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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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十七郎一直琢磨着谢葭的那一句话——

“只要付出一颗真心,哪怕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她也会欢喜的。”

谢十七郎琢磨琢磨着,忽然就有些怒了。试问天下间又有哪个女子能得到他这样的对待?在墨城时,赐华衣赏珠宝,知道她喜欢真金白银,还直接送金。在阳城时,以身相救,为她挡去箭羽。在燕阳时,不顾危险在皇帝面前为她求情。

一个女子要的金银珠宝,荣华富贵,名声地位,甚至连正妻之位,他也愿给予。

这还不叫付出一颗真心?

若是换了其他姑娘,赏些珠宝便了事了,哪里还会耐心教她弹琴,陪她聊天说话?

谢十七郎忽道:“停车。”

驭夫随即停下。

谢十七郎下了马车,让白丰牵来他的马。他翻身上马,在驿道上奔驰。白丰见状,便知郎主有很重要的事情想不通了。通常郎主有心事的时候,轻度的话那就是独自一人弹琴,琴音时高时低,忽快忽慢,若是重度的话,便策马长驱,不管风朗天晴或是刮风下雨。

比如此时此刻寒风呼啸,他骑着青骢马便逆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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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丰吩咐车队继续前行。

驭夫是新来的,有些忐忑,问:“不用等郎主吗?”

白丰面不改色地道:“郎主心情好了就会回来。”

驭夫很想问心情不好呢,但是不敢问,只好作罢,继续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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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天冷,施瑶让从曼也上了马车。从曼坐在角落里,时不时给炭炉添点银霜炭。而施瑶则靠着车壁,手里握着一本书册。她看得很慢,老半天才翻了几页。

最后她索性搁下书册,不看了。

她对从曼说道:“若有一日我离开了墨城王府,你的去留便由你自己决定。你的卖身契我放在了妆匣里,并没有上锁。你若想离开便带上它,若不想离开便让府里的总管给你安排个差事。”

从曼惊讶地道:“姑娘要去哪儿?”

施瑶说:“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这一天,毕竟世事无常。”

从曼点着头,却有些不明。墨城王府这么好,为什么姑娘会想到如果?若换了她,她肯定一辈子都白赖在墨城王身边了。

施瑶又说:“阿盛与阿兴的卖身契也跟你放在了一块,到时候我若有什么不测,你便将我与你说的话向他们转告。”

从曼连忙道:“姑娘怎么会有不测呢?待回了墨城王府,即便歹人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向姑娘动手呀。墨城可是郎主的地盘呢。”

施瑶道:“人有不测风云。”

从曼无话可说,心想那一回红花湖遇着歹人的事情,姑娘看来还是不能忘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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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谢十七郎策马归来。

白丰仔细地瞅着自家郎主的脸色,发现跟离开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后,便知策马半个时辰,郎主心事依旧。这个时候的郎主通常会有点暴躁,未免惹火上身,最好的办法是不说话,沉默沉默努力成为存在感低的人。

谢十七郎钻进了马车。

白丰松了口气,吩咐驭夫:“继续前行。”

岂料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白丰听到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白丰。”

这都是指名道姓了。

白丰心里难过,自个儿今日是难逃一劫了。每回郎主心情不好,还喜欢拿周围的人撒气,比如让人在夏天里把树上的蝉鸟通通赶走,若蝉鸟再叫一声便爬到树上最高处晒上半个时辰的日头。

他咽了口唾沫。

“……属下在。”

“要如何讨女人欢心?”

白丰又咽了口唾沫,他该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郎主问的是如何讨……讨女人欢心?白丰说:“这……这这个……”

谢十七郎道:“你平时怎么做,你家的那口子才会开心?”

白丰有点害臊,从来没有这么正经八百过地跟郎主讨论这样的问题。他咳了声,又咳了声,说:“我家那口子喜欢唠叨,每次她开口说话,我安静地听着的时候,她就会很开心了。她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不求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我在她身边,她便会开心。”

想起家中的娇妻,白丰面上浮现了柔情。

虽然聚少离多,但每次相聚都小别胜新婚。

谢十七郎掀开车帘,瞧见白丰一副铁汉柔情的模样,再想想自个儿如今孤身寡人的,便道:“回到墨城后,绕着仓名山跑两圈,一个月。”

白丰内心崩溃。

郎主,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谢十七郎又道:“让施氏过来。”

见郎主面色依旧阴沉,白丰受到创伤的心情稍微恢复了一点,看来施氏也要遭难了。白丰幸灾乐祸地去叫施瑶,说:“郎主传召。”眼神透露出一丝期待,施氏,你自求多福吧。

待施瑶进了马车后,白丰的耳朵竖起,想听听施瑶会受到什么样的迁怒。

没想到等了大半天,马车里头半句话都没有响起,他牵马靠近,再次竖起耳朵。就在此时,他听到郎主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嗯”了一下。

他紧张而又期待地听着。

“饿了没?”

白丰怀疑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此时又听到自家郎主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说:“有五色糕点。”

白丰彻底傻眼。

他要围着仓名山跑两圈一个月!对施氏却问要不要吃糕点?郎主!你的心偏得扶不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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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瑶咬着糕点,有点不明白谢十七郎想做什么。他手里握着书册,打从说了那句“有五色糕点”的话,他便一直在看书,头也没怎么抬,可……可是……

他把书册给握反了。

施瑶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万一谢十七郎就是喜欢反着来看呢?说不定还能锻炼点耐力什么的。

她边想边吃着五色糕点。一盘糕点很快便见了底。

施瑶吃得有点撑,而谢十七郎还在看那一页反过来的书页。她歪头看了又看。这个时候,谢十七郎忽然抬起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施瑶的目光。

施瑶躲闪了下。

谢十七郎心中腹诽,她跟闲王相处的时候明明就不会这么尴尬!想起白丰的话,他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书,佯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你在燕阳时每天都做些什么?”

施瑶说:“基本上是看看书,偶尔出去骑骑马。”怕谢十七郎误会,她又补充了一句:“阿瑶每日都有做好为郎主办事的准备。”

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只要郎主一声令下,阿瑶愿为郎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十七郎听着倒觉刺耳。

敢情他就仅仅是个主公?她就没想过其他事情吗?比如风花雪月!比如去红花湖踏秋!

他声音冷淡地说:“还有呢?”

都死而后已了!还想她怎么样!莫非要她说愿意以身诱敌造就他的千秋大业吗!思及此,施瑶垂下眼,淡淡地道:“想不出来了。”

马车里变得静默。

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尴尬这种情绪的谢十七郎头一回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他忽然道:“白丰!”

“属下在!”

“回墨城后,再加两圈。”

“……是。”

白丰欲哭无泪了,这分明是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呀!而他明明就是隔壁隔壁隔壁的小鱼!这火都烧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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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十七郎重拾书册。

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刚刚自己把书册握反了,迅速看了施瑶一眼,她低垂着眼泪沉默得很,他庆幸施瑶没有发现的同时,又很懊恼施瑶对自己的不重视,你家郎主书册都握反了,你就不能提醒一下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注意本王在做什么!

谢十七郎将书册一甩,发出了不轻的声响。

外头的白丰听见了,正好车队进入山道,他生怕再次被殃及池鱼,说道:“郎主前方疑有异,属下先去查探。”等回来的时候再说是大雕好了。他赶紧策马离开。

而马车里的施瑶倏地抬头。

“你……”谢十七郎正要说些什么,蓦然间马车剧烈地摇晃起来。外边有人大喊:“有埋伏!保护郎主!”

施瑶愣住了。

谢十七郎面色一变,当即抓起施瑶的手,他神情冷冽地道:“坐在这里,不要乱动。”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轰隆隆作响。

驭夫大喝一声:“山石倾泻了!郎主快跑。”

“老匹夫,这次本王倘若逃生了,你全家都别想安宁!”谢十七郎一把揽住施瑶的腰肢,踹开车门,抱起施瑶腾空一跃,直接坐在了驭车的马匹上,他挥剑砍断马缰,使劲甩着马鞭,跟羽箭离弦一般,飞也似的冲出了狭小的山道。

有箭羽射来。

施瑶脸色发白地道:“郎主。”

谢十七郎头也没有回,挥剑挡住。所幸山间密林分布,虽然山路难行,但是最好的躲避场所,只要将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甩掉,寻个安全之地躲上一夜,第二天来支援的人就会到达,便可成功脱困。

谢十七郎又接连用剑挡了几根箭矢。

黑衣人渐渐接近。

谢十七郎胯下的马匹只是拉马车的普通马种,根本不能和他日行千里的骏马相比,又因身前还有个施瑶,想要拉开距离委实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