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方向(1/1)

方洲被贺云舒从黑名单放出来, 算是顺利地恢复了联络。

周日下午去接小宝们的时候, 他尝试着直接打电话, 也没有被拒接。

她轻快地叫着他的名字, 然后请他稍等, 就把孩子们送了出来。

甚至, 她还笑着对他说了再见。

方洲心情不错,回家路上和小熙聊天。

小熙说, “爸爸,妈妈家的水台真的很好玩。那上面有个小球球,能一直滚滚转啊。本来水漫出来转不动,后来让水电工叔叔来修的——”

他听得认真, 回家后去翻贺云舒的朋友圈,果然发现了新的小视频。

是水池里的一个石制水台,中央喷出细小的水花,其冲击力恰好让一个石球珠子滚动。

这本是别人家摆了求财的风水局,被她用来逗孩子玩了。

还怪好看的。

方洲看得乐, 一本正经去找幺姨,叫她以后但凡贺云舒发给孩子们的短信和视频都转发一份给他, 以做保存。

幺姨虽然觉得奇怪, 但也同意了。

方洲略有些心满意足,回屋对着记事本研究——贺云舒的态度在和缓,一定是他做对了一些事。

然世上的事难两全, 贺云舒这边仿佛有了进展, 和翟智诚的关系却逐渐恶化起来。

简东三天两头打电话来诉苦, 只要是翟智诚难合作。

“太年轻了,太年轻了,想一出是一出。我有时候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在坏事,可现在钱进去一部分了——”

“什么事都为反对而反对!”

“他自己那边的事抹不平,就找咱们的麻烦。”

三家合作各自有分工,方家出一定比例的钱,大部分的技术和物流支持;赵家是一多半的钱;翟家则负责地、政策和其它层面的东西。

因此,翟智诚每天都在频繁地见人。

他年轻,脾气躁,是还没太被社会毒打过的少爷。

方洲从一开始就认为他可能不会太顺,结果显而易见。

赵立夏就来了电话,“智诚说,明天咱们三个一起开个会。”

这是少爷终于顶不住,要求助了。

方洲道,“也行。”

便沟通了开会的时间和地点。

可赵立夏依然拿着电话,欲言又止的意思。

方洲问,“有什么不妥吗?”

赵立夏要开口,电话却被强行按段,隐约有翟智诚的斥责。

方洲感受着话筒里的余音,有点不妙的预感。赵立夏和翟智诚恋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错上加错的是后面又将赵家的大半身家投进去,搞得现在十分为难。工作和感情混杂,抽身不能。不过,若非她走错了路,赵叔也不会想到请方家帮忙,再捧了方家一直想要的东西出来。

这次三家合作,很有些火中取栗的意思,容不得一点大意。

他起身,去书房将项目资料全部翻出来,看了大半宿,全部有个底后才去睡。

只是做了许多乱梦,贺云舒又入了梦。

她在一条直路上走,他叫她的名字,她仿佛没听见一般奔远方去了,消失在茫茫的雾霭之中。

方洲被噩梦惊醒,起来已经大天亮。、

真不是个好兆头。

他收拾起床,急匆匆下楼,没顾得上吃早饭。

连闯了三个红灯,饶是如此也迟到了一刻钟才到翟智诚选定的一个私密会所包间。

翟智诚很不满,“你迟到了。”

“抱歉。”他道,“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下。所以,咱们直接开始吧。”

说完,他看了赵立夏一眼。

赵立夏面色不是很好看,眼睛只看着斜前方的一株绿植,无法给他任何暗示。

翟智诚嗤笑一声,“你看她做什么?”

“电话没说完就被你挂了。”方洲道,“我认为有什么应该传递而未传递的消息给我。”

“当然有。”翟智诚挑眉,“我会如实转达给你,不必她说。”

“是什么?”

翟智诚拿起手边一个牛皮纸袋,拍了怕道,“我最近在忙批文的事。”

方洲知道,且知道被卡住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边换了新的负责人,不熟悉人家的风格,不好贸然接触,就先观察着。”

不仅观察着,还要找人引荐认识,各种小心翼翼。

可这同他有什么关系?

“就一件很有趣的事。”翟智诚恶意地笑起来,“洲哥,你最近是不是离婚了?”

方洲扬眉,“有什么关系吗?”

过渡期结束,各自归位后,离婚的消息便彻底散出去。亲戚朋友,公司同事,股东叔伯,都有来安慰,也泛泛地问起过原因。

双方统一了口径,无外乎婚姻多年,人生方向不同,要开始新阶段等等。

翟智诚很恶意地笑,“不多不少,是有点儿关系。据说你是个非常重视家庭,且负责任的好男人。大家都信任你,无论办什么事,只要一说你的名就觉得没问题了。我只是好奇,你这样的人怎么会离婚?为什么离婚呢?据说,还离得非常爽快——”

“有正经事就说,再废话我就走。”他道,“大家时间都宝贵,没必要这样迂回。”

“行!”翟智诚将纸袋推给他,道,“你好好看一下,会不会增加我们的风险。”

方洲看看纸袋,“是什么?”

“看了就知道。我晓得这东西不好让太多人晓得,所以就咱们在场三人看过。你看完,要觉得不妥当全烧了也行,底片也在里面一起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

赵立夏开口道,“只是一些照片,没什么过份的东西。”

翟智诚‘呵’一声,“我心疼洲哥,婚姻里做了个好人,结果却被欺负到头上了。”

方洲看他一眼,捡起纸袋打开,抓出一大把照片。

远距离,高清。

全是贺云舒,以及……

他仔细端详立在贺云舒不远不近处的男子,年轻,俊秀,沉稳,看着面熟。

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

方洲忍着怒,“你跟拍我……”

本能要出口的太太二字,被赵立夏一个眼神止住。

他立刻改口,“你搞这个做什么?你要办的东西,和她无关。”

翟智诚手指点着其中一张上的年轻男子,“看来洲哥不认识这人啊。我来隆重介绍一下,他叫魏宇,恰好管咱们这一摊子事。本来只是想观察观察他如何,有什么爱好,能不能做点什么工作,结果他下班就去约会,几乎天天都不空,显然很重视这段关系。本来要想办法通过这女的去搞定他,不想查来查去,发现居然是你前妻。你再仔细看看,他们还挺亲密的。我的意思,你能不能请你的……前妻去带个话,如果事成,必有感谢。”

“只是——”翟智诚凑近方洲的脸,“你不知道他还是你前妻的前任领导?当然,不知道也正常,洲哥日理万机,没功夫整理这些小事。可你和你前妻离婚的时候,就没调查过什么猫腻吗?你看看,这才多久,人就光明正大的双进双出了。”

“洲哥,我真为你不值,真的。”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方洲被他翻来覆去的‘前妻’二字搞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漏出一些情绪来。

越听到后面,整个人更是要炸了。

他知道翟智诚是个混蛋,不仅仅是混蛋无赖,还是个不讲规矩的无赖。否则,赵立夏不会被他坑得那么惨;否则,赵叔也不会拉下来老脸,主动捧了方家需要的东西来求助,情真意切地要方家和赵家合作将翟智诚搞走,将赵立夏拉出来。

可纵然知道,还是动了些真怒。

他捡起照片,一张张翻看,稍带着看右下角的时间。有工作日晚上的聚餐,有周末日的两人约会,有在公园散步的,也有电影院看电影,还有一起逛五金市场。

方洲看得眼睛生痛。

照片上的两人都在笑,无时无刻地笑,纵然没有过多的亲密动作,但流出来的暧昧气氛却骗不了人。

贺云舒是一个分得出轻重的人,如果单纯为了气他,关浩和叶乔是很好的对象。可当对象换成了魏宇,那绝非是玩玩而已。她必定再三思量,斟酌利弊,极为慎重地踏出一步。那么,她对他——

方洲眼珠一动不动,唯有一根理智的神经还在运作——要冷静啊,翟智诚甩出这玩意后再挑拨,就是要激怒他。

他深吸一口气,将照片丢开。

翟智诚道,“洲哥,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不摆明了吗?刚离婚就搞上,必然是离婚前就勾搭起来了。这样的狗男女,不收拾收拾?我反正是看不过去的——”他伸手搭在赵立夏肩膀上,“我的女人,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容不得其它男人觊觎。要是有谁敢和我抢,那就是作对,怎么也饶不了。”

方洲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智诚,我知道你东西办不下来着急,能用的关系想办法都要用上。心情可以理解,但话不能乱说。我为什么离婚,怎么离的,自己清楚,没必要同你解释。”

赵立夏打开翟智诚的手,“少胡说八道,说正事。”

“对,正事。”翟智诚嬉皮笑脸,“洲哥,你教育得对。事情确实不好办,那我就找你支个招。硬软两手。硬的呢,就想个办法教训那个姓魏的一顿,正好解决了批文;软的呢,好生将你前妻和魏先生请出来,有钱一起赚。你觉得,怎么样比较好?”

方洲冷漠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翟智诚摊手,“我无所谓啊,都可以。”

“那你就去做,没必要叫我。”

“当然要告诉洲哥一声,要是不小心误伤了这位贺小姐,你心疼了怎么办?你家两个儿子舍不得妈妈——”

方洲两手用力捶了一下桌面,“翟智诚,你tm说话过一下脑子。”

方洲魁梧,中气十足,这一下有些惊人,翟智诚似没料到,被惊住了。

然少爷脾气的最受不得人气,就蹦上来要对上。

赵立夏立马按住他,“智诚,说事就说事,别扯方家其它人。你少混账,不然——”

“你tm!”翟智诚转头瞪她,“你tm帮谁?”

“我讲道理。”

“这是讲道理的时候吗?老子辛辛苦苦做工作,结果tm碰上这么不靠谱的事。我怎么去找人家办事?说你好,我是你现在女朋友前夫的合作伙伴,现在为了生意来求你办事。你猜他要怎么卡我呢?你猜人家要是记恨,该怎么办?他方家闹出来的事,我不找他,找谁?找你?你能搞定?你搞不定就闭嘴!”

赵立夏脸煞白,紧闭着唇看一眼方洲。

方洲只面无表情看着他们闹,没介入的意思。

她知道这是自己搞定自己事情的意思,只好用尽全身力量将翟智诚拉出去,“你够了!事情既然已经传达,总要给方洲一点时间考虑。你这样闹,就能闹出结果了?”

两人拉拉扯扯,终于出去。

只一出会议室门,翟智诚立刻拨开赵立夏的手,拉了拉被挤皱的衣服。

他回头看一眼半开的门缝,冲她得意笑,然后捏着她下巴轻声,“我让你好好看方洲的笑话。”

扬长而去。

赵立夏瞪着他背影,眼睛恨出了血。

方洲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缓缓地点燃了烟,深吸一口。

他没急着去看照片,只眯着眼睛看空气里翻腾的烟气。

那里面,有无数的风起云涌。

为了戒备关浩,他连简东也没告诉,借口用他将他调走;为了隔开叶乔,明暗两路做下不少手脚,惹得贺云舒嘲笑。

可苦心积虑,日夜防备着,居然找错了方向。

他花样玩尽,从退一步到退百步千步,以为终于换回一线曙光的时候,却发现前面是悬崖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