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1)

乡长是景行的同学,姓陈名向东,从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这人特鸡血热情,整个人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每天都特亢奋,醉心于各种活动中,尤为喜欢做学生思想工作。最另类的是他学习哲学纯属他十分喜欢,这是让人最想不通的。

景行学这专业也是因为分数不到,又被高中学校老师讹了,非要让他报那名牌大学才混了这么个苦逼专业。他们这专业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才‘被逼无奈’进去的。这年头除了混学历谁会去学哲学,工作都没法找啊。可陈向东是真喜欢这门学科,还经常为了某一个论点和人争辩不休,那认真的态度让景行这个混奖学金的十分汗颜。

而且让景行无法想明白的是,陈向东咋混到这里当乡长来了?陈向东可是有名的军二代,家里背景厚实着呢。虽然出来几年就能混个正科级也算不错,但是对于他来说未免就有些不够看了,而且还是在他们这穷山僻壤的。

陈向东却没回答,一脸开心的对着书记说:“书记,这下明年咱们乡的甘蔗指标不愁了。”

书记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再混个几年就能退休了,在这乡里干了一辈子,已经不指望升迁,处于不求无功但求无错的状态,现在许多事都交给陈向东全权负责。不过虽说是这样,还在这位置上,依然想尽自己的力量为乡里做点实事,才不枉在这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书记也认识景行,当年景行考上s市的重点大学,书记还代表乡里去他家慰问过。

“好,好,我就说当时听小陈说他的大学时候觉得耳熟,原来你们是同学啊。既然这样,小景你可更要好好配合我们乡里的工作,和小陈一起带领咱们乡一起致富。”

景行笑得腼腆,“我会跟着书记跟着陈哥好好干的。”

书记满意的点头,随即找了个借口离开办公室了,走的时候不忘向陈向东眨了眨眼,陈向东了然的笑了笑。

景行只觉头皮发麻,有种进坑了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基层太久了(当年也没好好琢磨过 ),规章制度文件指示啥的忘记了,有的程序和文件内容规范不太对,就当架空,我的世界我做主吧。﹏b汗

抹泪,细节控强迫症伤不起,我能说写这里的时候,我差点没真的把那文件给写粗来么。

、第十五章

陈向东凑着景行坐了过来,一手搭在景行肩上,那脸笑得灿烂又奸佞,活脱脱逼良为娼的老鸨模样。景行好歹跟陈向东同学四年,非常清楚他这表情意味着什么,当年在他们人文系里这笑容是众人心中的阴影。

景行心底一抽,吞咽了一下:“那啥,咱俩是同学,有话好好说。”

陈向东嘿嘿笑着:“景行啊,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人不错。那时候我们两个虽说交集不多,可我们俩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抱有同样的信念,是感情真挚的革命同志,你说是啵?”

景行脑门上一滴汗下来,当初他不过是在一次小组作业上多说了那么一句话,陈向东就揪着他不放,不停找他讨论辩驳,那时候他看到陈向东就反射性脑袋疼。

可这种事他怎么敢说呢,陈向东会针对这个问题对他进行惨无人寰的思想工作,因此连连点头。

“你和我一样是个有志青年,为祖国建设尽者自己最大力量。你现在放弃了城市里优厚的待遇到乡村搞建设,能拥有这样的觉悟,不愧是我的同学。”

景行脑门抽抽,夸别人也不忘捎上自己,真的好吗?

“你想承包荒地这个想法非常好,我们乡里会予以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景行挑眉,“所以你给我算便宜点?”

陈向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景行同志,你这思想可不对,发展家乡怎么可以扣扣索索?做人要大气。”

最后一句话川话都出来了,要知道陈向东可是地道的京城人士,一嘴京腔。

景行揉了揉脖子,“向东,咱不玩这些虚的行不?你这样我瘆的慌,你要没事赶紧让我把手续给办了吧,我现在是争分夺秒发展家乡,这每一分钟都宝贵得很。”

“既然如此,我们公事公办。”陈向东的笑脸立马收了起来,也不再和景行勾肩搭背端坐在椅子上,这个样子让景行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早知道是这家伙,他就让姜高山来签合约了!

“五百亩。”

景行脑筋转不过弯来,“啊?”

陈向东一脸严肃的身处两根手指,“明年你得分出五百亩地种甘蔗,要是同意了,这承包荒山的事马上就给你办了,其他村要是有漏的你想承包,我也帮你给弄妥。”

景行直接把嘴里的白开水给喷了出来,他虽说好几年没回家,可好歹也在家呆了这么多年,又因为梁氏要收购糖厂的事做过调查。因为地势、曾经糖厂的黑历史等原因,他们整个县一户人家能种个一二十亩都算是种植大户了,上百亩种植专业户手指都可以数得过来,五百亩都相当于某些小乡镇总种植数了。就他对大坪乡的了解,今年糖蔗种植总面积有五百亩都不错了。

“陈向东,你要不要这么狠啊,五百亩,你想玩死我啊。今年我们整个乡都没种这么多吧?”

陈向东一听这个直接苦瓜脸了,“所以我急需你拯救啊。你知道我第一天下到乡里就遇到啥事吗?”

景行乖乖的摇了摇头。

陈向东狠狠的拍了拍大腿,“他妈的,第一天我就被拉到其他乡里做检讨了!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品学兼优,那上去发言都是作为优秀代表的,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尼玛,我才刚上任,从前那些关我屁事啊,早知道我就晚上任一天了。”

原来县里对每个乡镇种植甘蔗都是有指标的,那时候正是甘蔗种植时期,每个星期都要向县里汇报种植情况。当时为了激励各个乡镇更好的完成任务,县里直接在很好完成任务的乡镇里开了个“赶退会”,县里的三班子领导都下来了,所有乡镇书记乡长也到场。完成任务的先进乡镇领导上去传授经验,落后的则要上去做领导。大坪乡很不幸的垫了底,书记仗着自己年老倚老卖老,就派陈向东上去做检讨。众目睽睽之下,陈向东跟个小学生似的检讨压根跟自己无关“过错”,这让骄傲的陈向东受到极大的伤害。

陈向东一想起那天的窘样,就忍不住爆粗了。

景行很不厚道的噗嗤笑出声来,他这个同学从来都是意气风发,身上都是闪着光的,真是遗憾没看到当时他那狼狈模样。

“那你也不能把痛苦转嫁到我身上啊,五百亩啊,要是中间出了啥事,不是要让我卖血啊?而且就算好好丰收了,糖厂再出点啥事可不要我的命啊,我家现在还留着以前糖厂欠我家钱的白条呢,现在都没能兑换。”

陈向东挤眉弄眼笑得奸奸的,“现在能和以前一样吗,梁氏现在收购了糖厂还怕掏不出你的甘蔗钱?梁记糖果我们都爱吃,广告天天放着呢。而且这白条梁氏也打算兑换了,不过要用甘蔗换。不对,我说梁氏怎么跑到外面县收购糖厂呢,是你小子搞的吧?”

很不幸,世界就是这么小。陈向东是梁昊权妈妈的哥哥的儿子,两人是表兄弟关系。景行没毕业就到梁氏实习,以前老跟在梁昊权左右,虽说这些年没和陈向东联系,可陈向东却也很清楚景行在梁昊权身边待着。

“我走的时候梁氏还没收购呢,五百亩风险太大了,包完山我手头里没啥钱了,连肥料都买不起了。而且我未来想搞绿色有机食品,不想用那些化肥啊什么的。这么大片种植甘蔗,防虫肯定得用农药,这和我初衷相悖,我不想因小失大坏了我整体计划。”

陈向东听了这话也冷静了下来,“你这想法不错,你们寿河村我去过,山清水秀空气非常好,可谓天然氧吧。现在高速路又要通过去了,只要动动脑筋就会有很好的发展前景。但是我建议甘蔗还是要种,糖厂规定种植五十亩以上,可以专门帮修运输甘蔗的路,到时候高速路到你们村这一段路就不用操心了。

而且深挖种植的每亩有三百块的补贴,你种植面积这么大,可以直接让糖厂派钩机帮你们深挖,这样又省了你一部分力。不仅如此,蔗种化肥糖厂都可以先免费提供给你,还可以帮你贷款。至于你担心的农药和化肥问题,现在已经有了物理防虫的方法,效果非常好,只是现在的蔗农还不太愿意尝试,你要是愿意又有优惠政策。而化肥今年甘蔗开渣之后,会有许多蔗泥,经过处理之后会是非常优良的绿色肥料。到时候我帮你多弄点,你还能利用它种点别的农作物。”

景行还有些犹豫,陈向东贼兮兮凑到他耳边,“反正是用梁氏的钱和资源捣鼓,要是亏了,到时候你不还就是了。你跟在梁昊权身边这么多年,他这个土豪不会在意这点钱的。”

景行顿时哭笑不得,你好歹是个乡长,优秀xx员,这种无耻的事这么淡定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景行听到梁氏收购了糖厂,已经动心了,种植甘蔗的利润在农作物里来说还算不错,五百亩下来,好的话能一年能赚个二三十万,承包土地的钱就赚回来了。但是他不想这么被牵着鼻子走,脸上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和陈向东谈了不少条件之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种植五百亩甘蔗。有了这些附加条件,他今后的开发就更便利了,最重要的是肖扬开诊所的事也可以落实了。

陈向东看着景行远去的背影,气得牙痒痒,“这么个乖小孩愣是被梁昊权这资本家带坏了,竟然讹了我这么多承诺。”

陈向东不甘心的拨了个电话,电话一通,整个人就歪在沙发上一副二赖子的样子,完全找不到平时那义正言辞领导样,“哈罗,我敬爱的表哥同志。哎呦,别这么绝情吗,我虽然在乡下,心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别别别挂,我就想跟你说一声,你敬爱的跟屁虫,你的革命同志,我的同学景行先生在我手里,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梁昊权脸色暗沉,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点来点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整个屋子气氛凝重,正在作报告的人额头上都冒出冷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在座之人不明白大老板是何意,不由把目光投向一边的丁助理求助。

梁氏收购糖厂一直进展顺利,林云市很希望能吸引梁氏这个大财主,因此在收购柳平县糖厂这件事上给予最大的支持,一路通红灯事情很快就办妥。加之景行之前的准备工作,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梁氏糖厂就正式成立了,各领导班子也都已就位。虽说中间遇到一些问题,但都全部解决,并不会影响糖厂的正常运营。不仅如此今年还能上一部分新机器,怎么看都是欣欣向荣一片大好景象。糖厂领导们闹不清到底哪里做错让梁昊权这个大老总千里迢迢跑到柳平县视察工作。一句话不说,他们想自省都没个方向。

丁助理也很无奈,梁昊权无意识的动作表明他现在的心情很烦躁,可为何烦躁他还真不清楚。今天早上他刚上班就被拉到这里来了,一路上黑着个脸啥都没说,他也很莫名其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到现在他也没发现传说中的‘大事’在哪,这突然袭击倒是把糖厂的领导吓得够呛。

梁昊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昨天接到陈向东电话,脑子就嗡嗡作响,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他去吧去吧。害得他整晚都睡不好,脑子都是混沌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听报告了。他为什么要来这,接下来该干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梁总,您有什么指示?”糖厂领导轮番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梁昊权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丁助理无法只能开口。

“嗯,很好,继续,散会。”

糖厂众领导面面相窥,这意思是对他们的工作满意还是不满意?

丁助理赶紧挥手让他们退下,要再不走梁昊权那神色可真是要发脾气了。

“吩咐下去,我在这里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梁昊权原本并没想着要到厂子里来的,可糖厂厂长早得了消息,一大早就在路口等着了,梁昊权那时正好脑子一团乱,也就跟过来听他们的工作报告。林云市和柳平县领导都想和梁氏搭上关系,希望梁氏在市里县里投资,要是他下来的消息传过去,这应酬会让他更烦。

“是。”丁助理试探道:“那我们现在是要……?”

梁昊权烦躁的闭上眼睛,“大坪乡。”

“大坪乡?”丁助理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相关信息,不明白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那古怪的表弟在那,为我舅舅去探望探望他。私人事,不要让人跟着。”

丁助理愣了愣,没想到梁昊权会解释。他这个老总向来我行我素,只会下命令,根本不会解释内容,所有心思都靠猜。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反常?

“还愣着干嘛。”

丁助理不敢耽搁,赶忙狗腿的跟了过去。

景行这些年一直玩命的工作学习,一直没好好休息过,被轰出梁氏又处于伤心状态就没好好休息,结果一回到家整个人都放松了沾床就睡,早上很难爬不起来。要不是姜妈妈拖着他起来,说是不吃早餐对宝宝对他都不好,他可以睡到中午。

早上随便塞了一点,景行又去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都已经近中午了。姜爷爷包了荒山完成心愿,一大早就闹着要回去,姜高山劝不过,只能先把他送走了。肖扬还要弄诊所的事,因此景行和他并不急着回村里。

姜高山隔壁屋子要出租,那屋子是老房子了,占地没有姜高山房子一半大,一共就两层,整个屋子一个月租金只需八百块。这价钱在乡里并不算便宜,乡里人不多又穷,平常经常开的门面就没几个,肉摊、菜摊才有两处,一到下午就没肉卖了。也就是都是赶集的时候在路边和另一处农贸市场里有不少摆摊的,这门面已经很久没人租了。

肖扬打算租这处屋子开诊所,平时在村里,就赶集时候过来。景行觉得这样麻烦不说,只怕会亏本,可肖扬又不愿住在乡里,天天开车过来那油费也够呛了。主要是路太烂,又损车子又损油。肖扬倒是无所谓,说实话他就没想过这小诊所会赚钱,有点玩票的意思,不想荒废手艺而已。

最后还是姜高山出主意,干脆从他们家隔出一部分给肖扬做诊所,先试试水挣点名声,要是有得赚再去租那门面,反正那门面估计除了他们没人打主意。而且乡里空着的门面还有好几处,不怕没地方。

姜高山家门面很大,隔出一间没问题,

“可要是这样,赶集时候弟妹的米粉没法子卖了。”景行提出疑虑。

姜高山无所谓的摆手,“那也赚不来啥钱,还把人忙得团团转。之前就不打算做了,只是一时舍不得,现在正好有借口停了。”

“这事你得和弟妹商量商量,毕竟这家有她的一份子。”

姜高山一听更无所谓了:“这家我做主,再说了,这房子都是哥你的,她有啥话说。”

景行忍不住教训,“你这态度可不行,这房子是你们的,这种大事你们夫妻得商量着来。”

姜高山挠了挠头,“哥,你咋跟妈一样啰嗦,行了我知道的。反正她过段时间也没空照料了,说不说都那么回事。”

景行不解,“啥意思?弟妹要忙啥去?”

姜高山一脸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生儿子去。”

“还生啊!高山,你这重男轻女的想法要不得啊。”肖扬惊叹,姜高山是他们三人之中最小的,结果人都三个娃了,他的春天还不知道在哪里。

景行也不赞同,生老三的时候都罚得他们没钱了,还生老四这真的是越生越穷了。就算要生也得缓缓吧,而且他反对为了生儿子而继续要孩子,这是对小生命的不尊重。

姜高山一脸烦躁,“我是啥人你们还不知道,我会在意那些吗?咱家不就咱妈一个闺女,不照样过来了。是你们弟妹那老叨叨,她啊啥都好,老实勤快能干朴实,可就是一脑门想要儿子,平时我说啥最听,可就这事,哎,不说了,这种事说出来我都嫌丢人,日子久了你们就知道了。”

景行和肖扬面面相窥,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见姜高山不想提,只是劝他这种事还是随缘的好,让弟妹宽心。

“爸、两位大伯你们吃葡萄。”姜若拙捧着个小托盘,上面摆满洗干净的山葡萄。山葡萄比一盘葡萄要小得多,又酸又甜,景行一看到眼睛都亮了起来。

肖扬一把抱起姜若拙,“高山,你这闺女真是太懂事了,你要是嫌弃就送给我了。”  因为肖扬和景行在,王三妹特意让姜若拙穿上他们给买的小洋裙小皮鞋,还给扎了个小辫子。像个小公主一样,特漂亮可爱。

姜高山白了他一眼,“想要自己生一个去,甭打我闺女的主意。”

肖扬不由望向景行的肚子,笑得暧昧,他现在可是景行肚子里名义上的另一个爹。景行懒得理会他,一边吃着山葡萄一边朝着姜若拙说:“若拙,这山葡萄是哪里来的?”

“是外婆拿来的。”

姜高山一听脸色刷一下难看起来,语气也不太好,“她现在在哪?”

姜若拙小身子一缩,怯怯的样子,“在,在下面和妈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