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浮世、苍生、诛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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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血红色的世界，无论是天际的云层，还是脚下的大地，俱是鲜红鲜红的，仿佛是由无数的鲜血浇灌而成，目之所及的尽头，是三座通天彻地，成三才阵势排列的祭坛——天、人两位的祭坛光芒璀璨，仿佛两柄倒立天穹的神剑，浩瀚凌厉的无匹剑气仿佛风暴一般四下纵横着。

而在两座祭坛的中心，各插着一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奇剑，那磅礴的剑气风暴就是从这两把剑上发出的。天位祭坛上的那柄剑长约四尺，通体金色，雕琢精致华美，剑气吞吐间隐隐有一种破开天幕的感觉，好似天剑凌尘，唯我独尊；人位祭坛上的那柄剑长约三尺三寸，剑身笔直，仿佛量天之尺，剑刃呈四方形，分别刻画着神州传说中的四位上古圣贤，整把剑像是融入了虚空一般，带着一种灵动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之力！

最后的地位祭坛却是光芒暗淡，仿佛冢中枯去的骸骨一般，没有丝毫的剑气和灵力波动，只有无尽的萧瑟与一股亘古苍凉的破败气息！三座祭坛的正中间则是一块巨大的空地，遍布神秘刻痕，在地面延伸着，连接成一个又一个晦涩难名的图腾，边角处随处可以见到被岁月磨砺的痕迹，阴风呼啸，像是被禁锢千万年的怨灵发出的呐喊，冰冷的死气宛若水银般流淌，带着疯狂与绝望！

“轰！”一直到修罗界门轰然紧闭，消散于无形，龙玄还是仰望着天空静静出神。

“龙玄小子，看到那两把剑了么？”在他的身后，源天面色复杂，同样凝望着虚空中那座消逝的修罗界门，忽的出声道。话语间，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一个球形的结界突兀地包裹住两人，让两人的谈话声不至于外泄。

此刻，随着修罗界被再次封印，漫天的血云血雨俱都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烟尘，消散不见，只余下蛮荒沙漠的地表因为这场旷世大战的波及而产生的残破不堪、触目惊心的坑洼痕迹，和一众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的人们。

原本的喧嚣瞬间变得绝对安静，静得让人心中发凉，月色如水，清辉流连在这方天地，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寂寞而荒凉。

龙玄转过身，默然许久，微微颔首道：“我正要向前辈请教，那两把剑似乎，”他顿了一下，蹙起眉头，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股莫名的感觉。过了半晌，他终于再度开口，轻声道：“那两把剑似乎组成了一个无名阵势，在其之下好像镇压着一股疯狂暴戾的至邪力量，不知前辈能不够为小子解惑？”

“你也能感觉到？”源天饶有兴趣地反问了一句，深秋寂寞的风吹动着他的儒衫，从他鬓间的发丝中穿过，他没等龙玄回答，就自顾自地开口道：“是了，天地人三才残缺不全，又被那个恶魔疯狂冲击了几千年时间，这封魔大阵早就漏洞百出了，有些许散逸的气息也不算奇怪！”

“恶魔？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龙玄一怔，眉头皱起，轻声问道。

“哼！这恶魔，可不就是上一代的修罗魔君么？”源天的声音有些沧桑，但他的声调却是陡然拔高，仿佛内心中的激动，正缓缓流露出来。

“上一代修罗魔君不是已经被十八地仙联手斩杀了么？”龙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惊声道。按照空如禅师的说法，那位侵犯神州的上代修罗魔君早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连魂魄都被人打散了，可是按照眼下源天的说法，这位超然存在分明只是被封印而已，这两种说法自相矛盾，由不得他不好奇。

“斩杀？就凭那十八个太清初境的废柴？”源天嘴角微扬，不屑地冷笑一声，他突然仰天长出口气，压低了声音，话语中也多了一分苍茫萧索之意：“那一场旷世之战，我神州修士之所以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是因为太古三宗插手了，凭借着浮世、诛仙、苍生这三把旷世神器，破开了魔君堪称无解的‘修罗不死身’防御，将他肉身斩灭，又以这三柄神剑为阵基，布下‘封魔大阵’，彻底镇压了魔君的天魂、地魂和命魂！”

“诛仙？”从源天的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龙玄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用颤抖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虽然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脑海中那个荒谬绝伦的猜测，可是身心处，却有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在提醒他：他猜得没错，青云门引为“镇派至宝”的古剑诛仙，就是源天故事里的那柄斩杀修罗的太古神剑。

“不错，你猜得很对，那柄诛仙神剑，现在就藏在你们青云山的幻月洞府里。这一点，无论是我，亦或是阴魔，都曾亲自确认过！”似是看出了龙玄的心思，源天深吸口气，淡声解释道。

龙玄愣住了，蛮荒夜间本就不是很高的温度因为源天这句冷气四溢的话语再度下降了几分，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难言的古怪，好似冰凝了一般。无形的深重寒意从龙玄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他微微抬头，一字、一字地道：“那前辈，想要怎么办？”

源天负手而立，摇了摇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龙玄身上散逸的杀机，就连神色也没有变化，只慢慢地道：“无妨，那柄诛仙剑既然被你们青云门的人得了，那便是你们的福源，到了我和阴魔这种境界，手中有没有神兵利器，其实差别都不是很大了！更何况，”他回头过来，深深地望着龙玄，轻声道：“你们青云门的那柄诛仙剑也是残缺不全的，连剑魂都破碎了，只剩下一股本源的凶煞魔性，虽然威力巨大，却是伤人伤己。”

“前辈的意思是？”龙玄沉默了片刻，眼角轻轻抽动，说不清楚是不安、惊惧还是明悟。源天的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般划过他的脑海——从各种蛛丝马迹里，龙玄早就确认了隐居祖师祠堂的那位神秘前辈就是百年前威震天下的万剑一万师叔。因为有了这丝疑虑，所以他也曾偷偷地查探过当年的这桩公案的内幕，最后所得的结果无外乎两个字——弑师！

也只有这么大的罪名，才能将惊才绝艳，声望隆绝的万剑一逼得不得不退隐祖师祠堂，道玄虽然接任青云掌教百余年，也始终不敢为他平反。那问题就来了，万剑一与道玄同为龙玄的师祖天成子真人座下弟子，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师徒反目？

亦或者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万剑一必须要诛杀天成子？这个谜团，一直困扰着龙玄，直到适才源天随意的一句话，才渐渐为他理清了思绪，百年前青云之战，天成子师祖请出诛仙剑，挡下魔教的攻势，随后就发生了万剑一弑师的事情。这两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却因为一柄诛仙剑而联系在了一起——魔性凶戾，伤人伤己，这便是源天这个千年老怪对名动神州的诛仙剑的评价！

伤人很好理解，诛仙剑阵的杀伤力之强，在青云山上便已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至于伤己，那就更好理解了，龙玄身具“八凶雷罡阵”，对于煞气的负面作用自是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若非他心剑上的阵纹是由雷霆之力绘就，天生能克制煞气的侵蚀，只怕他也绝不敢轻易动用“八凶雷罡阵”对敌！

而诛仙剑上的煞气之盛，龙玄也曾近距离地观察过，心里自然有数，魔性蚀魂，会让人杀意大炽，性情大变，成为只知道杀戮的人形凶器！若是当年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为了青云门的千年声誉，万剑一出手诛杀天成子便能说得通了，然后道玄出于对这位师弟的愧疚，暗自出手，将他救下，安排在祖师祠堂中。

且不说龙玄心念急转间，已经将一件压抑心中多年的疑惑解开。一边的源天打开了话匣子，也没看龙玄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太古三宗，便是以天、地、人三才之位命名的三大修真大派，天宗的镇派至宝乃是神剑浮世，传说那是传承自天界的奇剑，威能莫测；地宗的镇派之宝便是魔剑诛仙，曾是幽冥界之物，传说剑成之日便以数百位地仙之血祭剑，魔性早成，深入剑魂；人宗的镇派之宝则是圣剑苍生，乃是当年儒门诸子祖师的随身佩剑，代代传承下来，积蓄了一股威能可怖的浩然正气，天生克制阴魔鬼物，邪煞凶灵！”

龙玄默然片刻，斟酌了一下语句，旋即轻声道：“不知这太古三宗，如今可还留存于世？”

源天摆了摆手，面上显出郑重肃然之色，淡淡道：“也可以说留存下来了，也可以说没有留存下来。除了当年天宗因为出了个绝代天骄——剑凰，将天宗道统迁入了另一个小世界，传承下来之外。其他的无论是地宗，还是人宗都因为失去了镇派之物，俱是一落千丈，渐渐走向衰败，继而覆灭！”

他微微摇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声音苍凉而嘶哑：“如今的神州魔教一脉，便是当年的地宗分支，虽然艰难，但好歹道统也是传承了部分下来。最为可惜的，当属人宗，”他深深呼吸，慢慢站直身子，脸上也浮现出崇敬之色，缓缓道：“人宗修炼的法门特异，专修灵魂，不修肉身，以至于在那场旷世之战中，人宗的四位祖师尽数陨落，又没了圣剑苍生的护持，人宗道统几乎覆灭殆尽，如今留存于世的，只是一些浅薄的入世理念，多在世俗界传播，真正的修魂练气之法却是早已失传了……”

源天的声音，说到此处，渐渐地停顿了下来，龙玄屏着呼吸，太古三宗的没落与凋零，仿佛在源天苍凉萧瑟的话声中，再一次地，悄悄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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