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名侠(17)(1/1)

喊出顾青名字的正是朱七七,她明眸如星, 其中的亮光藏都藏不住。

颜值猫猫陛下不禁感叹:“朱七七也是个大美人呢。”

顾青默不作声。

而朱七七就见到亲人般的, 从街角跑了过来, 眼中已带了泪,可她也倔强, 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嘴中还口是心非道:“你们怎么才找过来啊?”

这若是放在旁人身上, 就显得太不通情达理了, 可谁让朱七七明眸善睐,瑰姿艳逸, 这般梨花带雨的, 反而更惹人怜惜。

看猫陛下都没好反呛她。

顾青却一向对朱七七寻常对待的,“如果这么说让你觉得高兴的话,那我和我儿并非是为了找寻你而来洛阳城的,这么一来可不就不存在早不早晚的问题,不是吗?”

猫陛下捂嘴偷笑。

朱七七:“……”

顾青倒也没那么不怜香惜玉, 他明澈的眼睛又落到了朱七七脸上, “沈浪找你都要找疯了,如今见你平安归来, 他怕是欣喜如狂的。”

朱七七伸手绕着一缕头发,面上倒没有羞色:“他在哪儿?”

顾青愣了愣, 像是对朱七七会问出这个问题感到几分不可思议:“我不是说了吗, 他找你都要找疯了, 我如何知道他在哪儿?不过总归是在洛阳城里。”

朱七七:“……”

猫陛下把前爪搁在顾青肩膀上, 脑袋垫在前爪上,继续把天往下聊:“你不是被一笑佛抓去献给云梦仙子了吗?怎么还没等我们去英雄救美,你就自己逃出来了?难道——”

猫陛下说着就瞪大了眼睛,一副“我看穿了一切”的模样,看得朱七七不明所以,而知子莫如父,顾青慢吞吞地接了这个话茬:“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记乱了,云梦仙子并非朱姑娘的娘。”

朱七七:“!!”

朱七七一头雾水,咬了咬樱唇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和云梦仙子扯上关系?”

顾青附和道:“委实是我儿记乱了。”

猫陛下干咳了两声,佯装虚弱道:“我一定是太饿了。”

顾青想了想便对朱七七道:“朱姑娘你也听到了,我儿饿得头昏脑涨,所以我看你不妨先回我和沈浪他们暂住的客栈,在那儿等着沈浪回来。”

他半分想要知道朱七七是如何逃脱的意思都没有,也更没有要向朱七七解释更多。

朱七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跺了跺脚道:“你难道就不问问我遭遇了什么吗?就不想知道一笑佛他们的阴谋吗?”

猫陛下一听,眼睛就亮了:“什么阴谋?”

不待朱七七说起,顾青就微微叹口气,无奈又怜爱的对猫陛下道:“不外乎和云梦仙子有关,咱们昨日里不是和沈浪他们说个清楚明白了吗?”

朱七七:“!!”

猫陛下想了想他们昨天确实提到过云梦仙子,可他们有提云梦仙子的阴谋吗?难道有提过,但他自己没有听懂?

唉,怎么这样?

不过猫陛下是绝对不承认的,他缩了缩脑袋,继续装虚弱:“都说人家饿得慌了。”

顾青会意,将客栈名字和位置和不知该说什么为好的朱七七一说,见朱七七还呆愣着,就叫了她一声:“朱姑娘?”

朱七七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你不护送我回客栈吗?”

顾青无情又冷酷道:“是的。”

朱七七生出几分委屈来,她死里逃生,且又累又饿,没想到遇到的故人还不怜香惜玉,当下藏在眼窝里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似埋怨似嗔怪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说来顾青和猫陛下走出客栈没多久,也不过是来到了下一条街,而如今虽说天寒地冻,可洛阳城比起沁阳城要繁华热闹得多,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顾青和朱七七这对俊男美女,少不得吸引过往路人的侧目,他们哪怕没听到顾青和朱七七的对话,可现下朱七七哭得梨花带雨,路人们便下意识偏向她,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起来。

猫陛下对此司空见惯,或者说喜闻乐见,听他略兴奋道:“爹啊,你又弄哭了一个。”在猫陛下的记忆里,一遇到顾青就哭得如丧考妣的,也不老少来着,可近来他却一个都没遇到,稍微还有那么点想念嘞。

顾青不置可否,却在沉吟片刻道:“奇怪。”

猫陛下自然而然的接道:“奇怪什么?”

还在委屈着流泪的朱七七心直往上提,偏又不好表现出来,只等着顾青接着往下说。

顾青倒没有很卖关子,接着猫陛下的话音就往下说:“朱姑娘往常在沈公子面前都是柔情似水的姿态,如今为何偏在我面前做无理取闹之态?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朱七七张了张嘴:“我——”

顾青没让她截住话头:“不过想想朱姑娘才经历过磨难,情绪大起大伏也可以理解,朱姑娘不必多放在心上。”

猫陛下想了想朱七七在他们面前就没柔情似水过,对沈浪也是热情似火,所以他爹这是在反讽吧,绝对是在反讽,看把朱七七反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猫陛下刚想给顾青点赞,随意一瞄,就瞄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就忘了先前的话头,拍了拍顾青的肩膀:“爹,沈浪和金无望!”

顾青似叹非叹道:“果然朱姑娘和沈公子这对有情人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朱七七不理会这话,侧过身顺着猫陛下的视线去看,果然是沈浪和金无望。

金无望相貌可恐,更衬得剑眉星目的沈浪俊秀不凡,他们俩在城内转了一圈,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那宅子主人的消息,便回来客栈这边来和顾青汇合,不曾想在这条街上就看到了顾青,下一刻也看到了芙蓉面上带着泪痕的朱七七。

沈浪错愕不已,“庞兄竟已将她救了出来?”

金无望也是吃了一惊,可想想他们先前商量好的,不要贸然行动,可现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浪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有不少疑惑,而等他们两个走近,不用他们开口问,顾青就先开口道:“朱姑娘自己逃出来的。”

这更让沈浪和金无望愕然了,到底朱七七虽说会武功,可她的武功低微,在江湖上都只能排进三流。她能从戒备森严,甚至有可能是云梦仙子老巢的宅院中逃出来,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期然的,沈浪和金无望又想到了云梦仙子是朱七七亲娘说,神色稍微有那么几分不自然。沈浪很快就收敛了这异样的情绪,看向从外表看并没有什么损伤的朱七七,以为朱七七会呛声道“本姑奶奶就是自己逃出来的”,又或者还会倒打一耙,埋怨他那天没有站到她那一边,不曾想朱七七却是扑到了他怀里,“你个黑心鬼,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去救我,我害怕死了——”

话是这么说,只任谁都听得出她藏在嗔怪下面的柔情蜜意,且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就像是晨间初凝的露珠,鲜润清媚,看沈浪没有立刻将她推开,就可见她如今是多么惹人怜爱。

金无望移开目光,非礼勿视。

而顾青是面无表情,一派冷然。

猫陛下拒绝吃这口狗粮,他想吃的是不远处的驴肉火烧,好吗?

然而路人们却更往这里侧目,对朱七七转投沈浪怀抱的行为,有看不惯她不知礼数的,也有偷偷羡慕她‘左拥右抱’的,也有替她操心要选哪个郎君的,不过碍于有长得凶神恶煞的金无望在,他们只敢偷偷摸摸的指指点点,倒也不敢大声发表意见,可顾青这边都是耳聪目明的,自然很快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金无望扫向他们,顿时就把人吓得不轻。

猫陛下懵懵懂懂:“怎么啦?”

顾青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他们以为朱姑娘脚踩两只船,朝三暮四。”

他话锋一转,轻描淡写道:“当然了,这是个天大的误会。”

他本来就表现得对朱七七冷冷淡淡,因而这句话的弦外之意就很明显了。

朱七七却没有发作,垂着头挽住沈浪的胳膊道:“沈浪,我们回客栈吧,你找了我那么久,现在也累了吧?”

她这么一软言,连沈浪都有点惊讶,不过看朱七七现在形容疲惫不堪,沈浪也没多想,就点头同意了,他现在还很想知道朱七七是怎么逃出来的。

顾青和猫陛下就没有跟着一起回去,猫陛下现在心系驴肉火烧不可自拔来着。沈浪和金无望是见识过猫陛下的大肚量了,因此也很理解,等他们一行三人转身往客栈走去后,猫陛下就顿时来了劲,向着美食出发。

顾青嘴角上扬,露出个绚丽的微笑来。

可惜猫陛下只顾着想驴肉火烧,并没有看到这个微笑,不然他早就嚷嚷起来“又有谁要倒八辈子霉了”。

那边朱七七垂着长睫毛,有几分委屈道:“庞元英他这人怎么这样,我原本以为哪怕他看不上我,我们总归是有些许交情的,可没想到他对我如何脱身的并不在意,也对我劫后余生反应平淡。”

“还有他提到了云梦仙子,可云梦仙子不是死了吗?”

沈浪避重就轻的回道:“庞兄见到了一笑佛手持的天云令,我们才会怀疑他是云梦仙子门下,至于云梦仙子死而复生一事,就连柴玉关都能诈死再成为快活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说起快活王来,沈浪和金无望不免想起猫陛下先前的“胡言乱语”,不着痕迹的看向朱七七,朱七七敏锐地觉察到他们看过来的微妙眼神,心中却很不明白,直觉他们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朱七七压下心中起伏情绪,喃喃道:“我确实在那处宅院里,见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夫人,难不成她就是云梦仙子?”

这不好说。

云梦仙子驰骋江湖时,沈浪还小,并不曾见过云梦仙子是何模样,就是金无望也不曾得见过云梦仙子,因而便是朱七七将她见过的美貌夫人画下来,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有沈浪和金无望还分心查看着四周,以防有人跟踪他们,于是便没有再多言,等到了客栈里,他们对视一眼,都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并没有察觉到跟踪者。

因为朱七七的到来,他们就再让掌柜的给开了一间房。

沈浪体贴的给朱七七留出梳洗的时间,和金无望来到隔壁他们俩的房间,还侧耳留意着隔壁的动静,以防万一。

朱七七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客栈的茶水不过普通,朱七七在喝第一口时,还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也是她本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何曾喝过普通的茶,不过现在她渴得很,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喝完一盏茶后,朱七七还咳嗽了好几声,似是觉得茶水着实难以下咽。

房间里也有梳妆台,朱七七又走过去照了照安装在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中她眼皮微微红肿,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虽说精神不如以往,可别有一番娇弱惹人怜的风情。

朱七七想起顾青对她的不咸不淡,不由得撇了撇嘴。

而顾青和猫陛下很快也回到了客栈里,他对金振羽一家被杀案还是很上心的,毕竟这攸关职业素养,不是吗?

待顾青和猫陛下刚在沈浪的房间里坐定,朱七七就提起裙摆,也跟着过了来,看到顾青后,还抿了抿嘴,摆明不太想理会顾青。

顾青不以为忤,反而温文尔雅的问道:“朱姑娘怕是还没说她是如何逃脱的吧?”

朱七七忍不住呛声道:“你不是不想知道吗?”

顾青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沈浪。

朱七七想到了他先前提到过的柔情似水一说,心中忐忑,也抬眼看了看脸上时时刻刻挂着懒散微笑的沈浪,见沈浪并没有如何,就收敛了几分任性,语气也跟着放柔了几分:“我只是一想到期间受到的惊吓,就忍不住心中的火气,庞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不过她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可话里也没多少诚意,但这对朱七七来说,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沈浪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而顾青果然大人有大量:“好的。”

朱七七:“……”

朱七七心中无名火直往上窜,可她还是选择了隐忍,转而说起她是如何脱险的。

先前也提到过王怜花去地牢里看望朱七七,想要轻薄朱七七,可朱七七抵死不从,但朱七七哪里愿意呆在地牢里等死,于是等王怜花再过来问她是否回心转意时,朱七七就暂时服了个软,可临到头来她又反了悔,且那会儿又有一个婢女出现,王怜花亦是看出了她的心意,便缠住了那婢女,趁机对朱七七道:“我放过了你,你还不快走。”

还将那婢女的外袍脱下来给了她,朱七七踉跄着奔出。

又听王怜花道:“捡起那件衣服,披在身上等出门之后,逢左即转,莫要停留,莫要回头,到时自有人来接你……莫等我改变了主意。”

朱七七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颤抖着捡起那件白袍,就在地道里遵从着王怜花的吩咐跑了起来。那两旁石壁深处,似乎隐隐有铁链曳地之声传来。

朱七七不敢多想,也不敢留下来查看,她逢左即转,转了两个弯,心中惊异于这地下密室规模之大,抬头望处却瞧见两个劲装大汉,在前面挡了她的道路,朱七七一颗心又提起来,但这时她既已无法后退,也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好在那两个大汉看着她穿着那件白袍,以为她是夫人新收容的婢女,就放她离了开。

朱七七心跳如擂,很快来到了出口,偏偏遇到了一个身高竟在八尺开外的巨人,那巨人抬起手臂,就将那地道顶端的石板掀开,放朱七七出去。朱七七原本以为外面是片荒林,或是墓地,可没想到上面竟是一个棺材铺。

那些棺材铺里的店伙计像是看不到她一般,就让她逃了出来。朱七七心中又是奇怪,又是欢喜,三脚两步便走了出去,看到外面的街道,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冲到街道对面才敢回头探望,只见那家棺材铺的大门上横挂着一块黑字招牌,写的是“王森记”三个大字。

朱七七对洛阳城人生地不熟,可也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只管记下这个地方,日后找到沈浪便带着他过来,可朱七七想找沈浪却谈何找起,只能想无头苍蝇般,在街道上乱窜,就在她心灰意冷时,就看到了带着猫陛下出来逛街的顾青。

朱七七说得真真切切,沈浪纵使不信,又委实不得不信。

金无望却很奇怪:“朱姑娘知道如此机密之事,对方怎会纵虎归山,平白放了她?”

朱七七咬了咬唇,有几分羞色,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往外说,“只因……只因……”

还不等她往下说,猫陛下已大喇喇的接道:“这都是因为爱啊!”

金无望和沈浪齐齐侧目,猫陛下挺起胸脯道:“那个公子喜欢她呗,你们这都听不出来吗?真是笨。”

沈浪:“……”

金无望:“……”

猫陛下洋洋得意:“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悲哀,好悲哀。”他还唱起来了,而顾青竟在沉吟过后,赞同了猫陛下的看法:“俗话不是有‘娶了媳妇忘了娘’吗,那位公子为了讨朱姑娘一笑,做出转身捅娘一刀的事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朱七七:“……”

沈浪和金无望将信将疑,又听顾青道:“不过也有可能那公子和夫人,并不是母子关系,这还有待商榷。”

猫陛下:“咦?”

顾青神情自若道:“也有可能那公子是夫人的男宠,他不愿意再活在那夫人的阴影下,就想着红杏出墙,又或者是想联合他人来绊倒那位可能是云梦仙子的夫人。正好朱姑娘言谈间提到了沈公子,那位公子便将计就计,借机放走朱姑娘,进而引来沈公子。”

“唔,这同样是给那夫人背后放冷箭来着。”

猫陛下似懂非懂,感叹道:“蓝颜祸水啊!”

朱七七:“……”

沈浪:“……我和金兄去打探过了,那处关押朱七七的宅院是属于一个叫王怜花的商贾的。那王家是洛阳商贾世家,但凡是招牌上有‘王森记’三个字的,都是那王公子的买卖。”

顾青若有所思:“这也就和朱姑娘提到的棺材铺部分相一致了。”

这确实是。

朱七七又惊又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宅院在哪儿了?”

顾青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他想了想就恍然大悟:“朱姑娘也不是白讲,最起码我们知道了他们一处地道的出口所在,辛苦你了。”

朱七七:“……”

猫陛下喃喃道:“王怜花?我知道这个名字。”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猫陛下兀自沉浸在回忆中,挠了挠头终于想到了一点:“我记得他写过一本书,后来传给了一个飞刀,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啊,我想起来了,叫《葵花宝典》!”

顾青眉心动了动,他记得那本书叫《怜花宝鉴》。

《葵花宝典》开启了猫陛下更多的记忆,他大马金刀一坐,侃侃而谈道:“这本书扉页上有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朱七七:“……”

沈浪:“……”

金无望:“……”

顾青将朱七七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尔后给了猫陛下一个怜爱的眼神,皱着眉道:“我儿预言——”他顿了顿,虽然很短暂,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预言”这个词,哪怕顾青再开口时已改了口,“——语焉不详,和我们已知的还自相矛盾,大家不必放在心上。”

唉,知不知道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