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发现尸体(1/1)

这悬崖颇高, 陡峭到近乎垂直,祁岩一个人小心翼翼的顺着往下爬, 一直到天色开始变暗了才到了崖底。

因为过长时间的绷着力道, 他的手臂和两条长腿都在脱力的微微颤抖着。

祁岩落到了地上后才又从怀中将程然给他的乾坤袋取了出来, 一边大步向着玉犬指的方向走, 一边打开袋子, 向里看了一眼。

他看清楚了之后探指入袋,一点也不顾及临走时程然叫他少用点的嘱托, 毫不客气的一口气把目力能及的速行法宝都掏了出来。

祁岩微微勾唇一笑, 挑了样最好的放在了自己的靴子上, 快速向前而去。

方哥哥修为高深, 他此番前去是肯定会被发现的, 但哥哥历来对他极好, 虽然可能会不高兴,但应当不会因此而厌恶他。

也许还会因为不放心而收留他过夜,也可以让他多接触接触方哥哥这六年来的生活,多了解了解这位哥哥。

纵使不留他,想必也会连夜亲自把他揪回去,倒也能算得上是与哥哥多相处了些时间。

祁岩只要一想起和方云相处时, 方云好脾气的话, 方云身上的热度和味道, 就觉得格外的迫不及待起来, 心里暖烘烘的。

他实在是太想方哥哥了, 太想有朝一日可以和方哥哥称兄道弟的朝夕相处。

祁岩一直以来都不觉得在仙宗之内修行像是找到了立足的根本, 他依然感觉自己是个无牵无挂的遗孤。

也就只有在方哥哥面前的时候,才能找到点家族羁绊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家室,只希望日后待他学成出来,可以一起执剑天涯。

然而祁岩本以为纵使浩渊宗边上都地处荒芜,方云也该是找了处附近的村落住下,且拥有自己的一间小屋,装点的不错。

可谁知那小玉犬却带着他越走越偏,祁岩在心里默默记着路程,只觉都已经走出去了十多里地,才手疾眼快的停在了一处平地之上突然出现的巨大坑洞边上。

这坑洞占地面积极广,一眼扫过去甚至无法快速估量出它的半径。

祁岩只觉这坑洞边上荒凉极了,杳无人烟一眼扫过去连民居都没有。

他又凑到了坑边上,从坑底吹上来的阴冷冷风将他的发丝吹的向后掀去。

只见这坑洞直上直下的极深,坑底下甚至还不如这上边,下面居然还有累累白骨,埋都不埋,俨然是什么人将这里当做乱葬岗了。

但玉犬到了这附近却震动稍缓,悬浮在半空中猛地调转了个儿,头朝下,鼻尖直指坑底。

这实在不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可方哥哥……也许不是方哥哥,是方哥哥的外衣便在这下面了?

祁岩狐疑的看着坑底,沉吟了片刻,心道:莫不是方哥哥果然如我所料,发现了程然的小把戏,早就已经把外衣扔了?

不过纵使找不到方哥哥,若是能将方哥哥的外衣捡回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能得了方哥哥的外衣,便也算是得了个哥哥的贴身之物,带在身边也算是可以算作方哥哥就在边上了。

方云早就发现了这个小把戏,不会发现他溜出来,更不会进而生气的想法,让祁岩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又活动了一下手脚,收起了玉犬,灵巧的顺着坑壁向下爬去。

待到到了坑底,他才又将玉犬向上抛去,看着玉犬停止了震颤,在半空中稍稍转了转之后,鼻尖精准的指向了坑壁。

祁岩皱了皱眉,抬脚谨慎的向玉犬所指方向走去,最终被迫面朝坑壁停下了。

他的脸已经快要撞到坑壁上了,面前什么都没有,而那玉犬还在向前指。

莫不是方哥哥将自己的外衣埋在了土里?祁岩迟疑着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坑壁。

这泥土坚硬夯实,实在不像是有人动过的样子。

他缓慢的用指尖沿着土壁摸索着,一点点的弯下了腰逐渐向下,在临近地面的时候,一把摸空,双手一下毫无阻力的按进了土中。

祁岩心下一惊,定睛一看,只见那处土壁还是如按进去之前一般的模样,似乎是双手卡在了岩石和泥土中一般,手上的触感却是空洞一片,上下摸了半天,才摸出了一个土洞的轮廓。

却原来是个障眼法。

祁岩向下摸索着,已经摸索到了一个表面光滑质地冷硬的长方形物体,像是个装什么的大匣子。

如果是哥哥将自己的衣服顺手扔了,为何还非要装在一个匣子里?

方哥哥……

祁岩心中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脏下意识的剧烈跳动了起来。他立刻顺着匣子的面摸到了四个角上,运足了气向外拉了拉。

这匣子摸着还是石质的触感,却比普通的石料更为沉重,祁岩一拉之下居然丝毫无法撼动它。

祁岩将半个身子探入障眼法中,却见其中漆黑一片,以他的目力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么。

若是不能将这匣子拉出来,祁岩隔着障眼法根本看不到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幸临走的时候程然还送了他一个乾坤袋,祁岩立刻在里面翻了翻,翻出了两张可以短时间激发修士潜力的符箓,贴在了双臂上。

他借着符箓的加成,这才一点点将那沉重的石匣子从土洞中拉了出来。

却见那根本不是什么匣子,而是个足有一个成年人身形的黑色石棺。

祁岩扶着石棺,剧烈的喘息着。纵使有符箓加持,将这个死沉的东西勉强拖出来,也耗尽的他的力气。

祁岩盯着那一人长的黑色棺身,平日里平板无波的面孔变得惨白无血色,缓缓显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怎会……怎会指到了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又再次将玉犬抛到了半空中,却见那小玉犬在最初的一阵小幅度转动之后,鼻尖直直的向下指向了那黑色的石棺。

这石棺,纵使祁岩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用途的:这就是具棺材,乱葬岗里的一口黑色石棺材,装死人的。

程然将虫粉亲手抹在了方哥哥的外衣上,母虫却将他引到了这口石棺材的面前,答案不言而喻。

周遭除了阵阵冷风的呼啸声,一片死寂。

祁岩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盯着那口棺材,在心中反驳道: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也许是有什么人把方哥哥的外衣偷走拿去穿了。

或者压根就是那虫粉的问题,也许那虫粉不只有程然有,母虫只是带着他来到了最近一处有虫粉的位置而已。

又或许,压根就是程然在耍他而已。

总不会是方哥哥就在里面。但他潜意识里却有个声音在问:你肯定吗?你对方哥哥了解多少?你又知道分别之后,他的行踪吗?

祁岩抿了抿唇,强行冷静下来,抬手推了推棺盖,没推开,便又弯下腰开始沿着石棺打量探查了起来。

原来是这石棺盖上被人下了禁制,纵使他再用多少的蛮劲也是推不开的。

但这个禁制虽然不显得怎么高明,却不知为何,似乎需要从里面才能打开。

祁岩试探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未能将禁制打开,越发的心慌。

他便板着脸直起了腰,摸出了样作攻击用途的法器出来,对着棺盖攻了过去。

这石料实在是了不得,若说是程然的私货自然是不会差的,但祁岩足足用废了三件,那石棺的盖才缓缓的出现了裂缝,四分五裂了开来。

祁岩凑过去拨了拨碎裂的石料,紧张的向棺中看去。

却见在那狭窄的幽暗空间中,孤零零的躺着一位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

那青年似乎是沉沉睡着,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那里,纵使面前的棺盖被砸碎发出了巨响,也无法将他吵醒。

那是日思夜想,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面孔,此时整个人在漆黑的石料下映衬的更加惨白,带着一种凄凉感。

祁岩看着一下怔愣在了原地:方哥哥……?

祁岩怎么也不会想到,方云居然真的躺在这石棺中。

也许他是想到了的,但他不敢相信。

祁岩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瞳孔骤缩,心中巨震,迈步的时候险些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薄唇颤抖了一下,默念道:方哥哥……

祁岩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坐在了棺材板上,颤抖着伸手,将青年从石棺中抱了起来,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冷,毫无生机,像个尸体一般。

祁岩仿佛是被冰冷的尸体冻到了一般,全身上下都缓缓的战栗了起来。

方哥哥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睁开眼回应他,没有质问他为何会偷着从浩渊宗中溜出来。

祁岩缓缓垂下头,将头埋进了青年冰冷的怀中,侧脸贴着青年的胸口,蹭了蹭,默默的聆听了片刻。

凑的近了,他还能嗅闻到方哥哥身上那种熟悉的,清淡的味道,未掺杂什么能再继续打击他的味道。

但方哥哥的胸膛间却依然是一片寂静,甚至连心跳都没有,冰冰凉凉的,可能真的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真的只是一具尸体,新鲜的,还未来得及腐烂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不过才分别了几天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的方哥哥,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毫无生命的冰冷躯体,躺在了这石棺中呢?

为什么啊……几天前还温柔的抱过他,说过会等他出师呢?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这变故太突然,祁岩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了许久,痛苦和悲伤才后知后觉的蔓延了开来,却也显得不怎么真实。

呜……

他抱紧了冰冷无生机的青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痛苦的呜咽了一声,早先偷跑出来的愉悦感早已烟消云散,这现实像是当头一棍,直接将他打懵了。

祁岩低低的抽泣了两声,像是头受伤了的小兽:谁干的?!

方哥哥如今这幅惨白冰冷软踏踏的样子,看来日后是再也无法看着他温柔的笑了,也不会有机会看着他日后有什么成就,走上方哥哥期待的道路了。

一切都没了……

他感到一阵呼吸不畅,仿佛要窒息一般发出了一阵卡住了的呼吸声:谁干的!

此时祁岩又想起了三月前,那群合欢魔宗的魔修。

一定……一定是他们干的……祁岩四肢一阵发冷,咬紧了牙关,恨得心里直反苦水,一定是他们干的!

萦绕着祁岩多年的痛苦记忆,那日家族被灭门的场景,仿佛在此时又跃然于眼前。

那群魔头,不光是将他的家人一个个的都夺走了,现在也对他的方哥哥下了手!

定是因为那次方哥哥过来救他的时候,被那伙魔修发现了,虽然当面方哥哥击败了他们,背地里却集结来了更多的魔修,如跗骨之蛆一般的在暗地里盯着他们。

却不成想方哥哥在他边上安稳了三个月,却是刚一落单就惨遭毒手了,那伙魔修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他刚和方哥哥作别,回到了宗门中,刚要开始畅想着属于自己的未来,满心欢喜的期待着日后可以随方哥哥一起浪迹天涯。

他的方哥哥,却已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惨遭杀害,被塞进了这么一个狭窄憋闷的石棺中,藏在了如此荒凉的地方。

暗不见天日无人知晓的等待腐朽。

祁岩彷徨无助的抱紧了冰冷的尸体,心里六神无主。他如今不过是一个入门才六年的小弟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悲伤而绝望的哭泣着:是他害死了方哥哥。

而他居然不知道!他居然还在畅想着日后再相见!

何等的天意弄人。

强大如方哥哥一般的人,多年来他以为最为稳固的依靠,塌了。

苍九云……可真真是……要夺走他的一切,一个都不放过啊……

苍!九!云!

祁岩想着往日里方云温柔的笑意,想着他畅想过,如今却失去了的一切,想着再也不复存在的方哥哥,眼里凝聚起滔天的仇恨,险些将满口的牙都咬碎:我要杀了你们!

此时数千里外,合欢魔宗内。

方云心神不宁的放下笔,抬起头皱紧了眉头。

他刚用完晚膳,这才刚开始预览卷宗,甚至屁股下面的垫子还没捂热。

然而从刚才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听到了有什么人在哭,哭的撕心裂肺的,仿佛死了爹娘一般,凄惨的要命。

谁啊,居然胆敢在他的寝宫面前哭,还哭的那么难听?方云听着那闹心的动静,烦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头。

旁边侍候着的侍女一看见他长出一口气,一下跪在了原地。