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140章 :回马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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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封实在很想问一句,沈念一到底是从何知道皇上给刑部下的密令,他只是好奇,不过既然已经坐到刑部侍郎的位置,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有些话,不该问出口的,最好就憋着,憋在肚中烂掉才是最好。

沈念一起身要告辞,即刻换过衣服,就要入宫去,华封当然不知,他之所以知晓,并非是皇上面前漏了口风,而是从冼瞎子那里等到消息,再加上柳鹿林的反应,几条线索扭在一处,在他脑中归拢,再清晰不过。

既然,有人暗暗陷害了傅仁翟,冼瞎子知道了这个名字,那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甚至包括皇上,大理寺没有接到要查傅仁翟底子的密令,那么皇上想来是将此重任交予了刑部,再加上,刑部四刀在这样的太平日子,只留了马真一个,还有三个又去了哪里?

他并非想要帮傅仁翟这个大忙,而是不想皇上做出让其后悔的决定,更不想因为他的一念之差,留下更多的隐瞒。

他轻信了郭永平的证词,就是个最大的破绽,如若不是石老三与他有段渊源,郭永平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草莽之言,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有人已经算计出他的软肋,不多不少,刚好只有那么一点,对故人的同情之心,已经足够足够。

华封亲自送他走出刑部,态度实在太客气,他坐上来时的马车,沉声道:“先回大理寺。”

等马车驶动,他又临时改变来了主意:“不用耽误时间了,直接去宫里。”

“大人,皇上喜净。”霍永阳见沈念一从刑部出来时,身上不知染了什么污秽气,很是呛人,又听他说要直接进宫,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案情要紧,而且即便皇上喜净,也不能将这天底下所有的肮脏之事都藏匿起来,只当是从未发生过。”沈念一的嘴角慢慢的,挑起很淡的一丝笑意,“天底下,最明白的人,大概就是皇上了。”

沈少卿一路进宫,内侍已经不足为奇,立时有人上前来迎人,正是皇上身边的莫公公,他跟随在后,听得莫公公在说,皇上方才小睡而起,正在吃点心,沈少卿来的时候还真是巧,他沉默不语,只听不说。

“皇上,沈少卿来了。”莫公公笑着打起帘子。

“沈爱卿来的正好,来尝尝这味甜汤,厨子们也算是花费了心思,做了这样讨巧的小玩意儿。”当今天子斜斜倚在花梨榻上,笑容才起,眉毛却皱了起来,“你这是从哪里来的,好大的味道,还不快些打水来,给沈爱卿洗脸。”

“微臣从刑部大牢来。”沈念一低眉垂目道,他身上的气味,绝对不是洗把脸就能洗掉的。

“刑部大牢里走一圈出来,都能熏死人,回头寡人见着华封,要找他说说,就算里头关的都是十恶不赦之人,他整日里进进出出,还不是一样要沾染了习气。”皇上和煦的笑着说道。

“微臣到了刑部大牢时,那里出了些纰漏,有人在饭食中下毒,将何御史一家的灭门惨案之人证郭永平给毒死了。”沈念一眼观鼻,鼻观心又说道。

莫公公已经亲自用金盆盛了温热的清水进来,端到他面前,沈念一侧过身去,缓缓卷起衣袖,撩起水来泼在脸上,立时又有人递上柔软的纱巾,让其擦拭。

“一共死了几个?”皇上淡淡问道。

“微臣见到的,是两个,其中一个原有旧疾。”

“那么说来,就是看准了目标才动的手?”皇上抽动鼻翼,,摇了摇头道,“沈爱卿这一身,怕是要沐浴更衣才去得了味道。”

“郭永平死了,有条十分关键的线索就此断了。”

“何家的案子不是已经盖棺定论,还需要什么线索?”

“不,何家的案子是微臣办事不利,听信一言之词,就走了歧路,实则并非是一言堂所为,更不是翰林大学士傅仁翟。”

皇上眉梢眼底再平静不过,甚有兴趣的笑着问道:“不是一言堂,也不是傅仁翟,那么沈爱卿总要给寡人给确切的答案,否则的话,寡人还是会按照原先所定的来办。”

“皇上,傅大学士被卷入此案,是有人要故意栽赃陷害,傅大学士的学识出色,连皇上都曾经赞过他从善如流,怎么会傻到,买凶杀人,还特意将自己的名讳生怕杀手不知,如实相告的。”沈念一忽然有种感觉,筹古巷的冼瞎子,他一直以为是条暗线,在皇上面前根本就是本摊开来的帐,一目了然,所以他不避不躲,直接说了出来。

“寡人记得,你与傅仁翟并无交集。”皇上放下手中的细瓷小碗,缓声说道。

“是,不过是点头之交,大理寺与翰林院本来就各自为政,很少来往。”

“前一阵,翰林院的査学士,与你有些嫌隙,可是如此?”

“査学士的三公子卷入红丸案,他想要保住爱子,所以有些过激之举。”

“红丸案至今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沈爱卿身为大理寺少卿,难道就不着急?”皇上含着笑道,“难道说寡人没有给出时限,就可以一拖再拖,何启虎的灭门案,寡人特意将你召回来,你临危受命,然后抓了人回来,又将天衣无缝中所藏匿的名单送回,现在却来同寡人说,人抓错了,凶手也搞错了,沈念一,你究竟是想激怒寡人,还是想自行领罪!”

几句话说话,皇上衣袖重重拂过桌面,将盛着甜汤的碗匙尽数扫落在地,叮叮几声,砸的粉碎,一屋子的宫女内侍,全部都吓得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沈念一嘴唇轻动,却见到莫公公正站在皇上身后,冲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千万别再开口,忍得住一时之气,才不至于又重蹈覆辙,让皇上再贬了他一次,暗地里多少人在等着落井下石,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怎么,怎么不说话了,寡人问你话!”皇上厉声呵斥道。

“皇上,红丸案确是微臣办案不利。”沈念一避重就轻,这个档口,他的确不能弃了大理寺的官位,案子太多,耽搁不起。

皇上知道他性子一贯倔强,就等着他反驳辩解时,再重重敲打,没想到他会这般配合,居然乖觉的承认了下来,反而让自己打好的满腹草稿,一句都无用武之地,话语统统涌在嘴边,一个字都没法子往外吐。

“微臣愿意为红丸案领罪。”沈念一撩起衣摆,跪了下来,正色道。

“寡人不是让你此时此刻来说红丸案。”皇上气不打一处来,还没地方发泄,恨声道,“寡人已经下令让刑部接手何启虎之案,你又要打回马枪做什么,是要打寡人的脸面不成!”

“微臣绝无此心。”沈念一跪得腰背笔直,他的身形颀长,即便跪着,脖颈线条流畅,剑眉星目,也是好看的,而且每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由不得别人怀疑。

“那你的意思是,必定要将此案查到底了?”皇上到了这会儿不怒反笑道,“原来要打的是刑部的脸面,刑部上下真没有能人了。”

沈念一心底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皇上难道是真的不知,何家之案并非一言堂所为吗,天衣无缝中所藏的纸页,上面记载着最为重要的讯息,也只有皇上能够见到,那么当时,为什么皇上会遵从了他的答案。

一直想要掩盖真相的人,难道是皇上?

既然如此,能够派人在刑部大牢中下黑手的人,那真是要十分了得的人物,沈念一越想越是心惊,皇上对傅仁翟之事,这样气恼,或许也别有隐情。

皇上站起了身,靴子从碎瓷片上踩过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他的声音很低沉:“沈爱卿,寡人既然说案子已经了了,那么就当成是了了,最后一个证人都已经死在大牢中,就算他不必被毒死,也同样是个死罪的,早些晚些没有太大的区别。”

沈念一沉默着。

“至于傅仁翟的案子,你务须插手相干,刑部的人有手段也有法子会替寡人找寻到真正的答案,寡人的意思,沈爱卿可都听明白了?”皇上的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往下施压使力,“傅仁翟虽说没有叛国的胆子,却不表示他,就不会做其他的错事,寡人说到这个份上,沈爱卿也给寡人说句真心话,你会不会偷偷阻碍刑部办案?”

“微臣不敢。”

“据寡人所知,傅仁翟与你是没有深交,不过傅仁翟在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个很是能干厉害的民间高人,他连傅家的产业祖宅都是此人相帮相助,从族长手中讨要回来的,而这位高人正巧不巧的住在孙家,寡人常听后宫的嫔妃说起这个孙家,听得寡人都耳熟能详了,孙家的胭脂花粉十足一流的货色,沈爱卿认为,寡人要不要去孙家看看,讨要一份做出这样精妙之物的秘方?”

沈念一已经知道,皇上将孙家与傅仁翟已经通过最简单的那条线给链接起来,链子的另一头,还是他最为紧张的那个人。

“寡人赐了这么多珍贵药材,想要见一见成效,也算是正常心思,沈爱卿,对不对?”皇上又跨前一步,将足底的碎片碾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