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1）
沈爱国叹了一口气, 与其他几个老人对视一眼，然后指着稻苗道：“你瞧, 今年的粮产大概又要大减了。”
粮食历来就是农民的命根子, 听到大队长这话，学生们神色都凝重起来。
蒋毅看了一眼稻苗, 不解地道：“可是队长, 这稻苗不是长得挺好的。”
沈爱国脸色愁苦，下意识地想要摸旱烟杆子，却发现不在手边, 只能捻了捻手指。
“你这小孩懂什么，这苗长得再好, 谷子长得不充实, 干瘪瘪的, 有什么用？”
“你六叔公，四大爷他们都是老庄稼手了, 还不比你这个小屁孩懂。”
傅锦年皱了皱眉, “队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生产队的稻种没选好吗？”
沈爱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傅锦年一个读书人还懂庄稼上的事情。
想到之前傅锦年投稿省报给他的惊喜，沈爱国干脆对他道出原委。
原来，在上一年，夏水县整个县就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旱灾，造成粮食减产，虽然各个生产队拉紧裤腰带熬了过去, 但这选存下来的稻种却不是良种。
原本沈爱国还抱着几幻想，也许没他想的那么严重，可谁知道这稻苗长得果然和他们一开始预料那样不好。
更加糟糕的是，依据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观察，这个夏天炎热得有些异常，村里已经半个月没有下雨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对粮食生长雪上加霜。
听大队长这一解释，就连沈棠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他们家最近不缺粮食，还因为她的额外补贴，一家子脸色都开始红润起来。
但听过太子讲述旱灾惨况的她，知道一旦粮食大减，会对农民带来怎么样的伤害。
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时候就算沈家有办法熬过天灾，可在其他人受苦的对比之下，他们吃的好恐怕就成了原罪。
沈棠下意识地看向傅锦年，她总觉得也许这个难题难不倒他。
而傅锦年也没辜负沈棠的信任，他蹲下身子看着稻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沈爱国道：“队长，现在稻种已经长成稻苗了，我们也不可能重新插秧，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不如施肥促进稻苗的生长，也许能熬过这场旱灾。”
前世这个时候的傅锦年不过才十八、九岁，因为有家人接济的原因，对生产队的事情一向漠不关心，虽然在后来听说生产队粮食减产，但因为对他没什么影响，只是心里同情一下，就没再关注。
过了将近二十年，傅锦年都差点都要忘记生产队还经历过一次旱灾了。
沈爱国却是无奈地摇头，“虽然咱们没用过化肥，可也听说这是个好东西，只是夏水县那么多个公社，公社下面还有那么多生产队，恐怕还排不上我们用。”
到时候粮食减产，他们生产队恐怕要申请救济粮过日子了。
如今的老农民思想比较纯朴，都不爱给国家添乱，在他们看来，申请救济粮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沈爱国这才会犹豫不决。
傅锦年也知道如今国内化肥的生产技术还没有后来的先进，很多生产线都是靠引进国外技术，产量并不高，更不用说那对于农民来说一般负担不起的高昂价格。
这个问题有些棘手，傅锦年思考的时间长了一点。
“队长，既然化肥一时买不到，其实我们可以自制有机肥，效果虽然比不上化肥，但起码不比一般的农家肥差。”
老农民哪里懂什么有机肥，看到
沈爱国一脸茫然的样子，傅锦年又给沈爱国的等人详细解释什么叫有机肥。
虽然沈爱国依然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他倒是抓住了重点，那就是傅锦年口中的有机肥是个好东西，不仅容易制作，而且原材料容易寻找。
沈爱国眼睛一亮，兴奋地搓了搓掌：“傅知青，你说的有机肥真的这么好？”
傅锦年点头：“只要科学施肥，起码能增加三成的产量。”
最主要是这个年代的粮食产量基数太小，虽然三成听着多，但其实总量并不多。
沈爱国却不这么想，要他说就算是一成已经很厉害了。
沈爱国拧着眉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听傅锦年的建议，最后还是信任傅锦年的心思占了上风，当机立断道：“行，就听傅知青你的，我们自制有机肥。”
沈爱国决定之后，效率也高，很快就将生产队的人召集在一起。
当村民们听说粮食长势不好，都慌了。
“队长，这粮食怎么会减产，我的瞧着这稻苗长得不是挺好的吗？”
“对啊，就算稻苗长得不如意，傅知青也只是个读书人，他不懂庄稼事，那什么有，有机肥有用吗？咋听着就像是咱们平时用的农家粪。”
“就是，就是！要是下了那劳什子有机肥，把稻苗给烧坏了怎么办？”
“……”
广场上吵吵闹闹的，沈爱国听得烦躁，拿着喇叭大吼道：“都给我安静！你们懂什么，这叫科学种田！”
“再说了，主席同志让知识青年下乡，不就是来帮扶我们广大农村的，你们连主席同志的话不听？”
村民们立马闭嘴了，他们当然是十分信任大领导的，只是对知青的作风不信任罢了。
沈爱国知道和这些大老爷们说不通，就拍板决定道：“行了，都听我北北的。要是不施肥，你们就等着像上一年一样饿肚子吧。”
“最糟糕的情况是可能连上一年都不如。”
听到饿肚子，村民们脸上都闪过后怕，再也没有意见了。
一经大家同意，沈爱国就立即组织大家育肥。
育肥的位置就选在了后山，是傅锦年经过测量，依照适度、温度等条件选的最适宜的位置。
有机肥制作的原料易得，就地取材就行，首先是挖了一个大坑，将秸秆、落叶、杂草等东西填下去，然后又是各种粪便，中间又按照比例添加水。
制作有机肥过程中的气味并不好受，但傅锦年却脸色也没变，脑子里一边飞快计算着精确的比例，一边吩咐旁边的人往坑里加东西。
关乎大家的粮食问题，大队小学也暂停上课了，除了要下地干活的人，大家都齐心协力地赶制着有机肥。
在农民们看来，这稻苗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要是不够营养，恐怕没能力熬过接下来可能到来的旱灾。
这时间就是争分夺秒。
就连沈棠的几个小侄子，也跟在那些大孩子后面，捡落叶。
而一向怕脏怕苦的沈棠也顾不上会被晒黑，跟在大家后面帮忙。
傅锦年正在后山找寻找适合分解有机肥的菌类，正巧看到沈棠皱着眉，明明害怕落叶里会有虫子，却依然用手将落叶裹着放到背篓里。
泥土沾到了脸上也不自知，像一只花脸的猫咪。
见她要背起背篓，傅锦年走了过去，接过背篓，道：“我来。”
而等沈棠反应过来的时候，傅锦年已经背着背篓下山了。
沈棠看着男人可靠的背影，笑得眉眼弯弯。
也许不用很久，这个男人就要属于她的了。
人多力量大，不过一天，有机肥的制作第一步就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等它发酵完成了。
好在有机肥的制作一大优点就是制作周期短，不过一周时间，就能用了。
虽然沈爱国不懂制作什么有机肥，但当挖开上面覆盖的一层泥土时，以他多年的经验，就知道这是好肥。
他也不嫌弃脏，直接蹲下身子用手挖了一块捏了捏，等确定不错之后高兴地裂开了嘴。
“傅知青，你真厉害。”沈爱国兴奋极了，手下意识地就要往傅锦年肩膀上干净的衣服一拍，还是站在傅锦年背后的沈棠眼疾手快地拉着他往后一躲，才没有被沈爱国的脏手拍到。
沈爱国见傅锦年往后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脏，放下手讪讪一笑：“我这是太高兴了，没注意手脏，傅知青你没事吧？”
沈棠则是埋怨地对沈爱国道：“大伯，你手太脏了，还是先洗洗好。”
沈爱国瞪了侄女一眼，“就你穷讲究。”
说着，他又看了两人一眼，随口道：“看你们俩默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在谈对象呢。”
沈爱国也只是随口说说，说完就转身忙其他事情去了。
沈棠却被沈爱国说得心虚，还以为大伯看出了什么。
她看向傅锦年，却发现他在听到沈爱国这句调侃之后皱起了眉头，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沈棠心不安地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道：“怎么了？大伯只是在开玩笑，你别在意。”
傅锦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棠，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上沈爱国的脚步。
但沈棠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互有好感的男女之间的气氛是很微妙的，沈棠能感受得到，这段时间以来，傅锦年对她的偏见日渐消释。
她不相信她努力了那么久，只有她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而他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沈棠咬了咬唇，想要追上去要个说法，可又担心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努力的成果就这么没了。
沈棠看着男人透着冷漠的背影，恼怒地跺了跺脚，负气地想：你不理我，我还不要搭理你呢。
于是莫名其妙的，两人就开始冷战起来了。
应该说是傅锦年单方面和沈棠拉开了距离，开始注意避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修改了一下，把时间改成七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