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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欠债r偿

“你你你想干什么?”宝儿见他这副媚态撩人的罕见模样,忙警惕地坐起,瑟缩着就欲往远处爬去。

“干什么?!”兰熙眼明手快迅速逮住她的衣襟,“啪啪”两下拍掉她死扒住床沿的手,将她整个人拖死狗似地活活拖上了床,眼观眼,鼻对鼻,灼热的气息烈烈吹拂在她脸上,黑眸里哀怨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还不都是被你害的?!大爷我在那破地方被灌了满满一壶的春酒!现在药效发了!除非你想办法给老子下了火,否则这事没法完!”

“春……春酒?”宝儿吓得呆了。

她可知道这玩意!以前在鸣翠阁的酒窖里见过,听说是春*帐内助兴用的,不会像真正的春*药那般烈x,但还是会起到刺激情*欲的作用。

而再看兰熙,如今早已是一副春*情荡漾的着火模样。浑身上下每一寸,包括那松垮的衣带,都仿佛在热切叫嚣着“快来上我吧快来上我吧”——看来那玩意真喝得挺多……

宝儿心神一颤,语气不太稳,小心翼翼探问道:“那……那我去给你找个男人?”

“你!”兰熙猛一个鲤鱼打挺,暴跳起来,也不顾上身的袍子滑下,春*光尽敞,一甩手很戳上宝儿的小鼻子,满脸狰狞道:“你敢给老子找男人,老子现在就奸了你!”

宝儿脖子一缩,不禁又回想起那凶猛残暴的洞*房之夜,差点哭将出来,“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兰熙转了转邪气横流的眼珠子,突然伸出长舌,猛地舔过宝儿的嘴唇,趁她下意识拼力挣扎后退的时机双臂一松。

宝儿本就在床沿,双腿被男人压住,此时便立刻重心不稳地头朝床下栽去。突然落空的危险令她兀然大惊,双手在虚空乱抓着,紧闭上眼尖叫出声,“救命!”

落势终于在宝儿的头将将挨地的时候止住,只是她整个脊背已经被重力弯成了拱形,而她手臂里攀着的物事……

热热的,滑滑的,硬硬的……

“嗬!”猛地看到自己紧抱着的是兰熙凑过来的半截身子,而且已经光*裸到□,宝儿此时不仅身子弯得难受至极,心中也是煎熬至极。

“拉——我——起——来!”宝儿脸涨得通红,憋得几乎快要岔气。

“你乖乖吻我一下,就让你起来。”男子琉璃般的星眸里幽黑惑人,油亮油亮的,闪着孩童一般恶作剧的光芒。

宝儿此时已经是出气大于进气,被他这么一闹,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你——做——梦!”

“那你也做梦!”兰熙嘟起红艳的唇,被情*欲激成粉色的脸上竟有着孩子般的赌气。

“我……”宝儿气结,可她真是憋得快不行了,脑袋一阵阵涨得似快要裂开,脊椎骨也弯得发疼!

罢了罢了,这节骨眼上,叫她吻猪吻驴都无所谓,吻一下这混蛋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当被狗啃了一遭罢了……

宝儿闭起眼,手攀紧了几分,将嘴贴了一下兰熙温热的脸颊,很快又退开,可没想到这大爷的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要亲嘴巴!”兰熙不满意地哼声,明明已经一脸享受,健壮的身躯却不动如山。

“……”宝儿气得快呕血,却只得再次屈服,睁眼看了看男人红艳的唇,把心一横,又凑了上去。

“嗯……嘴张开……舌头伸进来……”这回兰熙舒服得连眼睛都闭上了,发出的声音像是暧昧的呻*吟,整一个勾人的妖孽形状。

宝儿再皮厚这会脑袋也“轰”地炸了,恼羞成怒直接一张口狠狠咬上兰熙撅起的双唇……

“唔——!”男子痛得猛弹起身,宝儿也扒在他身上借力坐了起来,一把推掉还搭在自己膝盖上的长腿,起身便欲下床。

“唔!给我站住!李包子……你……你这个害了人就不管的毒婆娘!”兰熙一手捂住疼痛的嘴巴,一手攥住宝儿的衣袍,盈盈长眸里满满的哀怨。

害了人……

宝儿被这轻松一句逼得再也走不动,沉默了半晌后只得回过身,叹气道:“那你究竟要怎么办?”

兰熙白了她一眼,身子直接大喇喇往床上一平躺,那已经散得差不多的布料便再也掩不住他腹下的一柱擎天。

他侧过头,眼睛往自己身下一瞟,再落回宝儿脸上,轻佻恶劣地笑着道:“帮大爷解决了□,今天这事才算完!”

“嘶——!”宝儿倒吸一口冷气。

兰小雀这厮可是越来越下流无耻没下限不要脸了……可恨她怎么这次就不长眼地被他逮住了把柄呢?简直是送上门去找死啊!

而要解决掉这个……

“那……我给你割了它?”宝儿搓搓手,试探着问出口,语气间竟然隐隐含了一丝兴奋。

“你——说——什——么?”兰熙整张俊脸兀然一黑,指掌下宝儿的衣料顿时便成了碎布。

“你你你干嘛撕我的衣服?!”宝儿抖着唇,被他的气势吓到,舌头都不太利索起来。

兰熙一甩手恶狠狠地将碎布摔在地上,啐道:“老子还想撕了你!”接着猛力一拉,将宝儿沉沉压入褥间,面容一转便全是危险的笑意,明显的怒极而反。

他用低哑磁x的声音轻轻蛊惑道:“我那里其实很好解决的,用你上面的小嘴……”幽深的黑眸跳跃着火苗,从宝儿的双唇一路滑向腿间,再游回来,笑容更添几分勾人的魅,“或者下面的小嘴,都行……”

如此露骨的表达顿时就叫宝儿一股热血上头,脸上通红到几乎要爆,她脸一偏躲开男人瘙*痒在颈侧的呼吸,挤着眼大叫道:“兰小雀,你流氓!”

“流氓又怎么着?!不流氓你就当老子是病猫来着,这也是被你逼出来的!”兰熙口气比她还冲,一低头就亮出白牙啮上宝儿细*嫩的脖颈,吸血艳鬼一般的邪魅。

身子遭强压,整个人被坚硬男躯上的炽烈温度包绕,再加上颈上酥酥*麻麻的痒痛,宝儿一个激灵就恐慌起来,唇齿打着颤,弱弱地警告道:“天地良心,老子做错了的事自会尽力弥补!但是你若想借此折辱于我,老子立马死给你看!”

“你……”兰熙猛地抬头,死死盯上宝儿的侧脸,黑眸中颤动的不知是痛是恨还是别的情绪。久久后,终于长吸一口气放开了压制,四肢大敞地往旁边一躺,闭着眼慵懒道:“那你就用手罢!”

用手?!

宝儿好不容易坐起身,对着面前横陈的半*裸妖孽和他腿间高高撑起的帐篷呆住了。

“还楞着干嘛?还想赖账吗?”兰熙侧撑起下颌,长睫微闪,眼睛里一片如水的迷蒙,结实有力的颀长身躯被散得差不多的凌乱衣衫衬托得更加诱*人,整个人在银色月华下,像极了勾魂摄魄的妖魅。

宝儿再犹疑了片刻,终于下了狠心,一把过去抓住了男人那chu壮昂扬的物事,指掌一收一提……

“嗷!”兰熙痛苦地惨叫出声,猛挥开宝儿的小手,弹坐起身捂住自己的宝贝。

宝儿讷讷地收回手,看他这副被剜了r似的……不,比剜r还要痛个十倍的形状,不由得也呆了一阵,忍不住伸出指头戳了他脊背几下,愣愣地问道:“你……还好吧?”

“好?我好得很呐……李包子,你这个毒婆娘……竟然又想害老子断子绝孙!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绝对会把你给就地正法!”兰熙俊脸上已经是珠汗满布,一片铁青,面容狰狞似鬼。

宝儿缩缩脖子,赔着笑脸嚅嗫道:“我这不是没这么弄过男人吗……没啥经验。所以……还是给你找别人吧?不要男倌,我就去给你找个干净姑娘……”

“不许去!”兰熙猛抬起头,两只眼珠子顿时又血红起来,磨着牙恨恨道:“老子就是要你负责!你不会,手搭在那里就行,老子教你!”

“呃……好吧……”宝儿在那能烧人成灰的怒目下再次屈服,颤抖着伸出手,隔着玄色的光滑缎面,抓住兰熙腹下的帐篷柱。

她手刚触到,兰熙的大掌就爬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覆住,然后轻柔地收合,让那物件的灼烫温度直熨进她的神经里……

宝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是她生平头一次m到男人的那里,只觉得是个硬硬长长的东西。也不知是她手太小还是兰小雀的家伙太chu*大,她手指头圈起来竟然都围不起。

唔……比那时候不小心看到的长大多了啊……

听说这玩意以后是要c*到女人下边的,宝儿不由肝颤地望望自己,她可不认为女人身上能有哪里放得下这个……

“呼……”被女子握住的舒服感觉顿时叫兰熙抑不住地长吁出声,他闭上眼静止着享受了一阵,便开始带着宝儿的小手上下移动起来。

隔着衣料宝儿倒也感觉不出什么,只觉得他那物件似乎又胀*大变硬了几分。但是看着男人咬着牙一脸欲*仙*欲*死的模样,她不由得一阵难堪,手儿一松,就想往回退。

“不许跑!”兰熙猛睁开眼,眸里已经是一片灼灼的血丝,直接腾出一手扯过宝儿压在自己身下,另一手依旧不松,擒着宝儿的手握着他的物件直抵进腿间。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反而越来越激烈,时不时碰撞在宝儿的耻骨上,引得她一阵阵耻*辱的瑟缩,却百般挣脱不得。

“兰小雀!你好过分!”宝儿怒目。

“嗬……这还不是……你先过分?!”兰熙不管不顾地故意再一个碰撞,燃着烈火的黑眸深深锁住宝儿,仿佛要吃人一般,俊美的五官却是媚得要化了。

他微张开双唇,将急*促chu*重的喘*息尽数喷洒到宝儿的脸上,将喉间抑不住的快*慰低*吟送入宝儿的耳中,断断续续地哑声蛊惑道:“嗯……以后……你就是大爷我的人了……叫相公……”

如此堕仙一般美男子的热情,合该是令天下女子迷心乱神的利器,可偏偏有人不解风情。

宝儿皱着眉头,被压撞得早就喘不过气来,眼见兰熙这副媚*态横流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王八蛋!老子现在遭着罪,你还有心思压着老子发*浪?!

可她挣又挣不动,逃又逃不开,只好磨了磨牙,假惺惺地低眉一笑,“要我叫你相公?”眼看男子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激*s*出了晶亮的光芒,她不再顺着大手掌控的力道,而是故意使力箍紧一捋,“那也要看你受不受得住!”

“呃啊……”兰熙爆出一阵野*兽般的沉闷低吟,猛地绷紧全身肌r,腰股再几下重顶,低下头就一口咬上宝儿细皮嫩r的颈子。

“啊!王八蛋!放开啊!好疼!”宝儿惊慌得惨叫出声。与此同时,只听“哐当”一声,方才进屋时候虚掩着的门,被大力踹开了。

39、夫妻相处

廊外的灯笼光影影绰绰地探进来,大开的床帐内,火热的暧昧纠缠顿时被稳稳地定格。

一室死寂。

“啪!”桌上未燃的蜡烛不堪之前的风动,勉强支撑了片刻后,终于掉下了地。

李拓眨眨眼,联想到往日时不时听到的同僚告状,如今觉得怎么看,都是自家闺女抓着男人的□欲行非礼,而男人在拼死抵抗中……唔,不,不能叫男人,应该叫女婿了。

十几天的相处下来,老懦夫家的那独生小子,跑前跑后,嘴巴又甜,模样人品的确都是百里挑一……当女婿还真不赖呢……

李拓转开头,清咳一声,眼神飘忽地打了个哈哈,“刚听见响动,还以为遭贼了,没想到……啊哈哈,是爹莽撞了,你们继续……”话音落,“哐”地一把迅速关住木门,人就迅速闪进隔壁厢房,再也不出来。

夜黑风静月无声。

宝儿的脑袋从门被踹开的一刹那起,便处于空白状态,待李拓离开了半晌,才稍稍缓过劲来。

她僵硬地转过头,冲着李拓离去的方向,喉头一片艰涩,欲哭无泪地徒劳道:“爹……你误会了……救命啊……”

只是此时已惘然。爹已经跑了,她身上压着的还是那头禽兽!

“嘶……啊……”感觉到宝儿指掌下一紧,兰熙又是一声难耐的销*魂呻*吟。

宝儿猛回头,就看到男子闭上双眸,一脸享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兰小雀!”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便宜占尽的混蛋。想起自身处境,心下又是一阵辛酸。

爹看来已经被这王八蛋的糖衣p弹骗了去,见到她被欺负都不来帮忙!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嗯……还是好难受……”兰熙无视她的怒气,身子兀自往上蹭了蹭,头还无*耻地埋进她的肩窝,又是一顿哼哼。

察觉手里那g东西又灼灼地chu*硬起来。这是……

宝儿额角一抽随即明白过来,倒吸一口冷气,烫着了似的欲挣开手。

“都是被你害的,现在还没完呢,你就想不管了吗?”兰熙语气颇哀怨,手下却一点也不含糊地牢牢抓住宝儿不放。

宝儿顿觉一阵乌云罩顶,却是百般也反驳不得。深知兰熙这回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只能破罐子破摔地任他压着弄个尽兴,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地沉沉睡去。

翌日,日上三竿,宝儿终于朦朦胧胧地清醒过来。微微一动,就觉得一边的胳膊手都仿佛不是自己的,酸麻得不像话。

腰间随着动作猛地一紧,她低头一看,就见到一条光*裸结实的手臂牢牢环住了自己,再感受到身后那一片坚*硬温热的触感,以及徐徐喷洒在颈后的鼻息……

宝儿的身子僵了。

昨晚是因为心里有愧,她才任兰小雀这头禽兽糟蹋了一夜,如今都解决完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要忍受?!

想到这里,宝儿把心一横,曲起胳膊一拐子就朝身后捅去。哪知男人早有准备,就势一滚,手臂却不松,天旋地转中,宝儿又被松松地压在了下面。

“再睡一会嘛……”男子的嗓音带着未醒的低哑磁x。

惺忪的长眸微微眯开,睫上晕着窗外漏进的金色,俊美中透着来不及收回的孩子般的稚气。

心,兀然跳漏了一拍。

宝儿呆了呆,脸上突然有些发烧。

完了完了,昨天从集香坊出来之后,她竟然不像以前那么讨厌这恶劣的混蛋了,这会甚至还觉得他的样子有几分的……可爱?!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几分,宝儿心里一慌,猛地推开男人坐起。往下一看,还好衣衫算是完整。

揉着酸痛的左臂,宝儿尴尬僵硬道:“谢谢你昨天救了我……昨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没发生过?”兰熙这次没再抓回她,侧支起脑袋,半开的眼眸里闪动着水一般的流光,慵懒道:“好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宝儿突然脊背有点发毛,觉得自己似乎在被设计着走进一个未知的圈套。

“很简单。只要你以后试着和我正常相处就好,别像现在这般,一说一碰就要顶要掐的。”看到宝儿沉吟的样子,兰熙再幽幽地抛出一句:“你爹和我爹娘年纪都大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就算是做做样子,叫他们老人家放心也好。”

“谁跟你是夫妻?!”这句话准准地刺中宝儿心中的痛处,她被扎到似地忍不住炸跳起来,脸色有几分青黑。

兰熙再抬起水亮的迷眸瞥了她一眼,淡淡嗤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至少现在你我是跑不了的夫妻。既然相处是必须的,那干嘛不平心静气一些呢?更何况,你心里头的那人,我看,岳父大人可是不喜欢得紧呢!”

“你……”宝儿咬了咬牙,死死盯住他。

兰熙竟将她的g底m得这般清楚,一席话可谓是针针见血,句句要害,封死了她所有反驳的余地,真是……令人胆寒得紧呐……

既然这样……

宝儿眼睛一眯,勉强扯出一丝皮笑r不笑,仿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弯身朝男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掐着嗓子娇滴滴道:“是,相公,妾身知道了。”

“噗通!”重物坠地的响动,很沉,很闷。

宝儿兀自挥挥袖走出房门,不留下一丝同情。

栽!栽得好!夫妻相处是吧?!也要看你兰小雀受不受得起!

回自己房内梳洗梳洗,换去秽衣,宝儿下了楼,就见到自家老爹跟兰熙在一桌上正吃吃喝喝,聊得极欢,不禁心中又添几分堵。

走过去落座,李拓立刻给她挟了一筷子**蛋,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闺女,多吃些,吃好些,爹等着抱外孙呢!”

宝儿一噎,偷着狠狠瞪了兰熙一眼。磨了几下牙,却还是不忍心拂去老爹脸上期待的笑容,便清清嗓子,决定转移话题。

“爹,昨天你可查到些什么?”

“呃……这个……”李拓嘴里填了个包子,吭吭哧哧半天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冷不丁旁边的兰熙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爹,我有了点眉目。”

40、霄天有望

爹?!

这行云流水一般出口的称呼激得宝儿一怔,她见了鬼似地迅速朝兰熙看去,又听到chu犷的男声极为顺溜地接道:“真的?贤婿你快说来听听!”

贤婿?!

宝儿的脑袋顿时炸了。不可置信地朝旁边看去,就见李拓与兰熙已经无比和谐地腻在了一处。

“昨日与宝儿去集香坊一探,我查到了些线索。据说集香坊前段时间招临时的杂役,有两个中年人上门来,说是家在山里糟了山洪,亟需钱置办些必需品,就跟老鸨说不按日子,而按劈柴的多少来开银子,结果半个时辰就将集香坊准备用一季的木材全部劈完,领了八十两银子去了。那柴房我去偷着瞧了瞧,到现在还有半人高劈得齐齐整整的柴火。正常人只是劈这些,大约也要两三天不眠不休,两个人半个时辰,简直是不可思议!我想,很有可能是霄天骑里的异士。”

“贤婿你辛苦了,那剩下的就是要再去查查这附近可有什么住人的山脉,唔,最近又糟了山洪的……”

“爹,我已经查过。宁州城附近只有一座常雾山,而且听说前些日子大雨,那里极可能糟了山洪。我想,我们是该进山探一探了吧?”

……

好一副其乐融融的翁友婿恭图!

宝儿嗓子眼像堵了棉花似的,软绵绵地膈应着,上不去又下不来。她恶狠狠地朝兰熙扎了两眼刀,仰起脖子将碗里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砰”的一声重重放回桌面。

聊得正欢的两个男人终于被这一声震得回神。

李拓想了想,觉得大约是自己对女婿太热络,冷落了闺女,所以惹得宝儿不快,便忙赔上笑脸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往宝儿碗里填各式各样的小菜。

眼看那小小的饭碗里迅速被堆起小山,兰熙在一旁眨眨眼,也有样学样地来了一筷子。

这正是所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g稻草。

宝儿面色青白“唰”地起身,扭头便走。到了客栈门口,却被一股大力扯住。

李拓的声音沉沉从她背后传来,带着几分严肃,“闺女,爹有话跟你说。”

宝儿僵住脚步,紧抿着嘴唇,盯着自己脚尖不言不语。

见她这副样子,李拓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幽幽道:“爹知道你对华容那小子还没死心,一直也不大喜欢兰熙。爹是过来人,知道人能说谎,可是眼神骗不了人。这半个多月下来,能看得出来兰家这小子对你用情颇深,是会为你赴汤蹈火的那种。既然现在已经成了夫妻,就慢慢学着接受吧,他会让你幸福的。”

听到这里,宝儿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呸!哪里来的用情颇深?那厮分明是y险下流,一肚子坏水!

死兰小雀!伪君子!假好人!现在连爹都被他的伪装骗去了,这日子以后没法过了!

见她埋着脑袋半天不答腔,李拓只当她在认真考虑,狠狠心再加一筹砝码,“爹岁数也大了,想抱外孙啊想得浑身都疼!宝儿你忍心爹一天天望眼欲穿么?”

“爹,我……”宝儿猛抬起头,就看到自家老爹难得的一脸可怜兮兮,便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孩童嬉闹声从身边绕过,宝儿睁眼去看,就见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娃儿手里抓着只风筝冲了过来,身后追着个虎头虎脑的女娃儿。

“臭小悦,把我的风筝还给我!”女娃儿终于将男娃儿堵到了墙角,气喘吁吁地怒道。

“不给!”男娃儿也不示弱,将风筝往背后一垫,死死压住。

“你!”女娃儿气结,跳着脚叫道:“你为什么老是抢我的东西!”

男娃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了几下,理直气壮道:“你一直不理我,只跟乐哥哥玩。只有拿了你的东西,你才会追着我,跟我说话!”

“我不喜欢跟你玩,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女娃娃嘟着嘴。

男娃儿突然面红耳赤起来,x膛起伏了几下,终于冲女娃儿大喊出声:“我喜欢小蛮!可是小蛮不喜欢我,只喜欢乐哥哥!我只有惹小蛮生气,小蛮才会追过来,所以才抢小蛮的东西!”喊完,趁着女娃儿呆愣的空当,他小身子一缩,钻过女娃儿的咯吱窝,又撒丫子跑掉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小蛮,来追我啊!再不来就把你的风筝撕掉咯!”

女娃儿这才回神,恨恨一跺脚,甩开两条小短腿又撵了过去,“小悦!你这个坏蛋!”

小小的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边,宝儿怔怔地望着,心底一g弦被细细地拨动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喜欢吗?

“喂,发什么愣?该启程了!”李拓“啪”地又一掌拍上宝儿的小肩膀,抓着她就往回走,压低嗓门悄悄道:“好好考虑考虑那小子吧,跟他好好在一起。爹不会害你的!”

“……”宝儿还是有些眩晕,木然上了马车。

这回兰熙称身体已经无大碍,硬挡住李拓做了车夫。李拓对这个女婿的好感难免又多了几分。

宝儿坐进车里稍稍冷静些下来,琢磨琢磨刚才的对话,慢慢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趁着还没上路,她跳下车揪住兰熙走到街角,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昨天不是被下了药,手脚都软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去查这些?!”

“唔,那个药啊……”兰熙望了望天,眼神有点飘忽,一脸心虚道:“将计就计罢了……我没说真中了啊……”

“你!”宝儿脑中的一g弦顿时“啪”地断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y险的混蛋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想她昨夜辛辛苦苦地背他逃了那么远的路,任劳任怨,对他下流的要求也不敢有丝毫违背。那担心、愧疚、跟狗一样的累法和隐忍,原来全是天大的笑话!

还有,他整晚上明明浑身是劲地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肆意捏圆搓扁,她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对!真是蠢到家了!

……这厮一定是偷着笑到肠子都打结了吧!

“兰小雀,你混蛋!”宝儿越想越气,扬手就欲打上兰熙那张可恶的俊脸。

“干什么呐!”李拓一把扯下宝儿的胳膊,将她拉远了些,虎着脸低声道:“你忘了刚才爹跟你说什么了吗?”

“爹,他……”宝儿气鼓了双颊,昨天的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毕竟是她先设计兰熙在先。

“时候不早了,动作快些,别磨磨蹭蹭了!”李拓朝兰熙点点头,就扯着宝儿上了车。

不多时,忠叔也提着收拾好的行李掀帘子坐了进来。知道此行要去常雾山,他也没说什么,卷了支旱烟揣进兜里,兀自坐到宝儿旁边不动了。

气氛有些微妙,一路无话。

到了下午日暮时分,宝儿在车上已经睡了几遭,朦朦胧胧间听到忠叔道:“老爷小姐,我们已经进常雾山了!”

宝儿打开窗帘子,就见外面郁郁葱葱一片,山势起伏间竟看不到泥石,处处浮荡着薄纱似的白雾,宛如仙境,真不愧其常雾之名!

“爹,山这么大,我们该往哪里找啊?”宝儿揉揉眼睛,看向李拓,却见他拧着浓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竟然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

“爹!”宝儿又大着嗓子叫了一声,李拓虎躯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啊?闺女,你喊我?”

“爹,你想什么呐?”宝儿嘟着嘴,有几分不高兴。

李拓张了张口,不待他发声,素来沉默的忠叔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有什么好想的?她已经死了。”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死一般的静,耳边只闻“辚辚”的车声杂乱。

“什么她?她是谁啊?”宝儿一头雾水,奇怪地看着有点反常的两人。

方才忠叔眼中一闪而逝的,是恨意吗?

李拓抿了抿唇,闷下头不发一言,忠叔亦恢复了往常的混沌模样,眼神扫向了别处。

夜逐渐深了,衬着幽幽的白雾,山中逐渐迷一般地诡异起来。

一行四人已经下车升起了篝火,兰熙将烤热的馒头和r先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拓,宝儿见了,暗嗤一声虚伪,正欲下脚绊他一下子,却被自己的亲爹眼明手快地提溜起来。

李拓狠瞪宝儿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不许随便欺负小兰!”

宝儿扁了扁嘴,差点没哭出来。

爹如今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兰熙当成宝,亲女变作草,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是兰小雀那装人的混蛋害的!

她狠狠朝兰熙剜去一眼,身子一缩,头一次下死力挣脱了李拓的钳制,气咻咻地跑去了远处,背对着几人坐下。

李拓摇了摇头,见忠叔和兰熙走过来欲劝,也伸手拦了下来,苦笑道:“宝儿被我灌坏了,从小没得过什么不如意,今儿个就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这脾气得改改了!”

见一家之主铁了心要晾着宝儿,兰熙和忠叔只得作罢,又坐了下来。

雾色随着夜幕的深沉更加浓了几分,遍野一片的迷迷蒙蒙,看不清真物,周围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空凉的怪音,漫漫地渗人。

“轰隆隆!轰隆隆!”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一般。东西南北四方随着那骇人的响动猛地闪出耀眼的红光,直冲天际,一片星火燎原之势,连浓雾都被驱散了去,方圆十里之内顿时亮如白昼,触目所及皆是银芒霍霍,杀气蒸腾。

“不好!被包围了!”李拓暗叫一声,心下大惊。

能在他都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将这里围了个严实,那么对方不是事先埋伏好,就是绝对可怕的j英之兵。

他下意识迅速回身便要去找宝儿,却听不远处一阵惊叫:“啊!”

兰熙与忠叔亦霍然起身,就看到宝儿已被人牢牢地掐住了脖子。

那人一身黑衣似鬼,连面孔都遮了个严实。他仰头打了个呼哨,只闻得锐响破天,远处的银芒便迅速围拢过来,将李拓一行人死死困住。

遍野皆是黑衣裹身的诡异之兵,兵刀出鞘,聚拢起的翻涌杀气几乎能吞噬天地!

重重包围中,一道清悦的嗓音幽幽,音色非男非女,直刺人心,“是何人闯入我霄天骑避世之所?”

41、炼狱罗刹

这漫不经心的“霄天骑”三字仿佛一道利电划下。

李拓暴睁起虎目,眼底剧烈地抽动着,愧疚、希冀甚至是胆怯,种种矛盾的情绪复杂其中,显然心中已翻滚起惊涛骇浪。

半晌后,他垂下眸,生生掩住狂动的情绪,控着艰涩的嗓音平声客气道:“吾等只是进山寻药的山夫,误扰了贵处清净,实属无意。阁下能否高抬贵手,先放了小女?”

“哦?这没几两r的家伙是个女的?”黑衣人y阳怪气道,上下打量了宝儿几番,磔磔尖笑出声,“用女人的血r作牺牲,比畜牲好多了!兄弟们,今天运气不错!一会杀了她,掏出心脏献给骑主罢!”

“杀了她!”“杀了她!”周围顿时起了狂潮一般滔天和声,汹涌着直要将人的神智都淹没。

什么?!剜她的心当祭品?!

巨大的恐惧砸来,宝儿眼前一黑,五脏六腑紧紧缩起,小身子抖如秋风落叶,在这阵势下几乎要昏厥过去。

怎奈掐着她脖颈的那人把刀往她鼻尖前一亮,那刺目的白光就扎得她怎么也晕不过去。

“放开她!”兰熙目眦尽裂,忍无可忍“唰”地一声抖出袖中j钢链,浑身煞气蒸腾,宛如修罗。

“嘿!小子,怎么?想动手?”黑衣人改用刀刃抵住宝儿细细的颈子,轻蔑道:“那就试试是你的链子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噼啪!”紧绷的气氛中仿佛猛地交击出火花。

可是,面对着几百人的围困,任李拓和兰熙在战场上有多神勇,如今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旷野顿时又陷入了死寂中,唯有忠叔还是那副混混沌沌的糊涂模样,手里掐着不知何时点燃的旱烟,时不时悠哉哉地吸上一口,任淡淡的白烟丝丝缕缕地散进空气中。

“你们不可以杀她。”终于,李拓沉沉地开了口。凝重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为什么?”黑衣人仰起了下巴,语气傲慢得不可一世。

“因为……她是茜然的女儿!”李拓闭起眼,脸上的神色兀然痛苦起来,似乎这低低吐出的几字,字字都是从带血的伤疤上撕扯而来。

闻此,四围的黑衣人顿时骚动起来,连挟持着宝儿的黑衣人都收了森冷。

半晌后,他稍稍重拾起气势嗤笑道:“嗬!你在说什么笑话!世人皆知我霄天骑骑主九公主华茜然终生未嫁,十八年前随所领的八万征西军全军覆没于隐苍山一役。那次临行前,她无子女亦无异状,三个月后,噩耗即传来,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个女儿?!”

李拓深吸了口气,却也不愿多说,只幽幽叹道:“她……的确是茜然跟我的女儿。”

“空口无凭!”黑衣人惊疑不定,迅速以目光止住周围的骚动,再转回头道:“你有何凭证?!”

李拓顿了顿,朝宝儿喊道:“宝儿,爹给你的五蝠拙玉佩呢?”

宝儿本已经极度惊吓,此时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世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任满场人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却完全做不出丝毫反应。

静默中,突闻一声轻轻的叹息。兰熙从怀中掏中一件物事,持于手中。

火光映照下,那上面拙陋的花纹历历可见。

“爹,您说的,可是这枚玉佩?”他将手中物递给李拓。

李拓接过,将那遍是瑕疵的玉佩往炽光最明处迎去,只见一道道看似chu简的雕线以及散布的黑点竟然在玉中合出了一个雄浑霸气的“天”字,余下的玉质清透无暇,晶波粼粼,哪里是劣玉?分明是世间难得的珍奇!

他长吁了一口气,虽奇怪这玉怎么到了兰熙的手中,此时此境也不好再多问,便只走上前将玉佩亮出,高声斥道:“天蝠玉在此,见玉如见主,霄天骑还不快快放人?!”

周围的黑衣人顿时减了气势,纷纷看向挟持宝儿的黑衣人,依旧无人动作,只陷入了沉默之中。

“哈哈哈!”那黑衣人突然大笑出声,声音y诡地响荡在山间,令人骨髓里都能发寒。

笑够之后,他又y阳怪气道:“区区一块玉佩又证明得了什么?!密旨呢?先皇当年赐给公主的密旨呢?拿得出密旨,吾等才会信你所言!”

“什么……密旨?”李拓愕然。

黑衣人却当他在装傻充愣,刀刃往宝儿细嫩的脖颈又逼紧几分,擦出了血珠,y森森道:“倘若交不出密旨,今天,你们四人便都别想活着离开!”

事到如今,几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密旨啊……”东方突然幽幽传来一叹,是用的千里传音之术,可那发声人的内力之雄浑,硬是将讥诮的语气都保存得一清二楚。

“是啊……就是为了密旨啊……”西方也传来同样的回应,嗓音清远,澈入心肺,叫人通体舒透,完全驱散了之前黑衣众人带来的y诡之感。

“某人的花样可是越来越多了,真是烦不胜烦……”南方亦传来悠悠应和,一声叹息,夹杂着些许无奈。

“哼!区区一千乌合之众,也敢冒充霄天骑?!那小子为这阵势,怕是费了不少苦心吧!只可惜,真正的霄天,杀人处便只杀人!若要先弄出这些个动静,敌人早跑了,还怎么屠个一干二净?”北方的声音略显稚嫩,谈笑间,嗜血之意昭昭,却丝毫未给人以残冷之感。

电光石火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有四个山夫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李拓、兰熙和忠叔的周围。无人看清他们是怎么从密密实实的厚实人墙外穿身而入,亦无人得知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方才听声音,分明是有千里之遥啊!

“呵,原来李拓在这儿!别来无恙啊!”一个娃娃脸的男子蹦到李拓身前,好奇地上下打量几番,手往李拓冰寒紧张的面孔前挥了挥,然后扭头朝一名着chu布袍的高瘦男子揶揄道:“离哥哥,一会管好自己的手呦!别一个不留神把他给捏死了,那可是跪一辈子都不够的!”

“啰嗦!”高瘦男子冷哼一声,连身都不回,只朝挟持着宝儿的黑衣人淡淡道:“放了她。”

一时之间,无形刚热之气从他身上勃然而发,直将地上的泥石都扫开了去,一片的热浪滚滚。而他,却连手指也未动一分。

“哦喽!离生气了!”站在西面的壮实男子故作惊讶,还夸张地将硕大的身躯蹦了一下,语气间满是调侃。

“融火之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小子,你当心了哈!”东面的男子千妖百媚地朝黑衣人方向投去同情的一眼,接着就直接笑趴了。

“何方神圣?!好狂妄的口气……”黑衣人气息有些不稳了,这场中四人实在太诡异,又深不可测,不知是何来历。

“嘿嘿,说了你也不知道!我是雷霆之震,他们是拔山之艮,燕水之坎,还有……”娃娃脸的男子自顾自说得起劲,李拓眼中却突然汹涌起风暴,一把欲抓住他的衣襟,却被他轻巧闪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李拓神情激动不能自已,僵立着身体都有点抖。

“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的……”娃娃脸的男子诡异地笑着,直直看进李拓的眼里。

“震,再多话,就烧了你的舌头!”被叫做离的男子冷冷开口,立刻将娃娃脸冻得僵住,半天之后才哭丧着脸嘟哝道:“什么融火之离,这十八年来早变成冰块了,我看是灭火之离才对!”

对他的怨念充耳不闻,离再次抬眸,看似无波的淡然眼底迅速悄然酝酿出风暴,对黑衣人道:“放开她。”嗓音几能冻水成冰, “我只数到三。”

“一。”寂夜中,寡淡的声音幽幽,将冰霜一般的寒凉渗进人骨子里。

黑衣人身子颤了一下,拉住宝儿往后退了几分,依旧不肯松手。

“二。”

黑衣人微顿,抬手招了二十几人护在身前,摆开了阵势,绝不放人。

“三”轻轻的,似是掉落一声叹息。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原处便已经不见了离的身影。

“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惨叫。

众人急转眸去看,却只见得一片火海。影影绰绰的人形在里面疯狂挣扎着,宛如炼狱,正是之前围在宝儿身前的黑衣众人。

他们似乎想拼命逃离,可不消片刻,便一个个痛苦扭曲着从头到脚迅速熔化,刺鼻的恶臭黑烟顿时漫了整片山间。

所有人都被这残酷慑人的场景骇得欲呕,又震撼到无法动弹。

“宝儿!”李拓最先反应过来,虎目暴睁,喉中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拔足就欲扑进火场之中,身子却被艮挡住。

艮一甩手中的朴刀,满不在乎道:“鬼叫啥?!不烧了那些人怎么救得了你女儿?放心,离不会伤到她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离就寒着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手里提着双目瞠圆,吓得连魂都没了的宝儿。他伸指掸掉粘在宝儿脸上的一点飞灰,看也不看那一片逐渐熄灭的尸烬火场,仿佛方才弹指间湮灭的几十条命都与他无关,整个人依旧是冷然得如一汪死水。

“啧啧!对付这伙垃圾竟然一上手就用了赤练狱焰,离,看来这次你的火可不轻呢!是被谁气到了么?”妖媚的坎眼波有意无意地扫过李拓颊面,目光如冰丝一般森凉,激得李拓身躯一顿,快速回看去,坎却已经将眼睛移向了别处。

“咳咳咳……”忠叔被满场的刺鼻黑烟已经熏得满面通红,连声咳嗽起来,那咳声似乎要将心肺都呛出来一般,嘴里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这儿的空气这般浑浊,再用不了多久,我这副老身子骨可就要交代了……”

离放下宝儿,瞟了忠叔一眼,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赤红软剑,对其余三人点点头。

四人纷纷朝周围扬声,空气中,顿时仿佛凝结成冰。所有人都被冻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冒充霄天骑者,杀!”

“伤吾主之女者,杀!”

“居心叵测者,杀!”

“不敬吾主者,杀!”

四叱齐下,声震八方,惊天的屠戮之气蓦然夺空而出!人未有丝毫动作,已是狂风啸若厉鬼嚎啕,一地的飞沙走石。方圆十八里内,鸟唳兽嘶,所有活物皆惊走奔逃,连山间的白雾都被粉碎殆尽!

与之前黑衣众人刻意营造出煞气不同,这才是沙场上真正横扫万军的嗜血杀戾——逆我者,亡!

42、风雨飘摇

活物多少是有些能察觉危险的感官。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亦纷纷慌乱起来,连李拓兰熙都被这威压压制得有些x闷。

此等几能令大地颤抖的肃杀之气,简直是世所罕见!

他们将宝儿护在中间,紧张地盯着周围的动静。

黑衣人中很快有小部分人抗不住心中恐惧,偷偷mm地欲悄然溜走。

娃娃脸的震冷笑一声,缓缓抽出一尾布满锐利钢刺的沉黑长鞭,舔舔嫩*红的唇瓣,稚声讥诮道:“想跑?可我偏偏一个都舍不得留呢!”话音落,便一甩长鞭,巨力将大地生生砸出一道深沟,他的身子借反力腾空,轻飘飘落去了十丈之遥,正正截在了一个跑得最远的黑衣人面前。

娃娃脸咯咯一笑,面容纯真,其人却如索命阎王。横手一鞭,便直接将那人的脑袋抽飞去几丈外,带着一腔子血,滴溜溜地砸入了骚动的黑衣人堆中。

“妈呀!救命啊!”黑衣人中终于有人捱不住这样的残忍可怖,哭爹喊娘起来。原先气势逼人的虎狼之师立刻作鼠蚁之势,隐隐有涣散之相。只是他们哪里还能得生还的机会?!离、坎、艮早已各据余下三方,牢牢封死所有退路!

绝对强大的个体对上溃散的乱军,一场战栗人心的单方面屠杀就此展开。

血r横飞,鼻前只有阵阵腥浓的血臭,充耳只闻声声短促的惨嚎,偶尔有兵刀相击之声,也很快被撕裂r体的细响取代。不论是一心想逃命,还是欲拼死一搏,不论是单个偷潜,还是百十人奋起围攻,修罗场内,人命如草芥,非我族类,便只有一个下场——死!

不久前还张牙舞爪的黑衣众人不断被绞杀,只余一地辨不清原貌的尸碎。汪血成洋,猩红漫染了整片土地,迅速吞噬着生命。

“哈哈,还有最后一拨!”震浑身浴血狰狞,利眼扫到如丧家之犬一般往南方而去的二三十人,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单脚踏地,流星一般飞身扎进逃窜的人堆中。

他伸指揩去白皙面颊上沾染的一点血珠,邪气残佞一笑,“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一众黑衣人互视几眼,心下皆是一横,生路被阻,那么……只有拼死一搏了!

“唰唰唰!”雪亮刀锋顿时从各方齐力向震劈去,电光石火间,只见一道凌厉的苍影兀然翔空,黑鞭如狂蛟,张开森森爪牙,一声利啸,于半空中迅速旋成黑色的飓风,猛地朝地上成堆的黑衣人疾扑而去,瞬间吞没一切。

夹杂着最深沉恐惧的凄惨哀嚎兀然爆出,直摧人心,未过须臾,便被全部消弭于死亡的静寂之中。

前后不过片刻之遥,便渡尽了千条人命,只余一地还残着余温、抽搐未歇的尸山血海。

除了离、震、坎、艮以及李拓兰熙等一共八人,渺渺荒野中,再寻不到一线生机,亦踏不到一寸干净的土地,只闻血腥蒸腾。

“收工!”震挑了一块看起来稍稍干净点的石块轻飘飘落下,仔细将玄鞭卷起来,甩了甩上面沾染的血污。

说也奇怪,寻常的鞭子若是杀过这么多人,必定是污秽不堪,粘稠难洁,他的钢鞭却只是在刺丛中稍微残了点y态的血清,一甩之下,便全沿着刺尖坠下,整个鞭身仍是珵亮洁净如方出一般。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杀完便老老实实地收家伙准备走人。

“住手——!”场中突然传来宝儿一阵尖利的怒喊,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到离已将手中赤剑正正地抵上了李拓的咽喉!

“要杀就杀我!你跟我爹若是有什么仇怨,都算到我头上!不许伤我爹!”宝儿怒目圆睁,脸上被方才屠戮吓成的苍白还未褪,神情却已似被激得暴怒的小兽,狺狺地低咆,全然不顾眼前那人是刚取了成百人命的冷面阎罗。

见离不理,她便兀自扑上去狠狠咬住他持剑的手臂,也不管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死血浸透,入口处只有令人作呕的浓浓腥咸。

“逆女!滚开!”李拓大惊,焦急地冲宝儿怒骂,可宝儿就是充耳不闻,牙齿反而阖得更狠了几分。

离冰寒中隐着深恨的黑眸微烁,却不是为了宝儿带来的微不足道的痛意。

他低下头,看了看宝儿,目中突然似有水光盈动。

“你……叫什么名字?”离的嗓失了清淡,沙哑中带起涩涩的梗,那样的温柔无限,仿佛缱绻中情人的呢喃。他眼中一片迷茫,似沉入了记忆深处。缓缓抬起另一手,颤抖着欲抚上宝儿乱糟糟的脑袋。

“不许碰我女儿!”眼看他还沾着血渍的手指即将触到宝儿,李拓终于忍无可忍地赤手一把抓住剑身,任拳上血流如注,活生生将利剑逼出两尺开外。

他咬着牙对宝儿道:“闺女,爹没事。”

“呵,李将军果然是条汉子!”离挑眉,脸上满是不置可否,手上的力道未歇。

“呦!这是刚杀了几个人所以杀出惯x来了吗?”震蹦跳着过来,一脸的天真烂漫,仿佛刚刚弹指间绞杀百十人命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咳咳咳!”早瘫坐在地的忠叔大约是被这聚拢来的几人身上的煞气和血腥气呛到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离瞟了他一眼,终于猛地抽回赤剑。空中“唰”地被带起一串血珠,李拓却连眉峰都不颤一下。

“后会无期!”离冷哼一声,转瞬间,已跃出几丈开外。其余三人见他离开,亦不再流连,纷纷轻身往同方向而去。眨眼功夫,便全部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爹,他们是……”兰熙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李拓却只是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出神,不作丝毫解释。

篝火渐衰,常雾山的白雾又逐渐弥漫了整片山间,虚虚掩住的累累尸山显得更加y森可怖,仿佛还时不时能听见死魂的凄嚎。

“爹……我……我怕……”宝儿小小声说着,身子往李拓方向再靠紧些,却不小心踩到了半个带着脑浆的头颅,顿时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李拓这才回神,看了看远处逐渐幽亮起的点点绿光,一把将宝儿挟在腋下,淡淡道:“此地血腥太浓,怕是要招来猛兽,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回城!”

经过一整夜不眠不休的行路,到了晌午时分,李拓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宁州城。

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吃些东西果腹,兰熙在李拓的默许下,将宝儿活活拖进了自己的房内。大约这次真是又吓又累得狠了,外面只听到一小阵闹腾,就沉寂下去。李拓和忠叔便也下了壁角,各自回房补眠。

四人皆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晨,才被街上翻天的吵闹所惊醒。

“发生什么事了?”宝儿草草洗漱,揉着眼打开房门,就见李拓正逮着客栈小二询问。

“听说是琅国集结了大军突然攻打边城啦!那边的守兵措手不及,半月不到就败退三百余里,连弃四座城池!韦京的皇帝老儿着急了,开始募兵了!消息刚传到咱宁州城这里,啧啧,看来接下来几年,要没好日子过了呢!”

边防告急?

兰熙此时也站到了廊上,闻此,眉心微微一皱,与李拓互视一眼,二人便有了决定。

“不管什么劳什子的霄天骑了,即日快马回京!”

四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半月内赶回了韦京,这才发现,原本繁华的锦绣之都竟已全部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当中。

众人猜测,琅国的虎狼之师能如此势如破竹,极有可能是南韦的边防布兵图遭泄。

在这当口,数封疑似通敌的信件被查出。据说,里面内容皆以密语书写,旁人不得窥其真意。但是,其上隐秘处,不仅有二皇子的蟠龙印,更有一个火刻的“焱”字昭昭——正是琅国如今最受女王宠信的焱王爷之印!

此事一发,朝中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华晔力称其遭人陷害,矢口否认一切,同时悄然下狠手清洗自己的党羽,数名大皇子的奸细便迅速被揪出。

如斯的针锋相对,举朝上下再一片哗然,孰是孰非亦无从判断。

旭皇本就为边城节节败退的惨境焦头烂额,如今自己最为看重的两子又闹成这样,心情无异于雪上加霜。百般冲击之下,终于病来如山倒,短短几日便至浑浑噩噩,卧床不起。朝政只得由镇远侯兰镜、宰相夜萧、太尉刘湘以及御史大夫王允把持。

“看来,这是要换天了!”李拓抬眼,捏碎了一滴落在手心的雨滴,似是下定了决心。

他m了m宝儿的脑袋幽幽道:“回屋去吧,小心着凉。”顿了顿,又道:“以后若是爹不在你身边了,可要学着照顾自己。收收心吧,一辈子平平淡淡安安乐乐就好。你现在有了夫君,爹也放心多了,相信那小子能照顾好你的。”

宝儿鼓起黑白分明的圆眼,直着嗓门大声道:“我才不要兰小雀那混账东西照顾!爹陪着我一辈子就好!”

“傻孩子!”李拓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宝儿,像小时候那样抱她坐到自己chu壮的手臂上,逗得她几声欢叫,脸上些许的不快顿时无影无踪。

“爹就喜欢听你这样笑……以后不管怎么样,答应爹,都要开开心心的,知道不?”

宝儿抱住李拓的脑袋,小脸往他长出寸许胡茬的侧脸上亲昵地蹭了蹭,让痒痒的暖意流进心间。

她闭起眼,往李拓的额头上“吧唧”印了一口口水,笑着朝天大喊道:“我有这么好的爹爹,怎么可能会不开心?老天爷,你说是不是!”

“调皮!”李拓抬手刮了一下宝儿的鼻尖,颠着颠着她往后院走去,“哎呦!闺女长成大姑娘啦!这重的……爹老了,都快抱不动啦……”

“小姐,门口有人找。”

李拓放下宝儿,前脚刚走,后脚喜鹊就来报信了。

“谁啊?”

“那人戴着斗笠……呃……我忘记问名字了。”喜鹊眼神有点飘忽。

宝儿撇撇嘴,很是无奈。这个只记着吃的丫鬟她已经连说教都无力了。

“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吧!”揉揉眉心,瞧瞧外面的雨水似乎已经停了,宝儿提起裙子便直接往门外走去,正撞上刚欲进门的兰熙。

“她这是要去哪儿啊?”兰熙眯起一双好看的长眸,斜斜靠在门框上。

“哦,门口有人找小姐,她这是过去看看。”喜鹊一听姑爷发问,立刻老老实实地答道。

“这种光景……有人会找她?”兰熙盯着宝儿的背影若有所思,眸光中,一片幽深难测。

街巷里一派水草清新的气息,歪歪扭扭的老槐树早已开尽了繁花,换上了葱葱的绿郁。叶丛中盛着几点晶莹,一树青鲜。

听到脚步声,那人于树下轻轻旋身,淡褐的发丝从肩头上滑落,垂荡在x前。

斗笠的帽檐微抬,露出j致的下巴和薄樱般的双唇。

清淡柔和的嗓音浸润入人心,“宝儿,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