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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哥,”小铁蛋却不以为然:“土地占没有了,又能咋地,现在,种地根
本就不挣钱,没有土地了,大家都变成城市户口了,不是更好么”说着,铁蛋
得意地告诉我道:“力哥,咱们的家乡,已经由人民公社,正式升为镇啦听人
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并入市区喽”
“是么,”我咧了咧嘴,有意无意地瞅了瞅故乡的小镇:镇子虽小,却亦五
脏俱全:镇党委、镇政府、镇电业局、镇邮政局、镇派出所、镇法院,一应俱
全,样样不缺,应有尽有;洗浴中心、歌舞餐厅、洗头屋、按脚室,随处可见。
“哟,”汽车刚刚驶入小镇,突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时断时
续的哀乐声,以及剌耳的高音大喇叭的嘈杂声:“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死人了,办丧事呐”三裤子淡然答道。
“豁,真热闹啊”我感叹道:“死个人,就大操大办,真跟唱大戏似
的”
“收钱啊,”铁蛋解释道:“力哥,你真是少见多怪”
随着汽车的行进,哀乐声和嘈杂声渐渐远去,绕过喧嚣不已的狭窄街路,眼
前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已经颇具一定规模的贸易市场。乱纷纷的市场里,人头
躜动,唏唏嚷嚷,热闹非凡。烂菜叶子、水果皮核、塑料包装物随地丢弃,市场
四周被垃圾山团团包围住,肮脏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唉,这就是众多的小
镇居民在此寻觅生活来源之所啊。
位于镇中心的这处贸易市场,那可绝对是一处群雄角斗的竞技场,每时每刻
都蕴藏着腾腾杀气,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呼地一声,好似点燃了枯春的干
柴,这股杀气便象火山似的爆发起来,但只见,市场里刀光血影,狼烟四起,争
斗到险恶残烈之处,惊天地、泣鬼神,直打得天昏地暗。为了生活,这,有什么
办法呢
为了生存,为了养家糊口,许多乡亲们已经顾不上什么颜面和人格了;竞技
场上败下阵来的诸位英雄好汉便到邻近的钢铁厂去开拓新的生存空间,将一车又
一车的疏菜、瓜果、鲜肉贩运到那里,渐渐地,他们成为钢铁厂居民菜蓝子的重
要供应者,当然,钢铁厂的居民们必须经常地、不可避免地品尝到他们所供应的
劣质蔬果和病畜的腐肉;还有相当一部分走投无路的人,索性加入到造假者的行
列。
在市场的东侧,堆积着小山般的纸箱,那是小镇的特产:家坊自制的皮鞋,
如今,以这个小市场为中心点,一批批成箱的劣质皮鞋源源不断地流向周边的各
大中小城市,因为造价极其低廉,农民们成为他们的主要消费者。他们生产出来
的产品从外观看溜光锃亮,式样新颖,可是,一旦你穿到脚上,不出十日便原形
毕露,开帮掉底。
造假者均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无需太大的投入便可生产,也不需要雇
佣他人。与这些无数的小作坊相配套,许多注鞋底的、印制鞋盒的小工厂应运而
生,红火之时,笨重的、陈旧的机器响彻整个小镇,给小镇奏起一曲混淆不堪
的、但却是非常独特的交响曲。
有两个巨大的矛盾永远困扰着故乡的小镇:众多的人口与相应稀少的土地。
正如小铁蛋所言:如今的小镇居民,依赖土地已经无法获得基本的生活来源,为
了生存,小镇的居民们只好挖空心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许多人北上南下闯天涯、捞世界。成功者,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买房置
地,好不威风;失败者,则沦落天涯海角,无颜见江东父老,落叶不得归根;而
临街的住户们,凭借着地主之宜,设店开铺,收入尽管不甚丰厚,却也基本能维
持最低的温饱;而不得地利之人,就只好到市场上大显身手了。
道路两侧鳞次栉比地冲塞着一栋栋新近建成的,但却式样呆板、造型丑陋的
房屋。所有临街的房屋均无一例外地、互相比赛般的向前抢占、蚕食着原本就不
很宽阔的道路,如此一来,使得狭窄的道路,更加狭窄起来。不仅如此,道路两
侧的排水沟,也被人们毫无理性地填平、淤死。
“哟,还镇呐,这是啥玩意啊,”我皱着眉头嘀咕道:“到处乱七八糟的,
盖房子,连个总体规划都没有,瞅瞅,房子都要盖到马路上来了,”
“是呀,”三裤深有同感地说道:“是呀,是够乱的,不过,镇新的领导班
子正在着手进行重新规划,哥们,你的大院子,就在规划之中啊。”三裤子一脸
慕色地望着我:“哥们,重新规划之后,你的大院子,正好位于镇中心,这下,
可值钱喽”
“哼哼,”我没有理会三裤子:“你瞧瞧吧,排水沟都压到房子底下了,下
雨,怎么办”
“下雨,下雨,一下雨,我们这里可热闹去了,”三裤子指着混乱不堪的临
街房屋:“哥们,嘿嘿,雨季一到,大量的雨水无处可流,就往各家各户的院子
里灌,嘿嘿,每次大雨过后,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尽各种办法排除院
子里的积水,如果是暴雨,那就更糟了,院子里变成了小河,哈,简直要水漫金
山啊。”
嘀嘀嘀,哒哒哒
狭窄的道路不仅受到住户们的非法侵占,还被众多的各式车辆毫无秩序地塞
满,汽笛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吵得我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无所事事的
司机们守候在车辆旁边,面容忧虑地翘首等待着生意来临。
临街的房屋均为店铺和门面:小商店、杂货店、饭店、食杂店、照相馆等
等,等等,一家紧邻着一家。我甚是怀疑:如此众多的店铺,免不了有过剩之虞
啊
“呵呵,真是改革开放了,全民皆商啊,都开商店,小小的镇子,能有多少
销路啊,能挣钱么”
“哦,”听到我的话,三裤子漫不经心道:“反正都开着呐,没有几家关门
的”
的确如此,从表面上观察,每家店铺的生意都不是非常的兴隆和火热,同
时,却丝毫察觉不出哪家店铺准备就此偃旗息鼓、关门大吉。
“小力,你看,”身后的老姑兴致勃勃地指着一排门市道:“奶奶家,这是
奶奶家,奶奶家的门前,也盖起了门市房,力,你奶奶现在啊,可有钱了,吃房
租,都吃不了啊”
“呵,奶奶”我停下汽车,正欲推开车,老姑从背后拧了我一把:“别下
去啊,继续开啊,奶奶在二姑家等你呐”
“力哥,”我重新启动汽车,车轮刚刚转动数下,铁蛋喜形于色指着一处小
山丘般的煤堆道:“力哥,力哥,这,就是你的大院子,现在,租给人家做煤场
了啊,好大的一片地啊”
“哦,”我停下汽车,依着车窗,呆呆地眺望着堆满煤炭的场地,一股喜悦
之色,溢于言表:“啊,老姑,好像比一前,面积扩大多了”
“力,”老姑闻言,一脸喜色地推开车门:“力,下来吧,好好看看,这,
就是你的大院子,呶,”老姑将我拽出车门,指着煤堆旁的一排平房道:“这是
姑姑用租金盖的房子,现在,都租给南方来的打工仔啦,呶,”姑姑又指了指煤
堆的西侧:“那边,还在继续垫矿渣呐,力,你的大院子,还会继续扩大的,一
直可以扩大到池塘边,”老姑兴致勃勃地指着一条深沟:“这,当年都是属于生
产队的范围啊,只要把沟垫平了,就属于你的喽”
“哥们,”三裤子站在我的身旁,狡猾地说道:“咱们合作吧,你出土地,
我出钱,这片土地,完全可以建成一个小区啊”
“哦,”我瞅了瞅三裤子,正想说些什么,老姑悄悄地拽了拽我的衣襟,低
声道:“力,先别忙着表态,拿着他点”
镇上的居民们,彼此之间相处的并不十分理想,这让我甚感遗憾,有时,甚
至让我非常地尴尬。人人都是各揣心腹事,人人都信奉这样的信条:无论说话还
是办事,千万不能说实话、讲真话,更不能让对方洞悉到自己的底细,否则必将
吃亏、上当、受骗。莫说邻里、亲属,甚至连夫妻之间,都难免同床异梦。
“咂咂,”望着价值不菲的场地,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丰盈的手腕挎着精美
的小皮包,以场地主人的姿态,迈着坚定的步伐:“咂咂,咂咂”
“老姑,那边,不是小池塘么”望着老姑手指着的深沟,我的心头猛然一
颤,啊,池塘,池塘,故乡的池塘,我的小池塘呢我的小池塘哪里去啦想到
此,我没有闲心理睬喜不自胜的妈妈,而是重新钻进汽车里,转动起方向盘,在
人流和车缝之中,绞尽脑汁地移动着汽车,爬行般地驶向那个给我留下美好回忆
的小池塘。当汽车正在吃力地往前爬行时,突然,从车窗外,飘逸来一股令我窒
息的臭气,我不得不屏住了呼吸:“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臭气啊”
“呶,”身旁的三裤子,冲我呶呶嘴,我顺着他喷着烟雾的嘴巴望去:
“啊,”我禁不住地惊叫起来:“唉,这是怎么搞的哟,”
在公路的基坡下,在一堆堆臭气薰天的垃圾山的包围之中,汪着一潭墨绿色
的死水,在斜阳的照射下,泛着可怜巴巴的,垂死般的幽暗光泽,和暖的微风从
一汪死水上飞掠而过,夹裹着阵阵恶臭,扑进我的鼻孔,我不得不捂住面颊:
“这,这,唉,小池塘,怎么变成臭水坑喽咂咂,”
唉,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昔日的乐园,我可爱的小池塘,竟然被父老乡亲
们无情地折磨成这般模样,我心如刀割,嘴唇乱抖。又是一阵轻风吹拂而来,又
是一阵让我作呕的恶臭,身旁的三裤子不耐烦恼地催促我道:“哥们,走吧,快
走吧,臭死了”
“唉,”我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转动起方向盘,尤如躲避瘟神一样,逃之夭
夭。车轮缓缓转动数圈,我又依依不舍地扭过头去:立刻发现小池塘边的住户
们,正在无情地蚕食着她,不疑余力地拉来一车又一车的矿渣,充填着可怜的小
池塘,以扩大自家的地盘。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三裤子道:“哥们,我敢打赌,用不了
几年,这个小池塘,就得被填平,变成一片空地,然后,再盖起一栋栋丑陋不堪
的楼房来。”想到此,我仰面怅然道:“唉,完喽,我的小池塘,就要被填平
喽”
“嗨嗨,还用得着几年么”身旁的三裤子欣然接过话茬:“马上就要填平
喽,几年才填平它,那,时间太也长了吧,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少盖多少房子,
少挣多少钱啊”
“钱,钱,”待老姑和妈妈返回汽车里,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哆哆乱颤,紧咬
着嘴唇,从小镜子里瞅着老姑:“老姑,”
“嗳,力,”老姑甜甜地答道:“大侄,啥事啊”
“老姑,那条沟,”我情绪激昂地说道:“不要再填了”
“什么,大侄,你说什么”老姑甚为不解地问我道:“为什么不填了,大
侄,只有把这条沟填平了,这片土地才能更值钱啊”
“不填了,老姑,我不要土地,我要小池塘”
“嗨呀,”妈妈插言道:“儿子,你又耍小孩性子喽,小池塘有什么用哇,
能卖钱么”
“不,不,我不用你管,我不要钱,我要小池塘”
“力,你,”老姑面呈难色:“这,这,你怎么总也长不大哦,”
“哼,”妈妈一脸不悦地摆摆手:“老菊子,别理他,我儿子总爱感情用
事,走,走,走吧”
“哥们,小池塘真的没用,”三裤子慢条斯理道:“这个破玩意,留着啥用
啊,必须填平她,前几天,就是这个破池塘,活活淹死一个小男孩,所以,这个
破池塘,必须填平,否则,不知还会淹死多少人呐”
三裤子似乎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小池塘理应被填平:“哥们,一周多以前,也
他妈的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伙疯疯癫癫的家伙,吵吵嚷嚷地在小池塘边,起一个大
台子,台上摆满了摩托车、彩电、影碟机、自行车等商品。这群家伙敲锣打鼓地
叫卖彩票,然后兑奖,谁兑中奖了,就可以搬台上的东西,豁,这下子,可热闹
了,大家伙都怀着中奖的心理,跑来碰碰运气。
结果,池塘边挤满了人,一个小男孩跟着他的傻爹也来试试身手,他傻爹一
个劲地鼓捣着孩子:儿子,你手壮,一定能中大奖的由于高兴得过了头,孩子
被挤到小池塘边,哥们你瞅瞅,小池塘边还能有什么啊,到处是滚动着的矿渣,
孩子不慎,一脚踩到矿渣上,矿渣乱滚,孩子站不稳啊,就跌了一跤,咕碌碌地
滚进小池塘里去了,哥们,你说小池塘里还能什么啊,除了烂泥,就是垃圾啊,
小孩子被许许多多的塑料袋缠住了脚,无法脱身,折腾来,折腾去,嘿嘿,越陷
越深,最后,,哟,,只好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喽。”
“哼,”我气鼓鼓地嘟哝道:“如果不是大家乱填矿渣、乱扔垃圾,小池塘
会变成这样么,三裤子,你忘了,过去的小池塘,多干净啊,多清凉啊,那水,
清亮亮的,站在小池塘边,从水面上能看见池底的砂石啊唉,”
“是呀,是呀,那都是过去的事啦,还提他干什么啊”
“力哥,你看,”小铁蛋突然打断我的话,手指着小池塘西侧一栋鹤立鸡群
的楼房道:“力哥,看见没,那是三舅新盖的楼房”
“哦,”我顺着铁蛋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小池塘西侧那条茂密的柳树林
带,已呈光秃秃的一片,再也寻觅不到一棵柳树,而著名的水泊凉亭,也消失得
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盛气凌人的、浮躁不堪的、贴着白森森瓷砖的楼
房。
“三叔,那是三叔的家啊”望着崭新的楼房,我忘情地呼唤起来:“三
叔,新三婶,水泊凉亭,”
“力,”我一边轻声呼唤着,一边身不由已地往前驱动着汽车,身后的老姑
突然提醒我道:“大侄,别,别呀,先别忙着去你三叔家呀,明天再说吧,你多
少年也不回老家一趟,如今,终于回来了,应该先去看奶奶,才好啊”
“是啊,”妈妈表示赞同:“对,老菊子说得对,儿子,回故乡,别人都是
次要的,你一定要去看奶奶啊,否则,奶奶会生气的在故乡,奶奶的辈份可是
最高的呀”
“力,把车往那条巷子里拐,”老姑拍了拍我的肩膀:“对,大侄,往那里
拐,就是二姑家了,对,拐,拐,往里拐,力,奶奶正在二姑家等你吃饭呐”
汽车在羊肠般迂回弯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终于停靠在一栋古朴的,略显陈
旧的、灰砖灰瓦的平房前,这便是二姑当年起早摸黑、省吃俭用、倾尽心血营造
起来的家居,当提,新居落成时,那是何等的荣耀啊,令故乡的人们赞叹不已。
而如今,却活像个年迈色衰的半老徐娘,羞愧难当地挤塞在新建成的、色彩纷呈
的宅居群中。
“哎哟,到家了”二姑父扎着小围裙,热情扬溢地迎出屋门:“小力子,
哈,快请进屋”我与二姑父正欲走进房门,突然,一个可爱的、面庞与我极为
相像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冲出屋门,直奔三裤子的轿车而去,手扒着车门,真
诚地央求着三裤子:“三哥,让我玩一会吧”
“啥,”铁蛋以兄长的口吻训斥道:“呶,别瞎闹,这么好的车,好几十万
块的东西,是玩的么,去,去,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那,”男孩可怜巴巴地抚摸着方向盘:“让我摸摸,不让玩,让我摸摸还
不行么”
“小石头”老姑厉声喝道:“小石头,听话,过来”
“啊,”听到老姑的喝斥声,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嗡嗡乱叫起来,双眼直
勾勾地凝视着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方向盘的男孩:怎么,他,就是我与老姑爱情的
结晶,我的儿子小石头
“哎,老姨,什么事呀”小石头失望地松开方向盘,怏怏地走向老姑,看
得出来,我的儿子小石头,非常惧怕老姑,可是,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称
老姑谓:老姨唉,亲生儿子不能唤自己的生母为:妈妈世上,还能有什么事
情比这更折磨人呐
“力哥,快进屋哇瞅啥呐”见我呆呆地盯视着小石头,不知其中缘由的
铁蛋催促我道:“怎么,你不认识他呀,他是我的弟弟,小石头,石头”铁蛋
生硬地推了小石头一把:“力哥,他是力哥,快叫办哥,笨蛋”
“力哥”小石头胆怯地望着我,在铁蛋的推搡之下,怔怔地唤道:
“力哥,”
“石头,”望着我与老姑那不伦的爱情的结晶小石头,我顿然心乱
如麻。
“力,”老姑手拉着小石头,表情极为复杂地垂下头去:“不要激动,
他,他,”
我完全明白老姑的意思唉,这,这是哪跟哪啊,自己的儿子却不能相认,
如今,眼瞅着他一天天地长大成人,却荒唐致极地唤我谓:力哥
“石头,”我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抓挠着小石头油亮的黑发以及结
实、健康、红扑扑的脸蛋,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身后的妈妈,机灵地拽
扯着我:“儿子,快进屋吧”
“是呀,”已经迈过门槛的二姑父,重新返回来,努力打破这令所有知情人
都倍觉难堪和无限感伤的局面:“小力子,快进屋吧,”
“进屋去”老姑不让我激动,她自己却无法控制地涌出一滴泪水
来,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老姑悄悄地推搡着我:“大侄,进屋,快进屋”
我刚刚迈进屋门,一个年龄与铁蛋相仿,中等身材,体态健壮、腰身圆浑、
皮色稍显微黄的女孩子,正操着沾满油渍的小手切菜,见我走出屋来,悄悄地抬
起头来,羞达达地瞅了瞅我。二姑父手指着女孩正欲开口介绍,二姑慢慢悠悠迎
候过来,亲切地拉住我的手:“力啊,想姑姑么”
“想,二姑,”我诚慌诚恐地站在二姑的面前,那份谦卑,那份恭敬,
活脱脱一个无比听话的孩子,绵羊般地站立在慈母的面前。
“长得有点黑了”二姑轻抚着我的面庞:“是不是在南方晒的啊,听说南
方的太阳,可毒了”
“小力子,”二姑父扯了扯我的衣襟,指着切菜的女孩,迫不急待地对我介
绍道:“她,是铁蛋的对象”
“哦”我转过脸去,冲着女孩淡然一笑:“你好”
“好,好”女孩放下菜刀,大大方方地叫起我哥哥来:“力哥你也
好呗,嘻嘻”
“哦,”二姑父骄傲地继续向我介绍道:“她是铁蛋在内蒙认识的,叫,
叫,”
“嘿嘿,”身后的儿子小石头突然打断二姑父的话:“力哥,她叫呼伦贝
尔”
“啥”我转过身去,惊讶地盯视着小石头:“呼伦贝尔咋叫这么个名字
啊”
“去,”女孩子闻言,姣好的面庞腾地绯红起来,抬起油渍渍的小手,佯装
着欲抽打小石头的样子:“滚,远点扇着”
“嘿嘿,”二姑父爱怜地拽过小石头:“这个孩子啊,就这么顽皮,总是跟
他嫂子开玩笑”二姑父尤如亲生父亲般地爱抚着小石头,同时,又乐颠颠地向
妈妈介绍着令他引为骄傲的女孩子:“嫂子,这是铁蛋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