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1/1)

巨舰在风平浪静的海上前行。

海雾被风吹散后,列入眼中的只有那大大小小的岛屿。

冷峭的寒风有些刺骨,玉生烟站在了船头,双眸眺向远方。

傅大小姐与这玉大教主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江湖上的人已经习惯了她们成双入对的出现,只是忽然间剩下了这教主一人孤零零的站着,实在是让人疑惑。

傅晚晴在舱内饮酒作乐,玉生烟是知道的。

傅大小姐可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自己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心中暗暗地想着,唇边不由自主的溢出一道满怀怅然的叹息声来。

傅晚晴很容易就生气了,可是她的气来得快散得快,只有这一回,持续了两天,或许还会更久。

一只孤零零的海鸥掠过了水面,玉生烟忽地向一只离弦的箭般掠了出去,只见到白影一闪,她又重新回到了船上,手中则是握着一支小巧精致的金箭,那箭头上刻着一个“傅”字。她低头哂笑了一声,手一挥,那支金箭就被她扔到了海水中去。

“玉姐姐。”一声低低的叫唤传来。

玉生烟转身,看到那神情迷茫的郭举拎着酒葫芦靠着栏杆。“傅姐姐在生气,你们之间怎么了?”

“没事。”玉生烟淡淡地应了一句。

“玉姐姐,你似是不想搭理我?”郭举饮了一口酒,轻笑一声,问道,“饮酒么?”

玉生烟淡淡地摇了摇头。

“砰——”地一声响,郭举手中的酒葫芦碎了,酒香与腥咸的海风搅荡在了一起。

一柄剑,一柄很快的剑,不是刺向郭举的,而是只冲着玉生烟的心头去。

持剑的是一个穿着淡蓝色道袍的中年男人,他冷凝着一张脸,眸中满是憎恶。点沧派的弟子中,不知道几时多了这么个道长来?郭举的反应很快,她一翻身已经抽出了软剑,如同游蛇一般,将道人的剑缠住。道人手一挥,从袖中掠出了另外一柄剑刺向了玉生烟,那剑笔直地向前去,仿佛不达到目的就不会退回去一般。

想要杀玉生烟一柄剑是远远不够的,那个道人很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

他有一双手,有一双腿,可以发出四柄剑。

他的剑很利,他出剑也很快。

玉生烟动了,她离开了原先站着的位置,被这迎面而来的长剑逼得后退。只要她出剑,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可是她玉生烟,却是一个不肯轻易出剑的人。她的一双肉掌,难以与削铁如泥的宝剑相比。道人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帮手,那个帮手此时已经缠上了郭举。

几乎所有人都在那船舱中醉生梦死。

冷寂的甲板只有刀光剑影。

长剑就像是一条扭动着身躯追踪敌人的毒蛇。

玉生烟已经从船头退到了船尾,她的眸光落在了那扬起的风帆上。

“玉姐姐,你拔剑啊!”郭举回身大喊了一句。

玉生烟眸光沉了沉。

怀袖剑是用来诛心的,诛他人的心,还是自己的心?

怀袖剑最后一次出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石碑上青苔滋生,大雨冲刷了枯黄的落叶,也冲去了那红色的血迹。

“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枉造杀孽,你记住,不到情非得已,不许害人性命。怀袖剑下无生人,出剑必见血,你也不许随便出剑。”

“你生性淡泊,按理说不该卷入江湖纷争中去,可是世事难以预料。”

“这么多年来我饱受折磨,你不要有任何的忌讳,动手吧,使得我早日解脱。”

“我不求你什么,只求你护好可心,她,她是一个苦命人,她的性情会害了她。”

……

从回忆中抽身,人已经掠到了风帆上,手中紧拽着上头的绳子,而那道人的剑已经指向了心口。玉生烟双指夹住了一柄剑,她一侧身,薄薄的剑刃削落了一缕发丝,被她咬在了口中。这时候道人脚上的那柄剑已经从下往上的传来啦,玉生烟一掌拍向了那柄剑让它与另一柄斜冲上来的长剑撞到了一起,叮咚一声响,两柄长剑笔直地落地。背后掠来了一阵阴冷的风,强烈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那人从郭举的手上逃脱了。

玉生烟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依然是没有出剑。

“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坚持什么!”一声低斥传了过来,随后响起的是一阵惨叫。玉生烟瞧着自己跟前的道长面容扭曲就像是见了恶鬼一般。

道人无法收回自己的剑,在刹那间,他就做了决定,如同一道光影般朝着海面上掠去。他的轻功很好,可是他快,傅晚晴的动作更快。那一柄长剑带出了一线锋芒,便听得道人一声惨烈的叫喊,他的一双腿被齐齐地砍下,血淋淋的掉在了船板上。

在船舱中的人终于被惊动了,一出来,就见到了这血腥的场面。两个中年道人,一个被齐齐地斩断了双臂,一个没有了双腿。傅晚晴的笑容很冷,她伸出手慢慢地擦拭着长剑上头的血迹,她轻笑一声问道:“点沧派的弟子?”

那道人痛得冷汗涔涔,听到了傅晚晴这般问话,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大骂道:“傅晚晴,妖女!身为傅盟主的女儿,你不思对敌就罢了,还与魔教教主厮混在一起!你置侠义山庄之声名于何处!这玉生烟,乃是魔教教主,你们不是去对付魔教教众么?为什么不现在对这妖女下手呢?一群色-欲熏心的乌合之众!胆小鬼!”

傅晚晴拍了拍手掌,笑道:“骂得好,骂得真好。”她扫了那群面露犹疑的江湖人,娇笑一声,问道,“你们没听见这道人的话语么?怎么不动手呢?”

“这……这……玉姑娘是好人,她不过是上一任教主的女儿罢了,除了这个身份没有什么不是的了,咱们是侠义之人,怎么能够滥杀无辜呢?”

“对对对,玉姑娘是无辜的,她并没有做甚么对不起咱们江湖人的事情。”

“一群混帐!废物!”道人恶狠狠地骂道。

沈胜衣瞥了傅晚晴一眼,淡淡地说了句:“这两个人不是我点沧派的,不知是如何混入这巨舰中。”

“这是谁派来挑拨离间,谁派来捣乱的?”当下便有人暴喝一声,啪啪几声响,那巴掌已经毫不留情地甩到了道人的脸上。“什么人!是谁指使的?你要是不肯说,就把你丢进海里头去喂鱼!”

船上很是热闹,在那嘈杂的喧闹声中,傅晚晴已经扼住了玉生烟的手腕,将她往舱中拉去。她不笑了,她的脸上阴沉沉的,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场面。“你不肯出剑是不想杀人么?你不杀别人,可是有很多的人想要杀你!既然你这么不愿意,为什么不直接废去了自己的武功呢?这样的话别说出剑,就连出掌伤人的机会都没有!”傅晚晴一把将玉生烟推到了榻上,讥诮一笑,道。心中窝着一团火,再不发泄,她迟早要陷入疯狂之中。

玉生烟手撑着被褥,淡淡一笑道:“这是个好主意。”

“你!”傅晚晴指着玉生烟,手一直在发颤,她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疏离冷淡,她玉生烟永远是这幅样子!

不知不觉间,自己将这个人看得太重了,傅晚晴心中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她很快便敛住了怒容,展现出一抹灿然的笑容来,她跪坐在了玉生烟的身上,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拂过了她的一缕断发。在玉生烟的耳侧,还有一道极为浅淡的血痕,傅晚晴俯身舔了舔,最后咬着她的耳垂,笑道:“我不希望你受伤,当然不是关心你,我要与你比剑。你玉生烟就算死,也只能够死在我傅晚晴的手中。”

玉生烟眨了眨眼,淡声道:“我明白。”

怒火从傅晚晴的眼中一闪而逝,她冷笑一声道:“你明白就好,希望与我比剑时候的玉生烟,是个完完整整,没有一丝损伤的玉生烟!”

“我不会与你比剑的。”

这大概是傅晚晴从玉生烟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那喷薄欲出的怒火已经压不住了,傅晚晴在玉生烟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口中盈满了血腥味,而那人一动不动,甚至是连哼声都没有发出来。生气与挫败之感一并涌来,傅晚晴一抬眼,就看见玉生烟专注地望着自己,那种眼神,像是有一股神秘的蛊惑人心的力量,使得她心中发颤。

傅晚晴吻上了玉生烟的眼眸,一个轻如蝶翼的吻,纯粹不带有任何的戏弄。

傅晚晴拥住了玉生烟,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是让我为难,又爱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