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女人心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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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是半下午了,太阳还老高老高地悬在偏西的天空中。

方沁和吕乔在一起。刘大强和王大队长在另一辆车上。

“看守所的警官对你真好。”汽车拐上了大道,方沁由衷地感叹道。

吕乔没有接方沁的话,她什么都不能说,哪怕跟前的这位是自己的律师。当然,除了案情。

方沁接过不少大案子,也遇到过许多曾经在社会上显赫一时的嫌疑人。但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看守所的负责人会主动地向一位只是移送异地的嫌疑人用这种“同志间的友情”方式告别。

吕乔听出了方沁的画外音。吕乔想,这位方律师不是等闲之辈。尽管她是自己的律师,那又怎么样?她真的很担心这位不知根底的方律师会不会节外生枝,由此对谌所长和朱政委产生威胁。必须制止方律师更进一步的探究。于是吕乔把语速放慢,微笑着望着方沁:

“我这次从看守所出来,公安局开出的是‘释放证’吧?”吕乔在号子里看过不少法律方面的书籍,对这一点她也很清楚。

“是的。”方沁明白吕乔这句话的意思,所以就不再往下说了。她脑子里一闪,就转移了话题:

“想见见谁吗?”方沁对吕乔说:“有什么要求跟我说,我来与王大队长协商。”方沁的心眼子吕乔很明晰,这是对上一句话触动了看守所负责人产生负疚的弥补措施,也是方沁的一种主动示好。

方沁开始引导吕乔。她首先想到了沈非。也许觉得吕乔没有见到沈非,有可能心里不踏实,所以就主动地问吕乔想见谁,好让吕乔把要求说出来。这也是她作为律师应该做的事情。而实际上,方沁是借自己身为律师的职业行为,想搞清楚吕乔对张君毅的态度。因为这是她回肠百结不得要领而又非要弄清楚的一个事实。

“可以提要求吗?”吕乔试探性地问方沁。

“尽管说。能够解决的就解决,不能解决的提出来也没有关系。”方沁鼓励吕乔。

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朝进城的方向疾驶,遇到车辆和行人就会响起比喇叭声还要刺耳的鸣叫声。所有的人们都清楚:这是公安在执行任务。吕乔没有回答方沁,她在沉思。

“怎么?你什么东西都没有往外拿?”方沁见吕乔身边一点东西也没有,就从另外一个方面跟吕乔扯起了闲篇。

吕乔只穿了一双暗红色的坡跟皮鞋,一条牛仔裤,一件黄黑格子的长袖衬衣。衬衣领子竖着,显露出吕乔的精干和聪慧,也正好衬托住吕乔姣好的面容。由于关押了这么长时间,脸色虽算不上“人面桃花”,但依然“浓妆淡抹总相宜”。

“都送人了。”吕乔微笑,她不想具体说。

“问题是你明天早上就去上海了,总要带上几件衣服吧。”

“我家在本地,可以回家去拿。”吕乔解释道。

“你暂时不能回家,这是规定。”

“那能不能请你跟上海的警官们说说,安排一下我跟家人见面。”

“可以。我会与王大队长联系的,让你家里给你准备好换洗衣服。”方沁见吕乔一个字也没有涉及沈非,马上就说:“沈先生和张先生现在正在市政府参加一个会议,所以没有来接你。”她想用这种偷换概念的方法,给吕乔一个措手不及。吕乔也许就会顺着她方沁的思路,说起沈非,紧接着就是张君毅。

方沁想,主动告诉沈非和张君毅的行踪,吕乔起码应该有个回应,没想到她的态度却很冷淡。方沁看不明白了。按道理,吕乔应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沈非在操作,为什么吕乔把沈非的安排这么不当一回事呢?甚至没有任何异议地默许沈非的安排,又不愿意谈起沈非。难道是一种故意的做作?方沁心里又想:也不像。吕乔不是那种性格乖戾,沉默寡语的人。

警车已经开上了大桥,过了大桥就是市区了。吕乔望着窗外,偶尔听见警车发出的要行人和车辆回避的鸣叫。

“还有什么要求吗?”方沁觉得吕乔的心情比刚才在看守所门口时要消沉,就主动又问道。

许久,吕乔抬起头,望着方沁,“有一个要求,请你跟上海警方提出来,我要见郑东升!”

“郑东升?哦,是,我知道了。”方沁总算弄明白了吕乔为什么总也不开口提要求,原来这个要求提出来是有点不符合情理。郑东升和吕乔早已离婚,早已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陌路人。而吕乔要见郑东升,什么原因?是良心发现?

“马上我们就到酒店了。今晚上你和我一块儿住。明天我陪你去上海。”方沁又把在n市滞留的具体时间和行动规定跟吕乔交代了一遍。

“方律师,你还没有回答我,我可不可以见见郑东升?”吕乔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坚持的话,也许就没有时间上的空隙了。

“到了酒店,我先安顿你,然后我再跟王大队长商量,再答复你,可以吗?”方沁的语气不柔和,也不热情但也不冷淡,却充满了职业味道。

“可以。”不再说话的吕乔心里什么都明白。自从上次到检察院提外审,她已经观察出方沁和张君毅肯定有一段过往的恋情。加之张君毅对自己那充满了只有在情人眼中才有可能出现依恋情感,迫使吕乔不止一次在看守所的号房内思考过许久。所以现在,当方沁反复问自己有什么要求时,她心里想的较多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位律师面前表露自己走出樊笼的惊喜,或者是在她的面前提出太多的问题。总之,不要让这位聪明的方沁律师从自己的口中分析出“有用”的“素材”。

所以在方沁面前不想太多关注沈非和张君毅的情况确实是吕乔的一个计谋,而迫切想见到郑东升又是她真正的念头。在与方沁的交谈中,尽管没有想过欲盖弥彰,但是她的态度方沁肯定也看的出来。

自从几年前,吕乔因为郑东升病重而去过他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与郑东升有过联系。自己在杭州出事后,郑东升又按照自己的要求,拖着病体亲自前往c市接回了母亲和鹭鹭。仅从这件事上,吕乔可以分析出,郑东升的心胸是很宽广的。

这些年,为了沈非的项目吕乔忙忙碌碌,她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郑东升为什么病得都半身不遂,却不接受自己想帮助他的好意,甚至都不肯离开他那个要啥没啥的小窝,吕乔强行拉起瘫在床上的郑东升,强迫他跟自己走,而郑东升却拒绝吕乔触碰他的胳膊。坐在看守所的这段时间,吕乔有的是时间回想她和郑东升之间的问题症结。当她忽然就明白了,在她的生命里,郑东升的位置不可或缺的时候,而郑东升的所有消息也就在她的面前戛然而止。

多少次的提审,多少次面见刘大强,吕乔曾想开口打听,却又羞于启口。试想,一个女人,为达到迫使沈非离婚的目的不惜把郑东升的亲身女儿当做是沈非所生;在长达20多年的岁月里却又把沈非的亲骨肉当做是郑东升的儿子,从而花费了郑东升一辈子的心血。就算这一切郑东升都不知情,但是吕乔的心已经被这个巨大的孽债而压得喘不过气来。是啊,按现行的世俗和伦理道德,吕乔的这种行为不下地狱都不解恨!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吕乔越想越感觉自己的罪孽深重。谁能想到,曾经光鲜的吕乔还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如果看守所的这些领导知道的话,不要说是握手道别,没准投过来的目光全都是鄙夷!还有张君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却偏偏傻乎乎地一厢情愿。

怎么自己的生活会弄得这么糟,难道都是沈非的原因吗?吕乔现在才明白,沈非的原因固然存在,但是并不能全部都由他去承担。当然,这次离开了看守所移送上海,沈非是玩尽了脑细胞。但是沈非会不会知道,自己之所以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是因为她还有报复沈非的计划?

吕乔心底深处的这些东西也许永远都是眼前的方沁所不能知晓或者是理解的。

所以吕乔必须见到郑东升!这是她赎罪的第一步。她要向郑东升当面说明这一切,她要在郑东升的面前忏悔。“沈非?张君毅?还有谁?爱谁谁!”吕乔想:统统靠边站!只有平复了郑东升几十年来的怨恨,才是吕乔“轻装上阵”实施计划的前提。

方沁从上了警车也没有从吕乔的口中获得有关对张君毅的些许看法。换句话说,她没有在当事人,也就是自认为给自己和张君毅的那份摇摇欲坠的“情爱”里添加了诸多阻力的吕乔口中,得到一丁点儿威胁到自己和张君毅那份感情的信息。

“失望总归是伴随着希望的!”这个哲理让走南闯北的方沁直到现在才感受到颠扑不破的真理原来就在自己身边褶褶生辉。看来,吕乔根本就没有对张君毅投过来的爱恋目光产生过一丝涟漪,这说明什么?说明吕乔的心里根本没有张君毅!

两个可以算作人中精灵的女人,互相在心里盘算着对方,她们或微笑着彼此相望,或沉吟在各自的心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