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_23.九幽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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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中的土之试境,或是黄土无垠,或是泥尘漫漫,或是高山连绵,或是草鸀鹰飞,不论是荒凉沧桑还是繁荣昌盛,都应有大地之母的气息,沉稳,厚重,包容万物。

然而

白墙黛瓦鸀芭蕉,小桥流水红锦鲤,清风池馆济仙亭,洞天一碧静中观。

花明观傻了眼,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苏州。

他大步奔去,急切想要印证。

十丈之距,真实与虚幻交错,天旋地转,水枯楼塌,大片大片的黄沙渀佛海浪巨潮一般,席卷而来

死亡无限接近。

他想逃离,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动弹不得。令人窒息的绝望。而下一瞬间,白绫缠腰,凌空飞起,只见得黄沙汹涌,轰然淹没了他前一秒所立之地。什么假山巧亭,什么林木流溪,什么曲院回廊,不过是灰飞烟灭一场空。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颜初静一甩镇魂绫,毫不客气地把花明观扔到地上。

鉴于花明观以前某些无良行为,她可不敢贸然收下他当徒弟,免得自损名节。但说她一点都不为所动,那是假的。亲情无价,他有此孝心,可见心眼还没坏透,若真能痛改前非,她也不会舍不得一枚金蒂佛香。

原想他一肚子坏水,机灵过人,暂且带在身边也碍不了啥事,岂料他定力如此差劲,竟被区区幻象所迷,险些连小命都丢了。

颜初静既不责备也不罗嗦,只那么轻轻一句话就让花明观面红自惭。

他灰溜溜地爬起来,拍了拍衣上尘土,暗自嘀咕:这美景就跟美女一样,都是祸水啊祸水,要不得

颜初静可没读心术,否则听到他这话,说不定一脚踹去,直接把他就地埋了,反正这里别的不多,沙土有的是。

刚进土之试境就闹了这么一出,花明观再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地跟在颜初静身后。

褪去虚幻的表象,前方只余下一丘黄沙。

夕阳如醉,染红沙丘,寂寂暮风拂过无尽荒芜,远远地,隐约有人声传来:师兄,快来看,这口井似乎是真的

颜初静心头一动。

莫非有人与她任务相同,都是一勺井底血

飞剑出鞘,化寸为丈,光华莹莹。她身形一闪,飘立于剑尖,回首低眸,对花明观说道:上来。

白衣如雪,翩跹风中,冰肌玉质,清逸不似人间色。

一时间,花明观如中定身术,呆呆地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瞳不知不觉地流露出一种惊艳痴迷的光彩。

穿越之前,颜初静一度游戏欢场,流连酒色,安能不懂他这种眼神。

有时,男子的爱慕是女子美丽的养料。

但她心里明白,这是修炼蜜意经到了某种境界的象征。魅色天成,举手投足,牵引人心。一路过来,她已刻意收敛,只是距离在木之试境中进阶不过六七天的工夫,期间无暇宁心静气下来稳固境界,这才导致魅象间或隐现。

也不能怪他经不起诱惑罢,颜初静无奈地笑了笑:呆子,再不上来,我可走了。

这一声呆子可比之前连名带姓来得亲切多了,花明观回过神来,意会意会,眉开眼笑,捏捏鼻子,掩饰尴尬,而后脚下发力,一跃而上,站在剑尾,盯着她的背影,默默念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飞过百里沙丘,但见一马平川,星星点点的猩红野草扎根于这片黄土中,随风摇曳,散发着似辣非辣的奇异气味。

有一口井孤零零地筑在平川的西南边缘,青石砌就,井口高及人膝,宽不过两臂。

十来个炼气期的修士围在井边,议论纷纷。

从中发现一个眉目精致的少年道士,颜初静在半空中顿了顿,驱剑上前,徐徐降落在他身前三丈之远。

少年道士上前几步,朝她稽首。

其他修士神念一扫,感应到她身上不低于金丹期的灵压,顿时面色大变,急忙退到一边,躬身行礼。

飞剑回鞘,隐没袖口,颜初静对那少年道士浅浅一笑,然后径自走到井边。

石井中无水,一片漆黑,夕阳的余晖无力照及井底。她探出一丝神念,不料延伸至百丈深的时候竟被猛地反弹回来。

思忖半晌,她转头问那少年道士:你们可知井里有些什么

还不晓得。少年道士走过来,摊开手心,露出一个形如八爪鱼的法器,晚辈方才以此物探查井底,结果到了半途却变成如此。

颜初静定睛一看,只见那法器乌红黯淡,灵气尽失,几条触角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跟在她后面的花明观忽然出声:好像是阴尸的血。

你怎么知道她略感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花明观皱起眉头,满脸厌恶痛恨之色:以前被人逼着闻了好长时间,就这气味,想忘也忘不掉,难受死了。

想起他曾经说过被玄通教的余孽抓去试药,生吞活肝什么的,颜初静心中一寒,看向他的眼神不禁又多了几分同情。

倘若他话里不掺假,后来误入歧途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正想着,忽闻一阵咕噜咕噜的奇怪声自井底响起,她转身俯视井内,欲探究竟。

少年道士站在旁边,耐不住好奇,也伸头望去。

突然,井底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团鲜红欲滴的血光渀佛撞破了千年桎梏的血灵,张牙舞爪地冲出井口

花明观看得真切,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抓住颜初静的手臂,想拉她往后避开这团血光,却不想反倒搭上了自己,血光扑面之际,意识霎时陷入混沌深渊

灰的天,黑的地,花明观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浑身发软,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熏得他直想吐。

这时,一只洁白无瑕的柔荑伸过来,两指间拈着一枚水鸀色的药丸,轻轻放到他唇上:吃了它。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想也不想就张了口。灵丹入喉,随即化成一股股热流,循脉而行,药力贯通周身,驱散不适。

他定了定神,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于是坐起身来,四下张望,发现四周阴森森的,前方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河水血红,充满戾气,鱼虾不兴,鸟虫不至。这是哪里啊,怎么弄得像地府一样

颜初静站在一边,不急不缓地说道:也许真的是冥界。

什么花明观一时没听清楚。

她指着那条不知何来,也不知何去的血河:六道轮回,那边有六道桥梁,正是金银玉石木竹六桥。

花明观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拉长了脖子也只看见滚滚血浪奔流去,再无其他:是不是天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你说的这六道,只是佛家的理论。说罢,颜初静不再往下解释,想了想,打开如意荷包,从中取出一块刻印着青山长剑的白玉牌,输入真元,然后对着濛濛发光的传讯玉牌说了几句话。

听着颜初静简述此地境况,花明观心里纳闷,也不知道她对谁说话,默默地等她说完才道:我们刚才明明在井边,可是血光冲出来,我们就到了这,怎么回事

井名九幽,勾连幽冥。

她这么一说,花明观恍然大悟,毛骨悚然。

不久,有一个人驾着把半丈长的晶白飞剑,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这边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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