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1)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相信四年的感情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败,只要他对她加倍的好,并且更加努力赚钱,肯定会得到任家父母的肯定,把佳雯娶进家。

——人在面对负面情绪的时候,总是会以自欺欺人的方式来逃避,直到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会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幼稚。

、第章

在任佳雯抽不出时间的时候,潮生的周末除了留在家里帮忙,就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和三五个好友或者同事出去聚餐,可是这个周六他起得很早,洗漱完后,他穿上了一身平时很少穿的体面衣服,站在镜子前打理着他那头中规中矩长短适中的头发。

看着镜子中精神气十足又带着点书卷味的男人,潮生满意地笑了——他这样子,应该不会丢人吧?

出门前打了个电话,然后坐车来到了约好的地点。五分钟后,一辆白色汽车朝他驶来,看见了熟悉的车牌号,潮生冲车里的人招了招手。

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开车的正是潮生学生时代的导师现在的领导——井康来教授。井教授带上了他的得意门生就发动了汽车朝东北面的方向开去,今天他要带着徒弟去一个老朋友也是老主顾那里亮亮相。

虽然有些紧张,但潮生心里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林氏以制药起家,后来几经沉浮依然屹立不倒,成为了华国最大的药品生产制造商,而且已经打开了国外市场,现在正在积极筹建各国的分公司。而作为帝都最权威的中医专家之一,现年58岁的井教授是这家公司中成药开发的顾问之一,他本人也是林家现今的掌门人林谦之的好友兼专属中医师。

昨天导师跟他提这事的时候,潮生就有点受宠若惊,他觉得以他现在的学识和阅历,完全不够资格被推荐给对方。

“我已经58了,过两年就要退休了,傻孩子,到时候闵副院要拿你怎么样可没人阻止得了了,所以我得趁退休前给你找个靠山。”

既感动于恩师的栽培也感叹即使是在帝都中医大学这样的高等学府里也存在着明争暗斗和派系争夺,潮生没有拒绝井教授的好意,随他来到了位于城北的林家大宅。

林谦之今年应该已经七十高龄,但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这位老人着一身天青色长跑,上面的淡色刺绣和领口的设计都颇有古韵,也更让这位老人看上去仙风道骨,眉目间透着岁月沉淀的风采。

井教授向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爱徒,就把潮生推到了他面前。

“林先生您好,我叫江潮生,非常荣幸能够认识您。”

潮生不卑不亢,态度恭谦地向林谦之鞠了个躬。对方却主动伸出手来握了握他的手,和蔼地笑道:“康来,令徒真是一表人才,看来你是后继有人了。”眼中是毫无保留的欣赏。

他随和的态度极大地缓解了潮生的紧张,握住了对方干瘦的手掌道了声“您过奖了”。

潮生心想林先生这样德高望重又出身豪门世家的人,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神采和风度,实在是让如今那些动则一掷千金来显摆身家的暴发户们汗颜,也不怪恩师一直对他赞誉有加,称此人“高山之脊,巍峨若玉”,对他的尊敬和好感就越发多了起来。就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林先生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三人坐在古色古香的中式沙发上,客厅里燃着气味宜人的舒神香,他们品着上好的银针绿茶,聊着当今国内的中医发展走向。

“哦,潮生的意思是,中医如今虽然没有西医普及,但其实一直融在普通人的生活中,无处不在?”

“是的,小到煮茶叶蛋的五香料,大到珍贵的天然药材,它们其实都是中医的一部分。其实大多数的人都懂得‘花椒去湿,黄岑解毒止血’这样粗浅的中医知识,只是很多时候,这些药材大多被与食物划上了等号而被人忽略了而已。”

这个论调倒是让林谦之感到新奇,道理虽简单,但这个现象的确被很多人忽略了。

“所以我的研究方向是这些存在于大众生活中的中医理论和民间古方的收集。”

“我这徒弟最近正在做一个科研项目就是关于民间草方的收集与论证的,如果证明某些偏方确实有效,将会记录在他所编撰的书中,供同行参考。”

“好!”林谦之对这个想法大为赞赏,如今的中医形成了两个极端表现,一是民间类似江湖骗子一样的赤脚医生,二是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前者不可信,后者一诊难求,而江潮生这个想法能够起到拨乱反正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作用。

“如果你的着作出版了,可一定要让我先睹为快啊。”

潮生受了这样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其实这个项目开始了没多久,还在理论研究阶段,而且还存在着很大的难度,需要长时间的论证和试验。不过他的导师给了他很多意见和帮助,加上自己对这个确实有兴趣,所以他有信心一定能做好。

“我徒弟的本事可不止这个,他有一点可比我强多了。”

“哦?”

“改天您尝尝他做的菜就知道了。我这徒弟可有一手做药膳的巧手,他做的菜比我去那些高级药膳馆吃过的都要强多了。”

药膳一词,最早见于《后汉书·列女传》,它是中国传统的医学知识与烹调经验相结合的产物。它“寓医于食”,既将药物作为食物,又将食物赋以药用,药借食力,食助药威,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既具有较高的营养价值,又可防病治病、保健强身、延年益寿。

也正是因为对药膳的兴趣,潮生才从中医推拿转而研究中医学。药膳这个概念虽然已经被广泛接受,但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还处在杂乱零散的阶段。他想要把中医理论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结合在一起,以药入食,以食为补,让中医的药膳理论获得和西医的营养学一样的地位和重视,如今已经小有所成了。

“哦,那就不知何时有这样的荣幸了。”

潮生让师父这么一夸,原本的淡定自若就土崩瓦解只剩渣了,尤其是在林谦之这样关注又慈祥的目光下,他总有种班门弄斧的错觉。

“师父,哪有这么夸张。”潮生拿起茶盏挡住了自己憋红的脸。

井康来一看徒弟耳根子都红了,就知道他面皮薄经不得夸。这孩子心思太正,性子也过于刚直,一点曲里拐弯的想法都没有,虽然这是他最欣赏潮生的一点,可是这样完全不懂得虚与委蛇的人也容易碰壁,成为那些专权弄事的人的眼中钉。

想到这里,井康来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抿了一口茶,叹息了一声道:“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可惜啊……”

林谦之心思缜密,早已知晓井康来带了爱徒上门,绝对不仅仅是举荐这样的目的,便顺着他的话说:“康来你我相识多年,我这副老骨头也多亏了你平日的悉心照料,你的忙我是肯定会帮的。”

井康来是个爽快人,活了大半辈子说话做事依然雷厉风行,他也没想过要在林谦之面前藏着掖着,就想把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给说出来,可是刚说了两个字,就听见从门外的仆人通传了一声:“老爷,表少爷回来了。”

听了这声,众人便停止了交谈,把目光纷纷投向大门口。

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门外的阳光都给遮挡住,在入口处投下了一道长长阴影,让潮生一时间没有看清他的脸,此时林谦之对着那人用极为亲近的语气说了一句:“东麟,你来了。”

一听这两个名字潮生就暗道一声不好,他定神看了看那穿着黑色大衣的人正眯了一双狭长凤眼含笑盈盈,眼神透过镜片指着这边,看那方向好像正是……自己。

怎!么!又!是!他!

潮生都恨不能为自己鞠一把同情泪了,真是越想躲什么就越能碰什么,从第一次的意外相遇到河边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就已经够让他哀叹自己的衰运了,如今在这种场合下居然还能碰见他,这是一种怎样的孽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霸主解锁了!!!我这几天把两个番外补上就可以完结了!这几天要两坑同时填,压力好大啊,不过能开锁我还是好开心,毕竟是我第一篇入v的文,很有纪念意义的说!

、第章

他只是略微呆滞了那么一秒,然后就赶紧撇过了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而与此同时,海东麟也正在打量他,显然他也没想到会在舅舅家里再次遇见这人。

“康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海东麟,这小子可难得来看我一次,东麟,这位是我跟你提到过的井康来教授,而这位,”他指了指低着头做鸵鸟状的潮生,完全没有感应到对方‘不要提到我’的意念,介绍说,“这位是井教授的高徒,也在帝都中医大任教,是个极有想法的青年,叫……”

“潮生,我们又见面了。”

“怎么你们认识?”

这时潮生也没法再假装了,只能站起身来勉强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说:“海、海先生,真巧啊……”

嗯……这场景这对话怎么感觉好熟悉……

“嗯,我们曾有几面之缘。”

说着还看了眼潮生,后者又在他眼中看见了戏谑与逗弄,与他稳重端方的气质大相径庭,心想这人的恶趣味还是这么让人无语。

“那太好了,一起坐下聊聊吧,潮生的想法很有意思,你是林氏的第二大股东,应该听听。”

林家上一代只有林谦之和林琼之两个孩子,林琼之去世得早,她的股份自然就留给了独子海东麟,即使海东麟的产业已经远远不止于制药这一块,但林芝制药对他来说依然有特殊意义。

人家说外甥似舅果然没错,难怪刚才一进门我就觉得林谦之看上去眼熟。不过海东麟是林氏后人又是海家子弟,这么说来这个男人是政商结合的产物?

“我的确对他非常感兴趣。”海东麟坐在了潮生对面的红木椅上,毫不掩饰他对潮生的好感,只不过这个兴趣在其他人听来只是单纯的欣赏,没有人发现他话语中露骨的占有谷欠。

海东麟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却透锐利如电,“而且,他身上似乎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对吧,江老师?”

这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潮生觉得今天真不是出门的好日子,想起阿强那伙人被他又是捅刀子又是踩碎肋骨的凄惨下场,自己骗了他许多次,只能希望他看见林先生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他只能讪讪地笑笑,权当做没听明白的样子。海东麟和林谦之聊了几句家常,大致是互相问候了下对方的近况,然后聊了聊林家几个后辈的事,又把话题转回到了潮生身上。

“对了,康来,刚才你是不是说你徒弟碰上了什么麻烦的事?”

潮生猛不丁地被提到,抬头看向了林谦之,也撞上了海东麟投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目光。

井教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把他们和闵副院长的过节大致讲述了一遍。原来当年潮生临近研究生毕业时,井康来就想把这个得意门生留在系里任教,而潮生本身也有这个想法,于是就把他举荐给了学校。谁知副院长闵清也想把自己的侄子弄进来,于是就和井康来相持不下,最后院方留下了双硕士学位的潮生,两人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潮生进校任职的这一年来,闵清可没少找他俩的麻烦。

“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还有两年我就要退休了,可林先生您看看我这徒弟,有天分也肯努力,就是太耿直,我要是不在,还不知让人欺负成什么样呢,这叫我怎么能放下心啊。”

弱点就这么被大喇喇地摊在众人面前,潮生感到十分羞愧。导师对他恩重如山,就连退休前也在为他的前途担忧,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井教授,我相信只要我好好工作,认真上课,闵院长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呀,”井康来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太天真!闵清那老狐狸想治你方法多的是,你进校的时候学历就没达到标准,是我力保你进的,你以为没有林先生和我的这一层关系,学校会给我这么大的面子吗?”

潮生从小到大在家照顾家人,家务活一手包办,孝顺父母友爱兄妹,在学校勤奋向上,是老师和同学公认的好学生,他的生活简单而充实,却拘泥于在校园和家这两个地方,极少见到这个社会残酷和黑暗的一面,这造就了他单一纯粹的品质,对他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井康来鲜有如此激动的时候,关心则乱,他这一生名誉斐然已经无所求,只希望潮生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好好地呆在学校里教书育人,所以他必须在退休前为他铺好道路。

他的话让潮生无地自容,他始终抗拒这种类似“走后门”的方式,却不想就连当初自己进校还有林谦之的这一层关系,还以为是自己在学校的优异表现被破格入取,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有多可笑天真。

潮生的低头不语让井康来拍着腿重重地哀叹了一声,大有怒其不争的意思,不过他这也是做给林谦之看的,要不自家徒弟什么德行他哪能不知道,这孩子要是能放下那点读书人的清高走走后门搞搞关系,去年系里招博士生的名额里肯定就有他一个,哪会让别人抢了先?

“康来,你别激动,潮生这孩子我也挺喜欢的,不如你就大大方方地告诉我,我到底能帮上些什么?”

井康来活了大半辈子,脸皮早就厚比城墙,在这个老友兼老朱顾面前也是直来直去的,咕咚咕咚地把面前那杯茶一饮而尽就说:“林先生,没有你的赏识,我在学校也不能这么一帆风顺,我当了您十几年的私人健康顾问,如今也是时候退下来了,不如就让我这徒弟顶上吧!”

林谦之有些犹豫,他的健康顾问虽然只是一个虚设的职位,却代表了一种肯定和地位,以林氏在国内医药界的地位,这表示了一个人的能力,也奠定了他将来可以到达的高度。当时之所以选择井康来,不仅是因为此人确实在中医药学上有极高的成就,也是因为这人的脾气和那些逢迎拍马的人完全不同,和自己很对味。他选择弟子显然也是按照了这个标准,江潮生的直性子比井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林谦之虽然喜欢这样的人,但作为他身边的人,似乎太年轻也太容易冲动了些。

井康来说完后眼神就一直没离开林谦之,他在等一个答案,他知道这个要求很莽撞冒失,却想为徒弟搏这一把。潮生虽不愿以这样的形式换来自己事业顺利,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井教授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他那可笑的自尊心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林谦之的沉默让他感到越来越紧张,对方显然对这个提议不是很赞同。既然如此,为了不让他和导师为难,潮生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放弃这个机会。

“我……”

“舅舅,潮生太年轻,不适合留在您身边,不如就让给我吧,我身边正好缺个健康顾问。”

他的话刚开头就被海东麟给打断了,潮生惊奇地望向对方,心里五味杂陈。

林谦之听了侄子的话喜笑颜开,这算是帮他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既没有驳了井康来的面子,也没让自己为难。

“这个主意好,你们年纪相近些,的确比留在我身边合适。你工作这么忙,我之前多少次劝你,我们做医药的更要爱惜身体,还推荐了好几个西医和中医专家给你都没收,今天倒是有缘碰见潮生,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以后这孩子可就得你多加照拂了,康来,你没意见吧?”

井康来在听见海东麟要手下潮生的时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林谦之虽然德高望重,但和潮生的年纪差了不知多少轮,相处起来必然会让这孩子束手束脚的,而海东麟就不一样了,除了年纪,他如今在帝都的声望地位丝毫不逊色于林谦之,绝对是最佳人选。

“我哪能有意见啊,高兴都来不及了,这下这心里的大石总算能放下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安心退休了。林先生,海先生,太谢谢你们了!”

井康来上来握住了海东麟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海东麟客气地笑笑说:“哪里,也是我的荣幸。”

井教授又拉过潮生,把他的手和海东麟的放在一起紧紧握住说:“来,潮生,以后你就是海先生的人了,可不能有半点马虎啊。”

在触到海东麟的手那瞬间,潮生就跟过了电似地想要抽回来——这眼前的场景怎么那么像父亲把出嫁的女儿交托给女婿?而且什么叫‘海先生的人了’,老师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简略!

与潮生的窘迫相反,海东麟则是重重地握了握手中那只柔滑的手,笑得别有意味:“那以后就麻烦江老师了。”

“哪里哪里,我还得谢谢您呢。”

潮生也只好礼貌回应,这事对他来说是把双刃剑,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个金元宝让他给碰上了,不幸的是这金坨坨刚好砸在了他脑袋上,磕出了好大一个包。

作者有话要说:  井教授,干得好!无数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