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会自己去问(1/1)

001.

把人吓跑, 白堪又回头去看一旁成捆捆起来的那些药草。

这药草还只是初步地割了下来, 要运回仓库那边进行二次处理, 然后才能晾晒。

白堪没有急着回董家,他跟着那些工人走了一趟,看着他们把药材运回仓库那边进行后续加工。

仓库那边此刻已经有好些女人在等待, 成捆的药材被男人们运回仓库这边后, 她们便解开绳子, 开始清除上面老旧的枝叶。

然后把剩下成熟的枝叶和新芽摘下, 分开装进不同的篓子里。

这些做完之后, 旁边等待的人便把篓子里的叶子拿去清洗, 清洗干净再用早就已经搭好的架子晾晒。

晾晒的过程也是有讲究的,叶子要全部分开晒成蜷曲在一起的小团, 不能一坨一坨的。也不能晒得太干,否则晒脆了就会变得难以储存运送。

在仓库旁边的人很多, 少说几百个, 那样的环境下显得十分的热闹,白堪从这头走到那头, 收到不少人的招呼。

一一报以笑容回应后, 白堪向着董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过街道,白堪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绕去买他最喜欢的奶豆腐, 面前就冒出一人来。

陆清野穿着一身锦衣, 披着一身雪白的披风,笑眯眯的冲他招了招手,“我正准备去找你。”

“有事?”

“没什么, 一起走走?”

白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向着董家的方向走去,陆清野见状跟在他的身旁。

冬日的街道上少了几分热闹,多了几分冷清,仿佛就连小贩都变得懒惰,不愿出门来。

陆清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街道,嘴上道:“董青卿呢,怎么没看到他?你们不是天天腻在一起。”

“他回去了。”想到刚刚的事情,白堪嘴角溢出笑容。

陆清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堪,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说道:“关于董青卿家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你指什么?”

“就是董家当年那些事。”

白堪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继续向前走去。

陆清野这人给他的感觉太过邪祟不怀好意,完全就是那种不嫌事大的性格,他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怎么,你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了起来。”陆清野见白堪好像不怎么感兴趣,略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白堪肯定好奇坏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想找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

“不如我们合作。”陆清野笑着说道。

“合作?”白堪脚下步伐停下,回过头去看着陆清野。

“我父亲是异姓王,在朝中也算只手遮天。和我们合作,对白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陆清野笑眯眯地看着白堪,白堪是聪明人,他什么意思白堪肯定明白。

白堪也确实是聪明人,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陆清野这一席话的意思。

陆清野所谓的合作,与其说是合作,还不如说是挂名投靠陆清野他父亲。

“做生意的人,总归要有点自己的门路。”陆清野似是感慨地说道。

白堪眉头皱起来,这一点他倒是真的忘了。

白家之前有他爷爷在,朝中的人没有一定官职的,都不敢正面为难他们。

但如今他爷爷已经不在,白家的状况与之前已经大有不同,守丧期的三年之内还好,三年一过,他们白家想要把生意继续做大,就免不了要和朝廷中的人打交道。

就算他们不想深入,做生意的总归会有需要行个方便的时候,认识一两个能做事情的人自然是必要的。

董青卿和陆清野就是这样的关系,董青卿需要的是方便,而陆清野他们需要的是钱。

两者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互惠互利。

白堪想明白这些,忍不住笑了笑,陆清野感情就是来收保护费的?

不过陆清野这主意倒是当真打得不错,一家收一点,一年下来他都能赚不少。

“我们合作的话,我还可以顺便告诉你一些关于董青卿家里的事情。”陆清野神秘地摇了摇手指,“你就当真不感兴趣?我不信。”

白堪直视着他,他倒不是当真对董青卿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是有了之前的事情,以及对陆清野的了解之后,他也绝不会再相信陆清野。

白堪沉默不语,陆清野却误会,他有些伤心地说道:“你要是不信,事后可以去问问南江成家的人,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说的绝对都是真话。”

“南江成家?”

“成少当家啊,他可是对董青卿很感兴趣,要不我帮你把人叫来?”

白堪眉头一挑,“他要是敢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陆清野蓦地笑了起来,那成少当家的和白家之间的梁子不小,这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合作的事?”

“我拒绝。”

“为什么?”陆清野惊讶。

白堪是个聪明人,陆清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拒绝,而且还拒绝的这么果断。

“你说的虽然都很有道理,但是如今的白家还不需要这些,至少近三年之内没人敢动白家。”白堪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白交三年的保护费?”

皇上可是下过旨的,三年之内不得动白家,陆清野他们若为了那点钱就找白家的麻烦,真要把事情闹出去,麻烦的也是他们自己。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不划算。

而白堪相信陆清野的父亲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自讨苦吃。

至于三年之后,那已经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白家,必然已经不会再像如今的白家这般被动。

陆清野笑了起来,“你到是一点都不傻。”

三年之后,主动找白家合作的人肯定不少,不止他们一个,白家的选择也就多了。

还要不要和陆清野合作,那就要看陆清野的诚意有多少。

“谢谢!”白堪只当陆清野是在夸奖他。

他现在答应和陆清野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太过被动,现在的白家根本不值一提,能提的条件肯定也少之又少。

别的人见着这样的事情,说不定一时心动就同意了,但是白堪不会。

陆清野也看出在白堪这里讨不着好,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当真不好奇董家当年发生的事?”

“我若是想知道,我会自己去问的。”

他相信董青卿肯定不会瞒着他,更加不会骗他。若董青卿不想说,他也只会告诉白堪他还不想说。

与陆清野说完话,白堪整理了自己身上的披风,向着董家而去。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开课的时候,他连忙拿了自己的资料过去听着。

医药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越学的深就越会这样觉得,白堪一开始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学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了这一行。

况且他和其他的人也不同,其他的人只学如何种植药材,更像是在学习种植蔬菜,他却要连药效以及市场各方面都要了解,所耗费的时间精力自然也比其他的人多得多。

傍晚天快黑时,来讲课的大师傅才喊停。

课程结束,其余的人都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活动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白堪扭了扭脖子却是继续坐着。

他习惯在每天听完课之后,就用自己的方式把这一整天学到的东西列简单的概要,晚上复习和以后要看时都更容易。

忙完这些时,天色已经逐渐转黑。

白堪起身走向门口,离开董家的这一路上他都没见到董青卿,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回家的路上,白堪又想起之前陆清野说过的那些话。

对于董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白堪还是有些好奇的。

外面几乎没有这方面的传言,从这一点也看得出来,董青卿是真的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表现的很忌讳。

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之后的好几天白堪都没见到董青卿,正当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之前把人给吓到了的时候,才从董家管家的口中得知董青卿离开了镇上。

深冬已至,也就代表着年关已近。

每当这时候,董青卿就会格外的忙碌。

身为董家的当家,年前这段时间,他必须到处查账收账以及开年会还有制定新一年的计划,其中还有年度分红之类的事情要处理。

这些事情白家是不用这么麻烦的,以前的白家就是地主,手下的地按月或者按年定期收租就行。

没有董青卿在的董家显得格外的冷清,白堪只得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过年这件事上。

白家老爷子才走没多久,这个年白家固定不能过得太喧闹。一切从简,只简单的翻修整理了一番。

比起冷冷清清的白家,白家镇上倒是热闹的不行。

街边那些穿着新衣的小孩不提,光是接到两旁换上新灯笼贴上门帘窗花的景象,都让人能清楚的感觉到年的味道。

腊月二十以后,董家这边的课程就暂停了。

其余和白堪一起学的白家的人有回家过年的,也有走亲访友的。

白堪则是趁着这段时间,抱着暖炉在书房当中,把他之前学到的东西全部都又重新整理过了一遍。

白家这里冬天并不下雪,但是因为地理位置处于盆地之中的原因,这里的冬天也不比下雪的地方暖和,反而更加的冷。

空气中永远都是潮湿的感觉,晾出去的衣服永远不会干,穿在身上的衣服没多久就会像是浸了水一样湿漉漉的。

白堪抱着暖炉,伸出去写字的手却依旧冻得发白。白林元见了又让人在屋子中多放了些暖炉,可这依旧并没有缓解他的情况。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白堪亲自去了一趟山上,把青先生还有另外一人接下山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青先生原本是拒绝的,上山下山太过麻烦,白堪却说服了他。

往年白家三个人,过年的时候颇为热闹,今年突然一下便少了一人,这个年怕是要冷清难过。

青先生是个心软的人,听了白堪这话,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多久便收拾了东西跟着白堪下了山。

忽悠到了人,白堪有些小得意,青先生看着白堪的眼神却满满的都是无奈。

002.

把青先生接回白家,白堪又让人去董家打探了一番,询问董青卿是否回来。

知道董青卿还没回来,白堪留了话,让董家的人在董青卿回来之后立刻就来告诉他。

董青卿也是一个人过年,难免冷清,不如与他们一起过,人多了这样才会热闹。

盘算着这些,白堪满怀期待,然而腊月二十五晚上他却突然就病了。

大概是白天去山上接青先生的时候吹了些冷风,吃完饭后白堪就觉得头痛,到睡觉那会儿,他已经迷迷糊糊的发起了高烧。

白堪突然病倒,白林元和青先生都有些惊讶,但也在预料之中。

事实上白堪能撑到现在都已经让人觉得奇怪,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白家的天翻地覆,白家老爷子的去世,白堪本就不宜情绪过激,这些每一样都能让他病倒。

也大概是因为之前太逞强,白堪这一次病倒,病得比之前那次落水还要严重。

自打他二十五病倒开始,他整日整日迷迷糊糊高烧不断的就没停过。

白堪有记忆的时间几乎都是被叫起来喝药的时间,浑浑噩噩的身体以及又苦又难闻的药水,这些让白堪都有些恍惚了时间,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

董青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得知白堪病倒他赶过去的时候,白堪都已经病了四天。

白家,风尘仆仆的董青卿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被冰冷的空气刺痛的喉咙越发的难受。

董青卿一直知道白堪的身体不好,时不时便会生病,但不算之前那次落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白堪病倒。

躺在床上,白堪皱着眉头闭着眼,嘴唇煞白,一张脸却有些泛红,整个人看得见的消瘦了,额头脖子处还有些汗意。

看着白堪脸色苍白面露痛苦呓语的模样,董青卿眉头就没松开过。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董青卿上前摸了摸白堪的额头,那里一片滚烫。

白林元摇头苦笑,要是有办法,他又怎么可能会拖到现在还不用?

董青卿嘴巴张了张,他自己也懂一定的医理,所以看得出来白堪这病就只是风寒,但一般的风寒又怎么可能会把人折磨成这样?

“我想在这里待一会。”董青卿道。

白林元点了点头,出了门。

董青卿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他都有些不知道该拿白堪如何是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床的旁边放着两个暖炉,一旁的书桌上摆着一些没来得及收好的纸张,上面是白堪之前整理的概要。

不知多久之后,董青卿才向前一步,来到床边坐下。

又伸手摸了摸白堪的额头,董青卿一颗本就沉到水底的心,越发的沉闷难受透不过气来。

之后的几天,白堪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时而好些时而却又更加严重。

青先生一直守在一旁,他曾替白堪扎过针,可并没有什么效果。

董青卿放下了董家的事情也过来守着,可并没有任何用处,白堪一直昏睡不醒。

转眼几天过去,眼见着白堪面上月发没了血色,董青卿一张脸也黑到极致。

趁着青先生去休息那会儿,董青卿独自一人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白堪的睡颜。

他伸手覆盖在白堪的额头上,直到手都麻了都未曾移开,只因为他每次这样做的时候,白堪紧皱的眉头便会舒展开一些。

白堪睡得很沉,他一直浑浑噩噩,这种感觉太熟悉,他知道自己这必然是又生病了。

他一直挣扎着醒来,但是脑袋却昏昏沉沉,眼皮子仿佛有千万斤重,根本不听话。

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的混乱之中,白堪偶尔能够嗅见一抹让他觉得熟悉贪恋的味道。每当此时,他昏昏沉沉的身体便会好受几分。

又一次察觉到额头有冰凉的触感,白堪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那张脸,他笑了笑。

“你回来了?”白堪声音沙哑地说道。

“你醒了。”董青卿拿开覆在白堪额头的手,兴奋之余连忙向着门口跑去,要让人去叫青先生。

他吩咐完下人再回头时,白堪已经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坐起来。

“别动,快躺下。”董青卿连忙过去搀扶,他想要把人按下去。

白林元都昏迷了好些天,突然醒来就乱动,肯定不行。

“我躺着难受。”白堪声音微不可闻,他太过虚弱。

他已经这样躺了不知道多久,醒来之后全身上下都传来酸痛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我帮你。”董青卿抱住白堪扶着他坐起来,又拿了旁边的被褥塞在他背后,又仔细的替他捻好被角。

清醒过来,白堪的状态很是不好,不过精神还不错,大概是睡了这么久睡够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白堪问道。

对于突然大病这件事,白堪已经非常有经验,毕竟从小到大他生病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先别说话,喝些水。”董青卿说话间到一旁倒了一杯热水,端了过来,小心地喂白堪喝下。

白堪嗓子沙哑,一杯热水下肚,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今天已经是初五。”董青卿回答白堪之前的问题。

白堪愣了愣,“过完年了?”

“嗯。”

白堪讶然,随即有些失望,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年前腊月二十几,他还琢磨着要把董青卿一起叫来家里过年。

虽然白家出了这么多变故,但有青先生和董青卿在,这个年想来也是热闹的。

结果他一觉醒来,已经是过完年之后。

董青卿看出白堪的失望,心中一阵心疼,“等你好了,我再陪你过一次,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白堪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过完了就过完了呗,难道他还能哇哇大哭一场?

而且再陪他过一次年怎么过?像是办家家那样,假装还没过年?

白堪说得随意,看似并不在意,见他这样,董青卿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白堪,也说着这样让人懂事的心疼的话的场景。

白堪看是被宠得不行,是白家的宝,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事实上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偶尔任性一下没关系的。”董青卿轻声说道,有那么瞬间他想要冲上去抱住白堪。

白堪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等我好了你就请我吃一顿好的,我现在感觉都饿坏了。”

说话间,白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嘴里都是药的味道,说不来的难受,只可惜他现在不能吃大鱼大肉,不然他恨不得叫上一大桌子吃个够。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青先生和白林元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感觉如何?”青先生抓住白堪的手腕替他把脉。

“还是有些晕。”白堪虚弱地笑笑,他看人都有些重影。

青先生微微蹙眉,仔细的替白堪检查,好片刻之后他才收回手,吐出一口气来,说道:“能醒来就好,多注意保暖,只要不再吹风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闻言,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青先生不用说,白林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董青卿也是一副放下扛在肩上大石头的轻松感觉。

见着他这样,白堪忍不住的觉得好笑。

“我让人准备些粥,吃完你再睡一会儿。”青先生道。

白林元闻言,立刻就出了门去厨房那边吩咐。

青先生又在屋里呆了一会儿,确认白堪并无大碍后这才回去补眠。这段时间除了董青卿他是守在白堪身边最久的一个,几乎就没睡过好觉。

青先生离开,屋子中便再次只剩下两人。

董青卿走到床边坐下,替白堪理了理被子,怕白堪在吹风,他把白堪裹了起来,像一只蚕宝宝,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

白堪被裹得难受,伸出一只手来透气,董青卿见了连忙又把他的手给塞进被子里。

“你不用那么紧张。”白堪笑着扭了扭身体,整个人都被暖暖的被子裹着。

董青卿不语,脸上还残余着些惨白,眼下也是一片淤青。

没多久之后,白林元就端了粥进来。董青卿没有去看他的脸色直接把粥端过来,固执的要亲自喂白堪。

他知道作为一个朋友他的做法已经有些太过亲昵,白林元看了会觉得奇怪,可此时他却不想顾及这些。

白堪才醒,白林元没多说,交代了两句让白堪早些休息就又出了门。

白堪在董青卿的帮助下把一碗粥吃了大半,便摇了摇头,不再吃。

“不在吃些吗?”董青卿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半的粥。

“刚醒不能吃太多,不然肚子会难受。”白堪熟稔地说道。

董青卿眉头皱起,白堪经验老道的让人心疼。

“那你快睡下吧!”

“不急。”

董青卿把碗放到一旁桌上,他又坐回床边看着白堪,似乎准备看着白堪睡下。

“我才睡醒,睡不着。”白堪只得解释。

董青卿点了点头,若是他睡这么多天,一时间也肯定睡不着。

“你陪我说说话吧!”白堪道。吃完东西之后,他精神了不少。

“你想聊什么?”

白堪想了想,第一件想起的就是之前陆清野跟他说的董家的事,但他并未询问这个,而是转而问道:“董家的事情你忙完了?”

“嗯。”董青卿看出白堪的转移话题,“你之前想问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白堪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董青卿既然避讳,自然就代表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只是有些好奇,当年董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是不想说也可以不用理我。”白堪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如实说道,比起以后听别人说这件事,他更想听董青卿自己说。

“怎么会想到问这个?”董青卿惊讶。

“我生病之前,陆清野曾经来找过我,说是要让白家和他合作,那时候他曾提过,说董家曾经发生过一些事。”白堪如实说道。

董青卿眼神幽暗,许久之后,他叹息一声,“你已经知道多少?”

白堪摇头,“我没听他的,他这个人说的话不能信,而且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如果你不告诉我,那就代表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

董青卿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柔光。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母亲的事情吗?”董青卿问,“你曾经问我她是个怎样的人,那时我给你的回答是她是一个愚笨的人。”

003.

白堪自然还记得这件事,那时他还觉得奇怪,不明白董青卿为什么会用这个词去形容他的母亲。

董青卿看向窗口的位置,窗户被打开,远处是白堪院子里挂着秋千的那棵树。

董青卿曾经说过,他以前住的院子和白堪这个院子有些像。

“我母亲是个孤儿,从小没有父母,乞讨着长大。后来四/五岁的时候被路过的戏班子发现长得还可以,所以就买了回去……”

戏班子把她买回去,梳洗一番后很快就发现自己捡到了宝,而更让他们兴奋的是,他们发现他娘亲也有着一副好嗓子。

这让戏班班主兴奋无比,那之后花了很多心思在他娘亲身上,要把她捧红当台柱。

他娘亲也确实争气,学东西很快,没过两年时间就成了台柱,红遍了整个镇江,还有了个九岁红的名。

说起九岁红,哪怕是现在,也还有不少老人记得当年她的风光。

那样一个名角,当时可以说是拯救了整个戏班子,让他们原本那个不入流的戏班子一跃成为了镇江最受欢迎的大戏班。

戏班班主捞着了好处,一双眼也越发的红,恨不得一刻不休息的让他娘亲上台表演赚钱。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填满他的荷包以及那份虚荣心。

没多久之后,他便找到了来钱更快的办法,开始强迫着他娘亲去一些富甲之流家中唱戏。

那说是去唱戏,其实是去干什么,外面的人都心知肚明。一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外面的人也就开始说三道四起来。

等到他娘亲十七/□□时,她已经成了外界调侃玩笑的笑话。

但即使如此,凭借着她那张脸以及那身段,也依旧有不少男人趋之若狂,他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他父亲是真的爱极了他娘亲,他不顾家中人的反对硬是花了大价钱替他娘亲赎身,然后带回了家里让她成了董家的三夫人。

说是夫人,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小妾。

但刚开始的时候,他娘亲还是过了两年幸福日子的,他父亲对她百般宠爱。

这份喜欢却并没有维持太久,大概是新鲜感过了,毕竟再好看的脸都有看腻的一天,再加上常常有人在他耳边吹耳边风,不过三年,他父亲就后悔了当时的决定。

当时替他娘亲赎身花了一大笔钱,那对于那时候的董家来说,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开始的时候,他父亲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只是冷落他娘亲。

也正好是在那时,他娘亲意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怀孕。

当时董家已经有两个男孩,一个是大夫人的,一个是二夫人的,两个孩子虽然还小,但是家产之争却早就存在,两个女人斗得厉害。

他娘亲的怀孕,立刻就让两个人紧张起来,她们也越加不待见她。

期间,他娘亲也出过好几次意外差点流产,但是他却幸运的活了下来。

生下他时,他娘亲第一时间就问了性别,知道他是男孩,知道他肯定活不长久,她娘亲求了产婆,让她对外说是生了个女儿。

产婆大概是看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应了下来。

知道他娘亲生的是女儿,一直蠢蠢欲动把他们当作眼中钉的大夫人、二夫人才把心思收了回去。一个女儿,并不能对她们造成威胁。

那之后,他便一直被当作女孩养。

那之后,他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虽然时不时会被找茬,可也不是不能忍受。

可这样的谎言并不能一直维持下去,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他慢慢的也就不再像个女孩。

特别是他开始长喉结,声音也开始沙哑之后,这一切慢慢的也就瞒不住。

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没人往这方面想,他随了他母亲的长相,自小漂亮得紧,虽然有人疑惑,但也仅此而已。

比起怀疑他的身份,倒是那段时间那大夫人和二夫人又想出了新的花招来对付消遣他们母子。

她们怂恿他父亲,让他父亲在举办宴席的时候,让他娘亲去表演,九岁红的名头红极一时,作为噱头自然十分引人瞩目。

第一次便十分的成功,让他父亲尝到了甜头。

那之后,他时不时便会邀请人到家里来做客,那时就会让他娘亲去表演。

小时候他不懂,每次他娘亲被叫去表演,他都会觉得开心自豪。

因为每次宴会之上那些客人看着他娘亲都会两眼冒光,虽然那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可也看得出来他们是喜欢他娘亲的。

至于宴会之上那眼含鄙夷的大娘二娘,他一直觉得是那两个女人嫉妒了,她们都没他娘亲漂亮,也没她的嗓子。

后来他再长大些了,对自己男人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认识,对那所谓的宴会也就变得深恶痛绝。

那时候他不懂他娘亲为什么要答应去做那样的事情,她本可以不用这样。

他娘亲完全可以带着他离开,离开董家,他们的日子虽然可能会过得困难些,但也总比那样好。

为这,董青卿曾经和她发过好几次脾气。

这样的困惑一直缠绕着他,直到后来他身份瞒不住,他娘亲‘病’死在他身份暴露之后,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

说到都有些口干舌燥,董青卿才总算停下来,他没有去看白堪的脸色,那瞬间他竟有些害怕去看。

知道他娘亲竟是这般千人枕的存在,白堪脸上会是怎样的神色?同情?鄙夷?又或者惊讶?

这些他都不想看到。

停顿片刻,董青卿这才又道:“她本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带我离开那里,她也就不用再像后来那般被拿出去当作招揽客人的玩物,但是她没有。”

“一开始我不懂,想不明白,后来再长大些了,我那两个所谓的哥哥都不在了,董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才想明白一些。”

董青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神嘲讽,“她是为了我,所以才选择留下。”

董青卿继承了他娘亲的美貌,还没暴露他男人身份时,一袭青衫罗裙的他美的不可方物,甚至就连他爹爹看到他那张脸都会晃神。

当年那些目睹过他娘九岁红风光的人看到他,眼中更满是惊艳。

那时候他虽然还少了几分他娘亲的韵味,可却也青雏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情况之下,那样的一张脸,他们离开董家日子只会过得更惨。

而后来他娘亲任由他父亲摆布,也是因为不希望那些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娘亲当真是愚笨的可以,她在最红最受吹捧的时候都没有能力挣脱戏班子和他父亲的桎梏,所以她不敢带着他去冒险,所以她选择了委曲求全,所以她选择留在董家。

他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是他娘‘病’死几年之后。

那时候的他已经改了原本的名,取了同音的董青卿,以董家私生子的身份站出来接手了董家,成了董当家。

那之后,他便尘封了董家那些往事,也恨极了别人拿他的脸说事。

“我本来没想做着董当家,至少在我娘死掉之前,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董青卿望向窗外,眼神失神。

在他男人的身份暴露之后,他父亲就勃然大怒,觉得受到了欺骗,他大娘二娘更是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

那段日子非常难熬,对董青卿来说更是如此,那些难听的话就如同一根根锥子扎得他遍体鳞伤。

然后有一天他娘突然便病了,突然的就倒下,没几天便一命呜呼。

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是小孩,看着他娘一天天的虚弱下去,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娘死后,他疯了似的想要报复,花了足足两年,他才总算杀了那下毒的二哥。

“我那二哥一直是个有些极端的人,他性格乖张暴戾,我最开始怀疑是他就是因为他这性格。”

“后来我才发现,他虽然也给我娘亲下了毒,但是杀死我娘亲的却不是他,他晚了一步,杀死我娘亲的人是我大哥。”

“再后来,我当面质问过我大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却告诉我,如果我当真是个女孩子那他不会赶尽杀绝,但我是个男人,这一切就不同了。”

“他说,他本来没想杀我娘的,他想杀的是我。”

董青卿说到这,嘲讽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在嘲笑谁。

白堪从头到尾都并未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董青卿说完这话再回头看去时,白堪眼睛已经合上。

见到这一幕,董青卿愣了愣,一时间都有些无措起来。

他想过很多可能,在听完他的这些事情后,白堪可能会惊讶,可能会同情,也有可能会厌恶,但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些话竟把白堪给说得睡着了。

“哈哈哈……”董青卿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心里某个地方却轻松不少。

他不知道白堪到底听了多少,他却觉得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大概在白堪看来,他的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多在意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其它。

董青卿笑够,他静静的眼神复杂地看着睡得正香的白堪。

白堪微微歪着头,他脸色依旧惨白,好像一碰就会碎掉,让人不自觉就小心翼翼起来。

看着这样的白堪,董青卿像是受到蛊惑似的缓缓靠近,心中还因为那些回忆而翻腾着的他闭上眼睛,轻轻吻上了白堪的唇瓣。

白堪唇瓣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因为低烧的原因温度有些高,董青卿试着轻吻,动作却笨拙得不行。

他越紧张越是慌乱,动作也就越是笨拙。

好片刻过去,他也只轻轻含了含白堪的唇瓣浅尝即止,不敢再过分,他怕把白堪弄醒了。

没看到白堪重病之前,他只知道他喜欢白堪,这几日下来,他才明白他根本不满足于默默喜欢。

一吻结束,按耐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董青卿把白堪放到床上又盖好被子,来不及打声招呼便狼狈地离开了白家。

房门打开又和上,躺在床上的白堪睁开眼,一双幽幽黑眸不见任何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日万的我,挺起了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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