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宁静屋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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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浦东的半路上,沈非把车停在了路边。“结婚证,结婚证”,沈非脑子里全都是这几个字眼在打转转。多少人都说:“结婚证?那不就是一张纸吗?有什么了不起”!而沈非现在却不敢小瞧这结婚证,正因为这小小的纸片,才让他有了割肉般痛彻的感受!——没有这张纸,沈非就要飞到天上去——天高任鸟飞嘛!而有了这张纸,就是一副枷锁,让心滴血的枷锁!苏素丽不就是因为有这张分量轻而魔法四射的王牌,才让你沈非乖乖就擒吗?

此时他很想给一个人打电话。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

不知为什么,在自己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想起张君毅。现在,他又想起了张君毅,说什么呢?说自己被老婆“猥亵”还是说自己那“被强奸”的痛苦?说得清吗?说不清的话还不给张君毅笑话死!没准还会奚落他沈非“生在福中不知福”,无病呻吟呢。

他点燃一支烟,靠在车椅背上,微微闭上双眼,让疲累的心情放松一下。

电话响了。沈非拿起一看,赶紧按开接听键:“乔乔,是我。”

“在哪儿?”

“回来的路上。”

“安心开车,我挂了。”

吕乔那短短的三言两语就把沈非那沮丧的心给搅腾活了。他望着手机笑,那份激情又充满了心间。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开上了行车道。

草坪旁的树丛边上站着吕乔。这是她到了上海后第一次来接晚归的沈非。

庭院灯不太亮,但足以让沈非看清对面的吕乔站在秋风里、树影下那俏立的神情。

此时的沈非不知怎么搞的,心里一股委屈又涌了上来。没等吕乔开口说话,他就一把将吕乔搂进了怀抱。吕乔的脸贴在他的肩头,看不见他的脸。那不争气的泪水却顺着沈非的脸颊流了下来。

“怎么啦,嗯?”吕乔感到了沈非在伤心,问道。

“别说话宝贝儿,就让我这样抱抱你。”沈非眨眨眼,强忍住泪不再往下淌。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吕乔已经预感到让沈非如此状态就不是小事:“能告诉我吗?”

“不能。”

两个字的回答让吕乔猜了个**不离十。

“没办法回避的事情就不要刻意地去回避。”吕乔从沈非的怀抱中挣脱:“面对吧。你或者是我,都需要去面对。”

“我的确需要面对,你又有什么事情需要面对呢?”沈非只听明白了吕乔话中的一半意思,就问道。

“我目前的状况难道不需要面对吗?”吕乔笑了:“你不懂?”

愣了一会儿神的沈非懂了:“那不是问题,只要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

吕乔靠在了沈非的肩头,闭上眼睛就那么静静地靠着,许久才说:“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我面对的是法律,你要面对的也是法律,只不过性质不同。”吕乔的话中全都是有所指向的,指向的全都是苏素丽,但就是没有提到苏素丽的名字。

沈非静默。他的静默里还有一层说不出的烦恼:他就是想面对法律,迫不及待地想通过法律解决问题,而苏素丽却死活不肯面对法律,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面对法律。唉!天大的一个疙瘩,沈非就是搬来云梯,爬到天空去也解不开这个死疙瘩。

许久,沈非开口了:“走吧,咱们进屋,去看看鹏鹏。”他依然搂着吕乔的肩朝别墅走去。

晓鹏正在上网。见爸爸妈妈走了进来,晓鹏回过头说:“总裁先生,你今天可是回来的太晚了。”

“哎,晓鹏啊,你这是看的什么网页?”沈非没有回答晓鹏自己为什么回来晚了,正好看到晓鹏点击的地方是他不熟悉的网页,就问道。

“高校页面。看看专业情况。”

“有什么具体想法,比如还是学你原来的专业呢还是另外选报一门?”

“正在考虑。”晓鹏笑着说。

“来,鹏鹏,站起来,我们比比谁高。”沈非突然有了兴致。他从轮椅上拉起儿子站稳,然后与儿子脸对脸,对吕乔说:“乔乔,帮着看看,我们俩谁高?”

“鹏鹏高。”吕乔也觉得奇怪了,她一直以为儿子应该没有沈非高,怎么现在一比居然比沈非还高出2公分左右呢?

“鹏鹏啊,你原来是多少身高?”

“一米八三。”晓鹏回答。

“那应该跟你爸爸一样高,怎么现在比你爸爸还高呢?”吕乔很吃惊,“晓鹏的个头怎么还在长?”她很疑惑地望着沈非。

“男孩子大概要长到二十二三岁左右才不再长了。鹏鹏还不到二十二岁,正常状态。”沈非拍拍儿子的肩,捏捏儿子的胳膊,“很壮实啊,跟你爸爸一个样!”

晓鹏说:“可能是因为我特殊吧,钙量充足,都供应到一条腿上来了。”晓鹏的一句玩笑话弄得吕乔差点流眼泪。她埋怨地看着沈非,心里想:比什么不好,偏偏要与儿子比身高!

沈非也觉得自己在儿子面前太冒失了,发什么神经比起身高来?“妈的,”沈非在心里骂苏素丽:都是这女人害得我思维都不正常了!原本也有一丝忧伤掠过心头的晓鹏,见沈非和妈妈的神色不对,旋即就把那忧伤埋藏起来。他重新坐到轮椅里,对沈非说:“爸爸,我们喝点酒吧?”

“行呀,就在你房里摆战场怎么样?”沈非来了劲:“孩他妈,有下酒菜吗?”

吕乔一看父子俩的心境平和,而且还想起喝点酒,就放心地笑了笑,说:“菜都是现成的,我加热一下,马上端进来。”

走到门口,吕乔又说:“孩他爸,把那张桌子移到晓鹏身旁!”

晓鹏见沈非和妈妈互相称呼起“孩他妈、孩他爸”,心里不知道多开心,他捂着嘴笑了起来:“真逗!”

“喜欢爸爸这样称呼你妈妈吗?”

“当然。不过显得很老套。就像七老八十一样。”晓鹏认真地说:“你看我妈妈显得多年轻,那样称呼我妈妈的话,就跟街道上的老太太一样,把我妈妈叫老了。”

“好,那就改过来。叫你妈妈,嗯,‘亲爱的’行不?”沈非和儿子的对话终于让他忘记了烦闷。

晓鹏哈哈大笑:“你可以叫,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我会起鸡皮疙瘩。”

“唉,真难。你妈妈倒好,从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一直称呼我sir。”

“对了沈总裁,我正想请教请教,我妈干嘛称呼你sir?”

沈非笑了:“真想知道?”

晓鹏点点头:“快说!”

“上海人很喜欢称呼家人名字的前面用个‘阿’,比如:阿狗啊,阿猫啊等等,我的名字呢有一个‘非’字对不对?”

“那就称呼你阿非不就行了嘛?”

沈非笑答:“你听好:‘阿非——阿飞’,阿飞是什么?中国人民都知道阿飞是什么。”

晓鹏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妈妈就不好称你阿非了,就给你用了sir。”

“对啦!”沈非又拍拍晓鹏的肩,“真聪明。”

“你又来哄我?动不动就来个‘真聪明’,累不累啊沈总裁!”晓鹏觉得自己这个半路爸爸还是挺逗的,也很会开玩笑。怎么原来在上海读书的时候,没有觉得他还这么风趣呢?

“今天你和妈妈怎么过的,说给我听听。”沈非的心眼子又活了,正准备来套吕乔在家里的情况,就听晓鹏说:

“爸爸,张叔叔给我来了电话,这一两天他和强子到上海跟你那个下属公司正式签订投资合作协议,你知道吗?”

“知道。今天上午我已经看过了协议内容。也知道他们就在这两天签订协议,但是不知道你张叔叔他们什么时候到上海。”

“如果上海的事情办完了,我想同他们一起回去。”晓鹏望着沈非。

“为什么?你可以留在上海,工作的事情爸爸可以给你安排。”见吕乔端着菜走进来,就赶忙搬过来一张圆桌子,放在儿子的面前。

吕乔把菜和碗碟在桌子上摆好,又倒了三杯xo,分别放在了沈非、晓鹏和自己的桌子跟前:“来,举杯!”

见沈非因为晓鹏想回去的原因心情又不好,吕乔就说:“商量嘛,你可以跟鹏鹏好好商量,如果鹏鹏自己的意愿是想回去发展,你应该尊重孩子的意见才对。”

“我是想让鹏鹏就在上海考研,这样的话我们一家子就不用分开了。”沈非已经从一位父亲的角度来考虑晓鹏的去留问题。

“我是这样想的,”晓鹏看看自己的爹妈,觉得好像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种场合在一起共同讨论自己的前途问题,心里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就对沈非说:“妈妈目前不能离开上海,起码还有相当一段时间是这种状况。姥姥年纪那么大了,鹭鹭又小,我应该回去照顾好她们才对。”

沈非很惊异,也很欣赏儿子考虑问题的周到。他又看看吕乔笑着说:“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把姥姥和鹭鹭都接来上海呢?”

“不现实。”晓鹏很沉稳:“鹭鹭在上学,期间转学不可能。姥姥也不一定愿意改变原有的生活习惯。加上我还在服务于张叔叔的公司,而且我也很愿意通过这个实践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

吕乔瞪大了眼睛瞧着晓鹏,又看看沈非:“sir,你看看鹏鹏,不比你差吧?”

沈非的神情尽显脸上,得意地对吕乔说:“我的儿子肯定比我强,否则就不是我沈非的儿子,哼!”然后又对晓鹏说:“不管你说的多么在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来,举杯!”吕乔的心就似融化了一般,这是她做梦都想看到的亲情场面,居然就这样很自然地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她举起杯子,看着她这一生中的两个挚爱:“咱们是干了这杯还是慢慢抿啊?”

晓鹏看看酒杯中的酒:“这也就3盎司多一点。我提议:干杯!”晓鹏说着就与沈非和吕乔的酒杯碰在了一起:“我全喝,‘孩他爸孩他妈’年纪大了,慢慢儿抿!”

吕乔和沈非都大笑起来!沈非心里的那些个阴霾都消失了,是自己这一生都在渴求的亲情抚慰了他的心。

晓鹏分别给沈非和吕乔夹了菜,很大人似地向沈非继续‘汇报’张君毅的电话内容:“张叔叔在电话里还说,他准备以他加拿大跨国公司的名义邀请你出国考察。还说要你带上我一道去。”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沈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不敢再触动孩子伤心的过去。他明白张君毅的意思:那就是带上晓鹏去国外装假肢!

吕乔也明白了张君毅的意思。心里想,张君毅这个人很有见地,心思也很缜密,不会亚于沈非的周到和细致。

愉快的家庭聚会在弦月爬上屋顶的时候结束了。沈非和吕乔直到安顿好晓鹏睡进了被窝,才悄悄关好灯,退出了孩子的房间。

下弦月就在窗纱外的半空中蹲着,静静地聆听人间的悲欢离合。卧室内灯光柔和而又黯淡,那种引人心旌的意境又弥散开来。吕乔按开了cd,恩雅那天籁般的歌声轻轻地、久久地在屋内旋绕。

“你怎么样?”吕乔问沈非。

“什么怎么样?”沈非装憨。

吕乔笑了。她把头发往后一拢,钻进了被窝:“你也累了,睡觉!”

“我还没睡你就想睡?”沈非又像老虎般朝吕乔“扑”了过来:“陪我!”

“不陪!”

“敢不陪!”

“就不陪!”……

那只有半边的月儿羞得躲进了云彩,一忽儿又露出了点点银辉,然后从窗口悄悄地溜了。夜深了,宁静的屋檐下的港湾已没有了喧嚣,只留下心灵挥洒的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