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四第一节 怪事频发 隔代人忧心(上)(1/1)

——闲事老头湾

引子

上午接火儿的鏖战,杀得天昏地暗。日以继夜,夜以继日,不知不觉迎来又一次阳光灿烂。窗外车鸣人喧,如同催战号角与呐喊,鼓舞优势方疯狂攻陷《昆仑四十九关》最后要塞。战败的“烽火男孩”不肯臣服,下了三天后再论高下的战书。

哼!小“菜鸟”(新手)不自量力。就这两下子还硬充“大虾”(大侠),下辈子吧!稳居排行榜首的“晴空霹雳”带着得意微笑,敲了bs(鄙视),接着886(拜拜喽)!

拉开深色窗帘,双手推开窗扇,明媚阳光泄入室内。清爽的晨风涤荡着屋里的浓烟密雾,也为疲惫的身躯带来丝丝生机。掐灭烟头,喝口凉水,困倦似乎随烟雾飘散而去。心情愉悦余勇可贾,“晴空霹雳”摇身变成了“哮天行者”。随手打开婚情网页,噫!好养眼的mm(妹妹)呀!照片旁边是《招包广告》。

ql,19岁,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性格温厚纯朴,为人通情达理。为上大学筹集经费,愿以处女之身出包四年(不生孩子),承包费每年一万五千元。有实力、无重疾的成年男士,不受职业、年龄限制均可参与竟标。有意者,请将个人基本信息告知中介人。联系电话号码和e-mail分别是……

天下竟有这种事——ql的照片与深藏于“哮天行者”心底的女孩儿形象完全重合。ql——秋莉,名字也不错。魂牵梦绕了六年哪,其中整整五年是在高墙铁窗里度过的。难道是苍天有眼送来报偿了?时光仿佛闪回两千一百个日出之前的那个夜晚——浑身血流加速,脑温骤然攀升,身不由己、欲罢不能。一双沾满眵目糊的眼皮瞪得溜圆,充满血丝的眼球喷发射线,反射回来的不知是梦还是现实。身体倏然站起来,摇摇头又缓缓坐下。起落几个回合全然不知,突然狠擂桌子一拳,扭头冲出房门,找他妈要钱。

他妈说,他爸十二年前就病退,治病耗尽了全家积蓄。他爸、他爷相继过世,奶奶养老治病靠他伯父、他姑姑接济。妈妈提前退休伴护病人,没赶上工资改革。靠那点儿退休金维持生活,哪还有节余?买电脑、装宽带,是奶奶狠心卖了爷爷珍藏五十年的一幅画儿。现在这个家别说六万块,六千块也拿不出来。

“哮天行者”此时的模样如同佛寺里的密执金刚,吼声如晴天霹雳轰鸣——卖画卖房子他不管,反正钱得出。老八路、厅级干部,家里拿不出六万块,说破大天也没人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家的骆驼比羊还小?为救人蹲了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大牢,怎么就换不来六百张白边粉红纸?

他妈说,钱得有人挣,这个家谁是挣钱人?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还救别人呢,谁来救你呀?

啪!当!哗啦!嗖!玻璃杯碎片四溅;凳子砸到墙上;餐桌四腿朝天;椅子悬在半空,对向碗柜。

“哮天啊!别折磨你妈,冲奶奶来。二十三了,倒不如十三岁懂事。奶奶正想找你爷爷去,有劲儿往这儿砸。”老太太依着墙,一手扶门框,一手指着满头白发,说半句就歇口气儿。

悬在半空的椅子放下了。“晴天霹雳”依然轰鸣——三天内不拿钱来就放火烧房子,大不了回班房蹲着去。

第一节怪事频发隔代人忧心(上)

郊外江堤上下的树林里,老头儿老太太四个一伙儿、两个一对儿,搓麻、下棋、甩扑克,舞剑、打拳、扭秧歌。

堤上一棵形如巨伞的大杨树下,十来个老头儿围坐在三张石桌旁。锣鼓丝竹有板有眼,伴着激越柔扬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石桌周围似乎有一道无形隔离网,把其他堆堆伙伙儿挡在五十米之外。

一位清瘦老头儿匆匆赶来,《沙家浜》唱段歇气儿了。敲铴锣的粗壮老汉裂开大嘴说,你“胶东仙”又和“蓝玉”“彻底解放”了吧。也是,专门研究恋情婚爱的女专家,风韵犹存魅力不减,搁谁都得颠兑摸缝儿往上凑。可有一条,一对儿老爱人搂着儿睡回笼觉,害得整个论坛开不了场,工间操改成工前操了。

清瘦老头儿脸上没有笑容,说,你“浪里白条”本性难移,干脆改名“没遮拦穆弘”算了。早饭后,“蓝玉”和他正准备出发,“洪霞”搀着婆婆找来。八十多岁老太太一步一喘,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人救她独苗孙子。你“浪里白条”遇上这种事,能甩下她们就来?

“浪里白条”连忙解,各位老哥们儿都说,本论坛第一老铁杆儿,票友乐队掌鼓板的,不可能无故迟到。几个好逗哏儿的弟兄七嘴八舌凑了半天趣儿,全让他这嗛嘴一股脑儿给卖了。“相老爷子”的独苗儿孙子,出狱不到一年吧,又犯什么事儿了?

大伙儿收拾起家什,摆出开会架势。“胶东仙”把哮天要六万块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一副老学究儿派头儿的“大茶壶”一愣,放下手里的葫芦形保温杯,问哮天见到的招包广告是什么人发的。“胶东仙”告诉他,是个叫ql的女孩子,有照片。“大茶壶”一拍大腿,说了这么一件事。三天前晚上,他在街上遇见“*”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六十年代的学雷锋标兵,八十年代的国营大厂青年突击队长,九十年代下岗,现在打零工养家。媳妇前年病故,欠下几万医疗费。父亲是老劳模,七十多岁了,天天拣破烂补贴家用。女儿齐荔刚考上大学,准备申请助学贷款。艮州是教育部副部长点名批评没落实助学贷款配套措施的地方之一,贷不来呀。当年的青年突击队长一夜之间头发全白。老劳模去卖血,医院没人不敢抽。齐荔劝爸爸爷爷别上火,她要靠自己改变命运——跑到同学家上网,发广告出租自己。她爸气得抽自己耳光。爷爷好几天没起炕,怎么劝都不肯去医院。如此说来,哮天所说的招包人,就是这个齐荔了。

嗓音尖细的“娘娘腔”提议,论坛凑钱帮齐荔一把。“大茶壶”说,这笔钱本该他出,可他教过的学生情况类似的不是一家两家,自己那点儿积蓄帮不过来。也曾想请坛友凑钱,可谁家没有啃老的下一代、第三代?离休的还好些。退休早的,薪水不及同级现职的一半。凑一次勉强,连续四五年凑不起呀。把他身上的钱全掏出来,让那学生先给老劳模看病。准备再凑一万,给齐荔交一年学费。跟学生分手上了公交车,又连忙下来——投币器前一摸兜儿,钢蹦儿也没剩下一枚。

一身旧军装的高个子老汉“黄的卡”说,他知道“相老爷子”生前常为孙子闹心,不知道那孩子的病根儿在哪儿。“胶东仙”说,他那老首长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四家生了仨女孩儿,唯独小儿媳妇生了个“带把儿的”。那小子属狗,落地哭声特别响。奶奶给他起名叫哮天,盼着将来名扬天下。全家视若掌上明珠,难免娇惯过度。“相老爷子”要严管,老太太一伙儿都护着。孙子有恃无恐,胆子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暴,性子越来越犟,举止也越来越放荡不羁。上小学就看《*》。上初中就把他爷爷的《金瓶梅词话》,从书箱里拿给伙伴儿看。那小子敢想敢干说一不二,成了一伙儿顽皮孩子的王。十五岁结伙斗殴,送进少管所教养二年。解除教养回学校,原先的同学比他高两级。觉着没面子,逃学泡歌厅、舞厅。在“梦幻卡拉ok”,为个坐台小姐与“金毛三仙”一伙儿动刀子,造成一重两轻三人受伤,判了五年徒刑。一家人商量凑钱走后门,“相老爷子”掐着手杖堵着门,说**的后代不是八旗子弟,只能自己救自己。背地跟他的老部下说,这辈子最大败笔,最绞心的伤痛,就是没管好孙子。哮天他爸是个厚道人,四十多岁得了肝硬化,为儿子的事着急上火病情加重,四年前魂归西天了。

卷四第一节 怪事频发 隔代人忧心(上)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