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1)

黑袍人发现了他的意图, 便嘶声道:“不要命了?我待会给你捡来。”

祁岩的目光却还牢牢锁在地上的那根金色细绳身上,虽然对方救了他们两次, 但他依然不是很相信对方。

他先道了声谢, 随后低声再次对程然道:“我待会来找你。”

捆仙绳是一样何其珍贵的东西, 方哥哥可能费劲心思才得到了这么一条, 却二话不说的直接送给了他,若是他第一次外出便因为自己的马虎而弄丢掉了, 回去要怎么与方哥哥说呢?

黑袍人也不知道祁岩居然如此重视这个小玩意儿,重视到一路横冲直撞都不考虑别的了, 一时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是你命根子吗?你这么宝贵着。

不就是一根破绳子吗?真这么缺下次再送你一根呀。

他看着祁岩紧皱着眉头,面上发寒, 瘦瘦高高的在一大片晶针中腾挪穿行, 身法灵活敏捷的样子,和印象中那个黏人的大金毛竟完全的不一样, 甚至截然相反。

这怪东西被黑袍人先前的行为激怒的失去了理智, 这会明明已经见了血, 却还是不能立刻绞杀掉他,怪物感受着血腥味, 更加暴怒。

祁岩竟趁着这个空闲, 快速的接近了捆仙绳掉落的地方。

在他伸手去抓金色绳身的时候, 这怪物似乎才察觉到他的存在一般。

怪物早先才被那黑袍人用绳子捆起来戏耍过,此时又有个渺小的人类在尝试着去接触那根绳子。

它的智商并不高,再次被这个举动激怒了,狂啸一声之后又放弃了绞杀黑袍人, 细细的晶针猛地凝结成了一股,飞驰着撞向了祁岩。

祁岩的手指刚触碰到捆仙绳,尚且还未来得及将其捡起来,便突然被一股大力击中,倒着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砸在地上的声响。

那怪物便如蛇一般高昂的立了起来,想要将祁岩剁死。

但先前祁岩是将那颗捡来的蛋抱在怀中的,怪物猛地冲过来将他撞飞的时候,有不少力道都撞在了这颗蛋上。

祁岩倒飞而出的时候,那颗蛋便又不幸脱手了,但它因为比起祁岩更轻,并未直接跌落在地上,而是被抛飞了,直接撞在了身后的一处岩壁上,发出了一声蛋壳轻微碎裂的声响。

但它到底表面还带着一层石灰样的东西,这一下虽然传出了碎裂的声音,但蛋壳到底是保持了完整的。

随即又被弹了回来,自高处砸落了下来,眼瞅着就要在地上摊鸡蛋了。

那怪物先前在嚣张的咆哮着,但再狂躁却终抵不住这一声蛋壳碎裂的轻响。

它肉眼可见的猛地颤动了一瞬,突然放弃了祁岩,极速的向着那颗蛋俯冲了过去,在蛋摊在地上的前一瞬,扑在了地上,从先前那种死硬的晶体状变成了柔软的一片,接住了它。

但怪物做成的软垫还是太薄了,况且蛋先前已经砸在了石壁上,此时纵使是被接住了没直接摊在地上,但蛋壳上的裂纹还是被撞击得又蔓延了一小片,不知待会会不会有蛋液从其中流出来。

怪物一点一点的萎缩了下来,仿佛人类发着抖一般的震颤了起来。

它不再去管其他人,只是从自己柔软的躯体中伸出了许多仿佛触手一般的软肢,缓缓的沿着蛋壳轻轻摩挲着向上,似乎是想确定这颗蛋究竟有没有漏。

最终它缩成了小小的一片,将整颗蛋都谨慎的包裹了起来。

原来先前它的暴怒,却不是因为他们闯入惊动了它,而是因为祁岩动了那颗蛋。

大约它经年守候在此,便是为了这个东西。

黑袍人抬手微微触了触自己的左肩,随后若无其事的收了手,抬脚走到了捆仙绳边上,将那细细的绳索捡了起来,扔在了还仰面躺在地上,因为后背生疼而一时站不起来的祁岩身上。

黑袍人看着他愁苦的皱着脸,疼的起不来的样子,没说话。

他见到对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腰,双腿微微用力在地上试图打滚的样子,便知道这小崽子脊椎没断,不成大事。

祁岩见到黑袍人将方哥哥送给自己的捆仙绳扔了过来,立刻也顾不得什么腰疼了,紧张兮兮的接过来抱进了怀中,仿佛是割舍掉的命根子在此时终于回来了一般。

“多谢前辈。”

黑袍人看着他那副狼狈中透着一种因失而复得,而铺天盖地的欣喜样子,无言着不知该如何评价。

随即他又看向了那颗被仔细包裹着的蛋。

黑袍人叹了一声,用低沉的嘶哑声线道:“我知你是在此处守护它。但你看看这四周,早已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你再死守着也没有用了。”

小怪物既没有盛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只是谨慎的包裹着那颗蛋,也不知是否听懂了。

黑袍人再次道:“将它带出去,才是真正的给了它一线生机。你们在这里等着,等不来任何人。况且它此时已经碎了,你觉得你这么捂着它,你能再捂多久?”

黑袍人等了片刻,见它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便心知它这大约是听懂了,且认同了自己的说法。

随即黑袍人迈步上前,将蛋捡了起来,直觉蛋壳外面附着的那层小怪物,此时的触感仿佛一片软软的红色软肉一般 ,乖巧柔软的仿佛与之前那暴怒的大怪物不是一个东西一般。

他觉得手感不错,又抚摸了片刻,才走回了祁岩边上。

祁岩此时也已经抱着自己的命根子绳子站起了身,冷峻的面孔上微微透露着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抬眼看了黑袍人一眼,再次由衷的道谢。

祁岩除了在自己的方哥哥面前天天笑的阳光灿烂之外,其他时候是很少爱笑的。

他平日里对待旁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一本正经而又冷漠。

黑袍人在祁岩冷淡的注视中走过来的时候,动作间有一丝的不自然,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随即单手托起那颗蛋,向着祁岩递了过来。

祁岩便知道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前辈是在示意自己带着这颗蛋的意思了。

祁岩心下对这位陌生前辈的好意很是感激。

他再度道过谢后伸手借过了鸟蛋:“敢问前辈名号。”

黑袍人长长的眼眸斜着瞥了他一眼,没搭茬。

祁岩便知道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知道他底细的资格,或者只是不想叫自己知道他是谁。

祁岩便只客套的简单道:“前辈之恩,晚辈没齿难忘,若是日后再有机缘相见,晚辈愿效犬马之劳。”

黑袍人凑过来递东西的时候,几不可查的侧着身子,微微挡着自己的左肩,虽是不明显,但动作间到底也带着几分刻意。

而且两人离得极近,祁岩可以微微嗅闻到一丝血腥味,似乎就是从面前这人身上传出来的。

前辈受伤了?

祁岩微微动了动眸子,趁着拱手行礼之后直起身子的这片刻功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角度,快速向着黑袍人左肩上瞄了一眼。

黑袍人身上一身的黑色,沾了血迹也不显眼,但祁岩还是注意到他袍子的肩头部分,仿佛是被水浸湿了一般,紧紧贴在了身上。

应当就是染了血了。

那黑色的袍子若是细看,便能察觉到已经被撕扯开了细细的口子,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钢针扎在了他的肩头,形成了一片密集的点状伤口。

黑袍人见到他探查的动作,立刻又掩饰性的藏了藏左侧肩膀,但纵使如此,祁岩还是看了个清楚。

黑袍人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是在剧烈的喘气,片刻之后一跃而起,轻盈的跳到了高处,几下的功夫便不见了。

他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但离开的时候叫他们看清楚了他是怎么走的,便是不如上一次离开的速度快了。

祁岩收了收心思,不再胡思乱想,伸手再次确认方哥哥送给自己的绳索收在胸口收好了,这才抱着那颗蛋,招呼着程然一起快些离开。

虽然那黑袍前辈连着解救了他们两次,却并未直接点明什么,但看着就是已经默认了若是他们顺着这个方向一直向前走,便能到达传送阵笼罩范围之内的。

这种能连通两个不同位面之间自由穿行的传送阵,耗能颇大,浩渊宗的传送阵便被加了时限。

此处的开放时间有限,若是他们在时限之外还未找到能传送回去的位置,待到传送阵关闭了,他们便会一直被困在这其中,只能等下一次再开放的时刻了。

只是到时候猴年马月的也不知道两个人尸骨有没有被风化掉,所以他们此时就要抓紧时间了。

而此时,在遥远的大陆另一端,合欢魔宗中。

黎无霜双手端着一个装了半碗液体的白瓷碗,恭敬的单膝跪在大殿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绘制在地面上的那一大片传送阵,以及阵眼处放置的阵盘。

片刻之后,阵盘突然咔咔轻响了两声,整个阵盘左右变动了一瞬,随即地上绘制出的纹路之上,便闪烁起了起了淡银色的流光,沿着花纹缓缓流动着。

黎无霜立刻恭敬的低下了头,高举起双手,将捧着的那只白瓷碗托举过头顶:“恭迎宗主。”

淡银色流光汇聚在了一起,又一次微微闪烁了一次之后,阵盘之上便显现出了一个身着黑袍的瘦高人影。

是有个什么人通过这个传送阵法,被传送过来了。

此人一出现,空气中便弥漫起了一阵血腥味。

黎无霜嗅闻道这股子味道,心下一紧,平日里颇为不羁的俊脸一下子紧张的绷紧了:宗主外出受伤了?

谁人竟敢伤了宗主?

但他是断不敢主动上去,劈头盖脸就问了,便谨慎的沉默着,只是维持着托举着白瓷碗的动作。

来人声音嘶哑难听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黎无霜。

随后他就将大大的兜帽向后掀去,又将附在自己面上,足够遮住整张脸的面具摘取了下来,露出了其下属于魔宗宗主的面庞。

白皙瘦削,冷峻的生人勿进。只是平日里的白皙其实在此时看来,更接近于惨白。

方云一回来,便听到耳边传来了202的冰冷机械音:“恭喜宿主,剧情矫正完成。”

方云沉着脸,默不作声的抬步从阵盘上走了下来,一路慢悠悠的走到了黎无霜面前,抬起右手,轻轻巧巧的接过了黎无霜手中托着的碗。

他单手将碗举起,将碗沿递到了此时看着有些惨白无血色的薄唇边,将液体含入了口中,随后仰头漱了漱口,又吐回了白瓷碗中,递还给了黎无霜。

方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喉结,随即“啊”了一声,声调不太对,便又轻咳了两声,再度“啊”了一声。

他啊来啊去的,一直等到音色从沙哑难听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这才止住了。

黎无霜沉默着一声不敢吭。

他在方云漱口清嗓子的空隙,已经竖起了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毫毛。

他谨慎的感知着宗主的气场,试图以此判断出宗主目前的心情状况,以好判断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处事。

黎无霜默默感知了片刻,便察觉到宗主还是如往常一般,似乎并无什么特殊之处,这才稍稍松了松面上的表情。

他低垂着头,只是又微微的向上挑了挑眸子,谨慎而快速的瞥了自家宗主一眼。

只见宗主面色阴沉,脸色不大好看,但大约是和受的伤有关系,似乎并无责骂任何人的意图。

他这才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帕子……”

立在门边上的侍女听到了这一声,立刻意会,倒着退了出去,大约是去取可以用来疗伤的东西了。

方云揉好了喉结,抬眸扫了黎无霜一眼,终于在一片压抑到窒息的氛围中开口了:“本座受了些小伤,但是此时不知为何,竟无法自行痊愈。去取伤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