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陈寒霜)(1/1)

从古至今都是陛下为皇子们择适龄的伴读,像赵蕴这样反过来自己挑选皇子的还真是闻所未闻,朝堂之上,谁人不是心中默默偷笑,冷眼等着赵蕴吃个榔头呢?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陛下居然乐呵呵的同意了,还意有所指的道:“爱卿是慧眼识珠啊!”

且还在一天之内,琪贵妃荣升为琪皇贵妃,尊荣只在皇后之下。

陈寒霜这才送了赵悦出宫,对于赵蕴如避蛇蝎般将赵悦火速送走,她冷笑数声,差点气出眼泪。

她是真的在乎林熹,所以才爱屋及乌喜欢赵悦,不然她不会从萧藜记事起,就对幼小的稚童灌输:“赵悦是你未来的妻子,你需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诸如此类的观念。

她也确实念念不忘婚约,她觉得这天下,唯有林熹的女儿才配得上她的儿子,只有藜儿和悦儿成亲,她们两家便可合为一家,以她的才智再加上林熹的聪明,这江山必能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不想,林熹却偏偏选择了解除婚约、离开京城。

而一切似乎就是在林熹离开后,开始改变。

微时,陈寒霜也曾与萧十花前月下彻夜缠绵互诉衷情,互相理解扶持,互相并肩作战,这天下是她和萧十共同打下的,然而萧十心中的皇后人选却是小楚氏。真真是可笑,凭什么她劳心劳力的谋划,最后的果实却给旁人?说实话陈寒霜并不在乎萧十爱谁喜欢谁纳多少美妾生多少儿子,因为她一直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她要的从来都是光耀陈家门楣,是陈寒柏能身居高位,是每个已经过世的妹妹都能风风光光的追封,然而唯有她站到权利的顶端,坐上皇后的宝座,这些才能一一实现。

萧十没脸说出口,但他心中妄想,在林熹离京之后冷暴力了陈寒霜一段时间,以为这样能吓得她主动让位,却不想陈寒霜纹丝不动,在萧十的冷待之下,依然在结交各个重臣家眷,操控着朝中大臣府邸内的嫁娶之事,编织着属于她的网。

萧十眼看冷暴力这招不行后,还使了一招借酒消愁,喝的醉醺醺的冲到陈寒霜的宫殿,哭着抱着陈寒霜,在她面前诉说对已故大楚氏的愧疚,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说只要小楚氏做了皇后,太子之位就是萧藜的云云。

只可惜次日清晨萧十醒后,期待的望着陈寒霜时,陈寒霜作出一副昨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萧十气恼不已拂袖而去。自此帝后的感情一夕之间跌入谷底,只剩表面情分,曾经助陈寒霜登上后位的强大助力:赵家、陆家、陈家。这叁家都已经成为了萧十眼中不能容忍的外戚。

萧十待天下安稳一些之后,一番谋算,决定先折皇后羽翼。

陈家就算了,必然是陈寒霜的心腹。

至于赵家,因为林熹的离京,赵斐的昏迷,上有老弱双亲,下有一对稚童,赵蕴根本不可能还有心力为陈寒霜鞍前马后。

便只剩下陆家了,于是萧十重点敲打威武侯府,威武侯府的老侯爷在陆金“战死”之后,彻底放下了一切权势,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处处巴着几十年如一日的冷漠老妻,他好像一夜之间顿悟强扭的瓜不甜,开始放开胸怀,每日一身便衣,清晨起来就拿着鱼竿出门钓鱼,有时晚了,便歇在庄子里,所以威武侯府的主人,是陆星辰曹觅夫妻。

比皇帝的敲打来的更快的,是曹觅的提醒,她郑重其事的劝陆星辰莫要总是和陈寒柏同进同去,陈府的大宴小宴,她全部推了个一干二净。

然而陆星辰再快都没有皇帝的动作快,他唯一的二叔府内出了个叛主的管家,一日忽然在大理寺外敲鼓检举陆二叔暗藏前朝公主。

这事皇帝是知道的,彼时为了夺位,为了笼络人心,他答应了不少荒唐的约定,他知道朝堂之上所有重臣的秘闻,他想不想追究只看他的心情。现如今要敲打威武侯府,这事也就拿上了议程。

陆星辰飞快的找到每日都在钓鱼的老侯爷,他希望老侯爷能随他一起进宫向皇上求情。

老侯爷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种什么因自然得什么果,他既敢做下收容公主之事,便料着早晚一日会东窗事发。”

陆星辰震惊老侯爷的淡定:“爹这是打算不闻不问了?倘若二叔有个什么叁长两短,咱们陆家可就只剩我一根独苗了!”

老侯爷已经不管事了,独他一人支撑一整个侯府是比较吃力的,原本还有二叔有商有量,如今二叔出事,陆星辰是最紧张的,他是想提醒老侯爷,不救二叔的严重性,没想到却触动了老侯爷的伤心事,他黯然道:“倘若你娘肯与我同房,为你再生个弟弟,倘若你肯宽厚些,留陆金一命…”

陆星辰脸色一变:“父亲还在怨恨于我?可笑!端看父亲此刻,父亲怕是没有资格指责于我,二叔是父亲的亲兄弟,父亲不一样不闻不问,送他去死吗!”

他愤怒离去,但是陆二叔是捞不回来了,经过此事,陆星辰彻底明白萧十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可不是当年那位可以由他放肆的十王爷。

陆星辰只能猜,不能直言去问个一清二楚,他将帝心一再推敲之后,再经过权衡,迅速和陈府划清了界限,但是陆晨曦还是和陈寒柏持续偷情,陆星辰为断的彻底,设计陆晨曦亲眼目睹陈寒柏私下是如何与妻子相处,如何与妻子行鱼水之欢。陆晨曦经此刺激,伤心的龟缩夫家后院,闭门不出。

就此,陈寒霜倚仗的叁大家族,被萧十拔掉一个,而此刻赵蕴竟与陈寒霜反目成仇,欲和她斗上一斗,萧十可不得笑开了怀么?

陈寒霜不慌不忙也不躁,且让萧十得意一段时间,过了新年,又过了春季,迎来了酷暑,与往年一样,陛下带着数名心爱的宠妃、皇子公主还有朝中重臣家眷等浩浩荡荡去了避暑山庄,而留在宫中的,除了陈寒霜母子就是一些不怎么得宠的妃子公子,皇子们,当然,除了陈寒霜经年不变,妃子们是每年都不一样,陈寒霜为了安抚她们委屈的心情,命人将自己宫内份额的荔枝等水果一一分到各宫,然后就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约莫半月左右,避暑行宫内,数名皇子,连同他们身边的内侍伴读突然全部一起发了高烧,呕吐不止,御医们灌下药也无果,一天后,他们的脸上,胳膊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了红疹,御医们心中大骇,急急禀报皇帝,十有八九是天花之症。

萧十也是一脸惊骇,天花!听闻天花没有根治术,一旦得了天花,不是死也是毁容失明。

他无比震怒,连忙命人严查为何皇子们会突染天花的根源,又命御医们必须医治好所有的皇子,但他心中了然是没救了,他逗留至下午,又听来报,说是皇子们的生母去照顾,也被传染上了之后,果断放弃数子和宠妃,只带上心爱的小楚氏急急回宫避难。却不想在马车内,小楚氏软绵绵的倒进了他的怀里,萧十用颤抖的手撩开她的袖子,白嫩的藕臂上已经红斑点点。

而这厢赵蕴和一众人等追根溯源,已经找到源头,是一个每日往行宫里送菜的农户,他们找到这个农户时,已经是一具红疹斑斑的死尸。

赵蕴看的一阵欲呕。

返回行宫时方知皇帝已经丢下一众皇子公主离开了,赵蕴有些不信有些悲凉,他在原地定定的想了好一会,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他确信,他无比确信,此事和陈寒霜逃不了干系,没有人比她还要渴望死皇子,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萧十。

一想到这行宫内的染上天花之人,不死也绝无回宫的可能,注定是弃子,赵蕴赶紧用一条帕子蒙住口鼻,以防传染,将被他送来做七皇子伴读的侄儿用被子一裹,带回了定北侯府的一个偏僻的院子。

老侯爷扬起手中的拐杖,一下接着一下的挥打着赵蕴:“…你到底知不知道!若清儿再有个叁长两短!咱们这定北侯府就等于断了根了!赵氏一脉将尽毁于我手,我就是死!也没脸面对列祖列宗啊!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立门风!至少能子孙满堂…”

赵蕴对赵清确实心有愧疚,他亦不愿闪躲,双膝跪地,任由老侯爷怒打撒气。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老侯爷气喘吁吁的停下,指着赵蕴命令道:“你给我纳妾!立刻纳妾!我要孙儿!我要孙儿!!”

赵蕴猛然抬头,英挺的俊脸已经被打的惨白,他慌张的道:“不!我不纳妾!爹,赵清有的治的,我这就去蜀地将神医孙女接回京里为他医治!”

“天花!天花啊!如何治?就是那什么老神医还在世估计都束手无策!区区一个神医孙女,黄毛丫头能治什么治?!”老侯爷又举棍打赵蕴,吼道:“等你接回什么神医之女!清儿只怕都已经埋到土里去了!”

赵蕴这时已不再默默忍受,他从地上站起身,道:“不能在再耽搁了,爹,我这就快马加鞭去蜀地,不出叁月,必能将神医孙女带回!届时,赵清便有救了!”

老侯爷见他真的转身就走,急的追了两步,因适才打赵蕴用尽了全力所以有些气虚,下肢一个无力,软倒在地,苍老尽显,他一声声的喊着赵蕴:“蕴儿、蕴儿你别走,你走了,你爹我该怎么办?”

赵蕴连忙回来将他爹扶起,老侯爷攀住赵蕴强而有力的手臂,一阵心安,对于这个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老侯爷不再怨怪,他攥住赵蕴的手,久久不放:“蕴儿,你答应过爹,不离开京城,不离开侯府的。”

赵蕴目有纠结:“若不去请神医孙女,只怕赵清更没救治的机会了。”

老侯爷沉默了一瞬:“让下人去请。”

赵蕴微微皱眉,叹道:“她与熹儿有几分嫌隙,怕是下人去请,是请不动的,唯有我亲自去,可能还有一些把握。”

老侯爷顿时说起林熹的不是:“你瞧瞧她在外得罪多少人!”

时间是美化所有的良药,经过七年的分别,林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赵蕴的回忆里都是美好的,错全部都是别人的错,他亦听不得别人说她一点点不好,就算这个别人是他亲爹,也不行。

他沉默的架着老侯爷,将老侯爷送进了上院,并交代道:“以防您被传染上,这些日子,您和赵晚就不要出院子了,我会派人将您的院子封上。”

老侯爷有操不完的心:“斐儿那里呢?清儿那孩子到底怎么办,你可有成算?”

赵蕴不欲再纠缠,他走的头也不回:“您只管放心,您的孙儿一定不会有事。”

赵蕴打定主意,他要去将神医孙女昭华接到京城。走之前,他还去了一样正院,并将大哥赵斐的正院也封了。

赵斐还是宛如死尸一般静悄悄的躺在床上,因为天热,赵蕴早早安排了四个丫鬟轮流为他打扇,令他每日都“睡”的舒舒服服。

赵蕴就是在这一年这一月这一刻,产生了什么都不想管了的念头。

但只是一瞬,他还是顶着最烈的太阳,骑马离开了京城,大热天的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赵蕴几次差点中暑晕过去,好不容易赶到蜀地后,却发现神医的药馆早已关闭,赵蕴询问街坊邻居,得知昭华离开之前说是要去她心爱之人身边。

心爱之人。

冯知晓?

可冯知晓早已离开庆州,下落不明了。

赵蕴只得无功而返,这时,天气已经入秋了,京城内出了数起大事,首当其冲的便是正宫嫡子萧藜已受封太子。

对赵蕴而言,最大的大事,是他的大哥,赵斐,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