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1)

小弟子闻言便转身在前面带路了。

其实这位苏木师叔, 白浩早先也知道是有这么个人的,听闻那是掌门人的外孙。

浩渊宗的掌门人, 膝下只有一女, 此女却也与掌门人不亲, 且忤逆心很强, 后来被奸人设计害了。

死的时候只给掌门人留下了两名不足月的男婴。

作为仅存的血亲,掌门人自然对他们是极好的, 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优,他们想要什么掌门人就给他们什么, 哪怕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掌门人都得想办法给摘下来一颗。

丹药法器修炼秘籍什么的自是更不必多说, 那都是堆满了地的。

如此这般, 两个男婴中,稍大的那个不负众望, 因着天资过人又资源丰富, 很快就成长为了可以与掌门人比肩的一代人物, 备受瞩目。

而稍小的那个却恰恰相反,他仿佛是将自己所有的修炼天赋都给了自己的兄长一般, 非但资质平庸, 还自小就爱生病。

掌门人光是让他顺利活到成年, 就耗费了不少心力。

慢慢的,掌门人这位体弱多病的小外孙就因为一直无所建树,淡出了众修士的视野。

只偶尔在议论那位掌门人大外孙的优秀事迹,作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之余, 会提起掌门人的这位病秧子小外孙。

后来这一位大约是也知道自己没有兄长那般的资质,不再留在门派中荒度时光,而是志在云游四方去了。

因为常年不在门派中,现在是死是活就嫌少有人再知道了。

这位苏师叔,就是掌门那个半点天赋没有的小外孙。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使这位师叔背地里多被人看不起,但到底是掌门人的血亲,明面上还是受其他修士尊重的。

而且听闻,这位师叔虽然于修行上没有半点建树,但是人却极其善良,云游回来的时候,经常会带回一些落魄修士的子嗣救济。

很是心善。

小弟子带着白浩沿着大路走,向着门派最中心的地方而去。

待到快到了最繁华的地方,却又一拐,走上了另一条小路。

沿着这条小路走,越走越僻静,越走越杳无人烟,大约是因为根本无人问津这位苏师叔,甚至都没人知道他又回到了门派中的缘故吧。

那小弟子将白浩送到苏木的门前,就告辞离开了。

白浩轻轻敲了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苏木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白浩闻言,轻轻推开了门,绕过了屏风,便见到苏木正扶着自己的手杖,坐在屋中的一张藤椅上。

屋中没点灯,苏木就在略黑的环境中坐着。察觉到他进来了,就眨了眨眼:“白浩?”

白浩躬身行礼:“苏师叔。”

苏木笑了一下,问道:“白师侄可还记着我?”

“自是记着。”白浩答道,“师叔白日里才来拜访过家师。”

苏木便满意了,开始寒暄着问候起白浩的近况来。

寒暄了一会之后,才话风一转,说起了正题:“师侄,我此次叫你来我这里,是因为我听到了一个说法,但不知是真是假,想来找你证实一下。”

白浩立刻道:“师叔但说无妨。”

苏木含着笑,转了转自己的手杖,沉吟了片刻之后,突然道:“我听说……师侄与自己最小的那位师弟,叫祁什么的那个,关系不太好,素有间隙?”

白浩不知他说这个做什么,心里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挂上了一个纯良而柔和笑容:“苏师叔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与师弟们历来关系和睦,因着师尊总是没时间,他们都是我带着长大的。”

“哦?”苏木含笑看着他,这病秧子的目光中,竟像是有一丝能洞察人心的意味,“那你们关系有多好呢?”

他向前探了探身,压低了声音,小声问:“好到你恨不得想害死他吗?”

白浩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皱了皱秀气的眉,故作不可置信道:“师叔你到底在说什么?”

苏木抹了抹唇,笑道:“上次新弟子们进入兵器阁历练,你击偏了你两位师弟的传送路径,你以为你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

“可是从我宗中向宗门之外进行的每一次传送,都是可以追溯的哦。别人也许不知道,我可知道。”

白浩脸色有点发白,但是还是强行装作不解的问道:“师叔是否有什么误会了?”

“诶呀,”苏木不理他,继续笑眯眯道,“同门相残,可是大忌。因为妒忌,残杀新晋师弟,这是我宗中最无法忍受的行径呢。”

他说的信誓旦旦,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根本不理会白浩的装糊涂。

这师叔,来者不善。

白浩看着苏木,脑中不禁快速思索起趁着现在四下无人,推一下这病秧子,叫他摔地上摔死的可能性有多少了。

纵使他会因此惹上一身麻烦,那也总比叫对方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强。

“掌管此事的阵修长老,上次便看出了些不寻常,”苏木道,“只是一来你在他那里帮他做了那么久的事情,他不想无故的怀疑你的人品,二来这是你们的家事,那弟子又是已经平安归来,他便只是略微提点了一句,没有多说,不希望你们同门出间隙。我前几日去问了一下,他与我抱怨过。你猜你师尊若是知道了,当作何感想?”

白浩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一分。

大约是他眼中的那一丝杀机太过明显了,苏木看了他片刻,吃吃的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想杀了我灭口不成?”

苏木言罢,扶着手杖站起了身。

他明明只是个瘦弱不堪,一推就能倒的病秧子,甚至比白浩矮了半头,此时伴随着起身的动作,周身却蔓延开了一种阴冷逼人的气场,使白浩不敢再轻举妄动。

苏木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十分古怪,白浩嗅闻了几下,突然反应了过来,瞳孔猛地一缩:是妖气?

苏木敲了敲手杖,手柄处便突然睁开了一对金色的竖瞳。

那根手杖突然变成了一条银色细长的毒蛇,在白浩尚且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功夫,化作了一道银色的闪电,迅猛的缠在了白浩身上,叫他动弹不得。

苏木嘲笑他道:“师侄呀,那你也要先试试看,能不能杀得死我哦。……我在外云游多年,若是连你都能想杀我便杀了,那我也早就没命站在这里了。”

白浩惊恐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苏木慢慢的走到了白浩的面前,微微仰着头,水晶片之后的瞳孔,诡异的凝成了一条细缝,其中冰冷的渗人:“师侄不必过于担心。其实师侄的人品如何,我倒是不大关心的。”

他抬手,捏住了白浩的下巴,左右转了转,似是在打量:“但是我对你那小师弟的剑很感兴趣。你能帮我得到吗?”

白浩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点笑模样:“苏师叔若是想要,直接去找祁师弟要便好,师弟也不会那么小气的。我又能帮到师叔什么呢?”

“我不是要拿到。”苏木眯了眯眼,“我是要彻底的得到。你明白吗?”

白浩有点明白了他的真实意思:一柄剑已经有了主人,纵使拿到了也还是别人的。有主人的剑,无法彻底的得到。

而你那师弟就是剑的主人,他不消失我怎么得到?

苏木说完,看着白浩笑了起来,笑容冷丝丝的,像是个冷血动物一般:“怕什么呢,白师侄?你又不是第一次与他人合谋害师弟了,业务还不熟悉吗?”

白浩抽搐着笑:“说什么呢,师叔……”

苏木盯着他,问:“上一次是谁呢?那个叫你去害师弟的人。”

他盯着人看的时候,盯的越久越觉渗人。白浩下意识的如实答道:“我……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好吧。”苏木又看了他片刻,收了捏着他下巴的手,略微移开了视线。

他捻了捻指尖,然后打了个响指,那条缠在白浩身上的银白色毒蛇便松开了,回到了苏木手中,又变回了那条稀松平常的细长手杖。

苏木周身气场一收,扶着那根手杖慢悠悠的走向了自己的藤椅。

“你是个连师弟都害的个中败类,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不是很好么?”他坐回了藤椅上,气息恢复了正常,又变回了那个一推就倒的病秧子,“不要打听太多。你听我的,知道该做什么就行了。”

白浩被吓得不轻,腿脚有些不稳。

谁能想到掌门人的外孙,那个心善的病秧子师叔,居然是个要走邪魔歪道的呢?

“瞧把你给吓得。你到底是我师侄,我又不会在这里无缘无故的弄死你是不是?”苏木握着手杖,垂下了眼眸,含笑摇了摇头,“但是你也该搞清楚我的身份的。我是掌门人的外孙,门派中没有几个敢惹我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师尊。”

苏木周身气息平和,带着一种病恹恹的感觉,与先前那展露了一瞬的气场完全不一样。

“你说我是妖人,和我说你残害师弟,你觉得别人信哪个?”他道,“离开以后别乱说话,有事要你做的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而另一边,祁岩正秉着呼吸,躲在门派之外,方哥哥藏尸之处旁边的草丛中。

他今日照例天一黑就溜出来,想来看看方哥哥,一靠近这边却发现了些不同寻常。

今日来访的,却不只有祁岩。在他过来之前,便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到了。

只见在那处土洞前,歪歪扭扭的站着四个成年男子身形的黑衣人,动作诡异的在土墙之上摸来摸去,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

不会是……在找方哥哥吧……

祁岩无声的吞了吞口水,紧张的看着那四个人来回摸索,离方哥哥的土洞越来越近了。

剑灵知道他在紧张那具他啃了一周都没啃动的尸体,便提醒道:“后生,你不要冒失。他们有四个人,而你只有一个人。孤很看好你的,不希望你这么快就死掉了。”

祁岩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外面那四个人尚且还不知道是在那里做什么呢,也没摸清底细,他自然不会贸然的冲出去。

那不光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方哥哥的。

一刻钟之后,他便手心里全是汗,眼睁睁的看着那四个古怪的人顺利摸到了方云的洞穴,将他的石棺拖了出来。

那四个人拖出了石棺之后,便僵直着身子不动了。

随后从其中一人身上,丝丝缕缕的飘出了数滤黑烟,聚集在一起,落在地上的时候聚集成了一个孩童的身形。

这孩童现身的瞬间,空气中蔓延开了一丝鬼气。

鬼修?祁岩思及方云说过的身世,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那边,那小男孩长的一脸纯良。他在地上站稳了,左右来回看了看之后,就蹲下身将裹着方云的那层草席掀开了,露出其中方云恬静的面孔。

小孩看着面前不知生死的人,若有所思的微微歪了歪头。

他旁边的那四人就又动了起来,将方云的身躯从石棺中抬了出来,随手丢在了旁边的地上。

而那小孩则跳进了石棺中,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突然裂开了那张比正常人更大的嘴,桀桀的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老朽想起来了。”

月前,他为了蛟龙的尸体,前往边界之地,恰巧遇到了也正前往那处的方云。

因着方云对他还算恭敬,他便没动杀掉方云的心思。

只是他一直觉得方云身上,有什么叫他觉得熟悉的感觉,虽然一时没想起来,却记挂在了心上。

他安排好了蛟龙的尸体之后,便急匆匆的顺着找过来了。

此时看见这具石棺,他就突然想起来那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小男孩稚嫩的小手抚着石棺漆黑的石料,陷入了沉思。

三十来年前,曾经有一个人秘密的找上了他,叫他为自己打造一件很特殊的法器。

那人不是鬼修而是魔修,却要求通过法器,能让那个人拥有如鬼修一般,可以驱使一具肉体凡胎,而不被人发现的能力。

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人给出的报酬非常之丰厚,他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虽然听起来很困难,但是他作为少见的,资历深厚的鬼修,却还是想出了办法。

他以对方的一部分精血为引,为对方培养出了一具化身,随即以鬼修炼法器时所用的特殊材料,替对方打造了一具石棺,于石棺底板的夹层中,绘制了一幅失传已久的,可以传送魂魄的传送阵。

如此,便算是达成了对方的要求了。

然而在他将成品交给那个人,换来了对方先前承诺的报酬之后,没几天的功夫,他便迎来了铺天盖地的追杀。

鬼修一直是个为人做事只看报酬,不看对方身份的人,而且报酬够了童叟无欺。

所以因着报酬够丰厚,即使对方要求他做的是件难度很大,哪怕是鬼修也没几个能做到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根本没心思理会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也,到底是怎么找上他的。

直到被追杀的那一刻,鬼修才知道自己大约是替某个大人物做了件见不得光的秘密事,这会对方来杀人灭口来了。

但他到底是只老鬼,虽然对方派来的人为了追杀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但他到底还是逃掉了。

只是十几年都没在一口好棺材里睡过一次好觉,也没敢再踏回过故土,这些年一直在正道这边游荡。

小男孩再看向被随手丢在地上的方云的时候,难免心生怨恨。

呵,没想到居然能再遇见你,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老朽这就来毁了你!

祁岩远远的看出了那小孩要去杀自己的方哥哥,也顾不得什么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了,立刻从自己藏身的草丛中蹿了出来,大吼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