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被牺牲的原配(9)(1/1)

“你这里没有其他款式了吗?”

沈月瑶皱眉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仍是不满意。

半个月前,她终于等到了韦珺之的求婚,烛光晚餐,钻石戒指,玫瑰花,和她想象中一样浪漫。她几乎是喜极而泣地点头同意,然后两家就开始了紧张的婚礼筹备。

本来,这事情原是不必这样慌忙的,但韦珺之说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娶她进门。爱人的甜言蜜语让沈月瑶羞涩异常,对韦家提议的一个月后举行婚礼也就没了意见。

但其他的都好说,这婚纱却迟迟买不到合适的。

因着时间紧迫,也没法从知名婚纱设计品牌定制,只能买现成的。但宜城毕竟只能算二线城市,高端品牌有限,怎么看都不尽人意。

婚礼是一辈子的事,哪个女孩子能容忍自己的婚礼不完美呢?

沈月瑶这段时间为这事愁得不行,今天趁着韦珺之没事,又拉着未婚夫出来选婚纱了。可惜,整个盛铭都被他们逛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珺之,你看这件怎么样?”

售货员又捧上来一件新款式,沈月瑶转头问未婚夫。

韦珺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陡然被沈月瑶的声音拉回来,先是“啊”了一声,又随意地点点头:“不错,挺好看的。”

沈月瑶不满地嘟起唇,抱怨道:“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每件都说好,根本就是在敷衍我。”

她的声音自带小女儿的娇俏,一嗔一喜都惹人怜爱,撒娇的时候声音更是如钩子一般,挠得人心痒痒。

以往韦珺之是很乐意纵着她这些小女儿的脾气的,觉得这是恋人间的情趣。但今日沈月瑶的话却让他心里一阵烦躁,只觉得她怎么这么不懂事,什么都要拿来烦他。就拿今天选婚纱来说,有几个男子会陪着妻子逛街买衣服的

陪着做这种女人才会做的事,说出去他颜面何存?

蓦地,他突然想起了戚笑敢。记忆中,在他带回沈月瑶之前,她一直是娴静得体的。

若是没有沈月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心里耸然一惊,赶紧抛开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抬头对沈月瑶挤出一个笑,温柔道:“怎么会敷衍,只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最美的,穿什么都好看。”

沈月瑶一下子绯红了脸颊,嗔道:“你这人真是的。”又转头高高兴兴地去选衣服了。

韦珺之的心情却并没随着恋人的羞涩而有所轻松。最近压在他肩头上的担子太重了,而他这么慌着向沈月瑶求婚的真正原因,也并不像他表面上宣称的那么简单。

他们韦家不知得罪了哪路大神,已经快被逼到穷途末路了,而来自沈家的援助,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沈月瑶于他而言,不只是未婚妻,更是他的救命稻草。

几个月前,唐沅大张旗鼓离开韦家的时候,韦珺之还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她吃个苦头。乱世女子自立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笑敢她还太天真,不晓得这世道险恶,等她四处碰壁过不下去了,一定还会回到韦家求他原谅。

更别说她还有一对那样卖女儿的父母。若是戚行砚夫妇知道她和离的事,一定会押着她上门来负荆请罪。

他只要耐心等着那一天。

可他万万没想到,戚家居然接受了这个离经叛道的女儿,唐沅如今在戚家安安稳稳,反倒是他们韦家,从唐沅走后就像处处犯太岁似的,哪哪儿都不顺,钱庄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乃至现在到了不得不靠沈月瑶的地步。

身为一个男人,韦珺之觉得屈辱至极。偏偏这种心情还无处诉说。他无法责怪自己的懦弱无用,却开始害怕见到沈月瑶这个未婚妻。可他们婚期相近,他没法躲着她,乃至竟在这种无休无止的精神重压下对自己的爱人产生了名为厌烦的情绪。

他厌烦沈月瑶。

这个认知让他毛骨悚然,却又无可奈何。

“你们这的衣服怎么都这么丑啊?这件连衣裙,都是去年的款了吧,怎么还在卖?”

不远处响起一个女人略显尖利的声音。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一脸嫌弃地拎着手里的连衣裙,话里话外都是挑刺。售货员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赔着笑,女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算了,本来今天我就是听说盛铭上了新款才来的,既然如此,我还是去隔壁宜新吧。”

女人说着就要离开,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了不远处的沈月瑶,也不知她是多事还是有心讽刺盛铭,突然出声道:“姑娘选婚纱啊?姐姐好心提醒你一句,盛铭的款都不好看的,隔壁隐青可上了新款,一辈子一次的大事,你不去看看?”

售货员笑容僵下来:“小姐……”

这种当面撬墙角的行为,实在称不上道德。

女人白了她一眼,拎着包施施然离开了。

宜新?

女人的话倒让沈月瑶生出了兴趣。说起来,她对这宜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没几个认识的人,还真不知道宜新的名头。可眼下既然听说了,岂有不去瞧瞧的道理?

当下,便兴冲冲地拉着韦珺之往宜新走,徒留笑容僵硬难看的盛铭售货员。

沈月瑶觉得十分奇怪,从她踏进宜新,就老觉得背后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仔细一看似乎又是错觉,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好容易找到了那个女人口中的品牌“隐青”,她还来不及为里面琳琅满目的服饰心花怒放,一个店员却走过来,礼貌却不容置疑地说:“对不起小姐,今天我们店里的服饰一概不出售。”

沈月瑶一愣:“为什么?”

店员微笑不语。

“欢迎下次光临!”

两人对峙间,另一个店员却正把顾客送出门,顾客手里还提着包好的衣服袋子。沈月瑶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指着那人问:“这就是你说的不出售?”

店员仍是微笑:“抱歉,小姐。”

沈月瑶怒了:“今天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向你们老板投诉!”

她当了这么多年千金小姐,何曾遭到过这种待遇?这家店简直是欺人太甚,她绝不善罢甘休!

店员见她执意要一个说法,寸步不让的样子,终于微叹一口气,隐晦地暗示了一番:“小姐,我们老板姓戚,或许和您身后这位先生是旧识。”

沈月瑶和韦珺之一下子愣在原地。

姓……戚?

除了戚笑敢,还有谁会这么让他们难堪!

戚笑敢她竟是这隐青的老板!

沈月瑶脸色青青白白,瞪了店员一眼:“这宜新难道只有你们一家店不成?”

店员无情地击碎了她放的狠话:“除了隐青,宜新其他店铺也不会对二位营业,二位请回。”

韦珺之心里涌上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难道戚家竟把整个宜新都交给了戚笑敢经营?

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外嫁女,她怎么配?

沈月瑶和韦珺之僵在原地。隐青周围都以高端消费为主,来来往往的都是宜城的上流人士,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免有认识韦珺之的。一见这情况,衣服也不买了,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韦珺之感受着周围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脸色青了又白,连跟店员争论都顾不上,拉着沈月瑶灰溜溜地离开了宜新。

当天,韦家少爷被宜新拒之门外的消息就传遍了宜城上流圈子,宜新那个神秘的幕后老板也随之浮出水面,原来竟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和离事件女主角,戚家九小姐戚笑敢。

有人唏嘘,有人感慨,当然更多的人是看好戏。不少韦家的对头表示大快人心,并决定多去隐青买几件衣服,等韦家少爷和沈小姐结婚的时候,穿到他们婚礼上去贺喜。

嗨呀,仿佛都能想象到韦家那群人的脸色呢,美得很美得很。

消息传到唐沅耳朵里,她也只是一笑置之。她没打算再对韦珺之做什么,韦家的暗账既落到了戚恕手里,戚恕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

宜新决定往沪城发展了,她将离开这个困了原身一辈子的宜城,往更广阔的天地里去。

临行前,唐沅去向戚恕辞行。

她和这个名义上的爷爷相处得实在不赖。戚恕是个真正的商人,以利益和价值论万事万物,以往的戚笑敢对他而言没有价值,所以他放任戚行砚夫妇把她卖到韦家去;而现在的唐沅却让他看到了无穷的潜力,于是他就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宽厚的长者,愿意和这个孙女说说话聊聊天,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尽可能为她提供资源。

“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听唐沅说明来意,戚恕没说好也没反对,反倒邀请她坐下来手谈一局。棋局过半,他看着步步紧逼的白子,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唐沅又落一子,淡笑着反问:“留下来做什么呢?”

戚恕道:“做我的继承人。”

唐沅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戚恕论年纪已经很大了,古稀之年在这个时代已经称得上是高寿,但因为保养得宜,发间青丝仍存,显得精神矍铄。他身上有一种历经岁月才能沉淀下来的平和气质,把所有的野心情绪都藏得分毫不露,唯有那双眼,在阅尽沧桑后依然闪烁着精光。

那双眼此刻牢牢地注视着唐沅,在等她的一个回答。

这是他第一次对哪一个子孙明确说要立她为继承人,若是旁人,怕是已经满心火热,可唯独面对这个小孙女,他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祖孙二人无声对峙片刻,唐沅忽而笑开。

“不了,我还是更喜欢握住自己的东西。”

戚家表面上繁花似锦,内里却四分五裂,各有各的心思。如今老爷子在还好,等他死了,底下人一准不安分。她有那个弹压收服他们的精力,做点别的什么不好,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云淡风轻地把最后一枚白子落在戚恕眼皮底下:“老爷子,你输了。”

戚恕这才恍然回神,果然见那棋盘之上,他的黑子已是四面楚歌,回天乏力。

他愣了一瞬,然后忽然畅快地大笑起来。

当晚,他压着戚家各房当家的来参加了唐沅的临行宴,不管他们心里头怎么嘀咕,面上却是一派你推我往的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而这次的临行宴,戚行砚和苏菀却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了。

唐沅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往沪城的火车。说来也巧,这一天正好是韦珺之和沈月瑶的大婚之日,唐沅的汽车驶过东街时,刚好看到一架造型华丽的西式马车正将新娘接出来往教堂走。汽车和马车在街上擦肩而过,唐沅掀开窗前的帘子,微笑着看着沈月瑶,无声地吐出一句“恭喜”。

端坐在车驾上笑得甜蜜的沈月瑶一下子变了脸色,待她回过神再看,汽车却已扬长而去。

春暮时唐沅来到这座城市,她是韦家守了五年活寡的少奶奶,韦、沈二人在她面前趾高气昂,自以为底气十足;深秋时她从这儿离开,她是宜城闪闪发光的商场新贵,韦珺之为着韦家那摊子事焦头烂额,沈月瑶更是对她敬而远之。

这世事轮转啊,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

沪城靠着东海,气候湿润,唐沅下火车的时候,这儿刚下过一场秋雨,雨水把整座城市洗得润润的,街边尚存绿色,灰瓦旧房和新起的楼房交错,同街上的戏台子和电影院、来往女子穿的洋装或袄裙一样,是两个时代的重叠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