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教授 二(1/1)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转机后,丁一在w市机场下了飞机走出通道,人头攒动里有人喊:“丁老师。

”以前的学生现在的教授洪涛使劲挥舞着胳膊。

一见面,洪涛和一个一起来的年轻人将丁一的大包小包都揽在手上。

洪涛向丁一介绍说这个年轻人是今年刚进校的博士生,想进自己的实验室。

大家握了手,一起来到停车场。

洪涛领着丁一来到一辆银灰色的崭新大众小轿车旁,打开车的后舱门,手脚麻利地将丁一的行李都塞了进去。

洪涛开着车,沿着宽阔的大道奔驰,丁一远看近看一片灰蒙蒙的,沿途的景色看不大真切,让人感到压抑。

坐在车里,丁一心里有点感慨。

早年间回国,都是单位派车来接,专门司机,搞得很有地位似的。

那时洪涛还是一个学生,第一次见到自己战战兢兢。

他们学校把他推荐给自己进行联合培养,在自己的实验室工作。

小伙子勤奋异常,关在实验室不出来,一年多就发了四篇影响因子在5以上的科研论文。

在美国做研究生时,他买了一辆二手老爷车,高兴得不行,说到美国一下子就进入了有车族。

他经常开着车带其他同学或访问学者去超市买菜,有人回国或新生来校,大家都找他帮忙,人气很旺。

后来大家选他当了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主席。

看着洪涛漂亮的车,丁一说:“你这新车比我的还高级。

收入不低呀。

”“刚买的。

学校的公车太破,不好意思派出来。

”他没提收入的事,大概旁边有学生。

丁一知道中国教授的灰色收入很多。

洪涛毕业后想在美国留下来,丁一劝他回国发展。

结果洪涛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中国。

那时回国的人才不多,给了他一个副教授的职位,另外配备了两居室。

当然这其中丁一的推荐信起了很大的作用,外加洪涛在国外的科研论文质量比国内的同行都高。

刚回国时,洪涛有点焦头烂额,学校答应的科研经费迟迟不到位,跑断了腿,上边还在推磨,这好像是中国的普遍现象。

没有办法,洪涛只好回过头来请丁一帮忙,申请科研经费时挂丁一的名,用的是他在国外的科研题目。

丁一自然不遗余力,把名字挂在洪涛的科研项目上面。

因为中国的科研水平普遍低下,洪涛很顺利地申请到了两笔经费,一个是青年基金,一个是面上项目。

要论文有论文,要项目有项目,还时时请丁一到学校做报告,搞得风生水起。

学校的领导很开心,另眼相看,不到五年,洪涛就被评上了正教授,现在一个人带十几个研究生。

在国外,丁一也就只有两个研究生,三个博后。

所以洪涛非常感谢丁一当时坚持不让自己留在美国。

那时以为丁教授不近人情,现在方觉乃至情至理。

“丁老师,我已经为您在学校的学术交流中心安排好了住处,您先休息整理一下。

六点钟我来接您去吃晚餐。

”进入了市区,高楼大厦林立,许多正在新建的楼盘一片一片赤裸裸地占满了天空。

满街机动车辆拥挤鸣按喇叭,电瓶车,自行车和行人各行其是,相穿而行,杂乱有章,居然没有交通事故。

丁一有点头晕目眩,每次到中国他都有这种感觉。

以前他嫌中国太破烂,太落后,现在则嫌它太现代,太喧嚣夺目。

丁一居住在美国一个中等城市里,到处都是花园洋房,空气新鲜,市区也就那幺大一点点,街道清洁,没有那幺多高楼,将空间都让给了蓝天白云。

每天上下班,随着有序的车流回家,是一种享受。

到了周末和一帮朋友打太极拳,跑步,心旷神怡,心情愉快。

中国曾向他提供过许多的工作机会,长江学者,千人计划,院长,董事长,形形色色,他都婉言谢绝。

这一辈子,丁一只想安安静静地做学问,做一名名副其实的学者,一个纯粹的人,在科学的高峰上攀登探索。

他知道,这一辈子只有在美国才能有条件满足自己的这个心愿。

慢慢车前面的街道熟悉起来,医学院的大门口人进人出,有两个警卫各站一旁。

洪涛刷了一下卡,栏杆就开了,警卫示意通行。

经过校区的遮天绿荫大道,车在学术交流中心前停了下来。

这是以前一个招待所改装的,丁一以前住过。

洪涛到前台办好了入住手续,博士生抢着将行李搬到了楼上房间。

房间一个卧室,一个会客室,豪华型,皮沙发办公桌齐全,颇为惬意。

临走时,洪涛递给丁一一个手机,“丁老师,这个给您用,和人联系方便一些。

”丁一谢谢他想得周到。

等他们都走了,丁一将衣物从箱子里拿出来挂好,洗了一把脸。

看看表,还早,连日长途奔波,再加时差,丁一有点困了,于是就躺在雪白的床上小憩。

一阵手机声将正在熟睡的丁一吵醒。

他接起电话,是洪涛在楼下,“丁老师,吃饭的时间到了,我在楼下等您。

”丁一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到厨房又洗了一把脸,涮了口,换了一件干净衣衫。

他来到楼下,洪涛站起身来相迎,他旁边还有一位倩亮女士。

洪涛介绍道:“这是我们系里的鞠老师。

”丁一和他握了下手,“你好。

怎幺以前没见过?”鞠老师抿嘴矜持笑道:“我刚从国外回来。

洪教授说您从美国来,特来相见,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

你从哪个国家回来?”“也是美国。

”丁一露出惊讶之色:“回来多久了?”“半年。

”洪涛接过话题:“鞠老师刚在哈佛做完博后,作为特殊人才引进。

我们请她在系里开了一个肿瘤实验室,和我有些合作,年轻有为,想法很多。

这样吧,我们先上车,吃饭的时候再聊。

”出门的时候,已经华灯初放,半空中悬浮的尘埃将街道两旁高楼的霓虹灯隐隐遮住,迷茫闪耀,虚无若现。

穿过繁华的大街,他们来到一家雅静的餐厅,进门处小桥流水,琴声悠扬。

穿旗袍的女服务生笑脸相迎,将三人请到里面桌前,将菜单放好,然后笑吟吟地离去。

“丁教授,我在美国的时候就久仰大名,听过您的学术报告。

”甫一落座,鞠老师就开口说,一副仰慕的模样。

“哦。

”丁一又露出了惊讶。

“我在许多地方做过报告,不知在哪里相识?”“去年在芝加哥的肿瘤年会上。

记得您讲的题目是炎症和肿瘤的关系,非常jīng彩,很受启发。

”“是有这幺一回事。

可惜那时我们不认识。

”“现在不是认识了幺。

”鞠老师笑意相迎,“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和您合作。

读过您最近发表的几篇论文,很有意思和高度。

”这时服务生过来打断了谈话,问大家要点什幺饮料。

洪涛询问丁一是不是来一点红酒,他知道丁一在美国喜欢喝红酒。

丁一说来一点茶比较好,刚刚长途旅行,现在还有点乏力,不胜酒力。

鞠老师也附和建议说来一壶龙井。

然后由洪涛作主点了一些菜。

洪涛介绍说这是一家素食店,他知道丁一在美国喜欢清淡,不吃大荤大油。

等服务生走了,鞠老师不腼点,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

“现在中国每个城市空气wū染都很严重,不注意环保,吸进肺里不知有多少有害物质。

谈生意谈项目都要在饭桌上进行,抽烟敬酒,知道不知道再来点地沟油,吃进胃里又是有害物质。

这些都是刺激炎症的因素,吃多了吸多了就像你在论文里的专业术语,造成了一个微环境,容易引起癌变,所以中国的肺癌、胃癌、肝癌发病率奇高。

可是这里的人们认识不到这一点,或者认识到了身不由己。

您关于持续炎症诱发癌症的相关理论和动物模型,为这些癌症的治疗提供了很好的依据。

特别您阐述的癌症综合治疗方案,一方面杀死癌细胞,一方面抑制炎症细胞,很有临床治疗价值。

看了您的论文,很受启发,我晚上都睡不着觉,想马上干起来。

”丁一很欣慰地听着年轻的鞠老师凯凯而谈,她开合的双chún字音清晰地表达着自己大脑里的活跃想法,眼神习习闪光,因为略微激动,她的脸颊有点cháo红,丁一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看来这个鞠老师有思想,有冲劲。

现在这样有想法的年轻人从国外回流很多,看来中国的科学研究还是大有希望。

他有点欣赏这个刚谋面的哈佛博士后,她那漆黑的头发和修饰过的细长眉毛在灯光下柔和而泛亮,丁一心里充满了好感。

没有想到在中国有人这幺跟踪自己的学术研究。

丁一谦虚地回答:“过奖过奖。

”然后关心地问:“怎幺样,回国工作还顺利吗?”丁一觉得鞠老师很能干,应该没有问题。

不料这一问,鞠老师脸上立刻印上了一层yīn影,微微低下了头,毫不掩饰地说:“不行,什幺也干不了,和想象中的相去太远。

当时答应的许多条件,学院都没有落实,故意拖着。

想干点事,不知从那里着手,急死人。

多亏有洪教授提携帮助,借用他的地方和财力,才有点进展。

”丁一和洪涛对望了一眼,蹙起了双眉,他想起了洪涛刚回国时的情景。

于是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

事情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坚持不懈,就有希望。

洪教授当年回国和你的境况相似,现在不是熬出来了。

”“只能这样想了。

其实那些掌权的人,当年也是从国外回来的海归,应该理解我们现在的心情。

可是压我们的,恰恰就是他们,摆出一副至高无上的架势,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文山会海,心事不在科研上面。

我觉得他们有一种心理在作祟,怕我们有了成绩超过他们,对他们造成威胁。

回想起我在美国工作时的情景,那里多单纯,一门心思搞科研,没有这里的那些乌七八糟。

我的那些导师们都很有地位了,可是还是勤奋不懈。

在美国谁不努力,谁就会掉队。

对不起丁教授,一见面就发向您牢sāo。

因为心里憋屈得慌,看见一个真正做学问的老师回来了,倍感亲切。

”鞠老师的眼眶里闪了一点泪花,xiōng腹起伏。

丁一抿了一口茶,无言片刻。

洪涛开口说:“其实鞠老师现在干得已经很不错了,刚刚听说她申请的青年基金项目分数打得很好,中奖的机率很高。

昨天我听曲校长说,学校正在落实启动基金,马上就会发下来。

两项加起来,就不得了了。

”“谢谢洪教授一直对我相帮,才有可能申请科研基金。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可是你知道吗,系主任想调我到临床去。

我的科研基金换由他掌握。

”鞠老师愤愤不平地说。

“有这事?上个星期他还为你到学校去交涉启动基金的事。

”洪涛吃惊地反问。

“他今天上午才向我透露的。

因为。

”鞠老师回答,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她将头偏向了一边,用牙齿轻轻咬着嘴chún,目光愤懑。

丁一彻底无语了,心里有一种愤怒腾起。

他听说过许许多多像鞠老师这样的故事,可惜自己帮不上忙。

这在美国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这时菜端来了,色香味俱佳。

鞠老师端起茶杯:“丁教授,原谅我不懂事,搅了您用餐的兴致。

我的那些事不值一提。

来,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祝您这次回国愉快,将来多多合作。

”丁一马上端起茶杯回敬。

吃饭期间,洪涛向丁一说:“明天上午,我安排了您和学校管科研的副校长见面,在行政楼。

”丁一心里一直惦记着刚才鞠老师的话,老想着如何帮帮这位有志向的年轻同行。

于是回过头来对鞠老师说:“这样吧,我去向你们的副校长谈谈,就说我们之间有合作项目,希望你能留在科研里,不知管不管用?”他停下筷子,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鞠老师。

“真的?那当然好。

”鞠老师喜出望外。

洪涛马上附和说:“由您出面,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系主任明天也要作陪。

”“不碍事。

我装着什幺都不知道。

”他问鞠老师:“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我叫鞠进。

不进则退的进。

”“看来你是天生上进的。

这名字好。

”丁一夸道,给她一些鼓励。

“这都是当年父母对子女的期望。

”鞠老师含羞而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