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1/1)

陶淮南笑着摆摆手,说“没关系”。

迟骋眼睛睁开看了一眼,陶淮南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问:“小哥你睡着了么?”

“这是真看不着啊,”凡果笑着说,“他睁着眼呢。”

“啊……”陶淮南只能又笑了下,“我以为睡着了。”

陶淮南在他们屋坐了半个下午,迟骋后来真睡着了,郭一鸣也睡着了,只剩下凡果还在活力满满地说话。

陶淮南也陪不下去了,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你要不也睡会儿?”

“你也睡觉?你们白天都能睡着,我白天从来不睡觉。”

陶淮南摸到遥控器,把空调出风口定在上方,不让它来回摆着吹,然后跟凡果说了再见,回了自己房间。

陶淮南想跟迟骋说的话没说成,迟骋从头到尾没出过声,屋里又一直有别人。陶淮南趴在自己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一闭上眼睛就是迟骋那几句话,熟得在心里都能背了,每想一次心脏都攥紧着疼一次。

迟骋一口一个“弟弟”,这词听着亲近,可是在他们俩之间,这是最远的一个词。

他们身上绑着很多很多层关系,“兄弟”反而是最远的一层。他们要是一直以来只是兄弟,那一切都简单多了。

小哥没给他留路,把他所有的遮羞布都撕了,没给他留丁点体面,把他的所有失控、贪婪、欲望都摆在空气中。陶淮南就像一摊挂着腐肉的骨头,被阳光一晒就烧灼着,疼得透不过气。

陶淮南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一遍一遍循环着放一条音频,他想把自己和那声音贴得更近,想……抱他。

迟骋他们订了第二天清早的动车票,要先坐火车到另外一个城市,再倒个车。飞机实在等不起了,雨下个没完,再这么等下去那边的项目真凉了。

陶淮南没再有什么跟迟骋单独相处的机会,网修好了之后他们仨一直在忙,开着视频研究方案,视频那边的人一直在暴躁地发火。

凡果连连说着“明天就回明天就回”。

陶淮南来了几次,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里面忙成那样,他没有敲门打扰。

那一宿陶淮南没能睡着,外面一直下着雨,让安静房间里的人显得更寂寥。

晓东起得很早,要送迟骋他们去火车站。昨天已经提前拿了车钥匙,今天一起来就得把他们送走。

迟骋回去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了,陶晓东说:“我十月去北京有展。”

“十月我可能不在北京,”迟骋被他哥搭着肩膀,笑着说,“要出去两个月。”

“那我不管,反正过年你得回家。”陶晓东把他东西放进后备箱,跟他说,“你不回家我就闹了。”

迟骋坐进副驾,没说话,只是笑着。

夏天亮得早,五点的时间,外面已经很亮了。空气里带着股清凉,很舒服的温度。

凡果还没太睡醒,昨晚他们两点多才睡,这会儿一上车就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盲杖敲在台阶上,“梆梆”的声音远远地响起来,有人从楼里出来,下了台阶朝他们这边走。走得有点着急,听见车打火了喊了声“晓东”。

隔着车窗听不见盲杖敲在地面的声,也听不见他喊“晓东”。

陶淮南从兜里摸着手机,给哥打电话。

电话还没通,迟骋说“等会儿”。

“怎么了?”陶晓东问。

迟骋下巴朝那边抬了抬,陶晓东看见他弟正边打电话边朝这边走。电话这才响了,陶晓东接起来,听见陶淮南说:“等我下,你先别开!”

孩子走得直喘,陶晓东说:“不开,你慢点儿啊,不着急。”

陶淮南跑着过来,走到车边上,陶晓东问他:“咋了啊?”

“我想跟小哥说话,”陶淮南还是有点喘,“小哥你能先下来吗?”

陶晓东看了眼迟骋,迟骋开门下了车。

陶淮南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眼见着要撞着旁边的车,迟骋握着他胳膊肘往前带了一把。

陶淮南跟着他的方向又挪了挪。

这个时间的停车场旷得很,太静了。陶淮南气还没喘匀,他们站在两辆客车的中间,这简直是个绝妙的说悄悄话的地点。

“我睡着了……”他深吸了口气,调整呼吸,对着面前迟骋的方向说,“我昨晚一直等一直等,天亮了竟然睡过去了,差点就来不及送送你。”

迟骋看着他,说“嗯”。

陶淮南呼吸不稳也并不全是刚才跑的,他其实也有点儿紧张。

“小哥我想问个问题……”陶淮南又往前一步,抬着脸,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在迟骋面前问,“你有……你现在有谈……恋爱么?”

迟骋轻挑了挑眉,垂眼看着他。

陶淮南等着他,睫毛颤动的幅度表达着他的慌。

“对……象,”这些话陶淮南说得太艰难了,他几乎是贴着迟骋,用气音问着,“现在有没有?”

迟骋还是不说话,只用视线扫着他的脸。

陶淮南一宿没怎么睡,这会儿脸色看着有点憔悴,眉眼间却挺精神。

“问这干什么。”迟骋看着他说。

“你说的话我听了,这几天我都在想这个。”陶淮南紧攥着盲杖,一句句说着,“我确实……板不住我自己,我可能……在你面前当不了一个本分的弟弟。”

迟骋的眉渐渐拧了起来。

“所以?”

“所以你现在谈恋爱了吗?”陶淮南又坚持着问了一次。

迟骋不想答他的问题,沉默着不出声。他不出声就已经是回答了,陶淮南长长地吐出口气,声线有点抖:“你要是没谈……”

“我谈没谈跟你都没关系,陶淮南。”迟骋打断了他的话,慢慢道,“你是我弟,我才原谅你。你要不是我弟,我跟你更说不着这个。”

陶淮南闭了下眼睛,攥着盲杖的手不自觉地一颤。

他没管迟骋说什么,把他的话坚持着说完:“你……不用原谅我。”

迟骋看了他几秒,开口问:“你是认了我跟你接着掰?”

“是,我认了。”陶淮南点头说,“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原谅我。”

他这句话说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那我就看不懂你了。”片刻之后迟骋说,“这几年我当咱们之间有默契,不用我再跟你强调我说过的话。”

陶淮南本来就做足了准备才说的这番话,因此不管迟骋现在说什么他都听得进去。

“现在宁可不当我弟,也不要我这原谅,我挺不明白。”迟骋摸了摸嘴唇上因为干裂被他咬破的皮,接着说,“我要没意会错,你是心里还有别的?”

陶淮南没抬头,迟骋微微俯下身,没伤的那只手拄着腿,离近了看陶淮南的脸。

“你……”迟骋轻声问他,“还爱我啊?”

陶淮南知道迟骋就在他眼前,他睁着眼去看,却还是看不清。

“我——”

“我要不起。”陶淮南刚一张嘴,话被迟骋截断了,他站直了身,说,“你自己说的不用原谅,那以后咱们就还这样,听你的。”

迟骋说完转身走了,车门“砰”的一声合上,陶淮南站在原地,过了很久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90章

“我的天呢, ”潘小卓震惊地听着陶淮南的话,嘴里饭嚼嚼咽下去,瞪圆着他的眼睛, “这也太刺激了。”

陶淮南趴在桌对面, 手指点着桌面, 生无可恋的。

“你小哥一点都没变,”潘小卓手里还拿着勺,一勺炒饭盛起来又顾不上吃,勺柄搭在虎口处, “我听着都想跑,你真坚强。”

陶淮南还是趴着, 不想说什么话。

他已经回来好几天了, 回来后一直有点忙,学校的事医院的事,今天才倒出空来找潘小卓吃个饭。

潘小卓读研跨了专业, 没继续念他原来那个读书管理,艰难地转进了金融。他跟陶淮南现在读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校区。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中间隔着半个市区,见一面比原来还折腾。

“那咋整啊?”潘小卓脸上也有点忧愁, “你咋整?”

陶淮南侧脸硌在胳膊上,嘴被挤得撅起来, 顺着回了句:“我咋整。”

“要不你……”潘小卓想了想说,“要不你就当个小弟得了, 像以前一样。”

陶淮南把脸埋进胳膊里扣着, 不想跟他沟通了,说不到一块去。

“你还不爱听……”潘小卓把那勺饭送嘴里, 边吃边说,“当个弟最起码还能说话呢。”

对于陶淮南和迟骋的事儿,唯一的知情人只有潘小卓,可就连他也并不知道得太清楚。他只知道迟骋生气走了,不知道当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淮南也就能跟他说说迟骋的事儿,但他俩的思路总对不上。潘小卓那脑子有点一根筋,偶尔想事儿直男思维,让人接不上话。

“那你还想咋的,之前一句话不说不回来,不也那样了?现在你小哥让你好好当弟弟你还不干,你想啥呢?”潘小卓问他。

陶淮南让他问得更愁了,趴着闷声回了句:“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潘小卓说。

在潘小卓看来这就是陶淮南有台阶不下,自己把台阶踢没了。

陶淮南坐起来,脸上被袖子硌出了一条红印子,从侧脸一直到嘴角,看着有点滑稽。

“你先把这个弟认下来,缓和了再说啊,”潘小卓还觉得陶淮南脑子不太灵活,“熟了不就好说话了么?”

陶淮南无力地叹了口气,开口说:“耍心眼,那就真完了。”

俩人谁也搭不上谁的线,聊不下去了。

潘小卓学霸本质一直没变,跨专业读研也没能难住他,学得可好了。他俩见面一般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吃完潘小卓就要领着陶淮南去图书馆,陶淮南说不去。

“学习净净心,我看你愁得快化了。”潘小卓说。

“我什么都没带,学什么啊……”陶淮南哭笑不得,“你歇会儿吧。”

潘小卓自己也在摆弄手机,感觉并不是真的很想学习。陶淮南问他在干吗,潘小卓“啊?”了一声,支支吾吾地不好好说。

“有秘密了。”陶淮南笑着说他。

潘小卓把手机揣起来,脸扭向一边说:“没有,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