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会变成星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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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白家打来的电话是在新一年的前几分钟，这一年12月最后一天的夜晚，白诗涵的父亲打了电话到盛家，恰巧是商暖接的通话。也是在这时候，商暖才知晓白诗涵短短数月，竟已是病入膏肓。

当下商暖连夜赶到了医院去，盛承骁陪着她，而白诗涵所在的病房里，安静得让人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傅彦综其实也在病房里。

几个月不见，他消瘦了许多，下颔处的胡子，没为他添多少邋遢，却让人一眼看出了，他的悲伤，不能自抑。

商暖的心猝然跳得很快很快。

有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一如多年以前，她接到妈咪的电话，那时候传来的，是小白的死讯。

心重重地，坠到了泥淖里。

白诗涵还在昏迷中，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进入她的体内。

盛承骁本欲向傅彦综询问下情况，然傅彦综却是惨淡摇了摇头，拒绝开口。

京海市中心的广场上，汇聚着老老少少无数等着新年倒数的民众，他们的世界这样热闹，市中心医院白诗涵的病房里，却是一片惨淡。

新一年的第一天，商暖和盛承骁是在病房里度过的。

傅彦综在漫漫长夜期间出去抽了几根烟，商暖偶尔会握紧白诗涵的手，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却又害怕惊扰到了她。

第二日的傍晚，也即是元旦的傍晚，阔别多年的甄圆圆和乐晓天出现在了医院里。

不知道白家是怎么通知到她们的，总之事实是，她们都来了。恍惚间像回到了当初在校园里的时候，那会儿他们四人来自四个不同的城市，却是铁一样的交情。甄圆圆已然不是当年那个胖嘟嘟的小妞了，窈窕了许多，也精致了许多，她身上诠释着浓浓的fashion气息。而在见到白诗涵的那一面，商暖明显看到甄圆圆的神情瞬间黯然了下来。

乐晓天则还是爽快利落的模样，她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近况，商暖也便知晓她如今是个辣妈，儿子早能打酱油了。

白诗涵醒来时看到三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动。那一刹她觉得自己是回光返照了，所以她的身边，出现了这样温暖的三个女孩。

她们曾经在一起度过四年，时过境迁，每个人都有所改变了。

“圆圆，你瘦了。”当年那个觉得胖乎乎也不错的女孩，成了她曾经很羡慕的那种苗条女孩。

“晓天，你成熟了，真好看，女人味。”白诗涵说着，似乎很难将乐晓天同当初那个专攻学业的活泼女生联系起来。

“暖暖，你也在。”这些年来和她联系多点的，也就商暖了。白诗涵看到她，眼里的笑意暖煦。

四人叽叽喳喳聊起了天。更多时候，都是乐晓天和甄圆圆在说，另外两人在听。

并没有用很激动的语气，两个久不曾和白诗涵两人相聚的女子都有意控制音量，免得让白诗涵的精神状态更糟。

谈话一直到了晚上。

盛承骁给四人送了晚餐来，白诗涵的床上架了一张桌子，其余人则捧在手上吃。

甄圆圆饶有兴致地对晚餐点评了一番，要知道在这方面，她可是专业的。这也涉及到了甄圆圆如今的职业，她现在是个一线大厨，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工作，据说也是好事将近了。她的男朋友，也就是她的直系上司。

再晚些的时候，白诗涵起了意想出去医院楼下逛逛。鉴于天色已暗，另外三人都不同意，却也禁不住白诗涵一番央求。

她们总是对白诗涵没辙，不仅因为她是个病人，还因为，白诗涵从来都是固执的，她们怕呀，怕她撞到头破血流却还不肯回头，非要任着鲜血不停滴落。

风很大，夜也很冷。甄圆圆给白诗涵穿上了毛绒大衣，乐晓天则给她套上了厚厚的长靴子，商暖给她围上暖和的围巾，戴上毛茸茸的帽子，这才用轮椅推着她下楼了。

天上难得有些许星星，白诗涵安静地凝视着夜空，许久后幽幽一句：“我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我希望变成星星，那样你们就不能忘记我了。”

“不会变成星星！”商暖不期然坏起了脾气：“你不会变成星星，你死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你不能死，不准死，不准！”

商暖憎恨生离死别，好恨，好痛。她不要身边任何一个人离开她，真的不要。

甄圆圆和乐晓天沉默以对，心内却有着同样的想法。死了，就只能日渐被遗忘，这是人类世界里铁一样的法则，不可逆转，所以，她们也不要，不准白诗涵死。

她还这样年轻啊，连三十，还不到。

没有好好地结一次婚，生一个孩子，陪着丈夫和孩子走遍每一个想去的地方。

没有尽到子女的本分承欢膝下，哄父母开心，让他们骄傲和不担心。

没有多和朋友们相聚在一起，没有……

人生中还有这样多的遗憾，怎么能轻言离开？

“诗涵，你接受手术吧，好吗？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是为你请到了最好的医生的，我知道这样做是在赌博，可想想你可能失去所有的一切，你还有什么赌不了的呢？”乐晓天心直口快，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商暖推着轮椅的手一颤。

甄圆圆随即蹲到了白诗涵面前：“诗涵，你还有父母，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女儿，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你，如果你不在了，你要两个老人家怎么办？”

商暖替白诗涵拨好被风吹乱的发梢，继而将帽子给她套牢了些。

白诗涵好一阵没说话。

她的视线投射到了前方一个在奶奶身边欢快玩耍的男孩儿身上。

那个男孩，她见过，六岁不到的孩子，有着和她同样的病。“可是，我真的无法想象手术若是失败了，我会死得更快，或者，一辈子当植物人。我害怕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啊！”白诗涵终于出声时，冬风吹得她的语气瑟瑟。她眼角的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劝她接受手术，可手术不是万能的啊，它有成功率，而她，从来不是上天眷顾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