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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晏有进一步反应前,柳芙一转身就麻溜跑了。

柳芙去前头耳房里,金雀儿跟胡妈妈已经点灯穿衣了。

看到柳芙,金雀儿忙跳下床来:“小姐,您怎么这一早就起来了?还穿得这么少,可冻着了?”

“没事,我就是过来坐坐。”柳芙想着之前三嫂宋氏对她说过的话,笑说,“你们这一早起来是做早饭的吧?都做些什么?我学一学。”

金雀儿道:“小姐,您回屋歇着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会骂死奴婢的。”

胡妈妈已经穿好了衣裳,拴上裤腰带,打了个结,道:“大小姐,您回屋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您着急下乡去见二老爷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今天是腊月十六,麦哥儿满周。

柳芙不是为这个,只老实道:“俗话说,嫁鸡随鸡,我既然嫁到顾家来了,就得跟着顾家的习惯过日子。二婶跟三嫂都干活,没道理只我一个享清福。”

“小姐,您跟她们不一样的。”金雀儿死活不肯,“您是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从来没吃半点苦。再说,有奴婢在呢,不怕姑爷他们说什么。”

柳芙却在想,顾家的老夫人、二夫人,还有三奶奶,哪个不是娇惯着长大的啊?

尤其是老夫人,她可是今上的亲姑母,丽阳大长公主。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获罪,再尊贵的人,也得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苦日子。其实柳芙倒是不怕吃苦的,要说苦,她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岂不是更苦?

吃苦受累她不怕的,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既然决定留在顾家,就应该跟顾家一起同甘共苦。

“好了,别废话了。同样的话,我可不说第二遍。”柳芙冷下脸来,她严肃起来的样子,倒也有些威慑力。

金雀儿虽然还是不大情愿,却也只能听主子的安排。

那边胡妈妈也说:“既然大小姐想尽这个孝心,奴婢自然是成全的。今天早上,我教大小姐做两样糕点吧。这些日子呆下来,我发现老太太喜欢吃甜食。但是,老人家也不能吃得太甜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的,倒是掏心掏肺对柳芙说了好些知心话,将顾老夫人的口味跟饮食习惯都说了。

胡妈妈教柳芙做酒酿圆子,柳芙心里一一记下每一个步骤。

金雀儿在灶下烧火,柳芙跟着胡妈妈在灶台上忙碌。

外面天儿一点点亮起来,渐渐的,整天街都有了生气。

宋氏进厨房来,瞧见柳芙也在,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宋氏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快步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柳芙说:“胡妈妈在教我做酒酿丸子呢,咱们老太太喜欢吃。”

宋氏吸了吸鼻子,嗅着那甜香的味儿,好不羡慕地说:“胡妈妈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夫君常常熬夜看书,我也打算夜里弄点热乎的宵夜给他吃。”

胡妈妈倒是一点不藏私:“三奶奶什么时候得空,只管吩咐奴婢就好。”

宋氏说:“辛苦你们了,你们来,我倒是闲了不少。”

胡妈妈忙说:“辛苦啥?这些都是我跟金雀儿应该做的。三奶奶,大小姐,早饭做好还有会儿,厨房里烟气大,你们先出去吧。”

柳芙挽着宋氏手:“那我们去祖母屋里请安吧。”

携手往外面走,宋氏悄悄问:“小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同跨过一道门槛,“一早上回来的,现在应该在休息。”

宋氏又问:“你们昨晚又吵架了啊?”

又吵架?没吵架啊。不过,也算是闹别扭吧。

“三嫂放心,我们没事的。反正,我以后不会再跟他吵吵闹闹了。”

“这样才好呢。”宋氏捂着嘴笑了一下,悄悄说,“你跟小叔很是般配,而且啊,祖母说得对,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压得住小叔那种性子。”

柳芙不敢这样自夸,她哪里压得住。就顾晏那种性子的人,得天仙下凡才压得住吧。

不过,柳芙倒也不拆自己的台,只配合道:“祖母说压得住,那我肯定能,托她老人家的福呢。”

“你真可爱。”宋氏挺开心的,两人有说有笑的,便去了顾老夫人房里。

老夫人的房里,顾二夫人已经候着了。

老夫人也穿戴整齐了,看到两个孙媳妇,她一手拉了一个。

“澄之在睡觉?”老夫人一夜没睡好,都在担心孙子,后来听瑛婆说回来了,她方才小小憩了会儿。

“嗯。”柳芙搀扶着老人家,“一早才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你没问他?”老夫人自己坐下来后,也让儿媳妇孙媳妇都坐。

柳芙道:“不敢问。”

顾二夫人觉得好玩儿:“澄之媳妇这回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人好似温柔了不少,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了。”

“二婶取笑我。”柳芙假嗔。

顾二夫人说:“你可冤枉我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们老太太说的。”

“祖母!”柳芙跺脚,有些撒娇的意味。

顾老夫人笑得银发乱颤:“这话是我说的,可我还说过,澄之看着一张臭脸冷得吓人。对他媳妇,好似也不上心。可最终,不还是将人接回来了吗?小两口之间,哪里还没个嘴拌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合,到底是一家人,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

“母亲说得对。”顾二夫人也答,“要是再能添个大胖小子,跟允哥儿皎姐儿做伴,就更好了。”

老夫人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来,觉得顾二夫人说得太对了。

“这事得抓紧。”恰好外面顾晟顾晏兄弟俩带着允哥儿皎姐儿也来了,老夫人忙说,“澄之你来得正好,刚刚还说你呢。你们两个,抓紧给我生一个大胖重孙,让我再乐呵乐呵。”

顾晟顾晏俩兄弟,规规矩矩给老夫人行了礼。

顾晟也笑着打趣:“这事我赞成。”

“我也赞成。”允哥儿起哄。

“我也是。”皎姐儿学哥哥。

小女孩儿才满两周,虚岁也才三岁,音都发不准。

“你们俩懂什么。”顾老夫人招手,示意两个重孙过去,她一手抱着一个。

笑够了,老夫人才又严肃起来说:“今儿是芙儿侄子的满周酒,我准备了礼物,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瑛婆,你去拿来。”

*

柳重山派马车来接女儿女婿,然后再一道去明秀村。

从富阳县县城到明秀村,马车得行一个时辰。明秀村村口,柳重河女婿张百业早站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等着了。

老远看到几辆马车过来,他便快步迎了过去。

“大伯,岳父大人让我来等着。”张百业中等个头,皮肤挺白的,倒不似是庄稼人。

柳重山下了马车来,他撑开双臂活动了下筋骨,又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乡下好啊,难怪老二闷在这乡下,也不肯进城去。”柳重山感叹。

张百业却笑着,恭恭敬敬的:“那大伯得空的话,要常常来看看。”

“肯定的。”柳重山打量一番张百业,忽而笑着搭过他肩膀来,一并往村里走。

后面的人没下马车,车夫慢慢赶着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柳重河家去。

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小孩子们追在马车后面跑,相互打闹起哄。柳重河虽然没去县城住,不过柳重山出钱,帮他在明秀村盖了两进的宅院。

八间大瓦房,外带两个大院子,和几间储物室。

整个明秀村里,就属柳重河家最富裕,住得最好。

柳重河是老实人,典型的朴实庄稼汉。留在村里,也没少帮助村里的人。

柳重河一家在村里,人缘儿特别的好。这回孙子满周岁办酒席,柳重河请了全村的人来吃,还事先申明了,绝对不收份子钱,就给白吃白热闹的。

马车在柳重河家门前停下,门口早一群人候着了。

柳重河一家老小,全部都等在外面。老太太下车后,柳二太太赵氏跟柳植媳妇小赵氏一起去扶。

“麦哥儿,喊人。”一个瞧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男童,她在逗着男童喊人。

“芽姐儿别闹,麦哥儿现在哪里会喊人。”说话的是柳荷,柳重河的长女。

柳老太太摸了摸重孙的小脑袋瓜子,欢喜得不得了。她想着,若是杭哥儿娶了媳妇,肯定也很快就能再给她添一个重孙了。

“娘,咱进屋说话去吧。”赵氏见外面冷,怕冻着老太太,“屋里暖和,一早就烧了炭火。”

“二姐。”柳芽脆脆喊柳芙一声,然后将麦哥儿递给自己姐姐柳荷抱着,她则亲热挽着柳芙手,目光掠过柳芙,落在顾晏身上,柳芙抿嘴笑,“姐夫好。”

顾晏冲柳芽点了点头,负着手,没说话。

柳芽悄悄凑到柳芙耳边说:“二姐,去我屋里说话。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人家想你想得很呢。而且你嫁了人后,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柳芙望了眼顾晏,有些不想丢下他。

说实话,这种场合,顾晏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晏天性不是随和的性子,也有些心高气傲。而且他交往的那些人,也不是这种朴实热情的庄稼人。前世,这个时候他已经跟妻子和离了,所以,这个满周酒,他是没来的。

他做生意,接触的都是精明能干的生意人。后来家里平反后,回了贵京,自然接触的都是世家勋贵。

他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交往,多是旁人巴求着他。而非他放下架子来,主动与人交好。

柳芙对柳芽说:“你先去玩儿,我得陪着你姐夫。”

顾晏抬眉,看了妻子一眼。

柳芽跺脚:“姐夫有大哥跟大姐夫陪着呢,而且二哥三哥也都在,哪里就能冷落他了?他才不需要你陪呢。”

那边柳植大步朝家门口走来,冲张百业他们几个道:“村头庆伯家的猪跑了,正着急呢。你们谁得空?赶紧去帮着找回来。”

“二姐夫有空。”柳芽立即指向顾晏。

柳植笑着拍拍顾晏,搭着他肩膀道:“一起去吧,帮帮忙。”

柳芙大惊失色,让顾晏去捉猪吗?

“等等。”柳芙不太情愿,撇了撇嘴说,“大哥大姐夫去就好了,我们才坐马车来,累得很。”

柳植有片刻怔愣,继而看向顾晏,笑得尴尬。

顾晏没说话,只是已经撩起袍角来系进了腰带里。

“走吧,一起去。”

“那你小心些。”柳芙站在自己夫君跟前,温柔交代,“让大哥大姐夫捉猪,你帮帮就是了,千万别被伤着了。”

顾晏扯了下唇:“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