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离(20)(1/1)

自那日黎秋无意间撞破兴德和春画的苟且,侍郎府就再难寻到春画的身影。

几日后,在后院一废弃的水井中,浮起了一个丫鬟的尸体……

春画这短短的一生,从未主宰过自己的生活。自小被父母送进宫为婢,即便主子再好,她也是卑微的丫头而已。如今遇上她心爱之人,却也求而不得,那份对黎秋的愧然,对兴德的一往情深,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学会了主宰一回她的生死。

可春画不知道,人啊,即使孑然一身,即使求而不得,也不算一个太坏的局面。不自怜、不自卑、不怨叹,一日一日来,一步一步走,那份柳暗花明的喜乐,必然在自己试着接受的那一刻抵达。

黎秋那里也很快得了消息,当即面上血色尽失,昏死了过去。侍郎府一时之间大乱,兴德万万没有料到春画是这样一个烈性的丫头,震惊之余,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度了几日春宵的女人罢了,死了也便死了,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谁知妻子倒是因此一病不起,成婚还未满一载,皇帝的女儿就在夫家大病一场,自是要引起事端来。

兴德无法,请来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黎秋几日来混混沌沌,难得清醒一会儿只是唤着“春画”二字,痛哭不止,一下子便瘦削不少。他不得不选择进宫,禀明了皇上,去请太医院的太医前来医治。

……

赶巧儿,兴德进宫时,胤祥也正在养心殿内议事。

他想着这是秋儿的亲皇叔,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当下不敢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春画的事儿连同黎秋的病情一起交代了。

雍正听完,没觉着这小小的丫头那点事儿有什么大碍,哪个男人不偷点腥呢……只是,女儿一病不起倒是有些个让他恼怒。

一旁的胤祥静静地听他讲完,朝服下的手紧紧攥握成拳,他本以为再不济,秋儿到底得了一个能够一心一意待她、照顾她的男人。如今,他……他竟然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来,与妻子的贴身丫鬟偷情……

兴德俯跪在地,如芒在背,这怡亲王的气场此刻倒是比皇帝还冷。

“四哥,让臣弟带着太医去一趟侍郎府,如何?”胤祥不急不缓地开口,虽是问话,却有几分不容置喙的意思。

胤禛早猜到他定然忍不住,可现下秋儿的额驸在场,也不好说什么,更不好驳了堂堂亲王的脸面,只警告地瞪了胤祥一眼,“那便麻烦老十三这一回,秋儿情况如何,朕就在此处等你的消息。”显然,胤禛不愿他在府上逗留过久。

胤祥垂眸,似是没看到雍正眼神里的暗示,“臣弟自会派人前来回禀,四哥放心。”

“你……”胤禛气结,自己的意思明明是让他亲自进宫见他,但也无法,只无奈地催促道:“快去快去,莫要继续耽误秋儿的病情。”

“臣弟遵旨。”

“微臣遵旨。”

***

一路上胤祥闭眸静坐,兴德也跟着他坐一辆马车,王爷不开口,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这样不尴不尬地坐着。

“纳喇大人。”

胤祥忽然开口,倒是吓了兴德一跳,毕恭毕敬地回道:“王爷有何吩咐?”

胤祥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吩咐不敢,毕竟大人连皇家之女也敢欺侮,想必对我这个亲王,也没放在眼里罢。”

兴德顿时胸口狂跳,他知道这平日里喜怒皆不形于色的怡亲王恼了,皇帝尚无如此护犊之意,他倒是要替侄女出气了。若非马车里地敞狭小,他定然是跪下了,当下只能拱手回道:“下官怎敢,格格金枝玉叶之身,是兴德一时糊涂,他日定会……”

“他日?”胤祥冷笑着打断他,目光如炬,死死锁住这个让他极其不顺眼的男人,四哥真是瞎了眼,竟把秋儿托付给这样的人,“黎秋此刻在你府上一病不起,你一句一时糊涂就把自己的错推了个干净?这世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兴德没料到这个十三叔如此难缠,硬着头皮问他:“那……那照王爷的意思,要臣如何赎罪?”

胤祥收回目光,冷哼一声,“照本王的意思,侍郎你即日起便与秋儿和离。”短短一句话,在他口中是那么随意,竟像是在说什么家常,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狠绝。

“……和离?”兴德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你……”

“没错,”胤祥意兴阑珊地掸了掸石青色的朝服,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你既照顾不好她,便让本王带回宫去,另觅佳婿。天子既能赐下这婚,本王也自有法子让他收回来。”

“下官……”

“王爷,大人,咱们到了——”车夫的一声提醒,打断了兴德难以置信的问话。

胤祥也不理他,兀自下了车,带过几个太医入了府。

兴德紧紧绷着脸,眯眼瞧着那胤祥颀长的背影。果然,怡亲王有今时今日绝非他面上的亲和谦恭,是他小看了这个十三叔。皇帝金口玉言赐下的婚,一个亲王而已,他让他和离便和离吗?

男人的铁拳握得“咯吱”作响,谅你是亲王又如何,想从他府上把人带走,哼,做梦!

……

“陆院判,情况如何?”胤祥见陆辉收回手,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陆辉沉默片刻,应是在考虑如何开口,“怡亲王,借一步说话——”

胤祥倒也是颇为理解,大手一挥,屋里的其他太医和伺候的丫鬟,一时间鱼贯而出,“也不必借一步了,院判有话便说吧。”

陆辉轻笑一声,边打理手下的诊箱,边开口:“格格昏迷不醒倒也没什么大碍,无非是受了些刺激,喝几副药,好生调理便也可痊愈了……”

胤祥沉默着,双眸染墨,就这样瞧着这太医的脸。他知道,还有真正的病候在后头。

“人总说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倒是极有道理的。”说着,指向黎秋苍白消瘦的小脸,“王爷,下官瞧着,格格此病倒是与王爷如出一辙呢。”说完,还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着胤祥。

胤祥闻言启唇一笑,难怪这陆辉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医院院判,断人症候乃其一,更有识人心事的本事儿,“院判大人怕是糊涂了,本王是沉疴旧疾罢了,怎会与一个小姑娘一样,您说呢?”

陆辉对上胤祥有些危险的眸子,自知失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技拙,望王爷赎罪。”

“诶……”胤祥笑着扶他起来,“陆院判怎的如此谦虚,人有百态,这病亦有千百种。一时误诊也是有的……”说着,男人收了扶着陆辉臂膀的手,“只是,聪明人可以做错事,绝不会说错话。院判大人,可明白本王的意思?”

陆辉霎时面白如纸,怡亲王前段时间遭囚,和硕怀恪格格随即赐婚,朝堂上众说纷纭。一般人的确不会将两件看似不相关的事儿凑在一起,可他是太医,不仅识人病灶,也可略知人心中郁结所在,怡亲王和格格分明是为情所伤的身子,他略一思索便可知晓其中窍门。本也只是一时口快,也没有出言调侃的意思,现在看来……怕是要惹下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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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没有人提换了封面的事情【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