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六章 吾家有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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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殿
长留仙境的日子是如流水般平静的，绝情殿四周缓缓的云卷云舒，如烟如梦，花千骨喜欢抱着咿呀咿呀叫唤的沐汐，时常坐在门廊上，桃树下或发呆，或浅笑，脸上散发出无比动人的慈祥母爱……
一诺和糖宝无事的时候就会跑到绝情殿来陪沐汐玩耍，给她洗澡，带她去认识绝情殿周围的花花草草，在桃树下看着漫天花舞，很是惬意……
只是沐汐比起其他孩子显得格外安静，除了饿了会哭闹之外，其他时候不吵也不闹，有时候会专注的盯着人看，或者玩自己小小的手指，大大的眸子如泉水浸泡过般透亮……
如此乖巧的孩子让花千骨很是困惑，要知道一诺还是婴儿的时候特别闹腾，从早哭到晚，哭得恨不得把他重新塞回肚子里……
于是……小骨不得不去请教她的师父大人……
某夜，书房内，白子画轻挥笔尖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他在书房里已经待了十个时辰了，一直在处理长留山的卷宗与大小事务，花千骨用托盘端了一碗茶盏，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一双莹亮的眸子轻轻眨了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小骨，有心事？”白子画目不斜视，语气温和……
“师父，你说……沐汐为什么这么安静，不像一般孩子那样哭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花千骨清澈的眸子如同水波，轻轻的晃动出了涟漪……
“你整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每个孩子都有她与生俱来的天性，有的喜静罢了……”白子画放下卷宗，眸子深沉了几分……
“师父，是不是我年纪大了生的孩子就有问题……”小骨从身后撒娇的搂住白子画的脖子，继续契而不舍的追问……
“怎么会……”白子画摇摇头，唇角温文尔笑，将小骨从身后拉了过来，顺势搂在怀中……
“师父，你究竟多少岁了……”小骨仰起头，调皮的冲他眨了眨眼，双眸弯成了俏媚的月牙儿……
“这个……曾经有段时间为师一直在想，我到底活了多久，一千两百年还是一千五百年……”
白子画微微凝眉，很努力地回忆，但只能想起大致的脉络“不过确实只记得，修成仙身之时还只有二十多岁，之后究竟过了多少年确实记不清了……”
“师父，你一直都呆在长留吗……”花千骨好奇的问道……
“嗯，一直跟着师父修炼，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白子画在二十多岁便羽化登仙，此后将大量的生命耗费在突破一重又一重的境界上，真正游走在外界的时候并不占多数……
花千骨吃惊的张大嘴巴，直到现在，她才感觉师父以前的经历，无论是胸怀、阅历还是沉淀，都是她望尘莫及的，她深深地为自己幼稚的问题感到汗颜，面色开始有些尴尬“呃……师父……”
“小骨，你究竟想问什么……”白子画眸色微敛，墨眸闪过一丝狐疑之色，顺手拿过托盘中的茶杯……
“我是想问，想问……呃……是不是师父你年纪大了，所以生出的孩子有问题……”花千骨目光躲闪，脸颊绯红……
“咳咳……”白子画一怔，此时正好抿了一口茶水，结果全被呛了出来……“小骨！”
“师父……”小骨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乌黑晶润的眸子清澈透亮，小心的看着师父已然阴沉的俊脸，满脸无措……
白子画垂下眼帘，静静的看着她，俊眉冷冷的挑起，漆黑的墨眸深不见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从怀里扯出小骨，伸手揽住她的腰，猛然低下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夜凉如水，窗外一轮寒月散发着幽白的光，宛若柔和的薄雾朦胧的笼罩在了绝情殿每个角落……
几个月后，沐汐已经学会了翻身，会坐起来，咯咯笑还会挥舞小手，花千骨迫不及待的给她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各种小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水嫩灵动的模样人人见了都不住要夸赞几句……
一岁以后，沐汐的外表已初具端倪，头发乌黑柔软，眸子大而水灵，小脸粉嫩秀气，一副惹人疼爱的模样……
小小的她总爱迈着不稳的步子在绝情殿内乱跑，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摸摸花草，敲敲石凳，或在每个房间乱窜，娘亲，爹爹的叫着，脆生生的呼唤响彻整个绝情殿……
笙箫默对沐汐很是疼爱，视如己出，经常会带着她下殿去玩耍，看一诺为弟子讲解剑法和口诀，看他英姿飒爽的舞剑，告诉她那是她哥哥，在广场追逐练剑的弟子，在草坪上翻滚玩耍，到藏书阁去读书，到礼乐阁敲打乐器，到医药阁识别各种药材，到剑阁去看各式各样的兵器……
三岁的沐汐已有了写字的欲望，每当白子画在书案上挥笔泼墨时，她就会搬了小板凳站在上面一脸认真的看着，看爹爹手中的笔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划过，宽大的素白色袖袍在白纸墨迹间轻轻拂动，却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墨迹……
每每练完字，白子画就会将沐汐抱在怀中，手把手的教她握笔、一笔一划写字，惹得一诺嫉妒不已，白子画没好气斜睨了他一眼，从小他就总缠着自己要学仙法，哪里有想认真学写字……
“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像爹爹那样漂亮的字呀……”沐汐一边揉捏着几案上的宣纸，一边奶声奶气的问道……
“等你长大以后……”白子画缓缓的磨着墨，复用镇纸再次铺平了纸张……
“以后你每天早上起来之后，都要来书房临字帖，不准偷懒，不然不让儒尊带你出去玩，明白了吗……”白子画执笔悬腕，凝思几许，一边下笔，一边看着叮嘱沐汐，很快，一幅笔锋矫健、字体刚正的字帖跃然纸上……
“嗯……”沐汐乖顺的点头……
白子画淡然一笑，眸底掩不住宠溺之色，大手轻轻抚过沐汐的小脑袋，女儿天性乖巧恬静，从来自己怎么说就会怎么做，从无半点忤逆，有时候抱着小小的沐汐，就会不由联想小骨小时候是否也如此般乖巧可爱……
月光如水，安宁静谧，岁月静好……
沐汐六岁，三尊议事……
自从一诺成为长留新晋弟子的仙导之后，他开始负责亲授弟子长留剑法和仙术，天下很多门派都把自家弟子送到长留修习，想方设法与长留靠近，为的就是万一自己真的陷入门派纷争，长留或许能出面救助，而且天下人都知道一诺虽为儒尊之徒，但其剑法与仙术都是长留尊上白子画亲授，尽得真传，虽白子画不再收徒，但跟着一诺修习白子画的一招半式还是可以的……
僧多粥少，长留的弟子新进名额本来就少，结果现在更是成了激烈争夺的对象，展示实力和确立名分的仙剑大会，成了不少人功成名就的终极途径，所以天下众派极力要求，原本五年一次的仙剑大会，还是改为两年一次，白子画和笙箫默一直反对，摩严倒是颇为赞成……
“师兄，现在六界相安无事，七杀殿也不再作恶，实在是没必要把仙剑大会提前……”白子画微微蹙眉，深眸冷澈如冰……
“提前仙剑大会，壮大我长留实力，有何不可，况且其他各门派优秀弟子居多，资质与品行都属上层……”摩严小眼微聚，面色阴沉，对于是否提前仙剑大会三尊已争论多日，摩严渐渐没了耐性，虽说现在天下太平，但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的，杀阡陌性格乖张，阴晴不定，保不准哪日来犯，不得不防……
“长留弟子多多益善固然是好，但盲目招收势必影响弟子资质……”白子画眸光幽深，语气冷然，各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分明就是冲着一诺来的，但即使是一诺亲授又如何，终归需要看各人资质与领悟力的……
“哎呀！谁不知道各派都是想把弟子送到一诺那里，可是弟子多了，教导起来终归很累的……”笙箫默摇摇头，心里心疼一诺，连忙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当然要经过考核筛选，优秀弟子才能……”摩严怒瞪双眼，据理力争……
“爹爹……”
巍峨庄严的长留大殿上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女童声音，谈论声戛然而止，三人的目光全都聚拢到殿前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沐汐一头乌黑光亮的黑发披散至脚跟，粉白娇嫩的脸蛋吹弹可破，尤其那双水汪汪黑玛瑙似的眼睛，璀璨若星辰，嘴唇娇俏粉润，她迈着小小的步子，全然无视惊愕的三尊，朝端坐在正中间的白子画奔了过去，雪白色的娟纱外衣随风扬起，宛若小仙女一般清贵美丽……
白子画垂下眼帘，看着已然钻进自己怀抱的沐汐，不由凝眉轻斥“沐汐，为父不是告诉过你，三尊议事，不经允许不准随便进入大殿吗……”虽是训斥，但语气不见半分怒意……
笙箫默一脸笑盈盈，慢慢收拢纸扇，朝沐汐招了招手，逗道“沐汐，过来过来……到儒尊这里来……”
严肃的气氛突然被打破，摩严皱起眉头，满脸不悦，一手指着白子画，忍不住发难“子画！这，这……”
“爹爹，你能让一诺把剑谱给我看看吗……”沐汐仰起小脸，眨了眨长睫，一脸认真……
剑谱？白子画微微一愣，默默思索道，为何兄妹俩都对这剑谱情有独钟……
“你还小，等长大一点，为父一定让他把剑谱给你，好不好……”白子画怜爱的摸了摸沐汐的小脑袋，耐性哄着，眸底威严尽散，只剩下点点温柔……
话音未落，又一个身影毫无征兆的闪进了大殿，三尊又是一惊，气氛顿时严肃起来，摩严强压着怒火，暗衬道，今日擅闯大殿的人还真多……
三尊议事，其他弟子不得召唤不得入内，这是长留弟子人人都知道的戒律门规，但此时一诺已顾不上许多，刚刚带着沐汐在广场玩耍，沐汐看一诺舞起剑来煞是好看，便缠着向他要看剑谱，自己一口拒绝，并不是因为小气，而是爹娘交代过，沐汐还小，七绝谱里的任何一本书必须等她长大后才能给她，谁知一个不留神她竟生气的跑到大殿里去了，生怕爹爹会责怪，便也跟着赶了过来……
见一直引以为傲的一诺也如此无视门规，擅闯大殿，摩严阴霾密布的脸不由又黑了一层，这是凡间的集市吗？任意来去自如，如此没有规矩，没有约束，以后长留的弟子若人人都像这样，那把三尊的威信置于何地，太不像话了……
不待摩严发话，白子画已然蹙了眉，冷冷开口“一诺，把沐汐带走，然后去戒律阁领罚，另外……把长留门规抄写三百遍，明日交给我……”语气威严，不容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啊……爹爹……”一诺不甘的小声嘟囔“又罚这么重，我只是来找沐汐的……”
“五百遍……”极轻的抱怨声自然没能逃过白子画的耳朵，冷着脸直接将惩罚翻倍……
“我现在就带沐汐出去……”一诺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敢再继续不满，连忙上前抱起了沐汐……
“一诺！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长留弟子，身为长留弟子的仙导更应该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不然如何教导他人！下去吧，莫再争辩……”白子画眼神微微一凛，眼帘半垂，挥了挥手，示意一诺带着沐汐离开……
“是！一诺紧遵尊上教诲……”一诺立刻抬起头，拱了拱手，带着沐汐离开了长留大殿……
在长留仙山，一诺并没有因为是掌门之子就获得特别优待，触犯门规后甚至比普通弟子罚得更重，判得更严，一诺有时候难免哀怨，自己到底是不是爹娘亲生的，爹爹对妹妹倒是一向温柔宽容，年纪幼小模样可爱果然有优势吗？还是因为沐汐还不是长留弟子所以不用遵守门规？一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不满的努了努嘴，向戒律阁飞了过去……
销魂殿
入夜
简单而干净的书房里，书案上累着厚厚的书卷、笔墨纸砚都是有条不紊，隔壁就是儒尊的药阁，淡淡的药香里又透着丝丝墨香，让人闻着很舒服……
天色渐晚，一诺还在书案上抄写着门规，从入长留到现在他不知被罚抄过多少遍了，所以倒也熟悉，只是半日的功夫已抄好一大半，屁股上杖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一诺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要不是戒律阁的弟子手下留情，现在恐怕不能这么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了……
突然感觉衣角一沉，一诺惊讶的看了看脚边，盯着身边还没有书案高的小人，眉心一暖，伸手轻轻捏了捏沐汐粉白的小脸蛋，淡淡一笑“要回去了吗？等等，我马上就抄完了……”
“一诺，我帮你抄吧……”沐汐仰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轻轻眨了眨……
“没事，只有一点就抄完了，还有……你不能叫我一诺，得叫哥哥……”一诺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沐汐的额头，无奈摇了摇头，这个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妹妹自打会说话就不爱叫自己哥哥，难道是自己长得太年轻不像哥哥吗……
“……哥哥……”犹豫片刻，沐汐极不情愿开口，而后用双手支着下巴，颤动着长长的睫羽，乌黑透亮的眸子纯粹得好似水晶……
“真乖……”一诺温润的唇角缓缓的扬起，窗外的清风拂动着墨发飞舞，笔尖移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烛光摇曳，树影斑驳，须臾间，笙箫默突然推门而入，目光不经意落到趴在书案旁的小小身影上，微微有些意外，赶紧移步上前俯身将她抱在怀里，指尖轻轻刮了一下沐汐的小鼻子，佯装一脸生气“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你爹娘该着急了，走，儒尊送你回去……”
“恩……”
沐汐点点头乖巧的依偎在笙箫默怀里，调整了一下身体，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闭上眸子，真的有点晚了，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儒尊的怀抱跟爹爹的一样很温暖，很舒适，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却一点也不觉得冷，风声停止的时候，笙箫默抱着沐汐已落到了绝情殿……
抬起头，意外看见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殿外，晚风轻拂着他纤尘不染的白衣，衣袂一角随风轻摆，笙箫默眉毛一弯，很自然的靠了过去……
“师兄……”笙箫默双手抱着早已睡着的沐汐，小心的将她交给了白子画……
“睡着了？正准备要去接她，手上还有些未处理完的事情……”白子画随手取出一件雪白的绒毯，小心地将沐汐的小小的身体裹住，眸光温柔的落在眼前那张安睡的小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没事，我送回来一样，千骨……她不在吗……”笙箫默双指捻开纸扇随意的摇了摇，目光快速扫过绝情殿周围，一脸狐疑……
“糖宝身体不太舒服，小骨留在山下照顾她……”白子画淡然一笑，转身准备将沐汐抱回寝殿……
“你一个人……可以照顾沐汐？”笙箫默眼中闪过一瞬诧异，唇角狡黠一笑，实在难以想象如此清冷孤傲的师兄照顾女儿是什么模样……
“我是她爹……”白子画停下脚步，俊眉一拧，墨眸深若幽谭，侧过头，淡淡丢下一句话……
“那是我多虑了！哈哈……师兄，我走了……”笙箫默顿了顿，脸上笑意未减，一手收拢纸扇，步履悠悠的离开了绝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