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跟疯(1/1)

贺云舒终于接受母亲的馈赠,收下她收回来的公寓楼, 作为以后的居所。

那是一个位于二层的套三, 楼虽然老,但位置和大小很适合。

大件的丢母亲的公寓楼去, 小件的等着三个月期满后再搬。

至于联络,她买了两个新手机, 一个自用,一个给幺姨。

“以后, 我会不定期地发一些短信和小视频在这上面, 如果孩子们闹,给他们看。”她对幺姨道,“或者他们想我了, 那么可以在休息时间联系我。如果事情实在紧急,比如生病或者意外, 请立刻联系我。”

幺姨看看她,再看看站旁边的方洲。方洲微微一点头,她才接了手机。

“后面两个月,一三五我陪护的时候, 会在隔壁住。”她又道, “二四六,则视情况而定。”

“云舒——”方洲也不在意幺姨在旁边了, 道, “我守诺, 你不必如此避嫌。”

“我妈给了一个老房子。”贺云舒平静地解释, “装修还算新,只是格局有点问题,需要重新布置一下。修修补补的活,零碎的找人弄也不方便,我自己来。”

也算是给剩下的两个月找点事做。

方洲虽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

贺云舒私下又试探了几次。

她估摸着时间,隔了七八日,往楼上叶乔家跑了两三次。

每次去,都拎着一盒子水果,叶乔次次收她水果,收得有心理阴影了。

他抱怨道,“你干啥呢?”

她就站着不动的等,好几次真没等着什么异常情况。

叶乔嗤笑她,“装神弄鬼。”

她也不和他废话,趁着几次早晨问安观察方洲的表情。他依然没什么表情,被她看了后也看过来,然后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

“没有。”她一边答一边怀疑。

这样做没问题后,她干脆约他出去喝咖啡和看电影,吓得叶乔瑟瑟发抖。

完全确定无误后,贺云舒稍微放了点心,偶尔问一下幺姨方洲的行踪。幺姨说,“好像是有新项目要启动了,很忙的。”

方洲不咄咄逼人,贺云舒的心理压力轻了很多。

她趁着自己轮休的晚上往公寓楼,去测量房屋尺寸。

老的建筑图已经不知去向,物业那边也没有存底。贺云舒没绘画功底,只好随手在白纸上鬼画符,爬高上低,到底将几个房间的尺寸测量出来了。

主卧室直接换家具和洁具就行,两个客卧改成儿童房和玩具室,又因不太需要待客,所以客厅改为书房兼活动室。

她关注的重头戏是客厅外面的超级大阳台,长有六米,宽有两米多,完全可做阳光房或者花台。

就计划着,自己弄个绿植墙,花瀑布,或者喷水系统。

网上有很多现成的攻略和指南,贺云舒仔细研究后翻出比较靠谱的清单,一比一的购买。

因此,她几乎天天收大邮包。

庄勤见了她发朋友圈的一堆包装和拆开的零碎,很不能理解地问,“你在干啥?”

贺云舒便找了个别人弄好的成品图片给她看,“漂亮吗?绿植墙和花海瀑布。”

“漂亮。”她质疑的不是审美,而是执行,“你要弄?花钱找专门做这个的人搞啊,干嘛自己动手?又累,又脏,做出来也不一定好看,何必?”

“再说了,你又不缺钱。”

离婚协议上的后续款项,陆陆续续到了。

贺云舒将手机架到架子上,开了视频和庄勤对话。

“确实挺麻烦的。要做水源,弄防水,上自动喷系统,还要搭架子,选花泥花种,上肥料,搞得我一头大。幸好这边阳台本就有个水龙头,不要大改,我省了很多功夫。不过,也是很有意义的事,可以拍成一个完整的视频。”

“弄那玩意干嘛?”

“等过渡期结束,我就要搬这边来住。虽然定了探视期,但等他们一天天长大,学习任务重起来,各样的培训班肯定会挤占周末和放假时间。感情难免会生疏,这一点我不太能接受。”她用美工刀开箱子,“所以就想了法子,和他们一起完成一些事,相当于培养感情吧。做成长视频,我上下班或者去哪儿玩,选一些好玩的主题拍成短视频送给他们;或者他们有什么想知道的,告诉我,我来弄。这第一个,就是做花台,作为欢迎他们来妈妈家的礼物。如何?”

人的感情基础其实是共同的生活记忆,贺云舒在这方面失了一着,就要想办法从其它方面补起来。

“挺好。不过,严重怀疑你的动手能力。”

贺云舒笑一下,“慢慢训练呗。反正越到后面,我也就越闲了。”

人不怕闲,就怕闲得废了。

庄勤听见,眼珠子转了转。她一笑,“我帮你办完离婚的事,你还没谢我呢?”

“你想要什么?”

“我欠人一顿饭,还挺贵的,自己去花有点舍不得。不如你帮我请?”

“抠门。”贺云舒吐槽一声,翻着手机上的记事本算时间,“你也不穷,哪儿学的借花献佛的本事?”

庄勤就嘿嘿嘿。

那一餐饭,安排在周四晚上。

周四并不是特别,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和煦春日。

魏宇照例在中午一点给自己泡一杯咖啡,顶困。

他站在窗户边,拉开遮光帘,果然又见贺云舒拉着板车来回。

这小半月,她几乎天天这时候去门卫房取快递,用板车拖了装车后备箱里。

也不知买的什么,大的小的,轻的重的,林林总总。

偶尔太重,她拖不动车,他便下楼下,准备帮忙。

然而她总能找到办法,要么是请门卫搭把手,要么让食堂的阿姨给推着。

在单位,她的人缘和评价都很不错。

一年半前,他调入现在的部门。上任第一天,挨个儿认识部门领导和下属。

有人指着一身白的贺云舒道,“贺云舒,方家的儿媳妇。”

魏宇有点惊讶,一般介绍无非是某哥某姐某主任某妹,少有连夫家一并说的。他好奇之余,就搜了一下本城的方家,确实有不少的相关新闻报道。内容多是行业信息,政府合作,民企纳税等等。

这一看,立刻明白了介绍人为何特别点出来。

不过,介绍人也加了一句。

“也不用担心难处。云舒没什么脾气,工作很好配合。”

魏宇多看了一眼,她穿着浅色的衣裳立在旁边,面容温柔和顺,眉眼含情,仿佛一直在笑。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会儿,她察觉到了,回了他一个笑。他本能地笑回去,心里却嘀咕起来,能在那样的人家做儿媳妇,还能顶住压力坚持干这个不挣钱的活,岂是不难处能形容的?

是太好相处了,不知是本性还是修炼。

后来工作,来往得多,就用得顺手起来。

贺云舒面上看着软,实则很有些主意,沟通起来直接有效,做的无用功少。且她身上有种气场,无论多紧急的事去了她那儿,举重若轻一般。

魏宇没见过她发火,少见她办错事,即便有疏忽,也会立刻道歉并且弥补。办公室面上一团和气,但到底是个小社会,自然有各种各样的人。既有喜欢她的,也有不喜欢她的,更有看不惯她说酸话的。可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端着一张笑脸,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然后点着外卖请客吃饭。

偶有一次,她盯着某个不喜她的人看,那人吃着她买的饭菜不亦乐乎。

魏宇看见她的眼睛在笑。

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和任何人搞好关系。

他看见了那一次,就看见了后面的很多次。

不知不觉,视线放了太多在她身上,偶尔对上她的眼睛,竟会心惊肉跳。

魏宇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她的拒绝在理所当然之中,坦荡荡看着他的时候,他自惭形愧得很。

手机在响。

魏宇一口将咖啡喝完,拿起震荡的手机,是好友邓旭文发的短信和定位。

“晚上一定来吃饭,帮我庆祝。”

他笑了一下,这家伙和他同岁,干什么都很快,眨眼两年就在婚姻里打个滚,来回进出一趟。

这个饭,应该是庆祝终于离婚成功了。

“不去。”魏宇回。

“一定来,吃好的。”邓旭文坚持,“我难得请一回客,你给面子。”

“请客?真金白银你自己掏的?你那么抠,舍得?”

邓旭文发个翻白眼的表情,“拽着个付账的冤大头。”

果然如此,

两人算是一道长大的朋友,彼此深知本性。

邓旭文家里不穷,但爹妈都是会计,钱算得精当。不是说抠,而是抠得出血。

当然,抠不意味着占便宜,而是什么东西都有个底价。

比如他的婚姻。

他认为她的前妻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勤俭持家又上进,唯一的缺点是贴娘家。可哪个女人不贴呢?只要控制好,依然是一门好姻缘。他在结婚的时候,悄悄设了个停损线。线内,前妻花钱是自由的,线外,就要止损了。

离婚的缘由,起于前妻不告而给了弟弟一百万的钱做买房的首付。

邓旭文左右算账不对,立刻请了律师离婚。

折腾一整年,将两人全部开销的各种□□全部搜出来做财务切割,连一个电饭煲差点都分了两半,终于闹清楚了。

魏宇觉得很没必要,“毕竟是相爱过的人,好聚好散。”

邓旭文皱眉,“你没爱过也没结过,不懂。争的不是钱,是一口气,是彼此愿意为对方付出多少。我为这婚姻支付了好几百万,她呢?只有一个人和停留在口头上的爱,然后把我给捞空了。”

“必须来。”邓旭文对他发通牒,“我在平城就你一个朋友。”

魏宇想了想,同意了。

下午,贺云舒给发来工作邮件。

她在避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踏入他的办公室了。

他点开看,将需要修改的地方标注后返回。

其实有点懊恼当时没沉住气,不该那么急迫。

下班后,魏宇坐上车,开始查邓旭文给的定位地址。

贺云舒的车在他旁边,她给他打了个招呼,开着车出去。

他设定好目的地,跟着出门。

平时的路线,两人出了单位门后该是背道而驰的,可她今天却和他拐了同一个方向的路。

魏宇的车落后她两个车位,过了好几个路口依然同道。他觉得巧,在下个路口提速上去,按着喇叭对她打招呼。

她降下车窗,笑道,“你去哪儿呢?”

魏宇指了指前面已经能看见招牌的大厦,说了那商场的名字。贺云舒露出好巧的样子,“我也是,去见个朋友。”

确实是巧事一桩。

然还有二,入地下停车场后,居然发现两个相连的停车位。贺云舒再是避他,也没好意思做得太明显,还能保持着微笑。

其三,则是进了电梯,两人几乎同时伸手去按四层的键。魏宇离得近些,先按上了。贺云舒仿佛怔了一下,收回手,显然也是去四楼。

只是这次,她不太能笑得出来了。

魏宇主动开口打破尴尬,“我朋友约这边吃晚饭。”

这个解释,弄得他像是个跟踪狂一样。

可是,不能不解释。

贺云舒显出几分郁闷,道,“我也是。”

不过,她到底不是扭捏的人,走出几步之后侧头看他,亮着眼睛说,“要不咱们对一下餐厅的名字,说不定在同一家呢?”

魏宇觉得有趣,摸出手机来,对着短信上的字念起来。

从第一个字开始,贺云舒柔媚的眼睛里便多了几分晦暗的东西。尔后,她笑着摇摇头,仿佛是放弃一般。

他念完,道,“果然是?”

她点头,耸肩道,“是。”

魏宇难得地开心起来,忍不住笑出声音。

贺云舒见他笑,也跟着笑,冲旁边一指,“从这边走,要近些。”

走得几步,他道,“说不定还能坐一桌子吃饭呢?”

“不可能吧?”贺云舒摇头,“哪儿这巧的事?”

一日内的经历,已经无力吐槽了。

然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巧合。

刚入店门,便见庄勤坐在靠门的位置,谄媚地对对面一个凤眼的西服男子笑。那男子有点敷衍着,眼睛到处看,当看到门口来,发现什么一般立刻亮了,然后扬手招呼。

贺云舒不可思议地看着魏宇回了一个招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宇偏头看她,笑一下,“你朋友来了么?”

她叹口气,指了指庄勤所在的位置,“来了,果然是一桌。”

邓旭文,是魏宇的朋友,也是庄勤要请的客人。

四人互相介绍,感叹一番奇妙的缘分,然后点菜。

趁这个空挡,贺云舒拉庄勤去补妆。

她很不快地瞪着镜子里尤不自知地哼歌人,今天也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居然到处都能遇上魏宇。

庄勤感觉不对后问,“怎么一脸不高兴?不就是请客请了你领导么?多好的机会搞好上下级关系呢?你应该感谢我。”

“对!”她道,“我请你,你借花献给邓旭文,然后邓旭文再献魏宇。击鼓传花呢?就我一个冤大头?”

“多好的事?社会资源一点没浪费,一顿饭办成了三件事。”

贺云舒收了妆盒,对着镜子里的人发呆。

庄勤疑惑,“也不至于这鬼样子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情?”

她没吭声。

“我随口一说,还真有呢?”

贺云舒叹口气,“前段时间请假比较多,向他透露了离婚的事。他倒没明说,只是显了一分出来,我委婉地拒绝了。”

庄勤立刻又拍着洗手台笑,仿佛今天遇见的全是笑话一样。

贺云舒被笑得十分不痛快,道,“你笑毛啊笑。”

“人家也长得很称头,你拒绝干嘛?”

“一个单位的,能乱搞吗?”

“为什么一定是乱搞?正正经经搞不行?”

“我后面也没想再婚,怎么正正经经搞?人家是连一婚也没有的大小伙子!”

“哟,你怎么确定是大小伙子?”庄勤就开黄、腔了。

妈的,确实看不出来是不是大小伙子,但洁身自好是一定的了。

“愁啥呢?你们是同事,他就该对你的情况很了解。既然都了解了,还扑上来,那就是不怕。人家没结过婚的都不怕,你还怕啥?”庄勤补妆完成,左右看了看,很满意道,“你要当真占他这个便宜,就告诉他你不结婚了。如果他接受你的条件,还来,那可就怪不了你。”

贺云舒再想找靠谱的代餐,还是要在单位做个好人,没跟着庄勤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