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1)

方拾遗后背蓦地一凉,悚然大惊:谁掳走了小鸣朝!

蛋蛋和鸣鸣也齐齐炸毛:谁活腻了敢掳那个煞神?!

惊乱只在一瞬,方拾遗不是心智不熟的少年了,迅速镇定下来,两指一搓,冒出一簇火,照亮了地道。

四下什么痕迹也无,别说邪气,妖气也很微弱。

他略一琢磨,摸出带着孟鸣朝灵魂印记的玉盘,见上头的一点印记光芒大炽,完好无损,先松了口气。再想到他塞给孟鸣朝那堆东西,又松了半口气。

那些法宝符箓,大多是温修越和各位师叔前辈相赠,就算来了个厉害角色,一时半会儿也伤不了孟鸣朝。

方拾遗稍稍宽心,按下焦虑与担忧,直接一脚踹开了暗门。

里面的石室出乎意料的宽敞,只是再宽敞,塞满了凡人也显得拥挤。大抵是因为方拾遗无论是下地道还是开门,姿态都不像个好人,暗门一开,嗡嗡的哭声就更响了。

一眼望去,数百人委委屈屈挤在石室内,男女老少,环肥燕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厥过去。

方拾遗:“……”

纵横修仙界十几年,谁见都给个笑脸,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略有点不适应。

“……这位大人,这位大人!求求您饶我们一命吧……”

哭声将恐惧带至最高点,隔得最近的一个山羊胡子神色惊惶,咬了咬牙,忽然砰地跪下,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可见是个膝下无黄金的。

附近哭到昏厥的一群人见此,竟然收了声,齐心协力骂起那人来:“没骨气的东西,上仙才为了我们受伤丢了神通,你就跪起来认爹了!”

山羊胡子也是个嘴皮子不饶人的,趴在地上还能转过头反唇相讥:“像你们这样哭哭啼啼地等死,就很有骨气?”

一堆人吵成一团,由嗡嗡哭声转为嗡嗡哄闹声。

方拾遗:“……”

方拾遗捏了鸣鸣两把,勉强压压惊,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开了口:“我说,诸位。”

石室内声一消,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畏惧地望来。

方拾遗面无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脸上写着很想杀人?”

众人仔细一看,犹豫了下,怯怯地点头。

小师弟丢了,是挺想杀人的。

方拾遗压下心底冒出来的火,活像变戏法,转瞬就从张阎罗棺材脸变得笑眯眯的,语气温和:“诸位安心,在下师承正道,没有残杀无辜的爱好——此地发生了何事,多久了,作恶者是何人,在何方?烦请这位老先生一一说清楚,我丢了宝贝,急着去寻。”

被点了名,所有人的视线刷地投射过来,山羊胡子僵了僵,被这堆目光压得冷汗直流,干笑两声,谨慎地拜了拜方拾遗,拖长了调子:“大人问的这些嘛,说来话长……”

方拾遗打断他:“那就长话短说。”

“……”山羊胡子又虚了一截,诚惶诚恐地又拜了拜。方拾遗蹙着眉一挥袖,清风托起了那人,笑得不太温良:“我不是庙里供的泥人,客气了。”

山羊胡子擦了擦汗:“如大人所见,此城受邪魔那个歪道,侵扰许久了,我等……已经在此藏了两年,外头都是些走尸,还时有邪修来抓人去试毒,我们都不敢出去,只能做些机关,以防一二。”

方拾遗听着这漏洞百出的话,很给面子地没笑出声,和善地点点头哦了声:“是吗。”他扫了眼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可是我看诸位都不像是辟谷成功了,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两年多,莫非是要一起得道成仙了?”

吞吞吐吐,藏着掖着,必然有鬼。

山羊胡子又擦了擦汗:“大人有所不知,这宅子原是此城首富所在,地道下藏着许多吃食……”

方拾遗好笑:“我看着不像个好人,难道就像个傻子?”

四周静了静。

方拾遗实在没脾气了。

孟鸣朝不见了,他心里又慌又空,冷意直从指尖往心里钻,眨一下眼眼前都会闪现出不好的画面,只能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望舒剑柄,以此平复心情,没心思和这些人周旋:“说句不好听的,在场各位还不够我一剑串的。若我是邪修那边的,你们开不了口,我也没必要与你们周旋。”

山羊胡子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似乎开始动摇。

方拾遗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说话,叹了口气,抱手依靠在门边:“诸位既然有诸多顾虑不愿实话实话,那便回答后面的问题吧,邪修在何处?”

这回山羊胡子回答得飞快:“就在城中!”

方拾遗一点头,提着剑转身离开。

一伙人没料到他这么果断,愣了愣,赶忙扒到门口伸长了脖子看。

方拾遗已经没影儿了。

此时暮色四合,整座城中毫无声息。

方拾遗循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在残垣断壁间纵横腾挪,鸣鸣趴在他头顶,蛋蛋跟在他身侧,警惕地四处张望。

不消片刻,指针轻颤起来。方拾遗脚步一顿,抬起眼。

最后一点天光下,高楼被拖曳出长长的影子,罩在那片阴影之下的,是数不清的走尸。

还有坐在檐角的一个人。

那人穿的衣物仿佛浸了血,黑中泛红,远远的就能嗅到一股不好的味道,手上系着一串铃。

方拾遗不言不语,拔剑相向。

对方倒像是对他颇感兴趣:“你就是传闻中的方拾遗?”

一般这样问的分三种,好奇的,想结交的,想杀他的。

方拾遗早已习惯,剑尖斜斜指着地面,微微一笑:“谬误,方某不活在传闻里。”

那人也假意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一晃。

清脆的铃声响起,漫无边际在地上相撞的走尸蓦地有了方向,朝方拾遗围来。

晚风轻拂,卷来股恶臭的尸气。方拾遗甩了甩胳膊,没有管那些走尸,直接朝着那人冲去。

控尸人没料到他这么不讲道理,愣了一下,转身就想跑。

方拾遗很清楚,这些邪魔外道急功近利,修炼之时不肯稳打稳扎,喜好借外物,许多本领不如何,阴招损招倒是多。

尤其是这些控尸人。

只要打蛇打七寸,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

方拾遗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守在附近的凶悍走尸,就把这人踩在了鞋底。

没了铃声,那些走尸又茫然地开始徘徊。方拾遗含笑碾了碾脚下的脑袋,和声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控尸人一阵大骂。

方拾遗充耳不闻,垂下眼看着他:“只要你告诉我,我家小师弟现在在哪儿,就饶你一命。”

“你家小师弟?”控尸人眼神茫然。

方拾遗冷冷看着他:“别装蒜。”

控尸人大叫委屈:“我们不过是寻个安生的地方修养修养,你一来就斩杀我们的护卫,现在又来找麻烦要什么小师弟,传闻里的方拾遗可不是这样的无赖!”

“……”方拾遗一时摸不准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蹙眉打量了他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放开脚。

控尸人狼狈地垂着头,悄无声息地抖了抖袖子,袖间寒光一闪,还没来得及发力,手上便传来一股剧痛。

方拾遗踩着他的手,没什么表情:“亏吃多了,有点经验,不好意思。”

话毕,他正想直接废了这人的功力,后方陡然响起声撕破长空的哨声,走尸瞬间暴.动,脑后袭来数道暴烈风声。

方拾遗头皮一麻,反应迅捷,连结三道印,撒出符箓,飞身一躲。符咒与印拖延了一瞬,他成功避开,方才站的位置上扑来几只泛着紫光的铁爪。

倒在地上那个控尸人运气不佳,脸直接被铁爪撕开了,血流满地,青紫色迅速蔓延到他全身,他只来得及发出声不似人的惨嚎,就没了声。

邪修向来如此,不论敌我。

方拾遗心底一寒,极快地掠过地上的人,眼神彻底冷下来。

飞快赶来的几个邪修不与他废话,更不讲什么单打独斗的道理,几人随着尸群合围,团团逼来。方拾遗丝毫不慌,脚下沉稳,剑式未乱,虽处于下风,一时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鸣鸣长啾一声,扑腾着翅膀飞出去,肥肥的一小团迎风长大,瞬间就变得三尺来长,尾羽修长,双翅一震,鸣叫声里竟然有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清越。

蛋蛋一爪一只走尸,守护着方拾遗的后背,鸣鸣抓住机会,猛地扑上去一啄,被啄的邪修惨叫一声:“我的眼睛!”

方拾遗竟然还有时间开口:“鸣鸣,不准乱吃东西。”

鸣鸣:“……啾。”

夜色蔓延上来了。

漆黑的夜色笼罩下来,方拾遗被逼得不断后退,正积蓄着反杀的力量,耳后忽然蹿出凉意,纵使反应极快,他的脸颊还是一痛,飞快避开,撩起眼皮扫了眼,是条不知何时横在那儿的细线。

若不是沾了血,一时也看不出来。

方才再往后退几步,就该是脑袋被割下来了。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被他把控得极为精准的节奏立时大乱,给一个邪修抓到机会,手中铁爪袭来,掀去了方拾遗肩头半片肉。

方拾遗倒嘶了口凉气。

那人阴沉沉地笑起来:“方少侠这一点血肉可真是难得。”

方拾遗飞快地挡住几支冷箭,躲避攻击时还得小心附近有没有蛛丝般的细线,轻轻笑了笑:“方某的命更难得,就不知几位拿不拿得下了。”

挑衅的话一出,走尸攻击得更凶了。蛋蛋幽幽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边的。

方拾遗只是笑着,继续有技巧地躲着。

同时在心里默数:还差三步。

这几人再按着他的预算走三步,就会陷进他躲避时放下的杀阵里。

大功即将告成,远处天边蓦然响起声丧钟似的钟声,“当”的一下,响彻此城。

在场的邪修和走尸同时一顿。

那几人皱起眉,没什么犹豫,立刻丢下方拾遗,转身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剩下的走尸扑来,拖延方拾遗的脚步。没了控制尸群的人,这些东西好解决得很,方拾遗三两下解决了,拔脚就往那边走去。

还没跑远,后头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师兄。”

方拾遗下意识拉了拉破损的衣物,挡住受伤的肩头,甩去剑上的血,转过身。

孟鸣朝从街角探出身子,飞快跑到他面前:“师兄……你没事吧?”

他盯着这张熟悉的脸看了会儿,弯下腰,染着血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

“你不是鸣朝。”

面前的人身子僵硬了一瞬,急急张开口想辩解。

方拾遗拂开他额前的头发,语气柔和地打断了话头:“给你个机会,告诉我他在哪儿,抑或被我扒皮抽筋,看看这张皮下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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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破事有点多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