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小和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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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连尊已抢先一步将小人儿抱去,放在大腿上,啪啪两声,不轻不重地拍了那小屁股两下。

调皮

小人儿扭着身子,忽然哇地哭起来,哭声全然不似寻常婴孩那般洪亮有力,断断续续的,令人闻之心疼不已。不一会,呼吸便变得轻而促。泪水凝成了珠,滑落脸蛋,留下几道晶莹的水痕。

丝毫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的某人,早已被它这脆弱的哭泣弄慌了神。整理好衣襟,站在一边,手脚无措,压低嗓音问:它怎么了

一片白光闪过,连尊手中兀然多了一小串形似葡萄的乳白色水果,灵气氤氲,甘香扑鼻,实非凡品。

小人儿闻到香味,立即止了哭声,按住连尊的手腕,张口向那果子咬去。

粘稠的果汁溢出嘴角,散发出阵阵浓郁奶香。

乖乖饿了呢。连尊小心翼翼地喂着小人儿,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无奈与焦急。

颜初静囧了一下,而后兴趣盎然地看着它吃果子,只觉它每一神情,每一动作皆是那么可爱逗人。

小人儿吃完一小串果子,舔了舔连尊那莹白修长的手指,美美地打个饱嗝,便心满意足地趴在他大腿上,不再哭闹了。

连尊轻轻地抹去残留在它嘴边的汁液,动作温柔之极。

这小人儿是他好不容易才孕育出来的心肝宝贝,出生之后,十分挑食,既不肯吃果,又不愿吃肉,更不喝那些仙人的乳汁,饿了就哭,哭累了就睡,直把他愁得心如火焚后来,幸得一位前辈指点,找到这种名为念琅的仙果,才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据那前辈所言,念琅乃是三千万年前,一对殉情妖仙所化,天地之间,只此一株。

念琅千年开花,万年结果,整株不过结了六百三十九颗果实。

小人儿食量不小,一顿起码要吃十几颗,这六百多颗果实顶多只够它吃上半个月,若然要等念琅再次结果,恐怕它早已活活饿死

情势如此,危在旦夕,万般无奈之下,他惟有采纳前辈的方法,凭借着自己强横无比的真身,悄悄施展逆天神通,破开空间澴流点,自仙界穿越至凡人界,寻觅一个故人,一个通晓如何养育具备神妖血脉之嗣的故人。

前辈曰,到了凡人界,他需凭直觉落点,方能遇见故人之后。

阴阳地环与九阴玲珑体,便是前辈给他的提示。

尽管眼前这个女子五官平凡,大出他想象之外,似乎未曾继承到她父母的优良基因,但,她言谈神色间带有一种介于多情与无情之间的淡漠,清冷不傲,极似他心中之人

况且,她指上戴的确是阴阳地环。方才他以神识探之,受一苍茫力量所阻,无法入内,便明白前辈提过的经灵已经认她为主。

再分神辨她体内情形,至阴之气洋溢于经脉,间或有至阳之气流转,真气虽浅,却蕴阴阳,其威浩然,假以时日,必令人不可小觑。

据此种种,无庸置疑,她正是那位故人之后。

方才,她道那人已过世,他却是不信的。

皆因在千年前,那人已死过一回,结果闹得冥界腥风血雨,一刻不宁,十九位冥王乘兴而出,败兴而退,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无计可施。

到了最后,连冥帝也避其锋芒,使之逃出十九座狱殿,一路杀回凡人界。虽说其中有妖帝调解之功,但当初那人以死明志,引动堪舆,而后炼化狱底无数凶魂,最终修得惊天动地的大神通,又有神器相助,赫赫厉威,几可与冥帝并肩。冥界纵有如云高手,也经不住他无休无止的戮噬,故而冥帝才未出手强留。

所以,即使那人再死一回,恐怕冥界也不敢收留那么个杀神。如今他只担心那人早已破虚空,离开了凡人界,否则,身为那人的女儿,她的修为怎会如此浅薄

思及至此,连尊抱起小人儿,飘然下榻。

走吧。

颜初静一头雾水,道:去哪

去看你爹呀。说着,他径自走出了竹舍。

她眉峰一挑,也跟着走出去,语气轻淡:你打算就这么到外面去

他回过头:有何不妥

她指了指他的一头银发,其意彰然

这颜色太惊世骇俗了。

无妨。他笑了笑,俊俏的脸庞在皎洁月色透着温润如玉的光泽,除了你,别人看不到我的。

她轻轻唔了声,心想:也是,先前弄出那么大阵仗,好象只有她见着了,大街上那么多人都没反应,真是奇哉怪也。

走了两三步,连尊轻挥宽袖,院中蓦然一暗,仿佛被笼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皎月清辉再亦照不进来。

出了月洞门,又见那条青石小径,枯草落花,森森松柏间,一座座亭台楼阁,漆黑无灯,寂静无人,如同布景道具,目光所至,皆是沉沉死气。

明明是一样的月色,为何门内一片生机盎然,门外却是这般光景颜初静忍不住回首一望,却见一道灰墙高耸,连绵到黑暗深处,哪里有什么月洞门料想是他使了障眼法之类的法术,她压下疑问,默然而行。

步近大花园时,连尊忽噫一声,像是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

颜初静被他扯住袖子,眼前一花,转瞬间,便到了另一处。定睛一看,却是她先前走过的那处前堂。

接待客人的厅堂,大门依然敞着,内里黑烟滚滚,不时传出几声鬼哭狼嚎,甚是吓人。

堂门阶前有一条直通前院大门的笔直宽敞的青石走道,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小和尚站在走道中央,凝望着前方那阴似鬼狱的厅堂,指转佛珠,缓缓说道:施主何苦赶尽杀绝,既已报了生前之冤,还请随小僧而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半晌,堂内响起一个声音,颇为清脆,宛如未及冠的少年。

小师傅,您的好意,小的心领了。只不过,这里是我家公子的故居,我要帮他守着,以免再被恶人占去。

哦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神情沉静,秋风落叶满空山,古寺残灯石壁间。昔日经行人去尽,寒云夜夜自飞还。

颜初静听小和尚缓缓念出四句诗,只觉有些耳熟,略微一想,猛然忆起竹舍里,悬于壁上的那幅秋山孤寺图。

画上所题的不正是这首禅诗么

站在她身旁的连尊更是蹙起了眉头,眼神里露出几分惊诧不解。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诗堂内那个声音兀然尖峭,显得十分激动,连尊称亦忘了。

小和尚肃声道:此诗乃是小僧的祖师所作。

祖师公子出家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那声音带着万分诧异,连说三个不可能,语调渐降,似是半信半疑。

孽海茫茫,回头是岸。施主虽与祖师阴阳相隔,但祖师有言,我佛慈悲,只要施主能舍去屠念,便可再续前缘。小和尚说罢,沉眉敛目,宝相庄严,隐隐透出一派高僧风范。

那声音愈发激动,似要仰天大笑,又似哽咽不能语,颤啊颤地:你是说,公子还活着他还在人间

小和尚从容道:正是,出家人不打诳语。

过了半晌,弥漫在厅堂里的滚滚黑烟悄然散去,哈哈笑声响彻府第。

一千年一千年了公子啊公子,没想到,没想到小玳还有机会再见到您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

那充满喜悦的笑声持续不到半刻,便转成了号啕大哭,像是一个自小与亲人离散,突然得以重逢的孩子,喜极而泪。

颜初静在一旁听着,但觉赤子之心,真挚感人,不禁微微一笑。

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凝上了一层渺然薄雾,连尊定定地盯着那小和尚,喃喃自语:陵斯大哥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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