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男人哭吧,不是罪(1/1)
唐奕斜了眼范纯礼,恨不得把他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好吧,大宋没枪,那就砍头五分钟!
唐奕心里暗骂,早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这货居然长了一张八婆嘴。
“哦?”
“大郎还会唱曲儿?”尹洙放下酒杯,一脸玩味。
“哼着玩,尹先生别听三哥乱说。”
“哪有乱说?本来就会,唱得还挺好呢!”
贱纯礼哪肯轻易放过唐奕。
“唱是....男人哭吧哭吧,都是罪...”
范仲淹听范纯礼有模有样儿地在那哼着,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伟光正范大神,又把脸板了起来,开始喝斥唐奕了。
“整日琢磨一些无用小道,你算现在做事情,桩桩件件,哪有一样是君子所为?”
唐奕这个委屈啊.,早知道范大神这么爱训人,他说什么也不拜这个师。
趁着范仲淹不注意,唐奕拧头瞪了一眼贱纯礼。不想,这货正在那儿抿嘴偷笑,不禁更加气结。
倒是尹洙算是个好人,帮唐奕解围道:“今日难得美酒佳肴,希文兄,何毕必这般严肃?”
“师鲁莫放纵这小子,一身恶习,若不好好整治整治,将来如何立身?”
尹洙一笑,“谁无风流少年时?这世上,除了庙里头陀,恐怕也只有希文兄,从小就不食人间烟火,一心成圣喽。”
范仲淹老脸一红,“怎么扯到头上来了?”
尹洙替范仲淹满上酒,劝解道:“兄要为其立身,也要分个时候嘛!今日即有美食佐酒,又有晚辈坐陪,自当尽兴才是。”
见范仲淹面色缓和,又着看向唐奕,笑言道:“君子当成人之美道理,大郎可懂?”
唐奕心说,尹先生高人也,三两句就把范大神摆平了。
“这个道理,小子还是知道。”
“既然知道,那还不把你那小曲儿,唱来?”尹洙指着一桌酒菜道:“有酒有菜,就单缺一段助兴小曲儿喽!”
“对!对!”范纯礼一听尹先生让唐奕唱曲儿,登时来了精神。
“早上你就没唱全,这回要听整。”
啊?
唐奕扭曲着一张脸,一时不知道应说什么。
范仲淹看唐奕样子,也意识要这火有些不合时宜。
轻咳一声,“既然尹先生要听,你且唱吧。”
得,师父话了,这回唐奕连推拖都不行了。
无奈,唐奕只得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了一曲不属于这个时代旋律。
.....
在年少时候
身边人说不可以流泪
在成熟了以后
对镜子说不可以后悔
在一个范围不停徘徊
心在生命线上不断轮回
人在日日夜夜撑著面具睡
心力交瘁
.........
起初,除了听过几句范纯礼,不论是范仲淹,还是尹洙,包括沉默不语范纯仁,都没把唐奕唱曲儿当回事,全当是消遣娱乐。
但是....听惯了细词慢调宋人,对这旋律轻快‘曲儿’一时还真听不惯......
范仲淹更是微微摇头,心说,这小子果然唱不出什么雅韵。歌词潜白如水,完全是市井之言。
但是,随着唐奕略显低沉声音,把这一千年之后“男人歌”娓娓唱出,范仲淹脸色却逐渐凝重了起来。
直白歌词纷蹱而至,渐渐那艰涩难明曲调慢慢淡去,只余一句句白话直语,如凿子一般砸在范仲淹心里!!
.....
那直白歌词,似乎说就是范仲淹故事。
他何常不是,少时不肯流泪,立命之后不能流泪?
何常不是,在万民与家国之间不停徘徊?
何常不是,用坚强面具掩盖内心哀戚?
.......
幼年丧父,母亲带着尚不经事他改嫁长山。自此之后,他走每一步都是艰难。
童年寄人篱下,少年仗剑游学,青年时又忍着饥寒,日夜苦读。
等到苦尽甘来,终于举业有成之时,那一年范仲淹已经二十七岁了。
殿试完毕,在京城等任职差遣日子里,他写下两句诗:长白一寒儒,名登二纪余。
他来晚了.,一刻也不敢耽误了。
他时刻在提醒自己,不能滞怠,更不能软弱,这个国家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需要去奋斗!
凭着这股信念。
刘娥把持朝政,三次上本反对,被一贬再贬,差点病死在陈州之时,没有软弱!
吕夷简专权之时,数渡迫害,没有软弱!
经略陕西,面对西夏狼骑犯宋土之时,更没有软弱!
甚至新政受阻,政治生涯几乎断送今天,依然在咬牙坚持。
坎坷经历造就了范仲淹铁一般意志,早就不知泪为何物。就像他教导几个儿子说那样,“英雄无泪!”
但是,就像唐奕那难听歌里唱一样,苦撑了一辈子范仲淹....
心力憔悴!
....
.......
明明流泪时候
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
明明后悔时候
却忘了心里怎样去后悔
无形压力压得好累
开始觉得呼吸有一点难为
开始慢慢卸下防卫,慢慢后悔,慢慢流泪!
....
尹洙强行收回陷在唐奕歌声中心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范仲淹。只见他全身僵直,脸色灰白,瞪圆眼眸之中,血丝密布。
尹洙不禁暗叹一声,看来,范希文也是人,也有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再回想起唐奕那两句诗,尹洙才开始深思其中深意。
.....
.....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再强人也有权利去疲惫
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
做人何必撑得那么狼狈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
.....
唐奕猛然拔高声调,把这“男人歌”推到了最高潮。
范仲淹情绪也随之被送到了顶点,通红眼睛,再也压抑不住开始湿润......
盈满.....
最后化作两道滚烫男人泪,顺颊而下!
啪嗒.....
眼泪落入酒杯微响,让范仲淹猛然惊醒。
腾地一声站起身形,一个旋身背对众人,迈步急行,直到离饭桌甚远,方停了下来。仰头望天,不让泪水再度流下.。
唐奕歌声被范仲淹一系列反常举动,骤然打断,听得入迷范纯礼这才现,父亲大人不知何时已经离桌了。
“父亲这是怎么了?”范纯礼傻傻地问向二哥范纯仁。
范纯仁阴着脸瞪了唐奕一眼,然后喝斥道:“吃你饭,管那么多做甚。”
被二哥训斥有些莫名其妙,范纯礼茫然地看向尹洙。这才现,尹先生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儿,两眼泛红不说,眼神也有些迷离。
呆愣半晌尹洙,见众人都望向他,扯起一个勉强笑容...
“听不太惯......但是!曲俗....意不俗.,词白理不白!”
所谓唐诗宋词,宋人最爱是词,有固定词牌曲调,文人们只要写出词句,添到固定词牌之中就可以。
而唐奕唱曲儿,属于市井百姓唱东西。可以说,就是俗代名词,上不了台面。
尹洙能用“不俗”来评价俗曲,已经是相当高评价了。
“谢谢先生夸奖!”唐奕一颗心也总算落了地。
本来开始唱时候,见范仲淹神情有异,唐奕还有点忐忑。但范仲淹之后表现,却让他想到一些不同东西,心也定了不少。也许想让范仲淹远离那片事非之地,唯一方法.....就是把他,拉下神坛!!
“父亲大人吃完了吗?”二货贱纯礼到现在还是有点拎不清。
尹洙一笑,也不答他,而是言道:“有些累了,你们三个先下去吧。”
“可....可还没吃饱呢。”二货继续“卖萌”,招来,却是范纯仁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
“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说着,拉起贱纯礼就往外走。
唐奕向尹洙行了个礼,看了一眼范仲淹背影,也跟了出去。
见三人已走远,尹洙艰难地起身,来到了范仲淹身后。
.....
唐奕三人出了偏院,行至前厅,范纯仁终于按奈不住,一个急停怒视唐奕。
“唐奕!你和爹有仇是不是!?”
范纯礼看着二哥怒气冲冲样子,有些愣。
“二哥,这是咋了?什么火啊?”转而一想又问道:“爹咋了?”
范纯仁懒得理这个二货,继续对唐奕怒喝:“为何你总是能给他老人家添堵?”
唐奕直视范纯仁通红双眼,一步不让地冷声反问道:“你觉得是在给师父添堵?”
“这不算堵,还什么算堵?”范纯仁怒吼着。
唐奕一声嗤笑,“可怜!”说完.,就不理范纯仁,径自离去。
连家人都觉得范仲淹不能哭,不能软弱,可想而知,压在这个老人肩上担子是多少沉重。
不是可怜,又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范纯仁望着唐奕背影叫喊着,神情可怖。
唐奕缓缓地停了下来,头也不回低沉道:“你爹是人......不是神!”
范纯仁是一怔。
他明白唐奕什么意思。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有被压垮时候。”
说完,唐奕大步走出范宅,留下范纯仁、范纯礼呆愣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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