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五十章 阻拦鞭刑(1/1)

戒律阁

五十鞭刑,别说一个女孩子,就是一个成年男人也会受不了,不得不说,长留的惩罚确实过重,沐汐的手脚很快被人固定住,已有弟子将通体火红的火云鞭用托盘端了过来,施刑的长老也是一个如摩严一般固执严厉之人,绝不会因为沐汐是掌门之女而手软……

只听见空中传来一声长鞭刺破空气的声音,带着灼烧的热气扑面而来“啪!”第一鞭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沐汐的身上,娇嫩的皮肤皮开肉绽,雪白的裙纱立刻被鲜血浸透,伤口处灼痛不已,比起凡间蘸盐水的鞭子,这火云鞭不知要疼多少倍,鞭体本就如火般烫手,抽打在身上,伤口的剧痛加上灼烧之痛,如被大火燎原一般灼的肌肤生疼,沐汐痛得眉心紧蹙,周身一阵痉挛,却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的忍受着……

随着长鞭一鞭鞭的落下,额间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长发,身上的衣衫很快被鲜血染红,滴落到白玉石铺就的地板上,触目惊心,围观的弟子心里直发颤,闭上眼睛再也不敢看下去,同门师妹,又是如此善良单纯的女孩,这般鞭打她,就像在摧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可是尊上亲口下令,鞭责五十,不得手软,而且一下都不能少,没人敢违抗尊上的命令……

抽到第三十鞭的时候,沐汐已痛得没有知觉了,她低垂着长睫,轻簌颤栗,入目全是一片刺目的鲜红,纤长的睫毛挂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晶莹水珠,心里默念着,快了,还咬牙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千万别晕过去……

突然,扬起的长鞭被人用力拉住,再也扯不动,行刑的长老吃惊的抬头,长鞭的末端是一只紧握的大手,长鞭炙烤的温度下,已有丝丝青烟从他纤白的指间袅袅升起,手指的主人正是一袭淡绿长袍的笙箫默,他紧皱着眉稍一脸愠怒,与平日里见到的嬉笑洒脱,散漫倦怠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弟子们何时见过如此生气的儒尊……

笙箫默一双墨染的黑瞳没有丝毫焦距,就好像停留在了上一刻的时光里,久久,没有反应,沐汐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模样将他的心刺得生疼,为何……受伤的又是她?若不是自己藏不住心思,师兄怎会将沐汐独自派下山去,又怎会碰上棘手之事,就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事情了,从沐汐的角度来看,善良的她确实没做错,为何要如此重罚她?突然后悔摩严师兄要将沐汐逐出长留之时,自己开口去阻止了,作为长留弟子,掌门之女,她柔弱的肩膀怎能担负起这沉重的一切,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

沐汐早已痛得麻木,她颤了颤双睫,泪眼朦胧中,眼底映出一个熟悉而又儒雅的身影,就这么满眼心疼的直直看着她,从何时起,一向洒脱淡然的他,脸上总是掩着难以言表的伤痛,是不忍她受罚吗……

戒律阁的弟子,脑子已转不过弯来了,但没有人把他们的关系想歪,儒尊自小就疼爱沐汐,有目共睹,尊上冷漠无情,可儒尊心软,定是沐汐受刑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过来阻止,施刑的长老嘴巴张了张,却也只是叫了声“儒,儒尊……”

“人我带走了,若是尊上和世尊怪罪下来,就说,人是被我强行带走的,与你们无关……”话音刚落,儒尊素袖一挥,沐汐手脚的束缚瞬间消失,身体顿时没了支撑,向前晃了晃,如一片残破的花瓣轻轻落到了儒尊温暖踏实的怀中……

黑眸深底掠过一丝懊恼,垂下眼帘,温暖的双手情不自已的环上她的腰间,瞥了一眼她痛到发白的脸颊,再到那双像极了寒鸦展翅欲飞的纤长黑睫,墨色的眼底纠结下,终是掩不住他心底撕扯的伤痛……

笙箫默丝毫不在意周围弟子惊诧的目光,尽量不触碰到她的伤口,用最轻柔的姿势抱着她,除开那层不可告人的心思,她也是他自小放在心尖悉心呵护的小沐汐,看她笑,看她哭,看她跟自己一点一滴诉说着自己的心事,看她在自己的耐性开导下展露纯真的笑颜,怎忍心看着她继续受刑,够了,都够了,到此为止吧!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陪着她就好,只要她能开开心心,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这温暖舒适的怀抱是自己熟悉的,小时候儒尊也经常这样抱她,沐汐并没觉得奇怪,她甚至贪恋这种温暖,她是清冷的,孤僻的,如一块包裹着寒冰的美玉,外表清寒,内心脆弱,爹爹虽然宠她,却也严厉,娘亲则是毫无底线的顺着她,终是无法交心,他是她的长辈,却只有心思通透的他,才能一眼看透她内心的想法,像是在寒冰彻骨的冬季,给予了她仅有的一缕阳光,唯一的一丝温暖……

笙箫默就在众目睽睽之中,堂而皇之的抱走了沐汐,戒律阁的弟子面面相觑,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终于有弟子想起去向尊上与世尊禀告此事,毕竟鞭刑尚未完成,沐汐师妹又是儒尊亲自带走,此事必须让两尊亲作决断了……

长留殿

摩严听闻笙箫默阻断戒律阁长老行刑,当着众弟子的面将沐汐从戒律阁带走的消息,顿时火冒三丈,嘴上的胡须气得直发抖,太不像话了,子画明目张胆的袒护白沐汐就算了,连行刑都被笙箫默给阻拦了,这还了得,长留门规岂不是形同虚设,以后还如何约束其他弟子,作为掌门之女就可以无视门规,肆意妄为吗?

白子画没有说话,只是眉蹙的很深,他深知笙箫默对沐汐的心思,摩严师兄心思粗糙,一时发现不了,但不代表他不会怀疑,再这样下去,事情要变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略一沉吟,他白衣一扬,便朝绝情殿飞了回去……

绝情殿

笙箫默抱着沐汐,原本想将她带回销魂殿,但想到若是这样,师兄一定会对他有所误解,而且毕竟男女有别,沐汐受伤的地方皆是胸前以及腰腹等私密之处,上药多有不便,还是将她交给千骨是最好的……

可是没想到师兄却快他一步,在绝情殿外将他拦了下来,那一袭胜雪的白衣,翩然而立,墨发垂荡,寒眸中冷然犀利的目光让他如做了错事般尴尬不已……

笙箫默难堪的苦笑,一双幽暗的黑瞳中,透着令人神伤的失落“师兄,让我先把沐汐交给千骨吧……”

白子画蹙眉,轻叹,移开了步子……

见爹爹漠然的移开目光,双眸寒若冰泉,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沐汐心底一片黯然,爹爹一向严厉,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此次屡屡触犯门规,看来爹爹的气一时是消不了了,沐汐垂下眼,微微阖上,睫毛轻轻颤动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她不知,爹爹不看她是因为不忍,作为她的父亲,女儿受罚,他怎会不心痛,但他从不在人前表露,淡漠千年,他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若不是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看似冷漠无情的外表之下,心早已疼碎……

小骨见到满身是血的沐汐心疼的直掉眼泪,已顾不上生气和埋怨了,见儒尊已将沐汐放到了床榻上,她连忙出去准备热水,沐汐这一身的血,必须先清洗才能上药……

儒尊默默无言,看着沐汐清丽的小脸因失血而有些苍白,长睫低垂,遮住了她的眸光,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紧咬着唇,痛得冷汗不停的从额边淌落,笙箫默轻轻抬起右手,犹豫片刻,手指却终是没有落下,心里溢出一丝苦涩,半晌,他将一瓶精致的药膏递给了沐汐,说道“沐汐,我这有瓶药你拿去吧,是用百凝仙草炼制的,愈合外伤有奇效……”温雅似水的声音,一丝丝渗入到沐汐心里,就像月下胡琴,说不出的优雅别致……

“百凝仙草?”沐汐陡然一愣,摇头婉拒道“百凝仙草长成不易,其汁液有白骨生肌之效,我的伤没那么严重,用不了这么好的药……”

“你拿去吧,此药不仅可白骨生肌,更能消除疤痕,一个女孩子,留下疤痕也不好……”笙箫默执意将药膏塞给了沐汐,百凝仙草再来之不易,又怎能抚平他给沐汐带来伤害的自责……

许久……

沐汐抿唇,抬眸望去,儒尊漆黑的深眸中柔光满溢,那凄然的眉间似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她点头“谢谢儒尊……”

笙箫默弯起唇角,不知为何,沐汐纯真清亮的目光让他微微有些无措,他无奈起身,移步,不能再呆下去了,若让沐汐或者千骨发现了什么端倪,真的就难堪了……

绝情殿外

笙箫默与白子画两人避开小骨,远离了沐汐的房间,白子画负手而立,凝眉远眺,一袭雪白华服,衣衫如云般在风里漫卷,愈发衬得一头漆黑的发宛如黑缎在半空飘拂……

“师弟……”白子画清眸微寒,淡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惩罚沐汐,沐汐触犯门规,本该逐出长留,是我存有私心将其留下,五十鞭责之刑,虽然很重,但只会伤及皮肉,并无大碍,我这样做,尚能勉强给长留众弟子一个交代,也可给沐汐一个教训,如今鞭责之刑被你横加阻拦,你让原本就对沐汐心存误解的长留众弟子,将来如何看待沐汐?你行事太不考虑后果了,这,不像是你一贯处事的风格……”

白子画蓦然回眸,黑如深潭的眼底波澜不惊,望了儒尊一会,忽然浅叹一声……

“师兄,当年千骨在诛仙柱上,受销魂钉之刑,你不是也出手将其拦下,代其受罚?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沐汐受刑,你也知长留的鞭刑不是普通的长鞭,而是赤练火山的火云鞭,我只是把它握在手中,温度已灼烫得我无法忍受,抽打在沐汐的身上有多痛你知道吗?你为何不去看沐汐受刑,你不是也不忍心吗?”笙箫默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眸中情绪渐转为痛苦,交织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唇角噙着一抹凄苦的笑容……

“……”被人一言击中心底,白子画的眉峰不可见的微微一皱,轻叹一声,周身重新被冷漠所笼罩……

“师弟,我有我的难处,我不能让沐汐将来无法在仙界立足,你明白吗?我向来不是古板刻薄之人,若是沐汐有意,我绝不会阻拦,只是她现在年纪尚小,我不希望她在知晓你的心思之后会感到难堪,毕竟……她一直都把你当做她的长辈……”白子画如墨的清眸中略带着一丝无奈,黑深的瞳仁中,有冷冷的光华在流转,本想派沐汐下山历练,能让笙箫默好好冷静一下,收敛一下心思,谁料事情竟变成了这样,感情的事情果然只能顺其自然……

“师兄,我懂,其实我不奢求什么,只求你以后不要再惩罚沐汐了,我会与沐汐保持距离的,别再伤害她了,好吗?”笙箫默的眸间闪过一丝痛色,极力压抑着心头暗涌的悲凉……

空气里,流动着僵凝的沉默……

“罢了,你先回销魂殿吧,切不可让小骨起疑……”白子画凝眉,侧眸,片刻,他才缓缓转身,衣带翩然,带着清逸绝代的风华……

“好……”笙箫默无奈弯唇……

笙箫默刚离开,沐汐房间的门便被轻轻打开,白子画突然就被小骨手中那一盆血红的水刺痛了眼,寒眸不由微微一深,看来,即使是不损修为的皮外伤,沐汐也伤得不轻……

小骨一脸愤然,沐汐全身上下,整整三十道伤口,纵横交错,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给沐汐擦洗伤口,上药,换衣服的时候,不管有多痛,她始终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

“沐汐的伤……没事吧……”白子画俊眉轻蹙,终是忍不住问道……

“没事,已经上过药了……”小骨压住心底的翻涌的怨怒,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带着盈盈水雾,凄迷而哀怨,就那样抬着头,望着白子画,现在知道心疼了,罚沐汐之时怎么不见手软……

“小骨……”白子画脸色明显一僵,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小骨一定会怪他,怪他对沐汐惩罚太狠……

“师父,世尊都答应免了沐汐的鞭责之刑,为何你偏偏还要罚她,还亲口下令,五十鞭,一下都不能少,沐汐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你要这样罚她……”小骨双眸盈泪,黑眸噙着两汪泪花打转,欲落不落,波光潋滟,看的人愈发心疼……

白子画伸手想要搂住小骨,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

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怅然若失的神色,如一诺受罚那次一样,小骨终还是怪他了,可是作为长留掌门,沐汐屡屡触犯门规,他不能一味的包庇袒护,而且沐汐多次与冥王之子纠缠不清,他也知长留弟子私下是如何议论沐汐,人言可畏,他今天才会在大殿之上说出如此狠厉的话语,罚她,只是为了让她记住,以后不要再犯……

夹杂着桃花清香的微风,轻轻吹拂,小骨的裙摆被风一搭一搭吹起,轻飘飘地无声无息,眸中莹光流转,渐有水雾凝聚,成亲多年,她怎不知师父的性子,想必师父下令罚沐汐之时,心里也是不忍的,师父自小偏爱沐汐,如掌上明珠一般的宠着她,如此责罚她,心怎会不痛,但看着沐汐如此凄惨的模样,还是忍受不了,明明世尊已经下令免去鞭责之刑了,师父却还是执意要罚她,还罚的那么重,若不是儒尊阻拦,沐汐现在估计连床都下不了了……

“小骨……”白子画清雅若泉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墨的眸子好似夜空中的星辰,深邃而宁静“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罚沐汐……”

“为何……”小骨抬眸,眸中依旧星光点点……

“上次沐汐私藏冥王之子的玉牌就已触犯门规,惹人怀疑,为师念她初犯,没有罚她,可是那次的玉牌之事早已闹得长留人人皆知,这才将她罚下山去,希望她能将功抵过,谁曾想她竟再次无视门规,丢下新晋弟子去了冥界,不管原因是什么,终是犯了门规,你应知人言可畏,这次她私自去冥界之事,又在长留掀起轩然大波,对她的声誉影响极大,为师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希望她以后遇事不要那么冲动,多想想后果,不要再与冥王之子纠缠不清,遭人议论,你明白了吗?小骨……”白子画耐性的答道,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依然低沉而温柔,眉间蹙着心疼与无奈……

两人陷入一阵悠久的沉默……

“明白了,师父……”小骨心中一涩,点了点头,无论任何时候,师父总有他的理由,而且还很充分,让人无法质疑……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去看看沐汐……”白子画微笑着伸出手臂,轻轻揽过小骨的纤腰,将她的脸颊靠在自己的胸膛,薄唇贴近,在她白皙的额上留下一个轻柔的浅吻……

师父的缱绻柔情让小骨迷醉,心底即使有再大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师父从来不会说我错了,不要生气了是他此生说过的最服软的话,小骨无奈轻叹,抬起头说道“师父,沐汐已经休息了,后山思过,等她伤好了再去吧……”

白子画一怔,随即淡笑“那是自然……”

沐汐即使犯再大的错也是自己的女儿,怎会让她带伤去后山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