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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领怒吼,他说:你是教官,你要控制好。

有意思,夏明朗听过无数种怒骂和抱怨,可陆臻是特别的,他在从根本上质疑他的目的和手段,他在质疑他的训练能力,他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从一开始。

陆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兵。

有时候夏明朗觉得,似乎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对陆臻开始有了某种难言的隐约期待。

他,从一开始,就不必是他的兵。

夏明朗有些微的兴奋感,他的人生被分为两段,26岁之前他的人生只为自己,一步步攀上单兵最强的高峰,26岁之后他生活的重点被严正硬性地转移,他开始试着训练别人,看着他们更高更快更强,甚至有一天超越自己。

自然,最初时他也有过异样的遗憾,可是慢慢地他开始体会到严正所谓的乐趣,如果一个任务完成得很漂亮,他已经不再会介意那是不是自己完成的。至于陆臻,金鳞并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遇到风云幻化为龙,夏明朗很乐意在他漫长人生的旅途中为他加一把劲,就像是曾经在他的人生中无数帮助过他的人一样。

陆臻!

夏明朗默念那两个字:请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陆臻一直都没有让他失望过,那个青年固执的眼神中有种与凶暴无关的狠劲,理性的执着全部蕴含在他看似温和的语调里,在声音平缓起伏中,他听出了一种风骨。文人的风骨是这世界上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之一,极为软弱却坚韧。

夏明朗回想起那双眼睛,清亮透明的瞳孔里燃烧着无尽的怒火,猛烈得几乎可以烧毁一辆装甲车。

夏明朗微笑,如果怒火能把你的血全点燃让你熬过这一关,这似乎,也很不错。

5.

两周的时间一晃而过,最后的测试里,学员们被分为了十组,陆臻被夏明朗扔到实力最强的那一组,拼死拼活耗尽了全力冲到最后,只得一个倒数第二。陆臻站在终点线上情绪激荡,想鸣枪撕破整个天幕的平静。即使有所准备,这仍然是他生平未遇的挫败,就这样出局,他连对手的边都没碰到。

有人在休息,有人慢走放松,陆臻就这样直愣愣地站着,陈默皱起眉朝他走过去:这样很容易抽筋。

“你……”

“报告教官!”

“你先说。”陈默习惯于先听对方开口。

“请问下次的选拔时间是什么时候?”陆臻问道。

陈默想了想:“你不一定会被淘汰,结果还没有出来。”

陆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事实上他对这个沉默寡言的教官颇有好感,陈默算是这鬼地方里唯一还算正常的人。

结果并没有很快地出来,像往常一样他们被人领去洗澡吃饭,一路上有列队成行的基地正式官兵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陆臻有些消沉并且愤怒,这里的每个人都当他们是透明,而他居然也就真的如此仿佛透明了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要离开,这是他不可忍受的失败。

洗澡的时候徐知着专门抢了与陆臻相邻的格间,大家都是当兵的人有些失落是共通的,可正是因为太了解,安慰的话便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无论说什么都让人觉得假。

陆臻见他不停地往自己身上瞄,终于忍不住慢吞吞地说道:“小徐同志啊,哥们我知道自己身材好,你也不能老盯着看啊。”

徐知着瞠目,被他闹了个大红脸。

“行了,”陆臻伸手过去拍他肩膀,“兄弟,好好干,明年,等着我。”

“你……”徐知着反应过来:“你还要考?”

“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哎,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徐知着急了:“我觉得你其实就没必要来这块儿,你说,你到这儿来,你图什么?你留在海军那边,将来进机关升得一准比这儿快,怎么说那边人器重你。你就不应该再为这事浪费时间。”

陆臻指指花洒:“时间快到了。”

徐知着无奈,缩回去冲头上的泡沫。

吃完饭回去,方进已经守在了门边,一声哨响:打点行装,紧急集合。

陆臻抽紧背包绳打上最后一个结,心里居然还有点酸楚,不过半个月,这段日子已经在他生命里留下了痕迹,就像是夏明朗,不过两三个照面,那张脸已经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海里。

刚才吃饭时徐知着还不停地劝他别犯傻,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他进入基地那是华山一条道的选择,这里有他想要的,所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可是陆臻不一样,他还有别的道路可以走,那些路一样的风光耀眼,没必要在一条路上死磕。

“我说兄弟,是个人都知道要扬长避短,你干吗取长补短!”徐知着到最后简直有点痛心疾首的味道。

陆臻却微笑,说:“我知道自己要什么的!”

徐知着是聪明人,聪明而有规划,目的明确,富于行动力,陆臻毫不怀疑这样的人会成功,然而也很难向他述说自己的理想。对于现实主义者来说,理想是奢侈而浪费的东西。

陆臻摇了摇头,把那些片断摇出去,他还年青,如果真的是浪费他也浪费得起。离开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失败,在未赴全力之前就承认失败,退缩并不再回头,这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很可能,是一生的悔恨。

陆臻主意打定,十分平静,他甚至已经考虑好了回去怎么劝政委同意让他调去陆战队里跟训。

队列整齐划一,夏明朗好似很不情愿地被拉出来亮相,嘴里衔着烟,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陈默把成绩单交给排首,雪白的纸页像浪花一样纷翻铺开。

陆臻顺着查找自己的成绩,他排在第76位,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可是名字旁边有个红勾,这又代表了什么??

“勾红的留下,拿到黄牌的走人。”陈默字字清晰,队列顿时里一片哗然。

“报告!”马上有人提出质疑:“请问一共有多少人可以留下?”

“57个。”

“那我明明是第43名,可为什么得到的是黄牌?”

“43是你体能测试的成绩,但你的面试分数不高。”陈默说道。

“你们什么时候有过面试?”那人终于忍不住大吼。

陈默抿起嘴,比巧言令色他说不过夏明朗,比声色俱厉他吼不过方进,吵架实在是他所有技能里最薄弱的一环。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夏明朗,那眼神的大意是,轮到你了。

“一直在面试,只是你不知道。”夏明朗衔着烟,说话的声音便有点含糊不清:“打勾的站右边,黄牌在左边,重新整队!”

他们是军队,令行禁止是化入骨血的服从,即使心中充满了困惑。

徐知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陆臻走到自己身边,陆臻苦笑着冲他勾一下嘴角,莫名其妙地认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与其糊里糊涂地活,不如站着死,陆臻朗声叫了一下报告。

夏明朗转过眼来看他,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陆臻清了清嗓子有点艰难:“我的体能测试是76位,但是……”

夏明朗打断他:“因为我高兴!”

陆臻预感到他会接收到一个四六不着的回答,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四六不着,徐知着下死劲攒着他的手臂,但其实不必这么担心,因为他已经被夏明朗给震惊了。于极限之处最冷静,这是陆臻最大的优点,当一件事用常理不能说明的时候,他会退回来重新思考。

“您的意思是,这个地方的规则是由您的喜好来决定吗?”陆臻言语平静,徐知着有些意外,松开了手。

“是。”夏明朗毫不避讳。

“那么,公平呢?”

“公平?”夏明朗笑起来:“你几岁了啊,这世界有什么是公平?当一粒子弹穿透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去问问它,为什么选了你,不是别人?”

“我认为这不是理由!我今年二十四岁,另外,我一直相信这世界是公平的,至少我不会像您这样自甘堕落。”陆臻把军姿拔到最直,昂首挺胸地站立,像一杆修竹。

夏明朗背着手踱过去,若有所思,戳着陆臻的胸口:“不想留下可以滚,不过,我忽然很好奇,想看看你能怎么给我一个公平。”

陆臻咬牙,腮边的咬肌绷起。

夏明朗笑了笑,慢慢走开,上车前回头扫了一眼:“别以为留下来就万事大吉了,这才刚刚开始。”

方进领着一群人向左,陈默领着一群人往右,就此分道扬镳。陆臻没敢回头,他总觉得背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在看自己,可是刚刚与夏明朗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下定了决心要坚持,因为那轻易可见的不屑一顾,让他急不可待地想让夏明朗看看什么叫军人的尊严。

夏明朗爬上车,郑楷趴在方向盘上闷笑,夏明朗一时郁闷:“笑什么笑?”

“得,别对我凶,想想怎么哄严队吧!”

“听这声气,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啊!”夏明朗转过头。

“哪能啊!”

夏明朗呲牙:“明早上跟我一起出操。”

郑楷马上苦了脸:“不是有方进了吗?这种事别老拉着我行不行啊,我求你了我这人心软看不得那堆粉嫩小团子拧巴,祁队在的时候就折腾我,我一把老骨头了,我又不是你,心狠手辣的……”

夏明朗瞪了他一会儿,眉毛耷拉下来:“太伤自尊了。”

郑楷不理他,径直把车开到行政大楼:“头儿还等着你去交报告呢。”

夏明朗闷闷地下车,郑楷趴在车窗上招呼他:“队长,晚上有空去我屋里喝酒啊,老家捎了点花生来。”

夏明朗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转过身指着郑楷,笑容有些无奈。

严正严大人正站在窗边喝茶,听到夏明朗溜边进来交报告,转身冲他勾了勾手指,夏明朗不敢怠慢,马上走到他跟前去,严正一把按着夏明朗的脖子把他揿到窗玻璃上:“你小子一下给我赶走这么多人!!”

夏明朗原本棱角分明的脸被挤得扁平,闷声道:“他们不太合适。”

严正松开手,怒气冲冲:“行了,都赶走吧,赶走吧,老子再也不给你去找人了!”

夏明朗哭笑不得:“头儿,您至于吗?”

“人多烧的!你呀……我就是对你太好了!你看人老王,就不像你这么浪费!”严正狠狠地瞪他一眼。

夏明朗连忙把搁窗台上的茶杯递过去给他:“头儿,我这儿和他们又不是一个性质。那什么,明天就月底了,您先消消气,要不然回家去,嫂子看着又得担心了。”

“你就不怕被人记恨!”

“至于吗?我怎么着他们啦?你看真要这么不懂事的,那就更不能要了!您说是不?”

“你给我说句实话,这批人里,有多少能留下来?”严正根本不接他这茬。

夏明朗笑嘻嘻的:“咱又不是打群架的,精兵难求啊!”

严正无奈地瞪他一眼,拿起桌上的报告一页页翻看。

“这个,体能测得不错啊,为什么不要?差在哪里?”严正指着一行目录问到。

夏明朗凑过去看:“独,记录显示,他所有的训练都自己进行,不跟任何人一组,而且,他对自己的安排也不好,纯粹吃老本。”

严正一路看下去,连续又问了几个,夏明朗一一作答,条理分明。翻到陆臻的时候严正倒是愣了一下,笑道:“法外开恩?”

“也不算吧!枪法好,意识和灵活度都是一流的,体能上也还有潜力,我觉得可以再给他个机会。”

严正把文件合上拍在夏明朗胸口:“无论如何,把人留下。”

夏明朗不肯接,沉默地对峙。

严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气:“如果实在留不下来,踢给我,咱留下他给老王的信息中队,反正别便宜了外人。”

夏明朗笑起来:“您还真拿他当个宝。”

严正敲了敲桌子郑重其事地问道:“对于陆臻这个人,你怎么看?”

“还不错。”

“他的毕业论文你看了吗?”

“看了。”

“什么感觉?”

“硬伤很多,太过幻想,基本没有实际运用的前景。”就算是知道自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