,更没有坐车,他走得很快,到了孙府门口,沈念一瞧着那两扇紧闭的门,甚至都懒得上前敲门,直接绕到侧门,跃墙而过,这样的高度对他来说,不过是区区之劳。

落脚点选的很好,几乎没有人见到他,径直就向着主屋走去,冬青端了一盆水出来,迎面见着他,眼睛都瞪大了:“沈大人,你从何而来?”

沈念一清淡淡一笑道:“从大理寺。”

“不,不是,我想问的是,前面怎么没有人来传话。”冬青还是满脸欢喜之色,“姑娘在屋里看书,沈大人请里面做,我倒了水就来沏茶。”

沈念一撩开帘子,里屋的门上挂着水晶珠帘,隔着一颗一颗的珠子,他静静看着世宁,正窝在椅子中,哪里是在看书,书页都早不知翻在哪里,头发挽得松松一蓬,穿着家常的湖蓝茧绸衣裙,天气微暖,大概是冬青怕她受寒,还特意在外面又罩了灰鼠皮的小斗篷,绒绒的,衬得一张俏脸才巴掌大。

她侧着脸,眼底像是一汪柔水,不知在想什么事情,什么人,分明有些入神,忽而用掌心夹着的书本滑溜着就落到地上,啪的一声轻响,将半梦半醒之间的人儿给惊醒了。

孙世宁想要弯身去捡拾地上的书本,眼帘一掀,视线与门外端立不动的沈念一碰触在了一起,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沈念一听得她的反应,立时就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浑圆的珠子在手指中滑动而过,冰凉凉的。

“你怎么会来!”孙世宁脸上写不尽的都是惊喜,“事情这么多,你不是说要等都忙完了,才能过来?”

“没有办完也能过来看看。”沈念一替她将书本捡起,还是一本市面上常见的描花本子,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拿在手上翻了几下,“那时候,你含冤入狱,我去你住的院子查看,桌上就放了这样一本。”

“还不就是那一本,难为你还记得。”孙世宁抿着嘴角笑,这人总是风尘仆仆的来去,偏生衣角纯净如新,几乎纤尘不染,“冬青替我收起来的,随手翻翻,我的双手不方便,也没法子看精细的。”

沈念一没有回答,他轻轻握住了孙世宁的手腕,很是小心翼翼,好似她是那容易打破的细瓷器,纱布包裹依旧,她却已经对他释怀,他的声音很低,仿若喃语:“我就是突然很想来看看你,看你在做些什么,有没有好好养伤,见着你以后,我会觉得心安。”

他说话时,呵出的温热气息,萦绕在腕间,孙世宁喜欢听他的声音,初次相见,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被他一把冷若冰雪,傲如轩竹的声线折服,她看着眼前,俯下身体的姿态,漆黑的发,心尖处有一丝羽毛在轻轻搔动,些许的痒,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已经不是那么痛了,你不必过于内疚,我不会怪你的,真的。”孙世宁只因为他还心存愧疚,柔声安抚道,“郑大夫都说了,那药膏有生肌的疗效,只要慢慢调养,能够恢复过来的。”

“不是的,世宁,不是只为了你的伤势。”沈念一猛地抬起头来,眉眼俊美,山峦起伏,骤然放大,让世宁差点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