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电台(1/1)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程嘉贝起得很早,头天晚上他干干躺了一夜,此刻精神矍铄清醒得很,受舍友之托准备去食堂买早点。

起初舍友们是不敢使唤他的——开玩笑,富二代小少爷不让别人给他喂饭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给别人帮忙。

“我觉得,你们对我存在什么误解。”他解释道,“首先我不是富二代,其次……仙女都是要解决生理问题的,更何况我一个凡人,当然是要自己吃饭喝水呀。”

“嘿嘿……”舍友没再客气,知道他起床早,便让程嘉贝帮他们买饭,顺便占个座。

“你好,吃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嘉贝闻声抬头,是谢昭棣,她戴着一次性帽子和口罩,声音淡淡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着实好奇。

“打工啊。”她眼睛一眯,“吃什么呢。”

“噢。”他环顾了一圈儿,用手指着,“三个香菇包子、一份酱香饼、两根油条、三颗茶叶蛋……噢,还有两份鸡蛋饼。”

“……”谢昭棣不禁惊讶道,“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我帮舍友买的。”他笑着说,“他们起不来。”

“哦。”谢昭棣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诶,你加我微信吧,方便的话把我介绍给你舍友,以后买饭啊拿快递啊这种活儿找我就行。”

“你……”他想起昨晚聚餐时谢昭棣问他的问题。

原来是她自己要做校园跑腿儿么?

“好。”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扫你吧,这样快。”

“嗯。”谢昭棣加上他的微信,麻利地打好包,“对了,麻烦你帮我占个座吧,这边结束挺晚的,我害怕一会儿过去没座了。”

“行。”程嘉贝问,“你想坐哪里?”

“随便。”谢昭棣声音带笑,“你坐哪儿我坐哪儿吧。”

程嘉贝喃喃点头,“嗯。”

谢昭棣甫一坐下,「激情男大学生在线口嗨」群里便刷起了屏。

「红烧茄子我的爱:??什么情况??

黝黑蜗壳:程哥旁边坐着的那个美女小姐姐是咱班的吗,离得远看不见,爸爸们快给俺说说

我真的起不来鸭:是谢昭棣,军训叠被子的那个女生,昨晚好像也是跟嘉贝坐一起的吧

人类的本质是:我靠,可以啊嘉哥,这才开学多久啊你就勾搭上妹子了6666

小王在冲浪:程哥牛逼!!」

程嘉贝轻咳一声,歪头看向他们,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别胡说。”他无声辩解。

“谢谢你。”谢昭棣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袋,“这地儿挺好的,玩儿手机老师也看不见。”

“啊。”程嘉贝讶异,“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呀。”谢昭棣懒懒托腮,“以为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么?”

这倒是没说错,因为入学考试谢昭棣考了全系第一,虽然大家都说这个考试水得不行,但他还是觉得她挺厉害的,第一名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你错了。”谢昭棣流利地转着笔,“我得随时盯着手机,以免错过好时机。”

好时机?赚钱的时机吗?

“噢,正好你在这里,那就亲自加他们吧。”他突然放低声音,“不然他们老爱问东问西,很烦的。”

谢昭棣深以为然,“有道理哦。”

「黝黑蜗壳:??小姐姐这是要干嘛

小王在冲浪:程哥,你的小姐姐干嘛要加我们?

c:什么叫我的小姐姐,你们不要胡说。

我真的起不来鸭:我看了下她的朋友圈……这么缺钱吗?刚开学就打广告,这姐姐有点一言难尽[图片]

红烧茄子我的爱:我真的起不来鸭张全蛋,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啊,打广告也没什么吧,更何况人家这个也不算广告啊,帮跑腿儿不挺好的嘛

人类的本质是:我同意楼上的观点,而且我觉得这个跑腿儿很适合你啊全蛋,你看看你天天起不来床,可以让小姐姐帮你买饭嘛

我真的起不来鸭:张全蛋你妈!!给老子爬!!」

《西方经济学》听得谢昭棣云里雾里,这种跟数学沾边儿的东西一直是她的弱项,高考全靠英语提分,对经济学什么的是完全不感兴趣,之所以学这个专业纯粹是为了好找工作,薪水高。

她可真世俗。

不过这世上谁又能免得了俗呢。

算了算,她已经有半个月没直播了,前阵子一直都在军训,每天累得筋疲力尽连话都懒得说,更没精力去讲什么童话故事。

说起来,成为电台主播完全是个机缘巧合。高考完她去县里的工厂做了两个月的工,拿着微薄的工资买了一台二手手机,「星空fm」这个app是前任主人留在手机里的,估计是忘了删。她好奇地点进去,发现这是个音频分享平台,可以听,也可以自己开设频道进行直播。谢昭棣鼓起勇气注册了账号,开了专栏名为「鸢尾的后花园儿」的频道,几乎没什么观众,星星点点的几个人来了又走,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直播,也不知道直播应该干些什么,只是笨拙地念着童话书,没人也没关系,就当念给自己听。

直到有一天,一个id名为「xβ」的观众进入直播,留下了第一条弹幕「谢谢你的声音,让我做了个好梦」,与此同时她拥有了第一位订阅者。

谢昭棣受宠若惊,仿佛掉进了夏日冰可乐里,喜笑颜开地回应道,“晚安,祝你今夜好眠。”

尽管耳边传来不耐烦的“不睡觉就滚出去哈”“把明明吵醒了你试试”“闭上嘴赶紧睡觉”骂骂咧咧声,谢昭棣的好心情仍没消减半分,这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什么样的打骂都不会让她坚硬如石的心泛起一丝波澜。

“你以为我愿睡你家么?”她冷笑着,“这个破地儿,呵,我还真不稀罕待。”

第二天她坐上去往b市的火车,梗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劲儿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车厢里到处都是人,满满当当的脑袋混合着浓郁复杂的气味儿,一切似乎看起来相当糟糕,可在谢昭棣的眼里是再美好不过的一副场景——

她将永远、永远离开那个噩梦之源;离开那个龇牙咧嘴唾沫飞溅地吼着“还钱”的母亲;离开那段从来没有感受过爱的、痛苦不堪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