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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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倪简醒了。

像做了一场梦。

除了遍身的疼痛,没其他感觉。

陆繁从厕所回来,第一眼就往病床看。这一看,眼睛定住。

她醒了。

“倪简。”他张了张嘴,在发出声音前,人已经过去了。

倪简头没动,眸珠转了转,视线落到他脸上,半晌未移。

“陆繁。”她眨了眨眼,声音干哑。

陆繁在床边蹲下。

“是我。”他握住她的手,攥紧。

倪简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你等会洗个脸吧,难看。”

陆繁点头:“好。”

倪简舔舔苍白的唇:“我口渴。”

“好,你等会。”

陆繁起身,去桌边倒了半杯水,试了试,太烫。

看到桌上有瓶没开的矿泉水,他拿过来拧开,倒了一些,调成温水。

倪简一动不动,视线跟随着他,在他转身之前收回来。

陆繁端着杯子过来。

倪简说:“我起不来,你喂我。”

陆繁手一颤,应声:“好。”

倪简微微张开嘴。

陆繁一只手轻托起她的头,把杯子凑到她嘴边:“慢慢喝。”

倪简喝了两口水,歇一会儿,再喝两口,慢慢喝光了一整杯水。

陆繁放下杯子,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水,“还要么。”

倪简晃了晃头,脖颈动了一下,牵到了肩膀,疼痛加剧。

她皱着眉,唇瓣抿紧。

陆繁心口一扯,跟着皱眉。

“别动。”他俯身,捧住她的脸,“倪简。”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不需要问,就知道她在忍痛。

倪简好一瞬才缓过来,吸了口气,说:“陆繁,说说倪珊的情况。”

陆繁一顿,低声说:“她没事。”

倪简哦了一声,苍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陆繁看着她,唇嚅了一下,想说什么,却看到倪简闭上眼。

她说:“陆繁,我想再睡会。”

陆繁没说话,俯首亲了亲她的鼻尖。

*

倪简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病房里多了好几个人,有梅映天,还有倪振平一家。

倪振平在床边坐了很久,红着眼睛说了很多话,倪简刚睡醒,身上又痛得厉害,没听进去多少。

李慧和倪珊自始至终都没靠近床。

李慧拎着保温桶,几次想过去,但看了看杵在前面的梅映天,没敢动。

倪珊则一直缩在门边,佝着头。

她没看倪简,也没看别人,只是站在那儿,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想来,也不敢来,但李慧说她得来一趟。

很久之后,梅映天说了一句:“行了,她该休息了。”

倪振平要留下来,倪简没让。

临走时,李慧把保温桶放到桌上。

他们走后,病房里空下来。

梅映天一屁股坐到床边,捏了捏倪简的脸:“你福大命大。”

倪简笑了笑:“祸害遗千年,听过吧。”

“你倒有自知之明。”梅映天嗤了一声,“你是傻蛋吧,看看,你这做的什么蠢事。”

倪简不以为然,默了默,还是道谢:“又欠你一条命,我记着了。”

“这回我可真没救着,全靠你命硬,你那个妹妹……”

梅映天啧了啧:“真他妈活久见。”

倪简一愣。

梅映天忍不住又要敲她,手伸到她额边,收住了。

“你什么毛病,跟奇葩脑残玩姐妹情深?这是你的戏码么,拿错剧本了吧。”

梅映天说话一向简单粗暴,倪简已经习惯了,但乍然听她这么说倪珊,倒有点惊讶。

照理说,梅映天不认识倪珊,不至于见一两面就能发现倪珊的脑残属性。

倪简问:“她做什么了?”

“你说她做什么了?”

梅映天怒气上来了,“她跑了,她把你丢那儿,自己跑了,你这傻子。”

倪简看着她,没说话,过了会,感觉手被人握住了。

转头一看,是陆繁走过来了。

他望着她,目光深沉。

倪简怔了一会,回过神,冲他笑:“没事。”

梅映天恨铁不成钢,这回是真忍不住,手又往她头上伸。

就要敲上去时,被陆繁挡住了。

陆繁护着倪简的脑袋,皱眉看了梅映天一眼,没说什么,但梅映天看出他的意思。

他不让她敲。

倪简的脑袋转回来,对梅映天说:“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梅映天:“你还敢提以后?这事还没完呢。”

倪简一怔:“你要做什么?”

“那几个混蛋至今逍遥法外呢,这事你少管,趁早跟那脑残划清界限,这种妹妹你就不该认。”

“我没认。”

“没认?”

“我只认我爸爸。”

*

梅映天只花了两天就查清了整件事。

她没告诉倪简,私下找人把事儿办了,顺道还送了倪珊一个教训。

倪珊有一星期没上学,后来每天都要李慧送着去。

这些事倪简都不知道,她在医院住了十天。

陆繁的假期只有三天,他要请假,倪简不让。

她从来都不想耽误他的工作。

陆繁总是拗不过倪简。

后面几天,他每晚过来一趟,陪她半小时,再赶回队里。

每天来医院的还有倪振平。

他给倪简送汤送饭。

他送来,倪简就吃。

父女俩也会聊天,但谁也没有提起倪珊。倪振平有时想说,都被倪简绕开了。

倪简出院那天,陆繁放假。

梅映天开车送他们回了倪简的公寓。

这个假期,陆繁跟别人调了假,提前把下旬的假调来了,加起来有七天,他没回家,跟倪简住在一块儿。

他也没去修车,每天唯一的正事就是给倪简做三顿饭。

倪简的嘴巴被陆繁养得越来越刁,伤口养好以后,居然吃不惯外卖了。

*

陆繁十一月尾回队里,十二月尾才回来。

他回来时,倪简在赶稿。

赶稿时的倪简阴郁又暴躁,脾气极差,喜怒无常,以前跟梅映天住在一起时,但凡她赶稿,梅映天都要嫌弃死,有时甚至出去躲一个月,敢接近她的除了要钱不要命的,没第二个人。

陆繁回去的第一个晚上,倪简心情极好,热情似火。

他还在洗澡,她就钻进了浴室。

他们从浴室做到床上。

也许是太久没做,两人都有些失控。

大汗淋漓时,才歇下来,抱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倪简浑身酸痛,嗓子都哑了。

倪简的好心情持续了两天。

接连撕掉八张画稿后,她又躁起来了。

陆繁做好晚饭,去画室叫她吃饭,倪简没理。

她在改一段人物对白,怎么改都不对味儿,脑子快炸了。

陆繁又拍了拍她的肩。

倪简火冒三丈,啪地一声摔下笔,扭头吼:“出去!”

陆繁一震,愣了愣。

倪简吼完,头就转过去了。她胡乱抓了两下头发,抄起笔继续写写划划。

陆繁站了一会,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把门关上了。

纠结了半小时,倪简理顺了思路,灵感如潮,一连完成了五张原画。

她丢下笔,整个人像从迷宫里爬出来,两手一摊,放空脑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歇了一会,她抬头看了看挂钟,陡然一顿。

居然九点半了。

倪简怔了片刻,想起什么,眼睫一跳,拔足跑出画室。

陆繁听到声响,抬头。

两人目光碰上。

倪简嘴巴张了张,一时没说出话。

陆繁放下书,起身走来,问:“画好了么。”

倪简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陆繁说:“那吃饭吧。”

他进了厨房。

倪简愣了一下,紧接着跟过去。

陆繁拔了电饭锅的插头。

他把菜放在电饭锅上面,一直是保温状态,都还是热的。

倪简走过去低声问:“你也没吃么。”

陆繁转头看了她一眼,头点了点。

倪简站在那看着他把菜一碟碟端出来,放到厨台上,然后给她盛饭。

吃饭时,谁也没说话。

倪简时不时抬头看一下陆繁,但什么也看不出。

收碗的时候,倪简说:“我洗碗吧。”

陆繁说:“我洗,你去画画吧。”

“我画好了,我洗。”倪简把碗从他手里拿过来,飞快地跑向厨房。

谁知跑得太快,刚进厨房门,就滑了一跤,整个人扑向地面。

稀里哗啦,一手碗全飞了,砸得稀烂。

倪简趴在地上,呆了。

陆繁也没料到她在家里走路都能摔着。

倪简被陆繁抱起来时,眼睛还盯着那一地碎碗。

陆繁捏着她的手仔细检查,没发现伤口。

他撸她裤子,看她的膝盖,果然红了一块。

倪简不觉得膝盖疼,她握住陆繁的手,万分沮丧:“都碎了。”

陆繁没吭声,把她抱到沙发上放下,慢慢揉她膝盖。

倪简看他半晌,垂下头凑近,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陆繁抬头。

倪简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